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進言 (8)
了,全當補償你這兩年來白用的心思……”
木婉薇擡頭去看安慶王妃,生平,第二次對一個人生出這般濃的恨意。
安慶王妃如沒看到木婉薇充滿恨意的目光一般,拿着帕子擦了手,淡淡的出聲道,“去吧,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最好是,這輩子都不要讓本王妃再見到你……”
第 169 章 天葵
第 169 章 天葵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不是從花廳來回花廳去。
出了梅齋,丫鬟直接把木婉薇帶到了花園的腳門兒送她出府。慘白着臉,木婉薇上了馬車,直到馬車動起,眼淚才滾滾而落。
待到馬車在鎮國公府門前停下,木婉薇又止了淚,似無事人一般下了車。
擡她入園的粗婆子見她臉色不好,一連問了幾聲表姑娘怎麽了。木婉薇心不在焉,帶着哭腔先是說頭腦,後是說惡心,最後說渾身上下都難受的厲害。
粗婆子們不敢耽擱,把轎子擡得又穩又快,在垂花拱門前落了轎子後直道要去回禀鎮國公夫人,請個郎中過來。
木婉薇卻連連搖頭,不顧一衆丫鬟婆子的目光,低着頭往清明居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到八角涼亭的時候,聽到木婉欣的笑聲咯咯傳來。一擡頭,見木婉欣正在涼亭上玩耍,她的身邊還有柳景瀚,葉元,和江顼。
似被雷劈了一般,木婉薇幾步上了涼亭,拉了木婉欣便往回走。
木婉欣不依,葉元拿了幾個手指肚大的各式生肖玩偶逗她玩,如今才給了她三個。
柳景瀚見木婉薇雙眼紅腫,問了句,“表姐,你……”
“我沒事。”很濃的哭音,她蹲下對木婉欣好言相勸,“欣兒,和姐姐回去吧。”木婉欣不同意,她怒了臉色,喝道,“那你便在這裏吧,再不要回來找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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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欣被木婉薇吓得打了個寒顫,丢了手中的玩偶,拉着木婉薇的手,“娘親不氣,我和娘親回去。”
木婉薇心裏委屈的厲害,起了身拉着木婉欣便往回走。七巧不知木婉薇如何發這樣大的火氣,吓得連忙在後面小跑着跟上。
柳景瀚對葉元和江顼滿是歉意的道,“我表姐從來不這樣的,定是……”
定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葉元爽聲一笑,把木婉欣丢下的玩偶拾了起來,“過會子讓丫鬟給欣兒送去吧,她很喜歡……”
七巧跟在木婉薇姐妹的身後,心驚膽顫的,聲音小的如個蚊子般一樣道,“姑娘,七姑娘一直在清明居裏練字的,是二公子說七姑娘一個人悶在清明居裏定是無趣,才帶了她出來玩兒的。我,我真沒讓她東邊兒走。”
木婉欣輕搖木婉薇的手,怯怯的道,“娘親,欣兒知道錯了,以後沒娘親的話,再也不出清明居了。欣兒回去就把《百字令》背下來……”
木婉薇咬着唇,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她拿起被淚水浸濕的帕子擦了淚,哽咽道,“是姐姐不好,回去後,姐姐陪欣兒玩。”
木婉欣懂事的點頭,小跑着跟上了木婉薇的腳步。
要過拱橋時,江顼從後面追了上來。
他攔住木婉薇的去路後,盯着木婉薇看了半天,才出聲道,“你見到我母親了……”
木婉薇瞪着江顼,從牙縫裏擠出句,“安慶王妃是何樣的人物兒,哪是我這種草門女子能輕易得見的?還請世子爺移移尊軀,讓我過去。”
江顼卻沒讓路,擡手從木婉薇的發髻上摘下了安慶王妃親手簪上去的珠花,“這是母親的……”
眼眸一緊,江顼住聲了。簪頭上的些許血跡,直刺進他的雙眸,如塊重石般砸在心底。
誰會用那麽大的力道給自己簪珠花,定是別人滿是怒意的簪上去……
而這個別人,定是安慶王妃無疑。
“七巧,帶七姑娘回清明居。”木婉薇吩咐七巧帶木婉欣走,直到兩人的身影轉過花叢不見,她的眼淚才止不住的滾落下來,對江顼哭道,“沒錯,我是見到安慶王妃了。安慶王妃說我很好,要聘回去給世子爺當世子妃,并賞了這只珠花做見面禮,世子爺現下心中是如何想的?是不是要去退了你表妹的婚事,然後到安平侯府來提親?”
江顼滿心愧意,不敢直視木婉薇的眼睛。許久後,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的道,“我回去找母親,定給你一個公道。”
“你別給我公道了!”木婉薇擡起袖子狠狠擦了眼淚,怒聲喊道,“你只要離我遠遠的,別給我屈辱我就感激不盡!從此後,你我見面如同陌路之人,再不相識!”
江顼握緊那只珠花,看着木婉薇跳腳的連哭再喊。他不止一次看過木婉薇哭,傷心的哭,絕望的哭,委屈的哭,可如這般暴跳如雷的哭,還是第一次。
“還有,別叫我薇兒!”木婉薇連連跺腳,怒吼道,“你是我什麽人,即不是我家中兄長,又未同我沾親帶故,憑什麽這般叫我!我一個寒門丫頭惹不起你,還請江世子你高擡貴手,離我遠遠的。閃開!”木婉薇伸手去推江顼。
江顼站着沒動。
木婉薇又推了兩下,江顼還是沒動。最後她狠擦了一下眼淚,下了拱轎繞路而行。
卻不料腳下不穩,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江顼連忙跑過去扶,卻被木婉薇甩開了手。
這一摔,把木婉薇的怒氣摔沒了不少,她把頭埋在手臂裏,哽咽道,“我第一次見你,便是摔倒在地。現在,請世子爺快點離開。就當我這一個跟頭摔了三年……”
江顼卻坐在了地上,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看着木婉薇道,“薇兒,這幾年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去看待……”
“當妹妹看待?”木婉薇連聲抽噎,別過頭背對着江顼,賭氣道,“我高攀不起,還請江世子速速離去。如若不然,我便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反正安平侯府的女孩是出了名兒的不要臉面,我不差再背上這點污名。”
江顼卻笑了,擡手摸了摸木婉薇的腦袋,道,“你有當鎮國公的舅父,又有當皇妃的姐姐,還有一位驸馬表哥,若直宣揚出去了,我可能就真要娶你過門兒。”
“我這輩子,便是嫁雞嫁狗嫁豬,也不會嫁給你江顼……”木婉薇咆哮,擡手狠狠的把江顼的手甩開。
不解恨,猛力捶打了幾下,最後一口咬了上去。
江顼忍着痛沒動,憋着氣對木婉薇道,“薇兒,我也算是看着你長大的了……這次的事,我會去同母親解釋明白,讓她……”
江顼停了話頭,便是安慶王妃知道自己誤會了,也絕對不會給木婉薇道歉。最後,輕描淡寫的賞些東西,當做事情沒有發生過。
“你馬上娶了你表妹,這件事便會自己化雲化雨了。”木婉薇松了嘴,看着江顼抽噎了兩聲。
“你看,到了現在,連你也逼我……”江顼苦笑了。
“關我何事!你願意娶就娶,不願意娶就不娶,以後不要再相見了。”木婉薇從地上爬起來,經直往清明居跑。
看着木婉薇遠去的身影,江顼收了苦笑,臉色變得無比陰霾。手指微一用力,珠花變了形狀。
木婉薇回到清明居,躺在床上起不來了。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肚子痛得厲害。冷冰冰的,往下墜着痛。
秋錦拿了兩個湯婆子給她捂,又張羅着去給木婉薇去請郎中。
木婉薇卻在去了次恭房後,搖頭說不用了。她來天葵了,成了大姑娘。
秋錦滿心高興,連忙去準備棉紗布,草木灰等物,笑道,“六姑娘十一的時候就來葵水了,我還想着姑娘還要再等上幾年呢。”
“什麽好事一樣,”木婉薇痛得小臉蒼白,有氣無力的道,“一輩子都不來才好!”
“姑娘說傻話,”秋錦笑道,“不來葵水,以後成親了要如何,如何生個哥兒?”
一提成親兩字,木婉薇又怒上心頭。她抱着肚子把江顼以前送她的東西全都翻出來砸摔了。最後只剩下一只小白貓,那白貓見木婉薇猙獰着臉色,舉着雞毛彈子向它走來,‘喵嗚’一聲奪門而逃!
剛要進門的鎮國公夫人被貓吓得驚叫一聲,瞪大了眼睛,捂着胸口對木婉薇問道,“薇兒,發生了何事,讓你發這樣大的脾氣?”
第 170 章 書信
第 170 章 書信
鎮國公夫人聽聞木婉薇臉色不好的回府,放下手中的雜事兒便急急的趕到了清明居。本以為會看到一個神色頹廢的外甥女,卻不想木婉薇正拿着一根雞毛撣子很是精神的在打貓!
木婉薇看到鎮國公夫人走起來,滿心的怒氣都化為了無力。把撣子遞給秋錦後,請鎮國公夫人進內室落了坐。
鎮國公夫人水眸在地上的碎瓷上輕掃,‘咦’了一聲,道,“那玉制的九連環,你不是很喜歡?以前總是拿在手中把玩,怎麽碎了?”
“所以才打小然!”因為柳纖靈的小貓叫小悠,木婉薇便給江顼送的那只小白貓取名叫小然。意寓悠然自得的日子。
木婉薇親自奉了茶給鎮國公夫人,編瞎話道,“本想着拿出來玩玩的,卻讓它從桌幾上破落,打碎了。”
安慶王妃的事,木婉薇不想告訴鎮國公夫人。她已是給鎮國公府惹了不少麻煩,不想他們再為這件事煩心。
鎮國公夫人一聽笑了,直道木婉薇以前對那只小貓要比九連環還要喜歡,如今倒是因為一個死物打活物。
木婉薇不吱聲,坐在床榻上揉肚子。
秋錦吩咐丫鬟婆子們收拾了碎瓷後,對鎮國公夫人道木婉薇心情不好,又讓鎮國公夫人看了自己準備的棉紗布和草木灰。
鎮國公夫人是過來人了,看了那東西也不再問別的了,讓木婉薇好好休息,又吩咐胭脂去請個醫婆來,看看木婉薇氣血虧不虧,以後又要怎樣調理。
細心的叮囑了不讓木婉薇沾涼水不許吃生冷的東西後,帶着胭脂離開了。
出了清明居,胭脂回頭看了眼裏裏外外忙碌着的秋錦,對鎮國公夫人小聲問道,“太太,安慶王妃送來的那封信……”
在木婉薇同柳纖雪上了馬車離開不久,安慶王妃便派人送了封書信給鎮國公夫人。信中的語氣倒是和氣,只字字暗指木婉薇能接近江顼,是鎮國公夫婦縱容的結果。
末了言明,以鎮國公的權勢,要想讓自己的親外甥女嫁入安慶王府,安慶王府無法拒絕。只正妃已有人選,側妃雖還空着,以木婉薇的品行卻難以擔當。最多,只能是個沒有名份的侍妾。
這封書信,狠狠扇了鎮國公府一個耳光。
木婉月設計朱佶要進太子府為妾的事,已是讓京都中的各府對鎮國公府非議。如今這檔子事要再宣揚出去,鎮國公府還有何顏面在京都立足?
“送來怎麽了?”鎮國公夫人把頭昂得高高的,神色傲然的道,“你覺得表姑娘是能做出那種事的人?”
胭脂搖頭,這兩年來木婉薇的一舉一動,她都是看在眼中的。雖不是盡善盡美,可在德行上,卻挑不出一點兒錯來。
“那就是了。”鎮國公夫人冷笑一聲,“身正不怕影斜,她安慶王妃想瘋就瘋去,我就不信她會把這事宣揚出去……”
如當初木婉月設計柳景盛想要嫁入鎮國公府時,鎮國公夫婦再氣也是低調處理,不讓事情宣揚出去壞了柳景盛的名聲。安慶王妃更是如此,司徒府是她的娘家,江顼同司徒靜的婚事連大聘都下了。在這時候傳出出這種是非,安慶王妃在娘家面前還怎麽擡得起頭來?
回頭看了胭脂一眼,鎮國公夫人又細心叮囑了句,“安慶王妃讓人送信到府中來的事,不許讓薇兒知道了。她性子一向剛強,若知道了,怕是羞愧的再也不會登鎮國公府的門檻兒。”
胭脂連連點頭,連聲說回去就把那封信燒了。
木婉薇初次來葵水帶得天數多,足足有二十天之久。待到一身清爽的能跑能跳時,花園中已是百花盛開。
此時,正是鎮國公府最為繁忙的時候。一些前來參加柳景盛和藍城公主婚禮的親戚紛紛登門。柳家方面的大多居在了柳家老宅,而鎮國公夫人方面的親戚則居到了鎮國公府的客居中。
鎮國公夫人在娘家有一兄一弟。
兄長早投軍戰死沙場,膝下只留一位長子,名喚方莫言,年前剛成的婚。人如其名,似個沒嘴的葫蘆,可兵法卻讀得好,如今正在軍中就職。
方大夫人這次沒帶方莫言,只自己前來賀喜。
幼弟膝下有三兒兩女,長子幼子,幼女為嫡,二子,長女為庶。這次方二夫人來,帶的是幼子方莫行和幼女方莫菲。
鎮國公夫夫人一見方莫行,眼前一亮。
方莫行雖才一十五歲,身上卻無一絲稚氣,因常年鍛煉,身材很是健碩,皮膚曬成了古銅色。長得也俊俏,濃眉大眼的,很是精神,笑起來很爽郎,沒有書生的酸腐之氣。
方莫行這次上京,不光是來給柳景盛賀喜的,他另一個目的是參加入秋時京都舉行的武科舉。
鎮國公夫人對方莫行上了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同鎮國公商量,想把木婉薇許給方莫行。
方家是什麽樣的家風,鎮國公夫人最是清楚。木婉薇若能嫁過去,定不會受了委屈。只是方家門庭低,只怕安平侯府看不上眼。
鎮國公細思後道了句,“那就等莫行考中武進士再議此事……”
雖說時間還早,鎮國公夫人還是尋了機會讓方莫行同木婉薇見了一面。過後,點了木婉薇幾句。若有意,早些表個态,若無意,她好再尋別人。
木婉薇回想起那日在花園小路上遇到的少年,只記得那人比自己高一頭,長得很是魁梧,至于長相如何,當時她是低着頭走過去的,根本沒有去細瞧。
鎮國公夫人見木婉薇那副迷糊樣,暗暗嘆了口氣,自己這外甥女少了一根筋,要等她開竅再議親,只怕方莫行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于是又試探着問了方二夫人,方莫行可是議了親事。若是沒議,看遠處涼亭裏那個身着粉藍色羅裙的姑娘可好。
方二夫人借故走近了細細瞧了,覺得那姑娘模樣不差,言行舉止都有規矩的很,心裏很是滿意。
打聽後得知是安平侯府的嫡女,犯了難。方家有幾斤幾兩重,她心裏還是清楚的。便對鎮國公夫人說,“只怕,以方家的門庭,高攀不起吧……”
鎮國公夫人卻笑了,只讓方莫行先一心準備武科舉,別的事,等武科舉過後再細說。
鎮國公夫人如是說,方二夫人心中也便是有數了。回了客居後,讓方莫行加倍習武看兵法,武科舉時,最好能考個狀元回來。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三喜,若方莫行真争氣,可真就雙喜臨門了。
得了方二夫人的暗示,方莫行暗中留了意。待到‘無意’中見到過一次木婉薇後,心中竊喜。
這回,不再用方二夫人催,自己便發奮努力起來。
第 171 章 辭別
第 171 章 辭別
木婉薇的婚事鎮國公夫人不急,眼下急着辦的是柳景盛的婚事。
藍城公主是皇後最為疼愛的嫡公主,出嫁時的排場,高于本朝的任何一位公主。
成婚那一日,柳景盛先是身着便服腰系玉帶騎馬到寧和門換了官服,禮帽等物後,又帶着迎親隊伍到公主府去迎娶藍城公主。
吉日一到,身着大紅嫁衣,頭戴九翚四鳳冠的藍城公主在禮官的喊唱下,乘上沒有屏障的喜轎。喜轎子前後,浩浩蕩蕩的全是陪嫁的物品與宮人。
皇後親自送行,乘坐九龍鳳辇行在前面,皇太子騎馬跟随在轎側。
準備齊妥後,随着禮官一聲喊唱,迎親隊伍在前送親隊伍在後,數十裏紅妝跟在柳景盛身後駛過半個京都,浩浩蕩蕩的向驸馬府行去。
到了驸馬府,先是鎮國公一家人對皇後,太子,藍城公主三人行君臣之禮。然後由睿親王親自主婚,進行了一系列繁雜的天家嫁女儀式。
儀式結束後,皇後和太子離去回宮。柳景盛和藍城公主又如常夫妻一般,拜見鎮國公夫婦兩位高堂。随着禮官高唱一聲‘送入洞房’,勞累了一天的藍城公主終是被送到了喜房中。
驸馬府中随之開宴,宴請前來觀禮賀喜的賓客們。宴席一直到戌時将盡,待賓客都離去後,鎮國公夫婦才帶着小姐兒幾個回了鎮國公府。
柳景盛迎娶藍城公主,沒木婉薇什麽事兒,可她卻依然累得半死。從天不亮就開始起床收拾,跟在柳纖雪姐妹身後随着禮官的指示跑前跑後,光接賞再對着皇宮的方向磕頭謝恩就反複做了六次之多。若是每次賞賜下來的東西都是不菲之物,木婉薇早跑了。
累了一天的木婉薇雖一口東西也沒吃,卻一點也不覺得餓,匆匆洗漱後爬上床榻就寝了。
只眼睛才剛閉上,便被秋錦給搖醒了。木婉薇問有什麽事,秋錦說驸馬爺帶着藍城公主來給公婆請安,敬媳婦茶來了。
木婉薇迷迷糊糊的掀起簾幔,看到窗外已是一片雪白。
“姑娘你就別看了,天早就亮了。”秋錦強把木婉薇揪下床,擰了帕子給她淨面,“胭脂已經讓人來催兩次了。”
木婉薇如個木偶一般讓秋錦給她梳洗,穿衣,挽髻。然後拉着她和木婉欣急匆匆的往主院裏去。
藍城公主來給公婆敬媳婦茶,鎮國公夫婦也頗為意外。雖然民間習俗是這樣沒錯,可公主畢竟是公主,她不來誰也不會挑這份兒理。
木婉薇到正廳時,藍城公主已經敬過茶了,正坐在鎮國公夫人的身邊和鎮國公夫人聊天。
身上着了件正紅色,繡了龍鳳的大紅羅裙。頭上挽着淩雲髻,簪着鑲嵌了藍寶的七尾鳳釵。耳帶東珠耳環,項墜純金打制,嵌了細碎紅寶的項圈。膚似新雪,目如皎月,小巧的鼻子似枚懸膽,說不出的精致。
同鎮國公夫人說話時柔柔的,沒有一點公主架子,左一個母親,右一個兒媳,臉紅的似天邊的朝霞一樣。
柳景盛半紅着脖子,低垂着頭,忍不住眼中的柔情笑意。
木婉薇領着木婉欣鳥悄兒進去,站到了柳纖靈的旁邊,一起默默的看着那婆媳兩人。
藍城公主回頭看到旁邊站着的四個少女,笑着起身了。從宮女的手中接過四個用金線繡了梅蘭竹菊的荷包,親手遞給了四個人。
柳纖雪連忙帶着三個妹妹跪下謝恩,卻被藍城公主攔住了。
藍城公主低着頭,眉眼中全是羞意,拉着柳纖雪的手輕聲道,“以前我是公主,如今卻是鎮國公府的媳婦,你們再不用對我行這樣的大禮。大姑姑,我初過門,不知爹娘喜好,不懂府門規矩,還要姑姑以後多提點着些。我,我會用心學的……”
說着,反倒對着柳纖雪福了身子。柳纖雪哪裏敢受,忙把藍城公主給攔住了。
柳景盛和藍城公主并未在鎮國公府久留,用了中飯後,便起身告辭了。
小夫妻兩個走後,鎮國公夫人滿心欣喜。她本以為娶個公主回家,定要像捧個祖宗一樣供起來,卻不想藍城公主是這樣一個好性情。
應該守的禮節,一樣不差。還能以夫為尊,行路時讓柳景盛走到她的前面。
柳景盛的親事辦完後三日,禮部把選的幾個吉日送到了鎮國公府。鎮國公同鎮國公夫人商量後,選了年底落雪的日子。私心想着,這樣還能多留柳纖雪一些時日。
葉家在京都中有祖宅,只是同鎮國公府比來就寒酸了。皇帝體恤撫遠大将軍鎮守邊疆辛勞,特意賜了一座大宅子以做葉元新婚之用。
旨意一下來,葉元便張羅着去新宅看看。
于是,在得了鎮國公的準許後,他選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和柳景瀚帶頭帶着木婉薇,柳纖靈和木婉欣到葉家新宅去玩兒。
柳纖雪現在是待嫁新娘,要準備的雜事多,心裏又帶着害羞,便沒跟着去。
葉元的新宅離鎮國公府并不遠,乘着馬車從小道速行一個時辰左右便能到。想着馬車上的三個小姑娘許久沒出來逛過街了,兩個不重規矩的男人便做主走了繁華的街道。
木婉薇在安平侯府時沒有機會出來玩兒,這次到鎮國公府做客,也因着事多而沒出來逛過。所以隔着紗簾往外看,心情很是不錯。
柳景瀚縱馬跟在馬車旁邊,不時的把街邊兒買來的的小玩意送進去給姐兒幾個玩。
葉元一向不羁,不願意騎馬,就坐在了馬車的前面充當馬夫駕車。
一行人慢悠悠的穿梭在繁街之中,待到時間差不多了,拐上一條石板路又行了兩刻鐘的時間,新宅到了。
葉元把馬車停下,回身把柳纖靈和木婉欣接了出去。木婉薇剛要下車,卻被柳景瀚攔住了。
柳景瀚撓着後腦一笑,對木婉薇道,“表姐,出了街口後便一直有人跟在咱們後面。我覺得他是找你的,所以你先等會再下,聽他說幾句話。”
柳景瀚所指的這個人,便是江顼。
自兩人大吵一架後,木婉薇便把江顼當成了陌路人。
在鎮國公府內遇到,當看不到。在驸馬婚宴上遇到,當看不到。就連江顼請示了鎮國公夫人說要見木婉薇一面,木婉薇依舊是稱病不出。
柳景瀚背着耍賴不肯自己下來走的木婉欣進了府門後,江顼騎着馬來到了馬車旁。
他伸出手指在車壁上輕敲了兩下,低頭嘆道,“薇兒,我已是同我母親說清楚,她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木婉薇環着雙膝,在車裏翻了個白眼。安慶王妃把能給的屈辱都給她了,還想怎麽找麻煩?
“……你以後也不用再躲着我,”江顼拍了拍馬頸,棗紅大馬打出了兩個噴嚏,,“我已是同皇上請了旨,不日便會随同魏大人去江南巡視水患,許是一年半載都不回京都……”
“你父親的病……”木婉薇忍不住出聲。江顼至孝,老父纏綿病榻怎會遠行?
“父親的病已是好了許多了,人已經清醒。”江顼擡頭笑了,手指在紗簾上彈了幾下,“太醫說餘下的只能慢慢調養……”
木婉薇掀起了紗簾,歪着頭看江顼,道,“那你不是能娶你表妹了?”
“大丈夫志在四方,豈能因兒女私情拌住腳步。”重重彈了下木婉薇白皙的額頭,江顼道,“你……”
木婉薇被彈得生痛,揉着被彈紅的額頭,皺了眉搶言道,“你真羅嗦……”
江顼高聲笑了兩聲,勒過馬缰,道了聲珍重後,縱馬而去。
木婉薇爬到窗口去看,發現今日江顼穿的不是一襲白袍,而是寶藍色的緊身勁衣。又過了須臾,猛然反應過來,江顼居然會武,而且還不差……
葉元幾個在新宅裏閑逛的時候,方二夫人一臉怒色的找到了鎮國公府人。
柳景盛的喜事過後,前來賀喜的遠客大多離去了。方莫行要考武狀元,方二夫人便在京效置辦了個小院落住了下來。
因是姑嫂至親,方二夫人也未對鎮國公夫人多廢話,連茶也未喝一口便道,“大姑姑,那日你說要将安平侯府的嫡姑娘說給莫行,我心中很是高興。暗處觀察了五姑娘幾日,也覺得是個頂好的人兒,許給莫行,倒是委屈她了……可大姑姑,我自認過門兒後一直把你當成親妹,你不能害方家啊。”
鎮國公夫人被方二夫人說得一愣,睜大了水眸,疑惑的問道,“弟妹此話從何而來?我是方家女,怎會害方家呢?”
“我便直說了吧,”方二夫人直言道,“大姑姑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那安平侯府的五姑娘是個行克的命數。她一落生,便克死了嫡同父異母的嫡兄,後又克傻了小兩歲的幼妹,三年前又克死了生母……她哪算是正經的嫡姑娘,她在道觀被道士養到了十歲……”
鎮國公夫人拍案而起,高聲怒喝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閑言碎語!”
第 172 章 行克
第 172 章 行克
木婉薇自幼被養在道觀之中,對外講的是身子弱,定要找處山明水秀的地方慢慢調養才能養活。至于行克之事,只安平侯府內的人知曉,從未往外透露過半分言語。
這關系到一府臉面,木老夫人再厭惡木婉薇,也不會把這事宣揚出去。
而如今,木婉薇行克卻成了京都中人盡皆知的事。走到京都的街上,随便拉住個平民問安平侯府的五姑娘,那人都會神色慌慌的說個三五樣事來說明五姑娘行克。
比如,她落生那日本是晴空萬裏,可突然天上就打了個晴天霹靂,落起了大雨,然後五姑娘的嫡兄就似着了魔障一般,自己往荷花池裏跳。
再如,那好好的高頭大馬,不去踢別人,專去踢五姑娘的嫡親妹妹,可不是中了邪?
更甚者,安平侯府剛做出要把五姑娘接回侯府的決定,五姑娘的生母就突然病斃了。
不止這些,據說五姑娘回府之前,安平侯府內母慈子孝,美滿和睦。可自五姑娘回來了,府內便開始雞犬不寧。
有小丫鬟說,從五姑娘所居的紫薇園前走過時,會感到心中極其憤怒,忍不住想往牆上撞……
這,不就是五姑娘給方的?
方二夫人把從外面聽來的各種謠言都說上一遍後,最後對着鎮國公夫人道,“大姑姑,我一向說話直,你別怪我失了分寸。你是不是知道五姑娘在京都之中聘不出去,所以才找了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戶?方家是你的母家,是極近的真親。總之,不管大姑姑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這事以後不要再提,我們方家不想聘個行克的喪門星回去,最後落得家破人亡!”
怒氣沖沖的往外走了兩步後,又回頭對鎮國公夫人道,“大姑姑,我奉勸你一句,這樣的人,最好還是早早的攆了出去。大姑爺拿命拼回來的這番基業不易,到最後,莫要讓一個不詳之人克得敗散了才好!”
看着方二夫人離去的背影,鎮國公夫人一下子癱坐在了椅子上,只覺得太陽穴陣陣抽痛。許久後,她把小幾上的茶盅砸在地上,對胭脂怒道,“把人都給出去,給我細細的查,看這些惡語都是從哪裏來的!”
胭脂還未看到鎮國公夫人發這樣大的脾氣,領了命,出去後把何從和柳青叫了身邊,将事吩咐了過去。
只是這種事,哪有那麽容易查。京都之中百姓上萬,人口傳頌,根本查不出源頭出廠哪裏。只查出這話是一夜之間傳滿京都的,速度之快令人匝舌。
最開始,這種話流轉于百姓之間,過了二三日,成了小戶門庭間姑娘夫人們的談資,又過了三四日,京都中的名門望族間,幾乎是人人知曉了。
馮青蓮向來不信這些東西,親自登了鎮國公府的門去找木婉薇尋問,她可是得罪了什麽勢力小人,不然這種話怎會一夜之間傳遍大街小巷?
木婉薇細細想了遍,若是得罪小人,那只有慶安王妃和司徒靜了吧。慶安王妃曾經說過,若再讓她聽說木婉薇和江顼扯上關系,定會讓木婉薇身敗名裂。
如今,安慶王妃做到了。
把一件披風疊好交給秋錦讓她放到箱籠中後,木婉薇對馮青蓮柔柔的笑道,“以後,莫要來找我玩兒了。如今我名聲不好,會累了你。”
馮青蓮一跺腳,提着裙子轉身跑出去了。
吩咐秋錦把東西都收拾齊妥後,木婉薇去和鎮國公夫人辭了行。鎮國公夫人還想再留木婉薇多住些時日,木婉薇卻說什麽也不同意了。
自己好壞無所謂,鎮國公府內還有一位表弟一位表妹眼瞅着要議親呢。還有一位公主媳婦兒,這話若傳到了驸馬府,藍城公主再好的心性兒怕也受不住。
命丫鬟婆子把箱籠搬上馬車後,木婉薇牽着幼妹的手登上了回安平侯府的馬車。
回頭再看了一眼陽光下的高門擴府,木婉薇心中默默辭別,只怕她這輩子都不會再登這個門兒了。
木婉薇回來的突然,把安平侯府守門的婆子吓了一跳。一邊招呼了小轎過來擡兩位姑娘進內宅,一邊命人往竹苑中送了信兒。
回到紫薇園,木婉薇讓秋錦先別收拾箱籠,自己稍微整理了妝容後,去了竹苑。
以她對木老夫人的了解,為了保存安平侯府的顏面,定是不會再讓自己在安平侯府居下去了。
随便找個理由,許是讓她回道觀,許是另尋處宅子讓她獨居……
木婉薇突然覺得這是好事兒。
搬出侯府獨居,是她一直以來求之不得的。她唯一的顧慮,是怎樣把木婉欣一起帶走。
婆了們的腳程快,已是把木婉薇回府的消息通禀了木老夫人了。木婉薇往院子裏一走,迎出來的是木二夫人和小王氏。小王氏看了木婉薇一眼,挺着個大肚子,繞了個大圈走了。
木婉薇忍不住冷笑,她行克在府中根本就不是秘密。怎麽以前不怕,現在倒是極怕了?
木二夫人倒是親切的上前拉了木婉薇的手,如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