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木大老爺怎會不答應。回到安平侯府後,他恭恭敬敬的将東西交給了木老侯爺,心想還納悶,鎮國公何時同自家老爺子有了交情。

包袱裏,除了喜鵲登枝的折扇,鴛鴦交頸的錦帕,提了情詩的紅葉外,還有一枚羊脂玉的玉扣,一只雜了發絲編織而成的同心節,和鎮國公親筆所書的一封書信。

木老侯爺看了一遍那些物件,又看了鎮國公所寫書信,臉色慢慢的由白變青,再由青變黑。二十年沒有動過真怒的他提腿踹在木大老爺的心口上,連聲怒喝,“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說罷,拎着包袱,摘下挂在書房牆上的鞭子就向竹苑沖去。

木老夫人正坐在西稍間裏揀佛豆,才聽春蘋叫了聲‘老侯爺來了’,便見木老侯爺的人已經沖到了她的面前。

一鞭揮下去,木老夫人面前桌幾上的佛豆四處崩落。二鞭揮下去,木老夫人身上的卐字福壽棉褙四分五裂,棉絮四起。

木老夫人連聲慘叫,慌忙間滾落在地,後腰磕在了腳塌之上。她看着兇神惡煞般的哀叫連連,“侯爺,侯爺,你這是……”

木老侯爺怒湧心頭,哪聽得進木老夫人在說什麽。第三鞭又要揮下,卻被後面追來的木大老爺給攔住了。

木大老爺跪在地上,急聲問道,“父親,到底發生了何事,您要如此牽怒于母親!”

“她,她還配做一府主母!”木老侯爺擡腳把木大老爺踹到一旁,飛落下的鞭子直奔木老夫人身上,“三十年前,老夫就應該休掉你這蕩婦!”

春蘋向前一撲,硬生生将這一鞭子給擋了下來。

木婉月聽到消息急急跑來,看着大怒的木老侯爺和一身狼狽的木老夫人,吓得花容失色,整個人呆愣在了門口。

木大老爺回頭間看到她,大聲道,“月兒,還不快過來勸勸你祖父!”

木老侯爺聽到這聲‘月兒’,不再追打木老夫人。他一把拉過木婉月,把鞭子套在木婉月的脖頸上,怒道,“老夫今日就清理門戶,親手勒死你這不顧臉面,傷風敗俗的逆孫!”

第 97 章 忙嫁

第 97 章 忙嫁

Advertisement

木婉月最終被木老夫人同木大老爺合力救了下來,只是人已經被勒得昏迷,臉色煞白,出氣多進氣少,舌頭都外吐了。

木老夫人揪心扯肺的痛哭,大聲質問木老侯爺發什麽邪風,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勒死自己的親孫女兒!

木大老爺亦是剜心割肉般的心痛,他雖有五個女兒,可私心裏最疼愛的只有這一個。

木老侯爺畢竟年紀大了,怒急攻心又發了這一頓脾氣,被拉開後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連連深喘,氣都喘不均了。他盛怒未消,稍緩過些勁兒,便揮鞭抽打護在木婉月身前的木大老爺。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卻只得了幾聲無力的‘啪啪’聲。

哆嗦着右手,木大侯爺看着地上的幾個人悲從心生,指着木老夫人咬牙怒罵道,“我安平侯府百年的基業,終是毀到了你這蕩婦手中。當年,我不應該應該憐憫泰水跪求,從而沒寫下一紙休書……”

木大老爺聽着這話刺耳,回過身給木老侯爺磕了個頭,涕淚橫流,“父親,母親身為一府主母,您便是再氣,也不應如此責罵。月兒是您的親孫女,她到底做錯了何事,您執意要取她性命?!”

木老侯爺指着一心護着那對祖孫的木大老爺大聲訓斥,“你這逆子,她哪配當你的母親……”木老侯爺突然住口,狠拍了桌幾兩下,“罷了,罷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大風吹去!大風吹去!”

說罷,将那個包袱拾起砸向木老夫人的臉面,踉跄着腳步奪門而去。

東西四落,鴛鴦交頸的帕子正落在木婉月的胸前,如一個貼身的肚兜一般,異常刺眼。

木老夫人将那些物件一樣一樣拿起來細看,木大老爺卻只拿起了鎮國公的親筆書信。

信上所書簡單,只幾個字,尊府姑娘如此德行,可配為妻?

草草幾字如當頭喝棒,打得木大老爺腦子嗡的一下變得空白,又把那些散落之物拿起細看,木大老爺癱坐在了地上。

他終于明白木老侯爺為何如此震怒!木婉月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便亂棍打死也不為過。

想到這裏,木大老爺一把将木老夫人懷裏的木婉月拎過來,照着她的臉狠力扇了兩個耳光。仍不解氣,合實了雙手就想掐死她!

木老夫人大聲責罵,同春蘋上前将木婉月奪了下來。

木婉月挨了兩個耳光又被木大老爺一晃,猛咳兩聲後,轉醒過來。腦子渾渾的還沒弄清何事,一把折扇劈頭蓋臉的砸在了她的額頭上。

木大老爺氣得跳腳,指着額頭瘀青的木婉月怒罵道,“你這不知廉恥的蠢貨,我真不應該攔着你祖父,讓他将你勒死以淨門庭!”

木婉月被吓得一哆嗦,眼淚滾滾而落,躲在木老夫人的身後連連哽咽。

木老夫人護着木婉月,将那封惹得木老侯爺父子震怒的書信拿到手中,看過後冷笑一聲,道,“為不為妻,卻不是他鎮國公說了算,我倒要看看,這件事鬧開了,他柳家公子不娶我月兒為妻,還有哪家閨秀願意嫁他……”

“您還想做甚!”木大老爺拍案大怒,指着木老夫人道,“這其中的事您又知道幾分!皇後有意立柳家大姑娘為太子妃,皇上卻有意将公主下嫁鎮國公府!你難道想讓月兒同公主争夫婿?退一萬步來說,這事若是宣揚開來,皇上或許會打消把公主指婚給柳公子的念頭,可鎮國公府執意不娶,最後敗壞的是誰家的名聲?同鎮國公府做了仇敵,咱們又有何好果子吃?柔丫頭和晴丫頭在宮中剛有起色,你是想她們直接進了冷宮?難怪我的上任文書一直沒有消息,竟是讓這丫頭在後面給我惹出這樣大的禍端!”

木老夫人被木大老爺吼得雙耳嗡嗡鳴響,終是将這其中的厲害關系理清了。

她的本意是把木婉月嫁到鎮國公過好日子,不是同鎮國公府做下死仇。如今事情鬧到這種田地又牽扯上了皇室公主,還誤了自己兒子前程……

各種懊悔湧上心頭,木老夫人回頭揉捶了木婉月兩拳,痛哭道,“你這孽障,做事之前為何不與我商量,竟将安平侯府害到如此地步!”

-----------------------------

木婉薇姐妹被接回到安平侯府那日,雪下得正大。鵝毛般的雪花飄揚落下,襯得紅綢裝扮的安平侯府喜氣洋洋。

芍藥走小轎旁邊,耳朵已經凍得生疼。她搓着手跺着腳,呼着陣陣白氣問道,“還沒到年根兒呢,怎麽就挂上大紅燈籠了?還有紅綢,我只見大老爺娶親時這般裝扮過。”

擡轎的粗婆子眉開眼笑的回道,“前去接五姑娘回府的人沒有說嗎?再過幾日就是二姑娘出閣的大喜日子呢。”

坐在轎內的木婉薇聞言一驚,掀起棉布轎簾,剛想說話卻被雜了雪粒的寒風嗆得咳嗽了幾聲。将簾子放下後,她擡高聲音問道,“二姐姐要嫁了?怎麽這樣快?配的是哪府的公子,是什麽時候定下來的親事?”

這些細節,粗奴們又怎會知道,她們無非是湊個熱鬧,沾個喜氣罷了。

這次的事,就連秋錦也不是很清楚。

她只打聽到木婉月許了一戶耿姓人家。耿府世代書香門第,耿老爺多年前科考中了二甲傳胪,如今在翰林院中修書著傳。耿家公子剛及弱冠,今年會試沒過,還只是個舉人。不過學問極好,正在備考下一次的會試。

至于木婉月為何這樣匆匆嫁了,木老夫人又怎會選了這樣一個小門小戶,秋錦皆是不知。

她同張成家的細問過,卻讓張成家的一巴掌給呼了回來。至今,臉上還帶了些瘀青。

木婉月的親事定的匆忙,嫁的更匆忙。成親那日,不過是普通的小吉之日,黃歷上連‘宜婚嫁’三字都沒有。

耿府本想過了年兒再另則大吉之日,卻讓木大老爺給推脫了。直說年後木宏宇要娶新奶奶,之後一年,安平侯府不宜再行婚嫁。

安平侯府同耿府連姻,是耿府高攀。耿家老爺怕橫生枝節,也就答應了下來。

于是,短短一月之內,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一流水的辦了下來,速度快的讓人匝舌!

因是低嫁,木老夫人覺得愧對木婉月,所以給的嫁妝極其豐厚。成親那日,一百二十擡披着紅綢的嫁妝尾随在喜轎之後,浩浩蕩蕩,映紅了街旁兩旁的皚皚白雪。

聽着耳邊的鞭炮聲漸行漸遠,木婉薇就如做夢一般。安平侯府的嫡二姑娘竟然就這樣嫁了,嫁給了即沒爵位,又無重臣的耿家!

第 98 章 回門

第 98 章 回門

木婉月回門那一日,正是小年。

安平侯府內的女眷們,在木老夫人的許意下,早早就聚集在了竹苑中等候。

木婉薇還未睡醒,坐在角落裏,擡起小手捂着小嘴一個接一個的打哈欠。木婉蘿也困,晃頭晃腦的點了兩個磕睡後,被嫣紅給掐醒了。回頭瞪了嫣紅一眼後,木婉蘿把小手伸到了木婉薇的腋下。

木婉薇早有防備,一把将木婉蘿的手捉住,兩個人嘻笑成了一團。

木老夫人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她們所在的方向沉着臉色輕咳了聲。待兩個小姑娘收了笑顏坐穩後,拿起茶盞輕飲了口。

木二夫人坐在木老夫人的右下手,臉色讪讪的,幾番同木老夫人搭話,木老夫人都沒搭理。

小王氏站在木老夫人的身後,嫩白的手指力道适中的給木老夫人揉肩膀,臉上一直帶着柔柔的笑,說起話來輕聲慢語的,“母親,這茶是兒媳親自烹的,您喝着可還順口?”

木老夫人輕輕點頭,算是給了認可。

小王氏又将一碟玉梨酥捧在手心,奉到了木老夫人的面前,恭順的道,“母親,這玉梨酥,也是兒媳親手做的……”

木二夫人将視線落在別處,心中生出一絲厭煩,卻沒表露在臉面上。

木婉月的嫁妝,是木二夫人着手辦的。除了按侯府嫡姑娘出閣規格備了份嫁妝外,木老夫人又讓她将大王氏帶來的陪嫁都如數還給木婉月。

那些陪嫁,包括田産鋪子宅院,金銀首飾,錦緞布帛,各式家具。

十幾年過去了,那些東西怎會一絲一毫不少。金銀布帛,各式家具倒也罷了,去了舊物換新物,不會有人對這個說什麽。只有兩處田産卻是變了樣兒。

大王氏陪嫁來的田産,是處在京郊,兩處加起來占地數十畝的肥沃良田。而還給木婉月的地契上,寫的卻是遠離京城,難有收成的山地。

木老夫人怒上心頭,私下裏給木婉月補了雙份後,又對木二夫人旁敲側擊,追問那兩處田産的去處。

木二夫人插科打诨,直說當初王氏陪嫁過來的就是這兩處莊子,是木老夫人自己記錯了。

當年大王氏陪嫁過來的陪房、丫鬟們,遣的遣,散的散,剩下的也就是大小肖氏兩人,偏偏這兩人同木二夫人同一口徑。

因這,木老夫人對木二夫人離了心,同小王氏親厚了起來。

小王氏也是個會讨巧的,嫁到安平侯府半年來,日日天不亮就到竹苑中來點卯。若木老夫人興致好,她就陪着木老夫人念佛經揀佛豆,端茶道水殷勤的緊。若木老夫人興致不高,她便鳥悄的退下去,絕對不會在木老夫人的眼前亂晃惹人煩。

一屋子沉寂着,春蘋從外面掀了門簾進來。她踩着小碎步來到木老夫人的面前,喜滋滋的道了句,“老太太,二姑娘回來了。馬車已經停在了府外面,正乘了小轎往這邊兒來呢。”

木老夫人眼中一亮,板了一早上的臉終是有了笑模樣。她對下面的小輩媳婦和姑娘連聲道,“快出去迎迎!”

小輩媳婦,只有承大奶奶一人。姑娘雖多,可嫡姑娘卻只有木婉薇和木婉蘿。

聽了木老夫人吩咐,三人紛紛起身往外走去。

站在寒風裏吹了約半刻鐘的時間,終是見一頂暖轎穩穩行來,轎旁小步走着的,正是陪嫁去耿府的菊兒。

未等粗婆子落轎,承大奶奶已是兩步上前,笑意盈盈的道,“二姑奶奶可算是回來了,老太太可是念叨了一早上了!”

木婉薇一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承大奶奶叫的是木婉月。

菊兒上前掀了棗紅色的厚呢轎簾,将木婉月從轎子裏扶了出來。因是新婚,木婉月穿的裙襖上繡了喜氣的龍鳳呈祥,挽着婦髻,一枝金制五尾鳳釵簪在左髻。鳳凰嘴裏含着顆拇指大的珍珠,異常奪目。

木婉蘿小跑上前,親昵的挽了木婉月的手,笑道,“二姐姐,外面冷,快進屋吧。”

木婉薇也有樣學樣,只才将手搭到木婉月的手臂上,就被木婉月給閃開了。原本含羞的笑臉也變得冰涼。

木婉薇愣眼,不明白自己又何處惹到了木婉月。

承大奶奶已是親手挑了門簾,将木婉月請了進去。

木老夫人迎到門口,握着木婉月的手緊緊不放,一個勁兒的噓寒問暖。才三日沒見,卻如同三年一般。

落坐後說了一會子話,耿家公子耿世秋到了。

耿世秋今年二十,個子高挑,模樣俊秀,身上帶了股儒生之氣。做起事了守規道矩,說起話來彬彬有禮,同木婉薇和木婉蘿這兩個未出閣的姑娘見禮時,恭下身子連臉都沒擡。

木婉月見到耿世秋這副憨氣守禮的模樣,‘噗哧’一下笑了,雙眸水汪汪的,将羞紅了的臉別向了一邊兒。

可見,她對這個未曾見過面的夫婿還是很滿意的。

同耿世秋見了禮認了親,就沒木婉薇和木婉蘿兩個未出閣的姑娘什麽事兒了。得了木二夫人吩咐一會來用飯,兩個小姑娘手牽着手出了竹苑。

因過會子還要到竹苑去,木婉蘿沒回望荷軒,随着木婉薇回了紫薇園。

将披風,棉褙子脫了收起來後,小姐倆兒貓到被窩裏一邊談笑,一邊看秋錦和嫣紅在炭盆前烤芋頭。

聊着聊着,話頭就扯到了承大奶奶的身上。

承大奶奶生産後身材走樣的厲害,如今四個月過去,卻還如身懷六甲一般。二十不到的年紀,眼角已顯了皺紋,看上去像年長了十歲。

木婉蘿說話一向刻薄,幸災樂禍的道,“這是報應啊,報應!誰讓她狗眼看人低來着!”

木婉薇專心致志的看嫣紅剝芋頭皮,臉上雖無笑意,心中卻暗爽不已。

承大奶奶臨盆時,木婉薇曾備了薄禮前去探望。承大奶奶身邊的石榴百般阻攔,就是不讓木婉薇進了院子。

雖沒明說,可話裏話外皆是暗指木婉薇是行克之人,怕她克到産後虛弱的承大奶奶和剛剛落出的嬰兒。

木婉蘿當時也在場,當下便瞪圓了杏目,将承大奶奶防裏的丫鬟婆子從裏到外罵了個遍……

最後,這事還是木三夫人出面壓下去的。

小姐倆兒膩在床上雜七雜八的聊了一個時辰左右,又爬起來穿衣梳妝,踏着新雪往竹苑去用中飯。

中飯擺在竹苑旁的花廳裏,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木二夫人見到兩人過來,招呼兩人坐到木老夫人那張桌子上去,同回門兒的木婉月一同用飯。

木婉薇心中不願,她自認不欠木婉月什麽,憑什麽就要過去看木婉月的臉子?

正猶豫着,木大老爺對木婉薇招了招手,将木婉薇叫到了跟前。他輕咳了聲後,放柔了語氣道,“薇兒,今日你二姐姐回門,可你祖父卻一直沒有出現。你辛勞一趟,去書齋叫叫他……”

第 99 章 武林

第 99 章 武林

自接到鎮國公的一封書信,到竹苑中發過一次脾氣後,木老侯爺就再沒出現在過衆人面前。

不過也沒徹底放下這事不管。

木婉月這樣快婚嫁,是木老侯爺的意思。就連耿府這門姻親,亦是木老侯爺親自挑選。

木大老爺一看耿府的門第與家風,心中生出陣陣慚愧之情。

木老侯爺盛怒之下說要勒死木婉月,可過後給選的夫家卻下了大心思。

耿府世代書香,家風極正,百年來從沒出現過父不慈子不孝,婆媳妯娌之間不和睦之事。

現在看來是小門小戶,一無大權二無大勢,可耿家老爺卻在翰林院中供職多年。

翰林院是何種地方,那是培養內閣人選的地方。且不說有機會進入文淵閣參事,成為重臣,單說耿家老爺這些年來所結交的同僚至友,來日可都是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

待日後耿家公子再考一個功名,入了朝堂為官,還會少了別人提攜嗎?

這兩個月來,木大老爺已經多次去書齋尋木老侯爺,想為木婉月的事當面對木老侯爺磕頭認錯。可每次,都是撲了個空。

如若不然,他也不會讓木婉薇跑這一趟。

父親的話,做女兒的哪有不聽的,即使是這個父親根本沒有盡過為父的責任和義務。

所以木婉薇才問都沒問,系上披風就往書齋去了。

張成正蹲在書齋的偏間裏烤手,見木婉薇進了院門,忙迎出去上前行禮,“五姑娘,今個兒是二姑奶奶回門的日子,您不在花廳裏熱鬧着,怎麽到這兒來了。”

木婉薇讓秋錦去偏間裏邊烤炭盆邊等她,對張成笑着道了句,“想祖父了,來看看。”

這話倒是真的,她回來這麽久還未曾見過木老侯爺。

書齋內沒人,書鳴正在往香爐裏填香料。是木三老爺的平妻古氏特意調制的竹葉香,帶着一股子淡淡的竹子清香,很是特別。

書鳴見是木婉薇進來,笑了,“五姑娘,侯爺一早兒就去後山了……”

木婉薇沒再停留,從書齋的後腳門出去,也往後山去了。

後山沒奴才打掃落雪,林間中路已經被大雪淹沒,足有齊膝深。木婉薇踩着木老侯爺上山時留下的足印,一步一步往煉丹房的方向去。

山上不如山下方便,閣樓裏沒有地龍沒有暖炕,只靠一個新挖的地竈取暖。

此時,木老侯爺正同楊林圍坐在地竈旁談笑飲酒,地竈上熏烤着一只野兔,滿室飄香。兔油滴在紅炭上,滋滋做響。

聽守在外面的小厮進來說木婉薇來了,木老侯爺放下酒碗迎了出去。

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木老侯爺眯眼看了遍兩都沒看到木婉薇的身影。直到小路方向隐隐傳來一聲‘祖父’,他看見木婉薇身在何處。

原來是摔倒在雪地裏了,雪白刺眼,再加上木婉薇的披風是雪狐皮制的,是難發現。

木婉薇掙紮着從深雪裏往起爬,無奈人小力氣更小,只折騰幾下就又趴下了。

木婉薇這副笨拙的樣子,惹得木老侯爺大笑出聲。他兩步上前,如拔蘿蔔一樣把木婉薇從雪裏撥了出來。

楊林側耳聽了須臾,聽到祖孫兩進來的腳步聲後,笑道,“小姑娘,你可是許久沒來了。”

木婉薇沒回話,将身上的雪末拍落後,圍坐在地竈前專心烤火。竈上的兔肉正是時候,香氣陣陣,勾得木婉薇肚內饞蟲翻滾,一個勁兒的往下咽口水。

倒是木老侯爺,往地竈前一坐重新拿起酒碗後,接話道,“她是我的孫女,排行第五。”

楊林對着木婉薇所在的方向抱拳一笑,“五姑娘,有禮了。”

木婉薇忙起身回了禮,然後詫異的問道,“這位公子,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楊林把手在自己的眼前輕晃,爽朗的笑道,“我的眼睛大約是治不好了,以後都這樣了。”

明明是洩氣的話,可在楊林的嘴裏說出來,卻無絲毫頹意。

木婉薇不知如何接話,就對木老侯爺說了木婉月回門,木大老爺讓自己來尋他回去的事。

木老侯爺沒有動的意思,抿了一口清涼的烈酒,問道,“你父親怎麽不自己來尋我。”

木婉薇啞言,她怎麽知道木大老爺不親自來找木老侯爺。

“無趣,無趣。”木老侯爺對着楊林笑道,“楊公子,咱們說到哪了?繼續,繼續……”餘光瞄見木婉薇起身要走,又道,“這樣深的雪,你自己要怎麽下山。坐着,一會祖父帶你回去……”

“可二姐姐……”

“嫁出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木老侯爺不甚在意,“有祖父在,你怕什麽?”

木婉薇喜滋滋一笑,跑到另一個房間拿了本煉丹的古書,然後緊挨着木老侯爺坐下,認真的看了起來。

只看了一小會,她便被木老侯爺和楊林談話的內容吸引住了。

這個武功,那個門派,絕世武功,武林大會,各門派之間的明争暗鬥……

皆是木婉薇從未聽說過的。

漸漸的,她由旁聽者變成了提問者。

武當派的道長留着尺長的胡子當武器,那吃飯用茶時要怎麽辦?真有女道姑學武,且飛檐走壁,無所不能?武林人士天天喊打喊殺,不會有州官去抓嗎?輕功真的比騎馬快?

一個又一個啼笑皆非的問題,逗得木老侯爺大笑不止。

木婉薇被笑得羞惱,上前揪了木老侯爺的胡子,嬌嗔道,“祖父,薇兒不懂所以才問的,您不許笑我。”

“不得無禮!”木老侯爺往回搶自己的胡子,輕斥道,“有外客在。”

木婉薇噘了噘嘴,終是放開了木老侯爺的胡子,靠坐在一旁又拿起古書翻看,不再問了。

木老侯爺對坐在對面忍俊不禁的楊林道,“讓楊公子見笑了,我這孫女,最無規矩。”

“無礙無礙。”楊林擺手,笑道,“五姑娘率真可愛,很是難得。”

祖孫兩人一直在山上坐到了日落西山才起身下山,這還是因為木婉薇困得一直揉眼睛。如若不然,只怕木老侯爺會同楊林秉燭夜談到天明。

外面不知何時又落起了大雪,将上山的小路淹沒了。木老侯爺牽着木婉薇的小手,在小厮的引領下往山下去。

木婉薇又冷又困,卻還不忘問,“祖父,我還能上山來煉丹嗎?”

木老侯爺搖頭,态度頗為堅定。

“那位楊公子眼盲……”木婉薇不死心的勸道,“再說,他的傷都好了,也差不多要離開了吧。就算祖父還想留他多待些時日,也可讓他居到客房去住。何必一定要讓他居在煉丹房裏?這不光我上去不方便,祖父煉丹也不方便。我去藥方看過了,您已經備好了一種丹藥的材料,只差選了吉日開爐了……”

“這……”木老侯爺猶豫了下,口氣松動了,“容祖父想一想。”

第 100 章 雜事

第 100 章 雜事

木老侯爺帶着木婉薇回到書齋時,天色已經全黑,書齋外已經掌燈,映在雪上,如同白晝。

見木婉薇困得厲害,木老侯爺也沒留她在書齋用飯,打發了個粗婆子把她背回了紫薇園。

才一進院門兒,就見木婉蘿正從繡樓裏三步并二步的迎了出來。

木婉蘿上前把揉着眼睛的木婉薇扯進屋,急言急語的問道,“你去哪了?怎麽突然間就不見了?開宴時老太太一連問了好幾遍……二姐姐定是氣你了,我說你可能是有急事,她冷哼了一聲就上暖轎了。”

木婉薇愕然,揉着凍僵的小臉回問道,“我父親沒有說我去哪兒了嗎?”

“大伯父?”木婉蘿眨了眨雙眸,道,“還未開宴大伯父就被叫走了啊,說是吏部的一個什麽官……”

木婉薇無語,邊解披風邊道,“就算我父親不在,打發了丫鬟尋一尋也能尋到,何必弄得像我丢了一樣?”

就算她在後山之上下不來,可書齋裏的丫鬟婆子可是眼見着她走進去的。着人問一問,她們還會瞞着不說?

木婉蘿輕咬舌尖,笑嘻嘻的岔開了話題,“你去尋祖父,怎麽沒把祖父帶來帶回來,反倒自己也沒回來?”

木老夫人只是見木婉薇不見了心中不悅,至于派人去尋,卻是沒有的。

到底是長大了一歲,木婉蘿已是能收住一張嘴,知曉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了。

木婉薇接過芍藥遞來的手爐,抱在懷裏含糊的道,“祖父在做畫,我見他全神貫注的,便沒有打擾,想他畫完再同他說。誰知太困,就在書齋裏睡着了,祖父也沒叫我……”

“你一睡就睡了一個下午?真是只小豬……”木婉蘿沒再往深追問,揮揮手道,“罷了罷了,你還是想想過後怎麽同老太太說吧。二姐姐回門這樣的大事,你竟然缺席……”

“早上我不是去了嗎……”木婉薇讓秋錦傳飯,她在山上只吃了一塊烤兔肉,早就饑腸辘辘了。

“祖父真是小氣,”木婉蘿從鼻子裏哼哼了兩聲,小聲嘀咕,“也不知留你用了飯再送你回來。”

木婉薇不想再說下去,起身推着木婉蘿往外走,攆人道,“今夜可是大雪,你再不回去,小心謎在園子裏!”

木婉蘿跺了小腳冷哼一聲,滿是怨氣的埋怨道,“你這沒良心的,我擔心了你一下午,你回來就攆我走。”

“那不走,不走,今日就留在我這裏。”木婉薇又把木婉蘿往屋裏拽。

“才不!我再也不來了。”木婉蘿給了木婉薇一個白眼,把厚厚的披風往肩上一披,帶着嫣紅頭也不回的走了。

屈媽媽正端了熱好的飯菜進來,見木婉蘿氣呼呼的走了,忍不住笑道,“這六姑娘,說風就是雨的。”

木婉薇打了個哈欠,把一碗香噴噴的梗米粥捧在了手中,道,“随她去吧,我看她能不能忍住不來尋我玩……”

小姐倆兒鬧矛盾是經常性的,往往是前一日氣得誰也不理誰,第二日便又和好如初了。

胡亂吃飽後,木婉薇讓櫻桃送熱水進來,準備梳洗就寝。

櫻桃嘴碎,一邊服侍木婉薇洗漱,一邊叨咕從丫鬟婆子那裏聽來的閑話,“二太太從竹苑回去後就看林哥兒去了。要說二太太對林哥兒也真是好,如待自己親生的一般。只好似酒吃的多了,抱林哥兒的時候沒抱住,一下子把林哥兒掉在了地上。莺姨娘聽了可是不幹了,跑到二太太的房裏大吵大鬧,說二太太是故意的,目的是想摔死林哥兒……”

木婉薇把熱呼呼的帕子捂在臉上,待帕子變淨後,又換了另一個,笑道,“莺姨娘可是巾帼英雄一般的人物,她可以一人舌戰六個姨娘,又怎會真怕了二太太。”

“就是說呢,二太太氣得頭痛……”櫻桃從滾燙的熱水裏又擰了條帕子,遞給木婉薇後又道,“昨個兒大老爺把田姨娘訓斥了,說田姨娘善妒,沒守着為妾的本分。”

田姨娘近來境況不好,自回到侯府後,小王氏隔三差五的把她叫去閑坐,或是下棋,或是描紅,或是刺繡。一坐就是半個晚上,等木大老爺回來見不到田姨娘,自是要到小王氏的房中去找。

每當這個時候,小王氏默笑不語。

田姨娘再得木大老爺的寵愛,也不敢公然從主母的房裏把木大老爺拉走。只得自己咽了委屈吞了苦楚,細語柔柔的勸木大老爺留在小王氏的房裏。

一次兩次,木大老爺或許心不甘情不願。到了三次四次,木大老爺就有些半推半就了。

畢竟,小王氏比田姨娘還要小上幾歲,模樣身段都出挑,且詩琴書畫樣樣精通。木大老爺讀書頌詩時,她也能在一邊接上一兩句,還能提出不同的觀點與見解。

這就是田姨娘比不上的了,田姨娘雖是良家女子,可那良家不過是普通的小門小戶。女子能識得幾個字已是不易,再将《女兒經》《女論語》背會,配了人家相夫教子已是足夠。

眼瞅着木大老爺留在小王氏房裏的次數越來越多,兩人也越來越親密,備受冷落的田姨娘心中酸溜溜的,忍不住和自己的丫鬟夏蟬念叨了幾句。

“也不知田姨娘和夏蟬說那些話時背沒背着點丫鬟婆子,總之這話是傳到大太太耳朵裏了。”櫻桃讓合子把盥洗用具拿下去,自己動手去鋪床榻,“傳到大太太耳裏,不和傳到大老爺耳朵裏一樣?二爺那裏也不安靜,聽說如容打罰了個小丫鬟,打的可狠了,嘴角都出血了。二爺想說兩句,如容一立眼珠,他馬上就蔫了……”

木婉薇聽得稀裏糊塗的,困勁兒又上來了,眼睛都睜不開。直到櫻桃說承大奶奶到紫薇園中來時,才勉強打起了精神,“她來做什麽?”

櫻桃搖頭,“不知道,她沒說我也沒問。來了好幾次呢,就您回來前她還來過,同六姑娘說了幾句話,帶着氣兒走的。”

木婉薇把自己埋在了錦被裏,忍不住冷笑道,“平日與她并無來往,她來做什麽?哼,就不怕我命硬克到她?”

“誰知道呢,怕是如心日子要到頭了。”櫻桃擡手放下了水清色的床幔,“二姑奶奶回去後,老太太放了話讓春蘋到承大爺的屋裏侍候去了,說承大奶奶現在要緊的是養好身子……”

“不是早就定下了嗎?只這又與我有什麽關系,來找我做什麽?”木婉薇翻個身,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