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眼生的緊,不由得笑問道,“你家姑娘是哪一位?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公子!”秋錦再想靠近,卻被江顼的随從一把踢開,“公子,我家姑娘是你表妹啊……”

江顼劍眉皺起,臉色微沉,“我表妹,要被折磨死了?”

第 109 章 相看

第 109 章 相看

秋錦拼死闖鎮國公府,一是不忍看木婉薇那樣折磨自己,想給木婉薇尋個靠山。二是被逼的無法,想讓鎮國公府插手将芍藥救回來。

只是,她想的太過簡單。

鎮國公在朝堂中權傾朝野,可以左右朝中局勢,可他卻不能将手伸到別人的手宅中去。

木老夫人命木大老爺責打木婉薇,有理有據,并不是無故施威。至于将芍藥打得半死賣出安平侯府,鎮國公府就更加無法幹預了。

別說芍藥被扣了一頂挑唆主子的大罪,便是什麽錯也沒有被打個半死賣出去,也斷沒有鎮國公府去出頭的理由。

人家安平侯府打賣自己府中的奴才,關鎮國公府什麽事。這事兒說與一百個人聽,九十八個要說鎮國公行事不妥,另兩個,只怕要反唇嘲諷了。

鎮國公夫人現在唯一能為木婉薇做的,便是派出人手去尋芍藥。不管她是被賣到勾欄之地,還是被賣到落魄之家,哪怕是被拖出侯府後就咽了氣呢,也定要将屍體尋到。

到了鎮國公府後,木婉薇收了眼淚。只是人變得沉默,什麽事也沒有時,看着不知明的地方能一坐就一整天。

柳纖雪和柳纖靈來找她玩,她也能玩得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後合。只柳纖雪姐妹一走,她臉上的笑意馬上便退下去。

秋錦看着木婉薇,明白了什麽叫強顏歡笑。她家主子現在就是,為了不讓鎮國公夫婦和柳纖雪姐妹擔心,她把所有的苦和委屈都往肚子裏咽,連個發洩的途徑都沒有了。

每當這時,秋錦就想,還不如木婉薇留在安平侯府呢,最起碼她心中難過時,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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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顼,成了鎮國公府的長客,有時不去尋柳景盛,直接言明找木婉薇。不是今個兒帶了個九連環來給木婉薇解悶玩兒,就是明個兒帶來只鹦鹉給木婉薇逗趣兒。

秋錦攔住江顼認錯人那日,江顼是同柳景盛一起去安平侯府把木婉薇接出來的。

安平侯府的強硬态度與一個瘦弱女孩的無助絕望,他都看在眼中了。至今,只要一閉上眼睛,他腦中便會浮現出那日木婉薇出現在他眼前的樣子。

額頭一片紅腫,一雙眼眸腫成了核桃。緊抿着嘴,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下,卻沒有一點哭聲。

一擡袖子擦眼淚,紅腫成一個肉球般的右手露了出來,上面還滲着血絲。就更不要提寬大袖擺上帶着的斑斑血跡了。

他,被驚到了。

不管木婉薇犯了多大的過錯,她到底是安平侯府裏正經八百的嫡姑娘。就算要施以懲戒給個教訓,又何必下這樣的重手?

算起來,江顼同木婉薇也快有兩年的時間了。以前他總覺得這走路總愛摔倒的迷糊丫頭笑起來好看,特別明媚,似個不知憂愁的開心果一樣。

如今,他才明白,那副小小的肩膀抗起了多少的委屈。

鎮國公夫人對江顼幾番來找木婉薇的事憂心重重。

木婉薇已經不是二年前那個小小個子,挽着包包發髻的小孩子。如今,她長高了,臉蛋長開了,身段也變得玲珑有至,成了大姑娘。

如果江顼是別人,許鎮國公夫人就這樣默認了,而且願意促成這樁美事。可偏偏江顼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

在江顼又來送一只純白毛發的小貓給木婉薇養着玩時,鎮國公夫人把他迎到了花廳中,旁擊側敲着問江顼對木婉薇是何種意思。

木婉薇在安平侯府中再不受寵,也不可能平白做了妾室。

江顼把玩着手中的小白貓,看着眼前的香茗細思了許久,最後對鎮國公夫人笑了,“我心中早有所屬,對婉薇,就似對小妹那般。還請夫人放心,我有分寸,何況,我也快成親了……”

江顼就快成親了,大聘之禮已經送到司徒府上去了。只等着吉日訂下來,同皇上請了聖旨便可完婚。

聽江顼如是說,鎮國公夫人算是放了心,轉而将心思撲到為木婉薇尋找良人上。

木婉薇是安平侯府的女孩,不能在鎮國公府住一輩子。要想徹底擺那種不公的困境過安穩日子,只有早早許了人家。

鎮國公夫人倒不是想木婉薇小小年紀就出嫁,不過京都中的好府邸好兒郎就那麽幾個,合了木婉薇的意後,還要觀看兩年不是。

她當初嫁給鎮國公,可不是盲婚啞嫁。成親前,兩人也是在她父親的許意下隔了簾子相看過的。

若不是鎮國公執意娶她為妻,而推掉了柳老夫人看中的親事,怕柳老夫人也不會給她那樣多的難為。

對于木婉薇夫婿的人選,鎮國公夫人早一年前就開始留心了。

從文臣到武将,只要家門能同安平侯府門當戶對,又家風極正的府邸,她皆是留了意。

反複比較後,中意了三位公子。

一位是刑部侍郎陳大人的嫡二公子。年十五,去年科考剛中了舉人。陳府家門簡單,陳大人除了陳夫人一位發妻外,只有一位妾室,且無庶子庶女。陳府長公子年前剛剛成親,所聘之女門庭不高,陳夫人如寶貝般捧在手心裏痛愛。

這樣的人家,若木婉薇能嫁過去,定受不了委屈。

一位是禮部尚書李大人的嫡孫,雖無功名在身,卻有一身好武藝,且小小年紀,軍營中歷練了兩年,小有成績。

對于這位李公子,鎮國公夫人是不同意的。自己嫁了個莽夫,跟着行軍打杖,過了十幾年颠沛流離的日子。她不想木婉薇也過這種日子,吃這樣的苦。

且,這位李姓公子的父親,也就是李尚書的嫡長子,舉止纨绔,光姨娘就有一十三房,就更不要提庶子庶女的個數了。

可鎮國公卻極為看好這個人,他在李公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年輕時的影子。只要肯吃苦,以後定有大作為。

至于門庭,柳府的底子好到哪裏去了?柳老夫人手腕那樣高明,柳老太爺不依舊是六七房姨娘?

剩下的一位崔姓公子,家中既無官又無爵,是去年科考的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任正七品編修一職,頗受老大人們的看重。

家門雖寒,卻極其簡單,只有一位老母尚在人世,也是書香門第的清白底子。

定下人選後,鎮國公夫人尋了個風和日麗的天氣,讓柳景盛做東,将相熟悉的公子都請到了鎮國公府來游玩,那三位公子,也在其中。

而木婉薇,則在鎮國公夫人的帶領下,坐在花園中的八角涼亭中暗中觀看。

六七日的時間,木婉薇的額頭已經在鎮國公府內醫婆的細心照料下恢複了白皙,右手上的傷也好了不少,已經能微微的回握了,只是還不能拿箸提筆。

許是在道觀之中長大的緣故,別的女孩長到十二歲已是懷了少女之心,知道男女之情。而木婉薇,就如沒開這個竅似的。

鎮國公夫人她問哪位公子相貌生得好,她說都差不多。問哪位公子才情好,她說都很不錯。

又問可有看着面善的,木婉薇則愣愣的回了句,“都是頭一次見,眼生的緊……”

鎮國公夫人的心底升起滿滿的無力感,她曾擔心木婉薇會對江顼生出情愫,如今看來,真是想多了。

自己這個傻傻的外甥女,還是個小孩兒的心思。

見木婉薇實在是興趣缺缺,鎮國公夫人也就不強求了,想等過了一年半載,木婉薇再長長再說。

木婉薇不是不懂,她是沒有那份心情。芍藥還未找到,她做什麽事都踏實不下來。

第 110 章 我髒

第 110 章 我髒

木婉薇來到鎮國公府的第二十個日頭上,芍藥被尋到了。

她的确被賣到了一處名叫留香院的青樓中,拖進去時,人是半死的。因芍藥長相不差,留香院的老鸨當真花了大力氣往回救,不僅給請了最好的郎中,還尋人配了祛疤的良藥,就怕芍藥的傷會落下疤,賣不上好價錢。

芍藥是個死倔的性子,傷稍好一些能動了,便想着跑。

一次,兩次,那老鸨好性兒的忍了。三次,四次,就收了和善露了猙獰。

把芍藥關到材房裏,不給吃不給喝,想餓到芍藥收了性子為止。卻不想芍藥寧願死也不願為妓,砸碎了藥碗割腕……

芍藥被送到鎮國公府那日,天上正落着小雨。

木婉薇得了消息,已是在清明居內等了一個早晨了,連早飯都沒用上幾口。

當舊傷未好又填新傷的芍藥的被婆子帶送到木婉薇面前時,強忍了一個月的木婉薇再也堅持不住。

她分不清自己是氣還是恨,是痛心還是懊惱。她想上前去抱傷痕累累,面無血色的芍藥,卻被芍藥給掙脫了。

七巧見芍藥一身的狼狽樣子,忙将看得呆住的木婉欣拉走了。

七巧的舉動,讓本就神色恍惚的芍藥變得手足無措。她青白着臉色躲到花架子的後面,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團,低着頭不去看木婉薇。

木婉薇連連跺腳,咬着嘴唇痛哭,“是我無能,我護不住你,是我不好……你要是怪我,就,就打我幾下吧……”

“姑娘,我不怪你。”芍藥把臉埋在膝蓋上,布滿傷痕的雙手狠狠腐揪扯着自已的頭發,咬牙道,“你不要碰我,我,我髒……”

割腕不成,她就撞牆,撞牆不成,她就咬舌……

留香院的老鸨,終是對芍藥失去了耐心。

對付這種性子剛烈的女子,最有效最直接的法子就是破了她的身子。當她哀大死心,便可以随意拿捏了。

一碗春藥,幾個龜公,毀了芍藥的一輩子。

木婉薇不知那句‘髒’的含義,她挽起袖擺去擰帕子,連連搖頭,道,“髒不怕,我幫你洗,我幫你洗……髒衣服扔掉,好好洗個澡,睡上一覺,我讓舅父請太醫來給你治傷……”

芍藥躲着木婉薇不讓她靠近,揮舞着雙手痛哭道,“姑娘,姑娘,我求你了,你別碰我,求你別碰我……我髒,從裏到外,都髒……”

秋錦忍不住砸了小幾上的一套茶具,一向穩重機靈的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看着芍藥和秋錦的樣子,木婉薇終是明白了。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許久,木婉薇‘噗哧’一聲笑了。

她用手背抹了眼淚,站起來将冷透的帕子放到水盆裏,用盡全身的力量把芍藥從花架後面拉了出來。讓芍藥在床踏上坐好後,她對芍藥笑顏如花的說道,“我不嫌,髒,就多洗幾遍。一遍洗不淨,就洗兩遍……冷水洗不幹淨,就用熱水洗。熱水洗不幹淨……就用……”就用她們的血來洗。

芍藥愣愣的看着一臉笑容的木婉薇,顫着聲音,不敢置信的道,“姑娘……我,你……”

“什麽我啊,你的。”木婉薇重新擰帕子,擦了把淚後,伸手去芍藥衣裳的扣子,“自小,都是你侍候我,現在,換我來侍候你。我笨手笨腳,你不要嫌棄……”

随着敗破的衣服一層一層脫下,芍藥布滿青紫傷痕的身子顯露在木婉薇的面前。木婉薇抖着手,一寸一寸的擦下去,看着芍藥胸前腋下一個又一個的牙印,眼淚又落了下來。

芍藥抓住木婉薇的手,道,“姑娘,我,我自己來。”

木婉薇搖頭,擦了眼淚後繼續擦下去。她在心中默數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将它們一道一道都刻在了心裏。

秋錦落着淚,換了一盆又一盆的熱水,她跪到床榻前洗帕子,對芍藥笑道,“姑娘說的對,咱們不怕髒,髒就多洗幾遍……”

待把芍藥擦洗一遍,換了新的寝衣後,木婉薇爬到床榻上,把芍藥輕輕的抱到懷裏,道,“以前,都是你這樣抱着我,為我遮風擋雨。以後,換我抱着你……”

芍藥爬在木婉薇的懷裏,哭得撕心裂肺,“姑娘,我,我好恨啊!”

木婉薇同樣恨,她的恨,不比芍藥減少分毫。

芍藥,不能再回安平侯府,鎮國公府雖好,木婉薇卻怕芍藥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

最後,她決定把芍藥送回清心觀。

那裏的道姑與世隔絕,待人和善又不是多嘴之人,定會善待芍藥。等芍藥的傷徹底養好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木婉薇私心想着,想給芍藥尋個良人嫁了,安安穩穩的過下半輩子,不用再跟着她吃苦。

芍藥回來的次日,木婉薇便收拾東西,帶着芍藥和秋錦回了清心觀。

一年未回,清心觀還是往年模樣。道觀牆外那株山桃樹,粉紅色的桃花開的正豔,映着落日的餘輝,美得不似人間景色。

下馬車時,芍藥讓秋錦扶木婉薇下車,自己則拐着傷腿,把包袱背在身上去敲門。

雖然木婉薇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她不在乎,她不嫌棄芍藥。可芍藥就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別說靠近木婉薇,就連木婉薇平日裏用的茶杯碗筷,她都不願去碰。

一清仙姑沒想到木婉薇會突然回來,高興的拉着長高了的木婉薇,還未曾問什麽,便看到了木婉薇手上的傷。眉心一皺,一清仙姑收了笑意,“受委屈了?”

木婉薇把傷手收回袖擺中,忍着淚,輕描淡寫的将春蘋的死,和自己又因煉丹受罰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想到被自己牽連的芍藥,鼻子一酸,眼淚又落了下來。

一清仙姑一嘆,輕斥木婉薇糊塗。木老侯爺在府時,若想去後山煉丹也就罷了。畢竟有人撐腰,別人說不出什麽。可在木老侯爺不在府中的時候私自去後山,便是不妥了。

再有,芙蓉養顏丸是素丹,裏面的朱砂含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別說春蘋吃了一粒,便是一次吃上一瓶,也不會因為朱砂流産。就更不用說是因服用朱砂過量,從而導致血崩而亡了。

木婉薇聽後咬牙切齒。

她最初的确是懷疑過承大奶奶做了手腳,可當仵作的驗屍結果出來後,她便把這個懷疑打消了。

見木婉薇難過的厲害,一清仙姑只訓斥了幾句便不再說了。她伸手擦去木婉薇眼角的淚,道,“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去見見了塵仙姑。”

“了塵仙姑在觀中?”木婉薇擦了淚水,眼中露出驚喜,“我現在就去。”

“現在不在,”一清仙姑好言讓木婉薇去休息,笑道,“明日,你定能見到她。”

第 111 章 了塵【2400票 加更】

第 111 章 了塵【2400票 加更】

了塵仙姑并不在清心觀,是在木婉薇到達清心觀的次日中午抵達的。

當由四匹棗紅大馬拉的精致馬車在清心觀的門口停下時,木婉薇心中不由得一震。

在北元,什麽身份的人做什麽樣的車,都是有定數的。

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尚書駕四,京官正四品上駕三,其餘官員皆是駕二,庶民駕一。京官出巡地方,加一駕。地方官員入京述職,減一駕。

鎮國公身為諸侯,鎮國公夫婦出府時有駕五的資格。柳纖雪姐妹,鎮國公夫人只讓她們乘坐駕三的馬車,且不許她們張揚跋扈,遇到同是駕三的馬車,不管對方是何官品,皆要謙讓,讓對方選行。

安平侯府也算是諸侯之列,可整個安平侯府,除了木老夫人出府時會偶爾乘駕四的馬車外,木二夫人只敢乘駕三的馬車。到了木婉薇她們這些小輩這裏,就只剩下兩駕的馬車了。

了塵仙姑身為女子又修行在外,能坐駕四的馬車,身份要何其尊貴?她世俗中的家人,至少要官居一品宰相或是有爵位在身,才會有這樣的體面。

木婉薇胡思亂想之際,馬車已經停定,一清仙姑親自上前掀起車簾,将了塵仙姑扶下馬車。

兩年過去,了塵仙姑依舊是遠年模樣,不曾改變。

眉似彎柳不描而翠,口如含丹不點而紅,一雙水眸,笑起來似春日江水,暖暖的,似能将人的心融化了。

如墨青絲在頭頂挽了個道髻,兩根碧玉簪子固定其上。就算是穿着一身寬大的道袍,依舊能看到纖細的腰身。舉手投足間,別有一番仙風道骨滋味。

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以為眼前這個絕色仙姑不過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

可木婉薇卻知道,了塵仙姑,已是年近四十。

了塵仙姑擡頭看到木婉薇,先是一愣,随即挑起唇角柔柔的笑了。她對木婉薇招了招手,笑道,“上善,快過來。”

木婉薇心頭一熱,飛奔過去親昵的拉住了了塵仙姑的手。了塵仙姑的手微涼,肌膚柔柔軟軟的,似上等的溫玉一般。

了塵仙姑則是展開了木婉薇的右手,細長的手指在木婉薇手心上還未退卻的傷痕上輕輕劃過。

木婉薇想把手抽回去,了塵仙姑卻握緊了,一邊向道觀走去,一邊柔聲道,“兩年不見,你長高了許多。若是在別處遇到,只怕我是不敢認了……”

“仙姑認不得上善,上善卻認得仙姑。”木婉薇彎眸一笑,“仙姑還是如上善小時候一般模樣,從未變過。”

了塵仙姑輕捏木婉薇的臉蛋,笑了,“你這張小嘴,伶俐的厲害。這次回來,打算住上幾日?”

木婉薇抿嘴一笑,沒做回答。

了塵仙姑未再深問,讓木婉薇去玩後回了自己居的院落。梳洗一番略做休息後,讓道童将一清仙姑叫了過去。

木婉薇回到自己的房間時,秋錦正在給芍藥上藥。芍藥見木婉薇開門進來,忙把光着的身子縮回到被子裏去了。

木婉薇走到床邊坐下,把芍藥從被裏拉出來,自然的接過了秋錦手中的金創藥,一邊輕輕的給芍藥後背上藥,一邊問道,“芍藥,自小,你可是聽別人說過了塵仙姑在俗家時是何身份?”

芍藥細思須臾,連連搖頭,“沒有,從來沒有人說過了塵仙姑的身份。我一直覺得了塵仙姑的規矩大……”

木婉薇手上一頓,道,“是啊,小時候沒留意,現在想想還真是大得很。”

木婉薇小時經常同了塵仙姑同席用飯,掉個米粒,湯匙碰到碗邊發出聲音,過後要被了塵仙姑身邊的仙姑叮囑許久。坐有坐樣,站有站樣這些就更不要說了……

這樣嚴的規矩,只有門名望族中才會有。再聯想到了塵仙姑所乘坐的駕四馬車,木婉薇幾乎可以确定,了塵仙姑的世俗親人,定是朝堂中屬一屬二的重臣。

“姑娘,您若真想知道,何不去問了塵仙姑?她那樣疼您,您還怕她不告訴您嗎?”芍藥背對着木婉薇坐起身子,将寝衣穿上了。

秋錦打來熱水,擰了條帕子遞給木婉薇淨手。

“罷了,有什麽好問的。”木婉薇一笑,接過帕子道,“等我回了安平侯府,以後能不能相見還是兩說……”

聽到安平侯府四個字,芍藥的手有些微微發抖,腰間的綢帶系了兩遍都沒系上。她回過頭剛想說什麽,便聽外面有人敲門。

來人是妙玉,她對木婉薇施了個道禮後,笑道,“師姐,了塵仙姑叫你過去呢。”

木婉薇忙把手帕遞給秋錦,整理好衣裙後随妙玉去了。

了塵仙姑的居在道觀的最裏面,是個獨立的小院,裏面有花有樹有池塘,如世俗裏的閨閣姑娘所居之處一樣。

木婉薇小時最喜歡的就是蹲在池塘邊上捉金魚。捉了放,放了再捉,一遍又一遍,玩的不亦樂乎。

木婉薇本以為了塵仙姑找她去是想同她說話閑聊,卻不想才一進院子,便得了了塵仙姑一聲怒喝,“跪下!”

木婉薇是被了塵仙姑帶大的,自小視她為母,自是不會違抗命令。當下,便停下腳步,撂起裙子跪在了炙熱的石子路上。

了塵仙姑正在撫瑟,她擡頭瞄了眼跪在豔陽下的木婉薇,清冷着聲音問道,“你可知錯。”

“我……”木婉薇茫然,不知自己何時惹怒了了塵仙姑,“上善不知……”

“你為何要以身試藥?”嗚咽的瑟聲在了塵仙姑的纖纖玉指下緩緩流出,如悲似泣。

木婉薇終是明白了塵仙姑在說何事了,她仰起嫩白的小臉,道,“當時,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我的清白……”

“那你可是自證了清白?”了塵仙姑微挑柳眉,又問。

木婉薇低下頭,回不上話來。試藥,并沒能證明了她的清白。

“你可曾想過,”了塵仙姑皺了眉頭,指下的瑟音驟然變急,如狂風驟雨一般,“若那丹藥被人下了毒,你又當如何?”

木婉薇心中一緊,後背滲出一層冷汗。

如果承大奶奶真在交上去的丹藥裏下了毒,那無論是誰試藥,對自己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自己親自試藥,定會命喪黃泉,到時就算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又能如何?

奴才試藥,不僅不會證明自己的清白,反而會做實了下毒害人的罪證?

了塵仙姑幽幽輕嘆,瑟音也随之變得緩慢,“薇兒,你太讓我失望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安平侯府,幾個深閨婦人,竟能将你欺淩到這種田地……”

“了塵仙姑,我……”木婉薇咬了唇,将落到她肩上的一只麻雀趕走,堅定的道,“我不會再忍着了,我……”

“你想如何?”了塵仙姑冷笑出聲,看向木婉薇的目光如冬日寒風,“你是想一個人同安平侯府的所有人拼命,還是一把火将安平侯燒了,讓它化為灰燼?”

木婉薇啞然,她看着環繞在自己四周的鳥雀小獸,發現自己心中徒有恨意,卻無一絲反抗的能力。

鎮國公府勢力再強,也不可能過分幹預安平侯府的事。例如這次,鎮國公夫人除了找到芍藥外,再做不了其它。

而自己,只會煉丹。除此之外,再無別的有用本事。

無力感自心中升起,木婉薇垂下了頭。

‘呯’的一聲,古瑟發出一聲悲鳴,木婉薇身邊的鳥獸應聲四散。

“進來!”了塵仙姑将手拍在古瑟上,恨鐵不成鋼的斥責道,“別再讓我看到你這副軟弱好欺的樣子!”

第 112 章 賜婚

第 112 章 賜婚

木婉薇在清心觀中居了半個月左右,回鎮國公府時,是同了塵仙姑乘一駕馬車回去的。

木婉薇的馬車,則拉着秋錦遠遠的跟在華麗精美的四駕馬車後面,既不靠前也不落後多少。

待行到鎮國公府的門前,讓木婉薇下了車後,了塵仙姑絕塵而去。

木婉薇看着那駕馬車離去的方向,暗自猜想,了塵仙姑,應該是回家去了吧。

只有一點她想不明白,北元善佛輕道,若了塵仙姑的家人準許她乘駕四的馬車,又為何會讓她到道觀中修行呢?

修道,可是給府門蒙羞的事。

了塵仙姑的馬車剛拐過街角,安平侯府的三駕馬車緩緩駛了過來。馬蹄敲在石板路上,發出‘嘚’‘嘚’‘嘚’的聲響。

馬車停穩,秋錦跳下車後,敲開了鎮國公府的小門。

木婉薇回來的突然,事先并沒有讓人通知,直到乘上了進內宅的轎子,才有粗婆子急急跑去通禀鎮國公夫人和柳纖雪。

春色已濃,花園裏百花争豔。微風一送,沁人心脾的花香迎面撲來。

木婉薇的小轎在垂花拱門處落轎時,柳纖雪已經帶着木婉欣候在那裏了。

木婉薇下了轎子,同柳纖雪踏着落日的餘輝說說笑笑的往清明居走,眉眼間明媚的似四月的嬌陽。

看到開懷大笑的木婉薇,柳纖雪終是放下心來了。她到底年長了幾歲,木婉薇往日裏是不是真心在笑,她又怎會分辨不出?

木婉薇心情甚好,伸出小手撫着小路兩邊盛開的花朵,指着迎面而來的幾名身着嫩粉宮裝的宮女問柳纖雪,“不是都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柳纖雪秀眉微皺,輕嘆一聲回道,“這是為大哥來的。”

沒等木婉薇細問,柳纖雪已是道出了緣由,“幾日前皇上已經下旨賜婚,将皇後所出的藍城公主下嫁給大哥。這些宮女嬷嬷在這府中,為的是教大哥一些身為驸馬的規矩的禮儀。”

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讓鎮國公府沾在皇親二字,既是柳纖雪不适合當太子妃,那就讓公主下嫁。因這念頭早就有了,藍城公主的公主府都建好了,眼下,禮部正在挑選吉日,拟定禮程,不日就要成婚了。

“呀!”木婉薇小嘴微張,驚訝的道,“那,那咱們豈不是要有位公主嫂嫂了?”

“是啊,是要有位公主嫂嫂了。”柳纖雪心情沉重的點點頭,“不過,許是一年也見不到幾次……”

公主婚嫁,自是不能似民間那般嫁到公婆的府邸中來。成婚後,公主夫婦兩人是要居在公主府中去的。

逢年節,驸馬要同公主先進宮去給皇上皇後請了安,再看公主的心情,決定要不要去給公婆問好。

再有,同公主喜結良緣的确是喜事,只是仕途卻是就此作罷。在北元,驸馬在朝中只能挂虛職,不能握實權。

柳纖雪心情不好,便是不好在這點上。如果不是她執意不想嫁太子,也許是皇上就不會将公主賜婚給柳景盛了。

木婉薇輕撞了柳纖雪的肩膀,安慰道,“纖雪姐姐,這是好事啊。”

“半好半壞吧。”柳纖雪用手輕撫木婉薇右手手心,見已是恢複了嫩白細嫩,笑了,“終是好了,我特別怕你的手心留下疤痕。”

“纖雪姐姐,你沒想明白。”木婉薇嘻嘻一笑,沒讓柳纖雪把話題岔開,“這兩年裏,想同鎮國公府結親的可是數都數不過來。別的府邸且不說,光是季姨母和解姨母那裏,就讓人頭痛不已。”

季解兩府,一直沒有放棄将自家的女兒往鎮國公裏塞。在二月初三拜舅父時,解柳氏竟然将解妙兒扔在鎮國公府,自己一聲也不吭的帶着兒子獨自坐車回去了。

季柳氏見自己妹妹這一招玩兒的高明,心思一動,把季夢蝶扔到了柳老夫人那裏。

鎮國公一家雖然同柳家分府而居,可鎮國公夫婦還是會隔三差五過去看看的。特別是柳景盛,因自小是被柳老夫人帶大的,他常過去給柳家二老請安。

季柳氏算盤打得精響,她知道把女兒留在鎮國公府沒用。鎮國公府有鎮國公夫人做陣,她是不會讓柳景盛接觸到任何存了別樣心思的女人的。

可留在柳府就不一樣了,在柳景盛前去看望柳老夫人時,只要柳老夫人松一松口,表哥表妹就能見上一見。

只是經歷過了木婉月的事後,不用別人提醒,柳景盛自己都會留了三分心思。在到柳老夫人那裏請安時一連兩次遇到季夢蝶後,他便不再過去了。

“若大哥真娶了位大家姑娘做夫人,也禁不住住兩位姨母三天兩頭的帶女兒來鬧啊?”木婉薇實話實說道,“到底是真親,還能不讓她們進了府門不成?還不如娶了公主,讓她們徹底死了那份心。”

柳纖雪‘噗哧’一笑,伸出纖細的手指點上木婉薇白皙的額頭,道,“你這丫頭,鬼機靈的。解家表妹,已經在昨個兒被解姨母派人接回去了……”

哪敢不接回去,解柳氏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讓女兒同公主搶相公。

就算公主大度,不介意,同意驸馬納妾。可那妾,怕是連公主養得一條狗都不如。若驸馬再有意無意的偏愛了那麽一點,只怕連個骨頭渣都不帶剩的。

木婉薇回到清明居略做梳洗,換了身墨綠色的短襦後,再同柳纖雪往鎮國公夫人那裏去請安。

鎮國公夫人正在花廳裏逗允哥兒玩。

允哥兒才半歲的年紀,長得虎頭虎腦,正是好玩兒的時候。見到柳纖雪帶着木婉薇姐妹進來,馬上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吐着泡泡啊啊亂叫。

柳纖雪将允哥兒抱在懷中墊了兩墊,逗得允哥兒咯咯之笑。

鎮國公夫人則是同木婉薇閑聊起來,故意提了句芍藥,見木婉薇神色如常,終是将心放下了。她伸手捏了木婉薇的小臉蛋一下,笑道,“若早知道回道觀中住幾日你會開心,我早就把你扔過去了。”

“那舅母再把我扔回去,”木婉薇上前撒嬌道,“我還沒住夠呢,若不是了塵仙姑急着回來,說将我順便送回來,我真想再多住幾日。”

鎮國公夫人卻是連連搖頭,“怕是不能了,你走這幾日你父親親自來接了你兩次了,都讓我推脫了。他若是再來,可就沒有留着你不讓回去的道理了。”

用‘推脫’兩字,實在是牽強。因木婉薇是帶着傷到鎮國公府的,鎮國公夫人沒少給木大老爺臉色看。

想接回女兒?不給。

你這當爹的不痛不愛,任她受盡冤枉委屈,還不許我這當舅母的多留她居上幾日了。

“可是有事發生?”木婉薇在心底升起厭煩,安平侯府每次來接她回去,都是因為府中發生了與她相關的事兒,而且還是對她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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