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府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最終,只能咬了牙讓芍藥收拾東西。
這次安平侯府并未送箱籠來,所以姐妹倆的東西很是簡單,不過是半個時辰,便将東西都收拾齊妥了。
柳纖靈對兩人戀戀不舍,緊緊拉着木婉欣的小手不肯放開。柳纖雪則把木婉薇拉到身前,對她道,“你只當自己是聾子是瞎子是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傻子。莫要累了心,不值。你回去小住幾天,過些日子,我再随便尋了理由,派人去接你回去。”
木婉薇連連點頭,牽着木婉欣的手出了清明居,乘上出園子的兩人小嬌,離去了。
在回安平侯府的馬車上,木婉薇對在外駕車的張成問何事這樣急。張成只含糊着,沒具體說什麽事,只說是木老侯爺找木婉薇。
再問,張成便什麽也不說了。
直到馬車在安平侯府大門外的落馬石旁邊停住,張成上前給兩位姑娘放矮凳讓她們下車時,才壓低了嗓子對木婉薇道了句,“五姑娘,事情的始末您同秋錦細問,進了後宅您別往別處去,只往紫薇園中走,誰攔着您您都別搭話。除了老侯爺,誰叫您去問話您都別去……”
木婉薇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小臉變得煞白。她不知道府內發生了何等大事,會讓張成小心到了這種程度。
木婉薇乘了小轎來到花園的垂花拱門前時,掀了簾子,遠遠的見到許河家的就守在那裏。
她才一踏出轎門,許河家的馬上迎了上來,滿面堆笑的道,“五姑娘,您可算是回來了。二太太聽了您今日回來,特地讓我在這裏守着。餓了吧,二太太已是備好了飯菜,姑娘莫不随了我先去見二太太吧。”
木婉薇瞄了眼許河家的臉色,只覺得那臉上的笑過于熱絡,不像是真的。
待許河家的上前來扶她的手臂時,木婉薇側身躲開了,對許河家的一笑,道,“許媽媽,這一路上周車勞頓,風又大,弄得灰頭土面的……勞煩許媽媽同嬸娘說一聲,她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是先回紫薇園中梳洗一下再去給她請安的好……”
說罷牽了木婉欣的手,還着芍藥和七巧,繞過許河家的往紫薇園走。
秋錦早就在紫薇園的門口候着,見木婉薇帶着木婉欣遠遠的行來,如只小鳥一樣飛了過去。
看了眼正在花園勞作的粗使丫鬟婆子一眼,秋錦話裏有話的道,“姑娘,熱水已經備下了,快進屋沐浴更衣吧。”
主仆五人前腳剛邁進了繡樓的門檻兒,春蘋後腳便進來了。直言木老夫人讓木婉薇到竹苑去一趟,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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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薇記得張成的話,往窗前的竹榻上慵懶的一坐,童聲童氣的笑道,“我初回來,按規矩自是要去給老太太請安。只才進屋,還未梳洗換衣,若就這樣前去的話,倒是對老太太不敬了。”木婉薇擡頭看了眼窗外行到天空正中的太陽,又柔聲道,“再說,這個時候是老太太小憩的時段兒。我若現在過去了,反倒擾了老太太休息了……”
兩句話,堵得春蘋無言以對。她還想在那說些什麽,秋錦便上前快言快語道,“姑娘才進屋,總要先洗洗,用了飯才是。餓壞了姑娘,老太太也心疼不是?春蘋姐姐,待姑娘梳洗一下用了飯,老太太也正好起身兒了,到時姑娘再去竹苑不是正适宜?”
“那,那過會子我再來請姑娘。”春蘋終是松了口,卻不肯自行離去,出了屋子守在了繡閣外,深怕木婉薇會跑了一樣。
木婉薇收了臉上的笑,轉過頭來對兩月不見,身子抽高了一大截的秋錦問道,“到底是何事,你快同我說明白了。”
屈媽媽卻讓兩人止了聲,推着木婉薇先去沐浴,由秋錦侍候着,櫻桃和合子就守在門口,不讓別人接近。
熱乎乎的香湯裏,木婉薇狠狠的洗了兩把臉,再次對秋錦問道,“到底是何事,你快同我講清楚道明白了,為何你老子對我說直接回了紫薇園,除了老侯爺派人來叫,不讓我同任何人去?”
秋錦擰了厚厚的棉帕子給木婉薇擦後背,揪着眉心咬着唇,道,“姑娘,昨個兒老太太不知為何派了好多丫鬟婆子來紫薇園,将紫薇園上上下下翻了下遍,然後,将您放丹藥的那個檀木匣子搜去了……”
木婉薇身子一頓,臉色變得青白。半天後,才帶着哭膛道了句,“這下完了。”
第 85 章 同道
第 85 章 同道
北元人善佛輕道,認為道教中人所修皆為邪術。會煉丹的道士,更是被稱為妖道。
木老夫人虔心向佛,更是看不上修道之人。如今那一盒的丹藥落在木老夫人手裏,後果會有多嚴重,可想而知。
木婉薇顧不上沐浴,抓着秋錦的手讓她将這事兒的原委細細講來。
秋錦讓木婉薇在水中坐好,長嘆一聲後,道,“這事,壞在香姨娘的身上。”
香蘋,已被擡了姨娘了。
香姨娘孕中勞心,以至于誕下嬰兒後容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原來俏生生的一個人兒,愣像是老了十數歲一般,再沒了往日嬌顏。
木婉薇去看過她一次,心中憐憫,便讓丫鬟送了兩瓶丹藥過去。
香姨娘報着死馬當做活馬衣的心态,按着木婉薇所寫的用法,将那兩瓶丹藥服下了。
不過是兩月時間,香姨娘的情況大為好轉。臉上的褐斑慢慢退下,肌膚欺霜賽雪,身段也豐盈了起來,應該突的地方突,應該翹的地方翹,竟是比懷孕之前嬌豔許多。
她這樣大的變化,惹得同她居在一個院子裏的幾位老姨娘嫉妒不已。她們便到木老夫人那裏告香姨娘的狀,說香姨娘是狐貍精幻化而成的,不然怎會生得這樣一副妖媚樣子。
木老夫人本是不信的,畢竟香姨娘在未服飾木老侯前,已是在她的身邊服侍了近十年的時間。初一十五随着她吃齋念佛,虔誠的很。若真是狐貍精,她在佛袓面前怎麽沒顯現了原型?
可當木老夫人真見了香姨娘後,十年的情份頓時化做烏有。看着嬌俏可人的香姨娘,她一口斷定香姨娘就是妖精所化,香姨娘所生的明哥兒,也是妖孽。
香姨娘心疼幼兒,受了一日逼問後終将木婉薇供了出來。那兩瓶還未用完的丹藥,也如數交了上去。
“所以,老太太就派人來搜了紫薇園?”木婉薇嘴唇發白,香湯明明很熱,她卻冷得抱住了雙肩,“老太太是何反應?是不是将我當成妖孽了?這事……”
“沒有,沒有!”秋錦連聲安慰,“要是老太太真将您當成妖孽了,您一進府門兒時就讓人把您給拘過去了,又怎麽會等您回到紫薇園讓春蘋好言好語的來請?”
木婉薇一思,的确是這麽回事。一顆高高吊起的心,算是慢慢落下了。可輕念一思,卻又緊張起來,“這事,與老侯爺又有什麽關系?”
秋錦拿了皂角給木婉薇洗頭發,細聲慢語的道,“老太太最初是将您當成妖孽的……是老侯爺知道了這事兒,壓下了,不許老太太胡鬧……我老子今個兒早上出門去接您前,讓小丫鬟把我叫了出去,讓我定要将事情給您說清楚了,讓您不要怕,一切有老侯爺呢。老侯爺不會讓老太太動您半根毫毛的。”
木婉薇終是将心徹底放下了,木老侯爺平日裏雖然不管事,可若站出來說句話,絕對是權威。
擡起手抓洗了兩下頭發後,她眯着眼睛又問,“老侯爺是如何知道這事兒的?”
秋錦手上一頓,舀了瓢清水澆在木婉薇的肩膀上,直言道,“是我去通風報信兒的,搜園的婆子把那個小匣子抱走後,屈媽媽和我都急壞了。商量了後,我就去找書齋找老候爺了。老侯爺再不理府中雜事,也不會置香姨娘母子于不顧。只要老侯爺能出面才能先将老太太壓制下。趁着這時候,我們再想法派人到鎮國公府給您通風報信兒,讓您別回來了……”
木婉薇心中又熱乎乎的了,她擦了臉上的水,轉過身子将秋錦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私闖老侯爺的書房,沒又挨你老子揍吧?”
說着又去掀秋錦的小襖,想看她身上有沒有傷。
秋錦怕癢,嬉笑着躲了過去,笑道,“姑娘,別鬧。我老子沒揍我,只他不揍我,別人也不敢動。”
木婉薇将秋錦的話在心裏細思上幾遍,起身出浴了。張成是木老侯爺的心腹,他向秋錦說的那些話多半是木老侯爺的意思。
只是她弄不明白,木老侯爺身為一府之主,想偏袒着自己,直言不就行了?何必弄得這樣偷偷摸摸,似怕被別人知道一般。
秋錦則是瞄了木婉薇胸前一眼,喜滋滋的道了句,“呀,姑娘長大了。”
木婉薇臉上一紅,舀了半瓢清水潑到秋錦身上,從鼻子裏哼哼了兩聲,道,“讓你亂看,讓你嘴貧!”
主仆兩人回到屋裏時,木婉欣也剛好沐浴完畢,濕漉漉的頭發搭在肩膀上,屈媽媽正拿着棉帕子給擰幹呢。
屈媽媽見木婉薇神色淡然,笑了,“姑娘,可是傳飯。”
木婉薇點頭,坐在妝臺前拿出妝盒,将酒水,江米,花瓣,香料調制而成的香粉細細的擦在了臉頰與雙手上。
然後又用手心搓了些,揉在了木婉欣的小臉上。兩人相互玩鬧了會,憶朵吩咐小丫鬟把飯在偏間裏擺好了。
飯才用到一半,木老侯爺派人來了。
是在書房裏侍候筆墨的鳴書。
鳴書也未催,等木婉薇細嚼慢咽的用完飯,才恭敬上前,同芍藥一起給木婉薇更衣挽發。
木婉薇沒有推辭,收拾齊妥後帶着秋錦,同鳴書往書齋去了。
書齋是木老侯爺的書房,原來是竹苑的一部份。後來木老侯爺将書齋單圍了出去,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小院兒。自那時起,他就不再回竹苑去落榻了。
木婉薇來到書齋前時,張成正守在門外。見到木婉薇,上前笑着請安,“五姑娘,老侯爺正在裏面等着您呢,您快進去吧。”
木婉薇點頭,待鳴書将用竹蔑制成的薄門簾掀進來後,低頭走進去了。
書齋很大,分為兩部分。左邊兩間小些的房間是木老侯爺平日裏起居的地方。右面兩間寬闊,擺放着書架,挂滿書畫的房間,就是木老侯爺看書練字的地方。
木婉薇進去時,木老侯爺正在擺弄一個紫檀匣子,正是木婉薇藏放丹藥的那個。
眼揪着木老侯爺将那個小巧的匣子打開又閉合,閉合又打開,木婉薇在心中自嘲的笑了。
她當初命人去打這個紫檀匣子時,特意叮囑了要有明暗兩道鎖,只有這樣她才放心。
現在想來真是多此一舉,真想偷丹藥的人,又怎會将兩道鎖放在眼中?直接将匣子破壞掉不就行了?
鎖這種東西,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而安平侯府中,偏偏是君子缺缺小人橫行的地兒。
木老侯爺見木婉薇站在那裏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慈祥的笑了。他揚手将木婉薇叫到跟前,把手裏的匣子往前一推,笑道,“薇兒,你的東西,還與你。只以後要收好了,再不要弄丢了。”
木婉薇上前把匣子抱在了懷裏,目帶疑惑的看着木老侯爺。
木老侯爺站起身來,笑道,“怎麽,在想祖父為何不責怪于你?”
木婉薇點頭。
她是弄不明白木老侯爺的态度,按理說,他同木老侯爺出身世族,在對待道士和丹藥上,應該和當下人一樣才對。
木老侯爺卻未多做解釋,走出書案牽了木婉薇的小手,慈笑道,“你同祖父來,祖父給你看一樣東西。”
祖孫兩人出了書齋,沒讓任何人跟着,直奔了侯府花園的後山。
在一處樹木茂盛的偏僻之地,一座兩層閣樓現于眼前。
木老侯爺讓守着閣樓的兩名家丁退下,帶着木婉薇走上前去,親手推開了閣樓的大門。
随着大門‘吱喲喲’的打開,木婉薇不由得驚呆了。那門內所放之物,赫然是一鼎丈高的八卦煉丹爐!
“這回知道祖父為何不遷怒于你了吧。”木老侯爺撫着胡須輕笑出聲,“祖父,與你是同道中人。”
第 86 章 繼室 【打賞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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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屹立在眼前的八卦煉丹爐,木婉薇終于明白了木老侯爺為何會幾番出面維護她,也明白了為何他常年都在侯府中,卻接連數月見不到他的人影。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木老侯爺在研習道家煉丹之法。
對,只是研習,并不是修行。
木老侯爺只對道家的煉丹感興趣,對于那些‘天生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生生萬物’的道派學問,全然沒有興趣。
在木老侯爺的準許下,木婉薇将這個煉丹房大致看了一遍,連那些用來煉丹的材料也細細的查看了。
除了用來煉素丹的藥材外,還有許多金石,汞沙,以及一些極其難得的煉制金丹,火丹的材料……
看着眼前的種種珍貴材料,木婉薇大膽猜測,木老侯爺一次丹也沒有煉成過。
木老侯爺坦言承認,他雖已經研究煉丹之法一年之久,也尋了不少關于煉丹的道家書集來看,可就是不得其法,那些珍貴的藥材金石在他的手裏只能變成廢渣,從未成過型。
木婉薇點頭,表示她明白。她在清心觀中同一清仙姑學了五年之久,現如今才只敢小試着練着素丹。
木老侯爺從未接觸過,倒是将主意直接打到金丹上了。
這要是能煉成,就怪了。
木老侯爺對此無一絲窘意,反而放低長輩的姿态對木婉薇虛心求教。
在聽了木婉薇講了煉丹所需的天時地利人和運氣等種種條件後,長嘆一聲道,“竟是有如此多的講究,我這一年當真是白白浪費了精力。”
木婉薇抿着嘴,不知要如何安慰眼前這個癡迷煉丹之術的祖父。
木老侯爺未同木婉薇在煉丹房久留,回到書齋後,讓書鳴在外守了門不讓人接近,又興致高揚的将收集來的煉丹書集拿出來同木婉薇細細研究。
木婉薇雖會煉丹,學識底蘊卻不夠,對丹藥書上的許多字句都是一知半解。木老侯爺學識雖淵博,對道家內法卻一無所知。
祖孫兩人湊在一起用了心思研究,還真研究出了許多煉丹的心得。
有了基本理論,木老侯爺對開爐煉丹又開始躍躍欲試。知道自己煉丹的技術不行,就讓木婉薇一同參與。
木婉薇打心底裏笑了,回到安平侯府一年之久,終是對眼前這個精神抖擻的老人親昵的叫了聲祖父。
木老侯爺很是高興,又同木婉薇一起研究開爐的吉日,吉時,所要避諱的東西,祭拜道家始祖老子時所用的祭品等……
最後留木婉薇在書齋用了晚飯,才讓她回紫薇園。
秋錦一直在外面候着,見木婉薇出來時臉上笑盈盈的,知道這個坎兒邁過去一大半兒,另一小半兒,就看木老夫人是何态度了。
木婉薇心情極好,連走路都覺得輕飄起來。只這好心情,卻被守在紫薇園外的春蘋給惡心的消失殆盡。
春蘋臉上的笑很是僵硬,木婉薇用中飯時,她就在繡樓外守着。卻不想書鳴一來,木婉薇馬上同書鳴走了。害得她回到竹苑後被木老夫人責罵,連吃食都沒用一口就又守在紫薇園來了。
這一守,便是一個下午加半個晚上。
木婉薇擡頭看着周圍漆黑如墨的夜色,對春蘋道,“這個時候,怕老太太已經安寝了吧,我去請安會不會擾了老太太的清夢?”
春蘋只差跪下給木婉薇磕上兩個頭了,帶着哭腔請求道,“五姑娘就當可憐奴婢吧,奴婢守了這樣久再請不得五姑娘去,只怕老太太要把奴婢打折了腿賣出侯府去了。”
木婉薇歪着小腦袋細思了下,覺得木老夫人早晚要見,與其真将她惹得氣急了,倒不如現在過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不濟,有還木老侯爺這道護身符呢。
将懷裏的紫檀匣子交給芍藥讓她好生收好後,連繡樓門都沒進的木婉薇帶着秋錦又随着春蘋往竹苑去了。
竹苑內燈火通明,丫鬟婆子還在進進出出的忙碌着。
守門的小丫鬟進去通禀了一聲後,将木婉薇請進去了。
稍間內,并不是木老夫人一個人,木婉月和小肖氏也在。兩人見木婉薇緩步進來,皆是站起了身。
小肖氏同木婉薇輕聲細語的打了聲招呼後,福身告退了。
木婉薇盯着臉色略白,腰身纖細的小肖氏,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再想盯着小肖氏的背景細看兩眼,木婉月卻兩步走了過來,親昵的拉了她的手搓了兩搓後柔聲問道,“雖入了春,夜裏卻寒得緊,你怎的也不披了件厚披風就過來了,這若是凍到了可如何是好?”
木婉薇再無了對小肖氏的好奇,把手抽回來後,挑起嘴角對木婉月露了個笑模樣,“多謝二姐姐關心,我才剛從書齋回來,也就沒換衣服……”
擡眸瞄了眼木老夫人,見她無喜無怒後,木婉薇又撩起裙子跪下去請罪,“讓老太太久等,是婉薇的不是。”
木老夫人微眯着眼睛撚佛珠,直看着木婉薇的膝蓋在地上落實了,才揮了下手,道,“地上涼,起來吧。侯爺喚你,你也不能不去……”
木婉月聞言忙彎下腰去扶木婉薇起來,又拉着她在先前小肖氏落坐的繡凳上坐下。
木老夫人也沒多言語,端起茶盞飲了幾口後,将把木婉薇叫來的緣由說了。
木大老爺會在二個月後娶一位繼室過門,屆時,大房的幾個女孩就有了新母親。
将木婉薇叫來,就是叮囑木婉薇不在要心裏對新母生出排斥,要如對待生母一樣對新母敬重。以後新母誕下的弟妹,也要像對待木婉欣那般去友愛他們。
略略幾句說完,讓木婉薇回去了。
木婉月親自送木婉薇出了竹苑,見木婉薇只低着頭不說話,細聲寬慰道,“好妹妹,我知你心中不舒服。父親身為侯府長子,膝下無子總是說不過去的。老太太這樣做,也是為了父親好。”
木婉薇小腳一擡,踢飛了腳下的一顆小石子。她是為自己生母不值,畢竟柳氏才過世一年而已。
木婉月還想再說什麽,木婉薇卻不願多聽了,道了句‘冷’後,帶着秋錦往順着小路跑回了紫薇園。
第 87 章 落子
第 87 章 落子
木大老爺要娶的新夫人,是木婉月生母王氏母家的親堂妹,閨名玉娘。今年年芳十七,只比木婉月年長一歲。
據說樣貌清秀,身段妖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女紅也是少有的好。自十三歲起,前去王府給王玉娘提親的人,能将王府的門檻踏平。
就這樣一個樣樣出挑的姑娘,最終定了給木大老爺做填房。
木婉薇正趴在床榻上分彩線,聽後覺得各種不可思義,王玉娘才幾歲的年紀,木大老爺都多大的年紀了。既是前去提親的人多如過江之鲫,王家選誰不好,為何偏偏要讓王玉娘來當繼室。
且,一過門就要面對一名貴妾,兩名賤妾,三名嫡女兩名庶女,這樣的境況……
屈媽媽一邊眯着眼睛在燈下挑針給木婉薇改衣裳,一邊笑道,“姑娘,這種事兒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王府雖然還叫王府,卻已不是二十年前的那個王府,現如今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您回到侯府一年了,可曾聽過有人提起過那裏?只怕就是二姑娘,也沒有提過一言半句吧。”
木婉薇聞言點頭,她的确沒有聽過王府的種種,就好像木婉月從來沒有那樣的外祖家一般。
“王府敗落了,”屈媽媽一句話倒出了最根本原因,“若是能再與安平侯府聯姻,許是還能支撐幾年……”
“可……”木婉薇一咬嘴唇,将要說出口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想說安平侯府也沒見得好上多少,內裏早就空了。可這話到底是大忌,她不敢輕易說出口。
屈媽媽倒是懂木婉薇的心思,在腳榻上挪了挪地兒,湊近趴在床榻上的木婉薇,輕聲道,“在外人的眼中,安平侯府光鮮着呢。上百年的名門望族,祖上出過一位大将軍,二等侯爵世襲,出過皇妃,大老爺雖然才是個京知縣卻是老侯爺的嫡長子,且吏部熟識的官員早就給了準信兒,過了年兒要外放去做知府。三老爺行的是皇商,做的是皇室的買賣,銀子如何似海一般流進來……”屈媽媽略停頓一下,又道,“二姑娘進太子府,不也是板上定釘的事兒了嗎?往長遠了看,咱們侯府的日子只會芝麻開花兒,節節高!”
一提到木婉月,木婉薇的小臉沉了下來。進太子府,木婉月倒是如意了,只累得鎮國公夫婦跟着丢了臉面,累得她在鎮國公擡不起頭來。
在鎮國公府居的那兩個月,連丫鬟婆子背地裏小聲說兩句話,她都會羞愧的不知如何是好,覺得那是在議論自己呢。
“這幾個月來給大老爺提親的人,不少呢。”屈媽媽将話題從木婉月的身上移開,繼續說木大老爺娶繼室的事兒,“有名門庶女,也有小門嫡女,老太太之所以選了王家女,是念着她那老姐姐的情份……”
木婉薇分彩線分得眼花,揉了揉眼睛後床榻上翻了個身,由趴着改為了側躺,雙眼變得朦胧。
屈媽媽見木婉薇困了,接過木婉薇手裏的彩線,站起身将淡綠色的紗帳放下了。
木婉薇迷糊糊的,腦子裏不住的回想着去竹苑時的情景。突然,她睜大了眼睛,掀起紗帳對屈媽媽問道,“屈媽媽,琴姨娘的孩子……”
她終于想起小肖氏哪裏怪了。按月份算,小肖氏的身孕正是七個月末,八個月頭上,應該是挺着個大肚子才是。可她在竹苑時,卻見小肖氏的腹部是平的。
屈媽媽正準備熄燭臺,見木婉薇問,回頭道了句,“姑娘,天色不早了,這些事兒,還是改日再同您說吧……”
木婉薇卻不依,從被窩裏爬起來盤腿坐下,睜着水靈靈的大眼,大有一副你不說我不睡的架勢。
屈媽媽臉色變得不好了,躊躇了半天,才長嘆一聲道,“這,是作孽的事兒。”
因木大老爺要外放知府,所以婚期就定得略緊了些。滿打滿算,木大老爺迎娶新婦時,小肖氏肚子裏的孩子剛剛足月。
剛過門兒的新媳婦兒,頭幾個月正是給下面姨娘立規矩的時候。小肖氏做着月子,抱着孩子,要讓新媳婦兒如何下得去手。
木老夫人将這事左三番右四次的細思後,和木大老爺商量了個主意。
請個郎中來給小肖氏請脈,若小肖氏腹中所懷的胎兒是個男娃,就生下。孩子抱到竹苑中養,小肖氏就留在侯府裏,不随木大老爺去任上。新媳婦心中再有疙瘩,兩兩見不到,也會好過些。
要是小肖氏肚子裏的胎兒是個女娃,那就忍痛舍了,幫王玉娘把主母的威風堅起來。
木婉薇聽到這裏算是聽明白了,小肖氏肚子裏的孩子竟是被打掉了,就因為要娶新媳婦過門!
可她不明白的是,木老夫人既是能将位哥兒抱到竹苑去養,怎麽就不能抱位姐兒去養。她忍不住怒吼道,“難道哥兒是人,姐兒就不是人,哥兒是木家的血脈,姐兒不是?”
屈媽媽忙上前捂了木婉薇的嘴,急聲道,“我的小祖宗,你到是小聲些,我說不讓你問不讓你問,你非要打聽……老太太,怎麽會抱個姨娘生的女孩去養呢……”
木婉薇氣得胸膛裏火燎燎的,她一直對小肖氏沒有什麽好感,眼下卻同情萬分。憑什麽因為要娶新主母,就而扼殺她肚子孩兒的生命。
這回,木婉薇是真睡不着了,伸手拎過小幾上的茶壺,對着茶壺嘴‘咕咚咕咚’喝了一肚子的涼茶。
屈媽媽忙給奪了下來,喚芍藥進來去換壺熱的。
“琴姨娘就沒争一争,到底是她的骨肉!”木婉薇打了個水嗝,覺得涼茶一壓,心中的火氣少了一些。
屈媽媽輕輕搖頭,忍不住挑了嘴角冷笑,“琴姨娘深明大義的很,配合着郎中診了脈相,知道是個女孩兒後沒哭也沒鬧。丫鬟把落子湯端給她,她連眼睛眨都沒眨就喝下去了。肚子疼得連氣都喘不勻,還嚷嚷着讓大老爺為自己憂心……”
“當真是位好姨娘。”木婉薇出言諷刺,對小肖氏的同情消失殆盡。
別人或許不拿她肚子裏的肉當塊寶,可小肖氏身為生母,怎就沒有一思舔犢之情?
“是啊,真是個好姨娘。”進來送熱茶的是秋錦,捎了一耳朵屈媽媽和木婉薇的談話,冷笑着将話接了過去,“要不是一劈腿落下的是個帶把兒的哥兒,只怕她連哭都不會哭上一聲……”
第 88 章 小王氏
第 88 章 小王氏
小肖氏落下的那個胎兒,已經快足六個月。落下來時還會喘氣,只是到底是沒有足月,不過半個時辰就去了。
小肖氏抱着那個孩子大哭,最後直接暈厥了過去。
木老夫人知道是個男孩後,懊悔不已。命人将診脈斷男女的郎中捉了回來,要将他送到官府治罪去。
那郎中姓佟,已是年過花甲。雖不是屈郎中那樣的杏林高手,卻也常年進出京都各高門貴府。此時被人毫無形像的擰扯了來,怎會屈服。當即便大吵大鬧起來,從竹苑一直叫嚷到了安平侯府的大門口。
要不是佟郎中的一張嘴,府裏的丫鬟婆子還只當小肖氏滑胎是個意外而非人為。
最終,被五花大綁的佟郎中讓正巧回府的木三老爺給攔了下。木三老爺将事情的原委問清楚後,氣得肺都快炸了。
他氣沖沖的來到竹苑,對木老夫人質問道,“母親是嫌這事兒做的還不夠丢人?将佟郎中擰送到衙門去,衙門或是能治了他的罪,可朝堂之上的大哥還要不要臉面,安平侯府還要不要臉面,府中的姑娘小爺們又要如何議親?”
就這樣,佟郎中不僅沒送到官府去治罪,反而得到了不少銀財封口。
木三老爺連威逼再利誘,讓佟郎中管好自己的一張嘴,不許将這事說給外人知道。
佟郎中能診錯脈相已是極砸招牌的事,又怎會到處去叫嚷?如今又得了這筆銀財,自是保證守口如瓶。
至此,這事兒才算罷了。
木三老爺處理了這事兒後,也再沒心思在府裏待下去。給公中留下一筆銀財當做木三夫人和木宏承夫婦的花銷嚼頭後,帶着古氏和兩個幼女匆匆離去了。
小肖氏算是這整件事中的受害者了,平白失了一個兒子。木老夫人也覺得有些愧對小肖氏,所以對小肖氏百般優待,養月子的時候,名貴的藥材像不要錢似的往潇潇院裏送。
待小肖氏養好了身子,又将大房的事都交給小肖氏暫理,就連木大老爺娶新夫人,也是小肖氏跟在木二夫人的身後張羅的。
竟是,全然忘記了讓小肖氏落胎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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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老侯爺的千秋在六月初,木大老爺娶繼室的吉日在六月末,一頭一尾雖不相連,卻也算是雙喜迎門。
因木老侯爺同木婉薇商定的開爐煉丹的吉日在五月未,木老侯爺便事先對木老夫人叮囑,自己的千秋不大辦,只用心操辦木大老爺娶親之事便可。
然後,讓木婉薇稱了病,祖孫兩人貓到後山一心一意的煉起丹來。
最初幾日,木老侯爺事事都聽木婉薇的,畢竟木婉薇是正經百八的修道之人。待到五七日後,他便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到了第十日,祖孫兩人各持己見,一個踩着小腳堅持自己是對的,一個吹胡子瞪眼拿着古書說上面才是真理。
一大一小,脾氣犟的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照着古書在煉丹爐前烤了二十日,一爐上好的材料化為了了黑色的粉末。
木老侯爺不在乎浪費掉的材料價值幾許,只是其中二樣金石難尋。窘着老臉,好言勸噘着小嘴,埋怨他不聽指令的木婉薇打發回紫薇園好生休息後,換了便裝,帶着随從外出去尋煉丹的材料了。
這二十日裏,木婉薇只回了紫薇園兩次,一次是木二夫人來探病,另一次是木婉月來找她玩。其餘的時候,皆是吃在煉丹房,睡在煉丹房,就如回到了清心觀苦修的那段日子一般。
如今得閑了,她第一要緊做的事便是沐浴,洗去一身疲憊。
只剛從木桶中爬出來讓屈媽媽擰幹頭發,木婉蘿便帶着嫣紅‘殺’進紫薇園來了。
一雙杏眼瞪得溜圓,上前擰住木婉薇的耳朵,咬牙切齒的狠聲道,“誰還沒有頭痛腦熱的時候,可你見誰把園子關起來養病不許人瞧了。二十天,整整二十天,我來一次,讓婆子給攆回去一次,來一次,讓婆子給攆回去一次,你是不是成心要急死我?你今兒再不開院門,明兒個我就直接在紫薇園的外面燒元寶給你過三七!”
木婉薇耳朵被揪着生疼,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