第12章 (12)
……”
木婉薇搖頭笑了,“舅母忘記了?我是自小修道的,修道之人怎能去和尚廟裏聽佛母講佛呢。”
鎮國公夫人恍然大悟,“我竟是忘記這回事兒了。不去湊這個熱鬧,倒是可惜了。”
“沒什麽可惜的,”木婉薇看着鎮國公夫人,沉吟了片刻後又道,“舅母,婉薇有一事相求,不知……”
“什麽求不求的,你想說什麽便直說。”鎮國公夫人展顏笑了,“只要舅母能做到的,都答應。”
木婉薇微低下頭,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實也沒什麽,只是當初回侯府時匆忙,未曾和師傅告別。這大半年來,我沒有一日不在心中記挂着的,這事實在是做的欠妥帖。”
其實木婉薇想說一日為師終身為母來着,可想着這換鎮國公夫人定是不愛聽,便咽下去了。
鎮國公夫人沒有馬上答應,而是道,“不是什麽大事,等我同你舅父說一聲。”
木婉薇點頭,心中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當日晚上,鎮國公便将木婉薇叫到了他的書房內,問了木婉薇的想法。
木婉薇拘禁的坐在一把漆紅太師椅上,将與鎮國公夫人說的話又說了遍,最後又加上了幾句,“在府時我便總記挂着回去一次,可老太太和,和我父親知道後是定不會允許的。如今在舅父這裏,便想請舅父做了這個主。”
“小事而已。”鎮國公沒坐着,而是背着手看挂在西牆上的一把寶劍,“婉薇,你在道觀中修行十年,可是學到了些什麽?”
木婉薇擡頭瞄了眼鎮國公的背景,輕聲細語的回道,“最初幾年小,也學不得什麽。師傅雖是觀主,會的也只是道家經文。後來觀中來了位了塵仙姑,學問極好。她将我視為親女,教我習了幾年字。道家的經文,我大多是背得通的。只是回到侯府後,便只學《女論語》《女兒經》這些了。”
“可曾學過煉丹?”鎮國公回過身,直視木婉薇笑道,“道家,不是都煉丹的嗎?”
木婉薇微微點頭,“學過的,回侯府前我跟着師傅已是能煉出清心丹。師傅說我頭腦還算靈動,再精心學上幾年定會小有進步的……”
鎮國公微眯上眼睛,臉上看不清喜怒,只将拳頭捶在書案上,咬牙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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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薇心中一顫,忙擡頭對鎮國公解釋,“舅父,我知修道之人的名聲并不好,甚至會被稱為妖道。可,那些一心修行的姐妹,當真要比世俗之人純樸得多。”
越是辯解越是無力,最後木婉薇低下頭,亦是長嘆一聲,有些落寞的道,“若舅父覺得不回去的好,那婉薇便不回去好了。”
“舅父不是那個意思。”鎮國公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忙對木婉薇笑道,“薇兒,你想哪一日回去?我讓你舅母幫你安排了随行之人,是否還要住上兩日?又要帶些什麽東西?”
木婉薇雙眸一亮,明媚的笑了,“舅父,您同意了。”
鎮國公連連點頭,彎下腰輕捏木婉薇的臉蛋,道,“薇兒,你笑起來同你娘一樣好看。她小時淘氣,比不得你懂事聽話,每當惹了禍事後只這樣對我一笑,我就舍不得生她的氣了……”
木婉薇也捏了兩下自己的臉蛋,歪了頭問道,“舅父,我同母親,長得像嗎?”
“眼睛,你只眼睛同你母親,一模一樣。”鎮國公站直了身子,走回到書案後又随口問道,“薇兒,你母親可是給你留下了什麽東西?”
柳氏只留給木婉薇一塊玉佩,木婉薇貼身戴了十年。聽到鎮國問公,她便将那玉佩摘下來遞了過去。
鎮國公拿到手中看了細好一會,最後又還給了木婉薇,背過身去嘆道,“你母親一直覺得對不住你……留了念想就好,留了念想就好。你是懂事的孩子,萬不要怪她……”
木婉薇将玉佩握在手心,鼻子變得酸酸的。她剛想再說什麽,鎮國公揮了兩下手讓她回去休息了。
第 49 章 道觀
第 49 章 道觀
柳老太爺這一生共育有六名兒女,其中兩兒為嫡,長女為嫡,其餘三女皆為庶出。
從兒女嫡庶所占比重,便可看出身為主母的柳老夫人的手腕如何了。
只是在這麽兄弟姐妹中,身為長子的柳仁傑,也就如今功名成就的鎮國公最為親近的,只有最小的四姑娘柳敬敏。
對于這點木婉薇一直想不明白。鎮國公既有嫡弟又有嫡妹,為何會對一個小小庶女另眼相看?
陪着柳氏一同長大的屈媽媽,對這其中緣由是最為清楚的。
柳氏的姨娘薛氏,是柳老夫人陳氏一起長大的陪嫁丫鬟,雖比不得親姐妹,卻也要比別人親厚三分。
陳氏嫁到柳府第二個年頭時,在朝中做官的柳老太爺因行舉不當被降了職。陳氏孕中聽得消息,心緒起伏太大動了胎氣。最後雖平安誕下了柳仁傑,可整個人卻因失血過多而成了風一吹就倒的紙人兒。
那時的陳氏別說照看幼兒了,就是連下床也不能。所以,她就給自己最為貼心的薛氏開了臉,做了柳老太爺的侍妾。
薛氏忠厚,既要衣不解帶的服侍陳氏,又要照料陳氏生下的幼兒,同時還要忙于在柳老太爺的幾位侍妾之中周旋,人前人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
陳氏這一病,就是三年零七個月,當她恢複得如正常人一般時,她所生下的麟兒柳仕傑已是能小跑着喚娘了。
近四年的悉心照料,讓柳仕傑對薛氏的依賴遠大于陳氏。也正是因為這,再加上別的姨娘挑唆編排,讓陳氏将薛氏視為眼中盯肉中刺。
她不僅将薛氏攆到了柳府最為偏僻的院落去住,還禁止柳仁傑同薛氏見面。
五年後,薛氏在小月了二個庶子後,終是誕下了柳敬敏,然後散手人寰。
柳敬敏,便被柳老太爺抱到了陳氏那裏,由陳氏撫養長大。
“其實,太老爺是頂喜歡薛姨娘的,不然薛氏也不會接連有孕。”屈媽媽連連嘆息,“只可惜命薄,死後才得了姨娘的虛名。薛姨娘去時,舅老爺已經九歲出頭快十歲的年紀了,因那些嘴碎的挑唆,他便知道了老夫人同薛姨娘之間的原委。從那時起他在心中就對老夫人做了痕跡,越加疼愛薛姨娘這唯一的血脈,可比對嫡妹好上太多了。”
木婉薇躺在床榻上,似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發了半天呆,她才牛馬不相及的說了句,“原來舅父要比母親大上十歲。”
“正是呢。”屈媽媽笑了,用雙手比劃着道,“太太可是舅老爺抱大的,一直抱到了七歲,直到老夫人沉着臉說男女有別,就是親兄妹也不許這樣胡鬧後,舅老爺算是不再抱太太了。只是,卻總帶了太太出府去玩,太太要什麽他就給什麽……”
屈媽媽說着說着哽咽了,拿着袖子輕按眼角,“要是舅老爺在,是萬萬不會答應太太給別人做繼室的……”
木婉薇擡手遞給屈媽媽一條帕子,安慰屈媽媽別哭了。
屈媽媽自知失态,接過帕子胡亂擦了臉,幫木婉薇掖好被角後起身出去了。
木婉薇,又是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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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打算了回道觀去看看,木婉薇便沒拖時間,在做了決定的第三日,便在鎮國公夫人的叮囑下上路了。
木婉薇自幼修行的道觀距京城并不遠,坐馬車速行只需一日的功夫。當日傍晚,木婉薇所乘的馬車,便在十個侍衛的護送下停到在清心觀的觀門前。
對這裏,芍藥自是熟門熟路。她下了車幾步跑上前,雙手擊門,将觀門叫開了。
門一開,從裏面從來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眉清目秀的小道姑。那小道姑見是芍藥,行了個道禮,高興的問道,“可是上善師姐回來了。”
見芍藥點頭,那小道姑忙回頭喊了句,“若水,快去通禀師傅,上善師姐回來了。”
木婉薇從馬車上下來,對那個小道姑施了道禮,笑着問道,“妙玉,師傅近來可好?”
因是回道觀,木婉薇又恢複了一身道士打扮。只是沒了道袍,只用一件天藍青的衣衫代替了。
芍藥則是從包袱裏摸出了幾兩碎銀,遞給随行衛護的侍衛頭領後,笑道,“何文,這裏是清修之地,你們不便進去。你們就到山下的小鎮裏找間客棧住下吧,姑娘要在這裏住上兩日,兩日後你們再來接姑娘回府。”
何文接過銀兩,笑了,“我們幾個心中有數,定會做到萬全的。”
芍藥回頭見木婉薇已是進去了,便對何文笑道。“那你們便下山吧,天色越晚行路越難……”
說着也跑到道觀中去了。
木婉薇的師傅道號一清,已是天命之年。只是樣貌還如三十歲一般,烏發玉面不曾見老。
當年,鎮國公就是将木婉薇親手交到了她的手中。
一晃十年過去,一清仙姑果真沒有給過木婉薇一分委屈,反而處處照顧,疼愛有佳。
木婉薇除了對了塵仙姑的感情深,便是這位一清仙姑了。
也不用別人引路,她直接奔了煉丹房,對正坐在丹爐旁的一清道姑行了禮問了好。
一清仙姑坐在蒲團上,睜開雙眼将木婉薇上下打量了一翻後,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連連點頭道,“一別半年,你高了……”語氣一頓,又露出疑惑,“只是,為何眉心陰郁之氣不去,似是煩事擾心一般。”臉色一沉,聲音冷了,“可是給了你委屈受?”
木婉薇心中微酸,在一清仙姑前面的蒲團上盤腿坐下,展了笑臉将自己回到侯府中的好玩事挑揀着說出來讓一清仙姑寬心。
一清仙姑一一聽了,終是緩和了面容,可随即卻又訓誡道,“你即是還俗做了安平侯府的嫡姑娘,便不再是以前那個每日只頌經煉丹的上善。萬不能生了倦怠之心,厭棄自己才是。”
木婉薇低着頭,就如以前聽一清道姑講道時那樣虔誠。
一清仙姑只微說了幾句,便又道,“你颠簸了一日定是累了,為師已命若水去備熱水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木婉薇用手指輕揉微酸的鼻子,施了道禮後退下了。
第 50 章 煉丹
第 50 章 煉丹
清心觀,在木婉薇的心中便是家。離家久了的孩子,看家裏的每樣物件,都是滿滿的親切感。
就連以往她最厭煩的煉丹,此時都體會出了一種別樣的安寧。
可惜這樣子輕松快樂的日子太過短暫,只留了兩個日夜,她便要回柳府了。
一清仙姑親自将她送到觀門口,幾番欲語還休。最後,只讓妙玉拿來了一個小包裹,親手交到了木婉薇的手上,細細叮囑道,“這些丹藥,皆是為師這幾年來所煉。有強身健體的,也有美膚助顏的。你現在還小雖用不上,卻可以拿去讨了人情。這裏還有幾張丹藥方子,你也一并拿了去。”一清仙姑又從懷中拿出幾張泛黃的紙張,“為師不知你這一去又要何時年月才能再相見,若便宜,便自己煉些吧。別舍不得送人,什麽也不得舒心日子強……”
木婉薇抹了眼淚,将那幾張紙細細收入懷中,想跪下同一清仙姑辭別,卻被一清仙姑給阻止了。
一清仙姑背過身去,似在揮蒼蠅一般甩着浮塵,壓低了嗓音道,“你這孽障,快些去吧。自你到了清心觀,為師便沒有用心修行過。如今你可算是走了,為師也好在修為上更進一層樓。”
木婉薇哭得更厲害了,目送着一清仙姑回了清心觀,緊緊合死了大門,才抽噎着上了馬車。
芍藥紅着眼圈,一邊給木婉薇抹眼淚,一邊問道,“姑娘,你說咱們還能再回來嗎?”
“能回來。”木婉薇捂着臉,斬釘截鐵的道。沉默了須臾後,又落淚了,“我還沒見到了塵仙姑呢,怎麽能不回來?”
木婉薇回來的并不是時候,五日前,了塵仙姑剛帶了道童出門尋煉丹的藥材,要三個月的時間才會回來。
回到柳府時,正是掌燈時分。
柳景盛親自到府門前将木婉薇迎了進去,又問何文這一路如何,可曾遇到過險事。
何文便一一回了,“來去的路上都平靜,并未遇到不長眼的蟊賊。姑娘到了清心觀後,我們兄弟十人便輪流着到小鎮上去休息,守在觀外的人數不曾少了七個。”
木婉薇正下了馬車換乘小轎,聽了這話後挑起窗簾對芍藥道,“明個兒去小廚房置辦桌席面送與他們吃,這幾天,他們着實辛苦。”
芍藥輕快的哎了聲後,青篷小轎被兩個粗婆子擡起來了。
何文早就讓人選行回府告訴了木婉薇晚上會到,鎮國公夫人便一直等着她回來開飯。
柳纖靈一見木婉薇一身道童模樣的進來,先是喊道,“薇姐姐,快來吃飯,娘命廚房做了獅子頭,可好吃了。”
鎮國公夫人拉着木婉薇看了一圈,笑了,“你這打扮倒是好看,多了幾分仙氣。”
此時木婉欣也撲到木婉薇的懷裏連連喊餓,一行人便進到偏廳用飯。
用過飯後,木婉薇在閑聊時将一清仙姑所送的丹藥都拿出來了,分別送了鎮國公夫人,柳纖雪,柳纖靈一瓶芙蓉養顏丸,笑道,“這是家師所煉,對養膚特別好。她老人家特地讓我帶回來給舅母和表姐表妹的。不用日日吃,只月圓時服用一粒,月缺時再服用一粒,效果自知。”
鎮國公夫人即不信佛也不信道,可木婉薇送了,她便興高采烈的收下了。并且一個勁兒的誇贊一清仙姑,還說得了閑,定去清心觀拜訪。
當天晚上,鎮國公亦是知道了木婉薇送丹的事。次日一早,他就将木婉薇叫到了書房,在得知了木婉薇還有幾張煉丹的藥方後,大手一揮,命下人去置辦煉丹進用的器皿了。
木婉薇一下子驚到了,她沒想到自己這個什麽也不信,只信劍下聲勢的舅父,竟會支持她煉丹。
鎮國公卻是哈哈大笑,拍了木婉薇的肩膀道,“舅父去年在邊關迎戰敵軍時受了重傷,軍醫們束手無策,幾乎送命。後來是一個白毛老道送了兩顆還魂仙丹,将舅父從鬼門關裏拉了出來。外面的人是如何看輕道士的,舅父不管也管不了。可你若是想煉丹,舅父是絕對支持的。”
于是,在鎮國公的鼎力支持下,木婉薇的煉丹生涯開始了。
柳府地方小,又沒有沾仙氣的地方,丹爐、丹鼎、水海、石榴罐、甘蝸子等等這些煉丹器皿置辦回來後,就放在了後宅裏一處空置的繡閣裏。
繡閣因空置的年頭太久,裏面許多物件都用不得了。不過也正好,命了丫鬟粗婆子将沒用的東西扔出去,又用清水擦上幾遍,供上老子的畫像,挂上畫了八卦圖的簾布和素色蒲團,一個簡單的煉丹室便歸置齊妥了。
沐浴焚香,祭拜了道家始祖老子後,木婉薇便不再同其他幾個小姐妹玩了,一心一意準備煉丹的事來。
煉丹是個細活,天時地利火候運氣皆要算在其中。丹藥根據其用料不同而分為素丹,金丹,火丹,煉法又各不相同。種種因素加在一起,能煉成的機率微乎其微。
一清仙姑明白木婉薇有多大能耐,所以給的幾張藥方皆是素丹。也就是只用植物和金石為原料,操作起來簡單的。
木婉薇首先練的,就是芙蓉養顏丹。這種丹藥一清仙姑服用了二十年之久,效果顯而易見。
只要是女人,哪個不想自己青春永駐?
芙蓉養顏丹雖然只是素丹,煉制的時間卻頗長。如清心丹只需七日便好,芙蓉養顏丹卻要整整三十個日夜。
且用料也極為講究,什麽人參首烏這樣名貴的藥材,皆在其列。
鎮國公財大氣粗,自是不會在意這些小錢。鎮國公夫人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也斷不會阻攔。
于是,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清晨,木婉薇焚香沐浴齋戒,正式進入煉丹房開爐煉丹了。
只可惜,滿心歡喜的木婉薇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柳府不是她的久居之所,她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裏。
在她開爐煉丹的第二十日,木二老爺親自上門來接人了……
第 51 章 詢問
第 51 章 詢問
木婉薇前去柳府坐客時,親水橋兩側的荷花開得正盛。如今她坐着小轎進了內宅,滿眼望去盡是蕭條。
秋風一送,泛黃的葉子漫天飛舞,打着旋,如垂死的蝴蝶一般。
回到紫薇園,秋錦早已經在門口候着了,笑盈盈的,透着一股子機靈勁兒。
芍藥看到秋錦時眼前一亮,滿心的高興。待服着木婉薇淨了面後,她将秋錦拉到屏風後去掀秋錦的碎花小襖。
秋錦吓得尖叫一聲,推搡着玩鬧了會兒後終是讓芍藥看了後腰。
傷已經好了,疤痕卻落下了。紅紅的一大片,和被紅烙鐵燙的一樣。
芍藥用手使勁揉了幾下,搓得手掌發熱,紅了眼睛問,“醫不好了?原來和雪一樣白的。”
“我爹說我已是命大了。”秋錦将裙襖整理好,洋洋得意的笑了,“他說就是個強壯的爺們兒被那樣打完也定是去大半條命。我還能好好站在這裏,可不是比個爺們兒還強了?”
芍藥被逗得笑了,一戳秋錦的腦袋,道,“就你能說,丫鬟主子加一塊都比不上,我可不同你争辯。”
木婉薇剛換了身藕何色的輕便裙襖,聽到兩人的話便笑着道,“芍藥,你嘴笨說不過她,還不快快求饒!”
芍藥用鼻子哼哼了兩聲以示不屑,秋錦則捧了茶碗送到木婉薇的面前,道,“姑娘,這是用菊花蕊上的露水煮的茶,您嘗嘗看。”
木婉薇接過品了品,只覺菊香繞口,齒頰留香。又品了兩口後,笑道,“很好,茶香中有股子淡淡的菊香,我喜歡。”
“姑娘喜歡就好,不枉我帶着櫻桃她們收集了一個月之久。”秋錦接過茶盞,又遞上了糕點。
“一個月前你就回來了?”木婉薇詫異,追問道,“那時你的傷好了嗎?”
“好的差不離了……”秋錦嘻嘻一笑,避重就輕的說,“姑娘帶着她們去做客了,咱們屋子不能沒有人照看着不是……”
“姑娘,六姑娘聽說您回來了,派了嫣紅來,說晚上過來找您玩,您得閑嗎?”櫻桃從外面進來,直直的喊了句。
木婉薇回過頭道,“今個兒累了,同嫣紅說明個兒我去找六姑娘玩兒。”
櫻桃應了聲後出去了,緊接着,木老夫人身前的春蘋進來了。
春蘋來有兩件事,一是命粗使婆子将姐妹兩個的箱籠送來了。
當初安平侯府送了兩個箱籠過去,如今帶回來的卻是四個。裏面裝的都是在外面定制的秋衣冬裝,還有不少出去閑逛時買的小玩意。
第二件事則是傳話,木老夫人要見見木婉薇。
屈媽媽眼中露出緊張,想攔着又不知要如何開口。
木婉薇倒是釋然,披了件墨綠色的薄披風後,帶着芍藥同春蘋同往竹苑去了。
此時的花園并無美景,除了幾許還頂着嚴寒開放的菊花外,就是滿山遍野的落葉。掃了一層,又落一層,愁煞了打掃花園的粗奴。
竹苑更是如此,輕風一送,泛黃的竹葉飛起落下,一會的時間遍灑滿了整個院子。
楊婆子站在竹苑中間,左手叉腰,指着一個拿着掃把年,紀尚小的丫鬟狠言罵道,“沒得懶得一身瘡,整日裏就會頂嘴。還不快去把落葉打掃幹淨,再拎了淨水來灑地?”
擡頭間見木婉薇進來,楊婆子忙彎下安,展了笑臉請安問好。
還沒等木婉薇做何表示,春蘋已是扭着腰身上前,滿臉刻薄的道,“啧啧,竟是有臉在這罰罵別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德行?那夏日裏養魚的青瓷大缸裏的水你倒了嗎?這若是夏日,豈不是要放壞了熏着老太太!”
木婉薇愕然,楊婆子嘴碎她是一直知道的,只是一向如悶葫蘆的春蘋,從何時起也這般不饒人起來。
走神間,春蘋已是兩步上前,挑起了龜鶴延年的門簾。
木婉薇提裙進去,只覺得一股帶着檀香的熱氣迎面撲來,憋得她差點喘不過氣。直到芍藥将她肩上的披風解下,才算适應了屋內的悶熱。
木老夫人聽到木婉薇進來的聲音,揚聲将木婉薇喚到了內間。又免了木婉薇行禮,讓她在矮炕上坐,一副慈愛模樣。
木婉薇推辭不去,只屁股挨了一邊兒虛坐了。心怦怦之跳,不知道木老夫人這般親切所為何故。
木老夫人又親自拿了茶盞遞到木婉薇的手中,慈笑着問她在柳府的這段時間過得如何,鎮國公夫婦對她好不好。
木婉薇接過茶盞後含蓄的低下頭,心思轉了幾轉後,只含糊回道,“舅父舅母很是和氣,表姐姐同小表妹也和氣……”
木婉薇怕自己說鎮國公夫婦對她太好,會讓木老夫人疑心她在抱怨侯府對她不好。可要是說鎮國公夫婦對自己不好,她又擔心木老夫人馬上會變化了另一副嘴臉。
十歲的孩童,已是學會了暗藏心思。
木老夫人沒再深問,又親昵的同木婉薇雜七雜八的聊了些別的話。最後一邊吃茶一邊狀似随意的問,“你初到柳府那一日,同你二姐姐在花園中遇到外男了?”
木婉薇心中咯噔一下,站起身後小心的回道,“那日婉薇失儀,不小心摔倒了,還請老太太責罰。”
木老夫人卻無一絲怪木婉薇的意思,好言哄她坐下,又道,“祖母不怪你,你同祖母将那一日的情形細細的說上一遍。”
木婉薇心中豁然開朗,明白這才是木老夫人真正想知道的。
知道木婉月定是說過一次了,木婉薇也沒隐瞞,就将那日的事細細的說了,只不過略過了她摔倒後,木婉月說的那兩句刻薄之詞。
木老夫人眯眸輕笑,聽完後又問,“太子爺長得是何模樣?那世子爺又是哪個王府的?”
朱佶和江顼後來又到柳府去過,木婉薇還曾圍觀他們下過棋,自是知曉。所以,也一一回了。
木老夫人微微點頭,沒再問什麽就讓木婉薇回去休息了。而她自己,則撚着玉石佛珠沉吟了許久。
最後,她挑起眉毛道了句,“月丫頭,你看上的若是安慶王府的世子爺,祖母是不會同意的。他有一位感情甚好的表妹,自小一同長大……”
木婉月從寬大的白玉屏風後緩緩走出,已是差紅了臉頰。她擡眸看了木老夫人一眼,害羞的道,“祖母,聽了五妹妹的描述,不是安慶王府的世子爺,而是,而是太子……”
第 52 章 納妾
第 52 章 納妾
木婉薇回到紫薇園時,屬于她的那兩個箱籠還沒有收拾完。木婉欣自己在樓上沒意思,便光着小腳跑了下來,膩在木婉薇的床上蓋了床大被,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亂轉。
木婉薇脫了披風也鑽進被窩,讓芍藥去收拾東西,把秋錦叫了過來。
秋錦暖了兩個個湯婆子,一放到木婉薇的手裏另一個則給了木婉欣,然後細細的将這段時間府內的事說上了一遍。
要說頭一件的大事兒,自是木婉月的婚事了。
花家問了木婉月的生辰八字請高人蔔算後,覺得很是滿意。相上說,即能相夫,又能旺子,最重要的是多子多孫,一副香火旺盛的樣子。
花家自是高興,于九月半的一天由北平侯夫人牽線,送了一對黃金打造的大雁,外加不少錦緞布帛。
花家公子今年一十六歲,木婉月也已及笄。若是能将親事定下來,那下一步便是納征,也就是大聘。
等到來年殿試之後,花家公子若是過了殿試,那可是雙喜臨門的佳話。
木老夫人疼愛木婉月,自是将同花府結親的意願告訴她了。
可誰知,本來對這門親事沒有異議的木婉月卻說什麽也不同意。木老夫人無奈,便以想多留孫女兩年為由,将已經收了的納吉之禮如數給送回了花府。
這可是極為打臉的事兒。
若兩家事先沒有說好,花府又怎會送了納吉之禮。雖算不得退婚,可花府在京城中的臉面亦是丢盡了。
這事一傳出去後,将在蹭說媒的北平侯夫人氣得當下便撂了臉子,言稱有生之年再也不會蹬安平侯府的門,并從那日開始奔波于京城各府之中,揚言定要給花家公子尋一位才貌雙全,賢德兼備的好姑娘。
将木老夫人今日的表現同秋錦所說往一起一聯系,木婉薇心中有了計較。
木婉月,定是看上了太子或是安慶王府世子爺中的一個,不然,不會突然變了卦。
想來,木老夫人也定是同意的。一個是未來皇上,一個是未來王爺,哪個都要比一個正在備考的小小舉人強上百倍。
除去了木婉月推了花家親事,再能排得上號的事兒便是三房的長子木宏承回府了。
木宏承,不僅是三房的長子,也是整個安平侯府小輩中的老大。只不過是姨娘生的,論尊貴遠比不上二房嫡子木宏宇。
木宏承雖然是庶子卻也是木三老爺的長子,所以木三老爺對他很是看重,帶着他四處做香料生意。娶了新奶奶後,小兩口就居在了江南一帶看顧着店鋪。
如今回來,是因為承大奶奶有了身孕,回府靜養來了。
對于這個木宏承,木婉薇聽木婉柔兩姐妹提起過兩次。性子柔,耳朵軟,只要是女人的話,他都聽。
因這事,木三老爺沒少訓他。他當時是聽進去了,可一轉身看到了眉眼周正又會說的丫鬟,就将那些訓斥都忘到腦後去了。
說到這個木宏承承大爺,秋錦噗哧一聲笑了,道,“承大爺般回到侯府不過半月的時間,便同老太太屋裏的春蘋眉來眼去上了。老太太知道後說承大奶奶身子不方便,承大爺身邊兒沒個人服侍着也是不像話,就應允了将春蘋給了承大爺當侍妾。只承大奶奶有些不高興,前幾天聽說動了胎氣,正費心調養着的。所以這事兒也就暫時放下了……”
木婉薇長長哦了一聲,明白春蘋為啥一下子就嚣張起來了。原來是攀上高枝,翻身成了上等奴才了。
芍藥拿了一件狐貍皮制成鑲嵌了紅寶的披風過來,往木婉薇身上比劃了幾下後,笑道,“姑娘,這件披風好看的緊,眼瞅着天氣就轉涼了,便放到外邊兒吧。”
鎮國公征戰的地方靠近雪鄉,一到落了大雪的時候便有雪狐出沒。這件披風,就是用雪狐皮制成的。
柳纖雪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柳纖靈和木婉欣兩人的,則是灰狐皮的。
木婉薇用小手摸那毛絨絨的皮毛,細思了會後,道,“先仔細收了起來,天冷時再拿出來也不遲。”
她不知侯府中的姑娘們在冬天披什麽樣的披風,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謹慎着些好。
屈媽媽從內室走出來,對芍藥笑道,“我就說姑娘定是這個主意,偏你不信。”
說着,将一個小紫檀木制成的盒子放到了木婉薇的手旁。裏面,是一清仙姑給的各種丹藥。
木婉薇的第一次煉丹,失敗了。白白浪費了許多好藥材,最後只得到了幾粒不成型的泥丸。
因此,她對這些仙丹越加寶貝,回侯府前特意讓人去打了這個帶了暗鎖的紫檀盒。
屈媽媽和芍藥繼續忙去後,秋錦繼續說府中發生的另外兩件事兒。
都是關于木大老爺的。一是琴姨娘,也就是小肖氏,懷孕了。
聽得這個人,木婉薇拿着帕子的手不僅握緊了三分,心中恨得咬牙切齒。
沒等秋錦再往下說,她先是問道,“玉姐兒欺負欣兒的事,老太太是如何論斷的?”
秋錦低下頭,繞了兩下手指後,弱弱的回道,“姑娘,那會子我還沒回來呢。只聽我娘提了一嘴,說是罰了玉姐兒抄《女論語》……”
“就這樣?”木婉薇瞪大了眼睛,聲音擡高了一個音節。
“別的,就沒聽說了。”
木婉薇閉上雙眸,深吸了兩口氣後,平靜了神色,道,“你繼續說吧。”
秋錦點頭,繼續說了下去。
另一件事,就是木大老爺新納了一房姨娘。
大肖氏破了相,小肖氏懷了孕,都沒法跟木大老爺去職上。可身在外面又不能沒人照顧,木老夫人就做主,從外面納了個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做妾。那女子姓田,進門就擡了姨娘,奴才們都稱她為田姨娘。
“田姨娘進門那日,府裏還小辦了一下呢。”秋錦道,“是從西角門擡進來的,坐着兩人擡的小轎,蓋着粉紅的蓋頭。鬧房時我還特意混了進去。一看就是個好人家的姑娘,長得眉清目秀,可不比琴姨娘那股子浪樣兒。只是哭得厲害,眼睛腫成了核桃……”
田姨娘芳齡十九,長得和花一樣嬌嫩,這樣一個俏生生的妙人兒躺在枕側,自是吸引了木大老爺的全部注意力。
于是,小肖氏老毛病又犯了。不是今個兒心口疼,就是明個兒肚子沉墊墊的往下墜。可真當木大老爺去她房裏,她又往出推,直說田姨娘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