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進言 (10)
,哼哼唧唧的道了句,“弟弟不是正要請師傅做文章嗎?銀子我出了……”
這兩年來木婉薇沒少給秋錦體貼銀子,雜七雜八的加起來,要比她和張成家的一年的月例還要多。
張成家的心中打了猶豫。雖然奴才不能參加科舉,可她還是想讓自己兒子把學問做好。沒準哪一天走了狗屎運全家被除了奴籍呢,到那時再現學可就來不及了。
“我真是上輩子做了孽,這輩子才生了你這麽個混帳東西!”又狠狠的抽了秋錦後背兩下,終是松了口,“早晚要把一家子都給作死!”
“娘,你小心點兒。”秋錦抹了眼淚小聲叮囑,貓着腰從小樹叢裏溜走了。
張成家的平日裏在二房雖得臉,卻不是木二夫人的心腹。她不能像許河家的和餘媽媽一樣自由出入木二夫人的房間,更不能随意動木二夫人的東西。
她拿眼睛瞄了許多日子,都沒能得了機會拿到藥渣。許河家的很是謹慎,藥是她親自熬,親自倒到碗裏,末了那藥渣子會全部倒到燒得旺旺的地竈裏,就連灑到藥汁的抹布也是一同燒了……
直到木三夫人不知為何又小鬧了一次,張成家的終是看到許河家的動作了。
許河家的先是把郎中打發出去讓丫鬟跟着去捉藥,随後便躲了人急匆匆的出了後腳門兒。
一張藥方,許河家的跑了五家的藥鋪才把藥抓齊。
張成家的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後,每當許河家的出了一家藥鋪,馬上拿出兩個銅子随便在街上拉了個六七歲的孩童,讓那孩子拿着銀兩去藥鋪裏描述許河家的長相,然後說許河家的把剛剛買好的藥給掉了,打發他再來重抓一份。
就這樣,張成家的最後交給木婉薇的,不是藥渣,而是一副藥。
木婉薇拿到藥後先是自己細細分辯了一次,發現裏面的藥材大多是壓驚,單拿出來沒有任何問題。
木婉薇對藥性了解淺薄,屈郎中可是用藥高手。來了後他只看了一遍後,便道這藥配得精妙。
藥材同食材一樣分為四性,即寒,熱,溫,涼四種。
郎中診病開藥,要根本病人的本身病情,再用合适的藥來對症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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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病人高熱,若病人得的是寒熱之症,那定不能用寒性藥材急于退熱,不然不僅不會醫病,反而會傷人。
再如婦人,來了葵水後體質會有所變化。有體寒的有體熱的,若想成親後能順利誕下子嗣,就需要根據體質好好調養。
張成家的送來的這副藥,裏面雖都是壓驚的藥材,卻是大寒大熱都有。藥材本身就是相克,又要如何醫病?
細細看了一遍後,屈郎中擡起手指指着自己的腦袋,對木婉薇放了實話,“這副藥,吃久了傷得是這兒……”
便是不瘋,用久了也會變得癡呆。
木婉薇想起自己暈沉沉的那幾天,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她連聲問自己服過一次這虎狼之藥,是否會留下什麽問題。
屈郎中笑了,回道,“五姑娘只服用了一次,無礙。”
木婉薇放下心來,把那包藥材包好後,對屈郎中問道,“若有人服用了這藥十年,可還有救醒的機會?”
屈郎中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得似一只老狐貍,“這,就要看看五姑娘是否有誠意了。”
道家雖被人不恥,可道家的仙丹在市面上卻是千金難求。屈郎中早有了做這個生意的打算,只是苦于自己不會煉丹又無丹藥來源,只能眼睜睜看着白花花的銀子從眼前溜走。
木婉薇雙眼一眯,笑得似只小狐貍,“那要如何算呢?”。
屈郎中伸了四根指頭,“我四你六。”木婉薇搖頭,伸出二根指頭,“我八你二。”
屈郎中心中細細思了一遍,最後伸出三根指頭,他三木婉薇七,成本兩人各出一半。出了事屈郎中負責善後,絕對不會牽連到木婉薇。如果這樣還不成,那這買賣不做也罷。
木婉薇心中滿意,點頭前附加了一個條件,她所做的一切事,屈郎中一個字也不許告訴木老侯爺。
木老侯爺在木婉薇恢複正常的第二天又出遠門兒了,走前曾對木婉薇說,他這次出去不是尋煉丹的金石,而是去走個親戚。
木婉薇聽後覺得挺奇怪的,她回到安平侯府三年多來,從沒聽說過木老侯爺有什麽親戚,便是連兄弟姐妹也不曾有過。
這事兒,木婉薇曾經問過屈媽媽,屈媽媽也是說不知道。她随着柳氏來到安平侯府時,木老侯爺已是現在這副模樣,什麽事兒都不管。歷哥兒落水溺斃時,他也只是過來看了一眼,連個心疼的模樣都沒露,然後就任着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鬧去了。
想起這個,木婉薇又覺得對屈郎中提的要求多餘。
這麽多年過去木老侯爺品性絲毫沒變,連盧碧雲進了木宏宇房內當了妾這樣的大事,他知道後也不過是道了句知曉了。自己和屈郎中暗下裏想把木三夫人醫好的這種小事,似乎更加不值一提。
屈郎中常年游走于各名門望族之中,對于保密這種事最是拿手。于是,一老一少兩只狐貍伸出右手連擊三下,買賣成交!
過了五日,屈郎中打發藥童送來了兩瓶藥丸外加五千兩銀票。換回去的,是一瓶芙蓉養顏丸兩瓶玉露丸過去試賣。若賣得好,再慢慢擴展丹藥的品種。
得了能治好木三夫人的藥,木婉薇把糨交給了櫻桃,讓她尋到機會就給木三夫人的茶水,羹湯裏放。別怕浪費,初期是看這藥對木三夫人有沒有效。
櫻桃素來能同府內的丫鬟婆子拉家常,游走于各個院落裏也是常事。把藥交給她兩天後,三房的院子裏果然熱鬧上了。
這次木三夫人的發瘋與以往不同,她不吵不鬧,而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趁着無人時收拾了細軟,竟是想賄賂了守腳門兒的婆子偷溜出去。
被粗婆子抓回來後才開始吵鬧起來,等被許河家的灌下藥汁後,又安靜下來了。
當夜晚上,木三夫人的貼身丫鬟雀兒跪在許河家的面前,身上打着顫連連磕頭,連聲說不知道木三夫人這次是為何發的瘋。不過,卻怯怯的道,“有那麽一會兒,我見三太太看我的眼神特別害怕,她好像知道了是我,是我在她的湯水動手腳……”
許河家的聽後心中作了數,回去後把這事細細的告訴了木二夫人。
主仆兩人關上門細細研究了小半個晚上,次日再給木三夫人灌藥時,又加了一倍的藥量……
木婉薇從丫鬟口中得知木三夫人這次服完藥後足足睡了三天後,忙讓櫻桃住手,把治瘋病的藥給收了回來。
她怕這樣周而複始下去,不僅治不好木三夫人,反而會把她徹底毀了。
木婉薇苦于尋找機會給木三夫人治病時,木大老爺帶着田姨娘和小肖氏回府了。他們前腳剛進了門,後腳就來了兩名官府的衙役來敲門。
兩名衙役敲開門後也沒吵鬧,頗給安平侯府幾分薄面。見了剛回府就出來主事的木大老爺後,直言要帶小王氏和木宏承回衙門問話!
第 177 章 入獄
第 177 章 入獄
兩名登門的衙役隸屬京都小縣寒縣,此番所來為的是安平侯府在寒縣強奪良民田地,逼死良民鄭虎一家老少五口,逼迫鄭虎遺女鄭雙兒賣身青樓為妓之事。
兩門衙役深知惹不起安平侯府這樣的門第,所以把門敲開後,很是和氣的同木大老爺說要帶長房夫人小王氏和三房長子木宏承回衙門問些事情。
木大老爺聽後撂了臉子。
別說小王氏現在帶着八個月的身孕,便是好好的,也萬萬沒有到公堂上去的道理。
兩個衙役見木大老爺不讓小王氏随他們回衙門,便退而求其次,讓木宏宇同他們走一趟。
木宏承一個大男人,沒病沒災,總沒有理由不跟他們回去吧。
誰知木大老爺還是不同意,眼睛一瞪讓家丁把兩名衙役往外轟。還言稱得了空閑定要親自到寒縣去了拜見寒縣縣令陳大人,好好向他讨教是如何管治屬下的。
兩個衙役官小人微,哪敢和正五品的知府大人叫板。也沒真用家丁拿着棍子轟,當下便縮着肩膀,灰溜溜的轉身兒走了。
木大老爺怕驚動了小王氏的胎氣沒有回潇潇院去質問,而是把木宏承從外面的店鋪上找了回來,細細問了他可是在外做了什麽不容國法之事,強占了百姓土地!
木宏承一臉震驚,直喊冤枉,說什麽也不承認。
木大老爺覺得這事蹊跷,細思一番後命人備轎,直奔了寒縣縣衙。
這個時候,小肖氏已是坐在房裏哭得肝腸寸斷。她沒想到一別半年,自己的親姐姐已經被亂棍打死,更沒想到,自己視為親女的木婉玉竟是在勾欄中為妓。
直哭得暈厥過去了兩次後,小肖氏不哭了。她讓丫鬟從前侍候大肖氏和木婉玉的丫鬟婆子都叫到了自己屋兒裏,把事情的前後仔仔細細的問了一遍。
聽到木婉玉自年前起就屢次溜出侯府去逛街買胭脂水粉後,她立了眼睛怒聲問道,“她是從哪裏來的銀兩,是從哪裏來的那麽多銀兩!”
木婉玉一個月的月例能有多少,小肖氏的還要比她減半兒。兩個人的月例除了日常所用,加起來不足以木婉玉每旬出府揮霍一次的。更不要說幾個丫鬟都說木婉玉那段時間出手特別闊綽,高興時甚至會賞半吊錢去給她們吃酒。
最後,一個以前侍候木婉玉梳洗的三等丫鬟怯怯的說,木婉玉出事前的那半年,同小王氏的關系特別好。
小王氏不僅時常給她一些首飾,還屢次給她一些散碎銀子……
小肖氏聽了後,把手邊能夠到的東西盡數砸碎!木婉玉不聽話私自出府是錯,可原兇卻是小王氏。
哭夠了,小肖氏把丫鬟婆子都打發出去,重新整理了妝容和無事人一般去給小王氏請安了。
主房裏,田姨娘已是跪在小王氏的腳下給小王氏揉腿,四個月的身孕已經顯懷,不時招來小王氏一計惡毒的眼光。
田姨娘臉色蒼白,微彎着身子,盡量不讓凸起的小腹暴露在小王氏的目光下。低着頭給小王氏奉茶時,眼中不時的流過一抹怨恨。
到了午後時分,木大老爺從衙門回來了,心情很是不錯。
事情他已經打探清楚,的确是有一戶鄭姓人家傷了五條人命,唯一活下來的孤女入了勾欄為娼。
此事,正是小王氏和木宏承做下的。狀告安平侯府的人,便是那個做了娼妓的鄭雙兒。
官字下面兩張口,全看怎麽喂。既然寒縣的父母官陳縣令顧忌着安平侯府的權勢不敢上門拘人,那就一切好說。
按着官場規矩,木大老爺同陳縣令坐下來品品茶,聊聊天,把應該說的話說開,應該表示的意思表示到位,這事也就了了一半了。
喝了三杯濁酒的陳縣令當着木大老爺的面再次升了堂,将前來擊鼓鳴冤,已打了二十殺威棍的的鄭雙兒又杖責二十,命讓衙役們把她扔出了寒縣縣衙。
并言稱,“這次,本官只是給你一個教訓。若下次再這般擾亂公堂,狀告朝廷命官,本官定不輕饒!”
木大老爺心中高興,直道陳縣令辦事妥貼,待有機會,定會在鎮國公面前美言幾句。
只這妥貼,卻只妥貼了兩個時辰。木大老爺轉回侯府,還沒等走到內宅倒又有衙役敲門。
這次來的兩個和上次的兩個不同,也不似上次那般和氣,走進府門後一把推開開門的家丁,站在臺階上嗓音洪亮的喊道,“誰是木王氏,誰是木宏承,快快随本衙役到順天府走一趟。”
再次迎出來的木大老爺腿都軟了。
順天府尹雖同木大老爺同是知府之職,卻是正三品的品級。且,順天府尹一直是由朝中尚書,侍郎等級的大臣兼任。別的正三品衙門,只用銅印,而順天府,用的卻是銀印。
由此便可看出,順天府是何種重要的地方。如今順天府的官差尋上門來,木老老爺怎會不怕?
那衙役回頭看到木大老爺,問木大老爺是誰。待聽得木大老爺報了姓名後,直言讓木大老爺也随着走一趟。
在聽聞小王氏帶着八個月的身孕後,衙役往開一面,說回去請示了府尹大人後再做論斷。
于是,木大老爺和木宏承兩人來不急同随從交待什麽,便随着衙役出了府,直奔順天府衙門。
木老夫人知曉後急了,忙讓人把木二老爺從鋪子上叫了回來,讓他去打探消息。
木二老爺出去了小半天兒的時間,讓人遞回來個消息,木宏承被收監了,木大老爺被停了官職,也被關進了順天府的大牢裏。
木老夫人聽到後差點暈過去了,待醒來後,對丫鬟婆子吩咐了下去,“這事,不許告訴大太太,若是惹得她動了胎氣,定不輕饒!”
潇潇院裏,小王氏已是聽聞了木大老爺被停了官職的消息,她捂着碩大的肚子努力平穩呼吸,在心裏對自己連番安慰。
安平侯府在京都之中是百年望族,木老侯爺所結交的官員中,有官拜一品的大員。除此之外,安平侯府在宮中還有兩位正得聖寵的皇妃。
眼下這點小事,根本就算不上是個事兒。
慢慢把呼吸平穩下了,她揚聲對外面喚了聲,“我渴了,沏壺熱茶來。”
須臾,田姨娘低眉順眼的進來了。将一碗湯汁放到小王氏的手邊,柔聲道,“太太,天色晚了,現在喝茶難免會擾了睡意。不如喝碗梅子湯吧……”
小王氏瞄了眼田姨娘微隆起的肚子,将梅子湯接到了手中,挑眉問道,“可是請郎中斷了男女了?”
“是個女孩。”田姨娘把頭壓得更低了,“太太,喝了梅子湯後早些休息吧……”
小王氏冷笑一聲,持起羹匙将紅得似血的梅子湯一口一口喝到了肚子裏……
第 178 章 忙夜
第 178 章 忙夜
夏日的夜晚寧靜而悶熱,帶着暑氣的風絲裹着蟬鳴微微拂過,帶來的不是涼爽,而是煩躁。
木婉薇倚坐在菱花格窗前的美人榻上,左手拿着一本詩集放在胸前,右手微曲撐着頭正在瞌睡。眉頭微皺,額頭上滲着細細的汗珠,粉嫩的桃腮帶着一絲紅潤。
秋錦站在她身邊打扇,也是熱得汗流浃背,兩鬓的發絲已經被汗水浸濕。
屈媽媽剛哄了木婉欣入睡,進來後看到這番情景笑了,對秋錦輕聲道,“怎麽不去領些冰來,何必這麽幹熬着……”
“姑娘來葵水了,肚子正痛着呢”秋錦右胳膊酸了,又換了左胳膊去搖,小聲道,“用了冰,怕是痛的更厲害了。還是忍忍吧……”
屈媽媽拿了針線轉身出去,小聲笑道,“我可去欣姐兒的房裏坐着去了,順便把綠萼來換換你。”
秋錦點頭,左手換右手又扇了會。
過了會子,合子跟在屈媽媽的身後進來了。合子接過秋錦手裏的蒲扇,邊對着木婉薇扇,邊輕聲喚了句,“姑娘,醒醒……”
木婉薇睡的本就不沉,秋錦和屈媽媽的話她都聽到了。此時合子一叫,也便把眼睛睜開了。因身下不爽利,也不願意動地兒,把書放到一側後用帕子按了額上的香汗,問合子何事。
合子一邊搖着蒲扇,一邊不慌不忙的輕聲道,“姑娘,府裏如今是亂了套了……”
自木大老爺和木宏承被順天府的衙役帶走後,侯府內便炸了鍋。
先是木老夫人心急的幾番暈厥,後是承大奶奶哭天喊地的收拾了東西,吵着鬧着要回娘家。
木二夫人聽聞後,又是去安撫木老夫人又是去按着承大奶奶,才把兩邊兒都給壓下來,木三夫人又開始發瘋了。
這回瘋得又是與衆不同,竟是披頭散發的沖到小廚房裏,拿着鍋碗瓢盆一邊敲打一邊唱起戲來。
四房也沒消停了,木四老爺一聽說木大老爺和木宏承入了大獄了,竟是收拾了房裏的細軟,帶着一個丫鬟跑了……
木婉薇笑了,這還真不是一般的亂。揉了揉眼睛,問大房怎麽沒動靜。
木大老爺才回侯府便被衙役帶走,還被停了官入了獄,這樣的大事,大房怎麽可能一點事也不出?
“姑娘,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呢。”合子眼珠一轉,滿滿的都機靈勁兒,“雖說老太太說了不許下人們把大老爺的事兒告訴給大太太聽,可我躲在梅林裏時,分明看到吳媽媽往竹苑裏去了幾次,還同小桃交頭接耳的,又塞了小桃許多的東西……小桃可是認財不認人的人,怎會不把聽來的消息告訴吳媽媽……再後,就更奇怪了,潇潇院竟是天還未黑便落了鑰……”
不僅落了鑰,在落鑰前還有許多的丫鬟婆子被提前下了差。合子尾随着一個婆子到了腳門處,問她今日怎麽這樣早就下了差,那粗婆子說是小肖氏吩咐的,說是怕丫鬟婆子們人多口雜驚了大太太,今個兒便讓她們早回去一會兒。
秋錦在一旁道,“這種時候,不是應該丫鬟婆子全都守在院子裏嗎?大太太可是帶着身孕,若出了事……”
“就是這個!”合子語速變得快了,“我匆匆跑回到潇潇院前時,便聽裏面丫鬟婆子哭天喊地的,随後吳媽媽便跑了出來往竹苑裏去了。沒一會,又從竹苑的方向跑回來,沒回潇潇院,又往二房去了……”
“吳媽媽便是去了二房又如何?”秋錦在後面揉着胳膊接話道,“早些時候我去找我娘,見二太太把許河家的,餘媽媽,周媽媽,劉媽媽,我娘,還有幾個平日裏能跑道說事兒的丫鬟婆子都打發了出去,二太太手裏的牌子怕是都放出去了……”
木婉薇這回是徹底精神了,她接過合子手裏的蒲扇,輕輕的搖了起來,額頭上的發絲随着微風上下浮動。
木二夫人這是不想讓小王氏有活路了,不然也不會這般巧把所有能出府跑道的人都打發了出去。還有小肖氏,這兩個人現在只怕是聯手了。
“姑娘,生孩子可是耽誤不得的事兒。”屈媽媽邊繞手裏的彩線,邊道,“大太太那肚子可是不小,如今又是早産……”
“那就別等着了,”木婉薇手中蒲扇一停,心中有了主意,對秋錦和合子吩咐了下去,“別讓吳媽媽和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了,眼下只有老太太知道了,大太太才可能有救。你們去看看怎麽能給指個明路……”
合子和秋錦點了點頭,手拉着手的急急跑出去了。屈媽媽接過木婉薇手裏的蒲扇輕搖,“姑娘,這是想幫大太太一把?”
“她活着,二太太才不能順心如意,”木婉薇把放在一側的書又拿起細看,臉上的笑甚是柔和,“敵人的敵人,是朋友……”
吳婆子往二房的一趟是白跑了,回到潇潇院一次,田姨娘又紅着眼睛把她攆了出來,直道她沒用,竟是連跑個腿兒都跑不明白。
吳婆子想進去看看小王氏,田姨娘卻狠聲道,“你可是會接生?如今太太生死攸關,你不速去尋了郎中回來,還在這裏羅嗦着什麽。琴姨娘在裏面陪着太太,還會出了差錯不成?”
說着,扶着夏蟬的手坐在回廊的欄杆上,眼中的淚似雨一般落了下來,“你這沒用的婆子,再不去,可是要了姐姐的命了……”
吳婆子哪敢再耽擱,一頭沖出了潇潇院,又往竹苑的方向走了。
來到竹苑的門前,攔路的還是先前那兩個粗婆子。直道木老夫人暈過去還未醒,讓吳婆子速去二房尋木二夫人主理此事,莫要耽擱了。
吳婆子急得就差給那兩個粗婆子跪下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找不到木二夫人,二房裏只有季姨娘在,可季姨娘手裏卻沒有出門的牌子……
正巧這時候,竹苑裏突然有人尖着嗓子喊了聲,“呀,老太太醒了……”
吳婆子一聽,再不顧着兩個粗婆子的阻攔,擦了眼淚直愣愣的就往裏面闖,“老太太醒了,我要見老太太……老太太,大太太身下見紅了……”
楊婆子提着燈籠從後院拐了出來,聽了吳婆子的叫嚷聲,扯開嗓門大叫上了,“什麽,大太太身下見紅了!大太太的月份不才八個月嗎?呀,定是動了胎氣了!這可是了不得了,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通禀了老太太……”
兩個守門的粗婆子眼中露出一抹怨恨,卻也不再攔着,終是放吳婆子進去了。
秋錦和合子見狀對視一笑,眼見着竹苑裏亂成一團,木老夫人帶着幾個粗婆子匆匆出了院門兒。
待到竹苑裏又安靜下來,楊婆子熄了燈籠,躲了丫鬟婆子摸到了竹林裏,對秋錦小聲笑道,“秋錦,同姑娘說聲兒,過兩日我帶了東西去尋她,又有兩位夫人……”
秋錦回了聲知道了,讓楊婆子再注意着竹苑的情況。然後借着夜色,和合子手拉手跑進竹林深處,從一處籬笆下的破洞下鑽了出去。
然後兩人兵分兩路,秋錦回了紫薇園中給木婉薇通風報信,合子則拍拍身上的土,往潇潇院的方向去了。
秋錦把事兒前前後後說了遍後,對木婉薇道,“姑娘,就是叫去了老太太怕也是不成了,我聽吳媽媽哭喊着時說了那麽一嘴,說她出來時,大太太身下的被褥都被血浸透了,那會離現在可有一個多時辰了……這事還有得鬧呢,姑娘,天色不早了,您就寝吧,明個兒就出準信兒了……”
木婉薇哪裏睡得着,執拗的一轉身子,又把書拿了起來,“我等……”
小王氏死了,木婉薇出了口惡氣。以前她只當吳婆子是受了木婉玉的指使才會在上元夜裏攔住了七巧問路。如今算是聽明白了,吳婆子是小王氏的心腹,謀害木婉欣的事小王氏也有份兒!!!
小王氏若是活下來,更好。她倒要看看小王氏和木二夫人以後要如果的明争暗鬥!
木婉薇這一等就等到了夜半子時,直到天上開始稀稀拉拉的下露水時,合子帶着一身涼氣回來了。她對着熬夜看了半晚上書的木婉薇道,“姑娘,生下來了,是個哥兒。雖然還沒足月卻有六斤重,這可是不小了。”
“大太太如何了?”木婉薇才不關心孩子如何,她在乎的是大人還有沒有活氣兒。
“大太太,”合子噗哧一笑,“大太太可是精神着呢,一把哥兒生下來,便指着田姨娘和琴姨娘大罵,聲稱是她們給自己下了落胎的藥,眼下,老太太正在審着這事兒呢……”
第 179 章 NO作
第 179 章 NO作
小王氏生下的那個哥兒份量雖不輕,身子卻極弱。生下來短短的半個時辰時,已是背過去兩回氣兒。一張小臉憋得青紫,哭得聲音還沒小貓大。
郎中一頭冷汗的救治了足足一個時辰,終是把這個早産下來的哥兒的命給保住了。
讓丫鬟婆子們好生照顧小王氏和新生的哥兒後,木老夫人将木二夫人,小肖氏,田姨娘三個人帶回了竹苑的西稍間中。
連茶也未吃一口,木老夫人先是命人把田姨娘按跪到了地上,疾聲厲色的問田姨娘給小王氏喝的那碗梅子湯裏面到底放了什麽污穢的東西,為何小王氏喝完不到半個時辰便會腹痛不止。
田姨娘跪在地上,被兩個婆子擰着肩膀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口口聲聲道只是碗普通的梅子湯,那梅子湯她不僅給小王氏喝了,自己也喝了,有小王氏身邊最為得力的吳婆子做證。吳婆子眼瞅着田姨娘在小廚房裏喝了一碗,才肯讓田姨娘把梅子湯端到小王氏的面前的。
“老太太若是不信,可以把吳媽媽叫來問上一問。也可讓丫鬟婆子去小廚房的竈上去看,因事出緊急,那半盅梅子湯和大太太用過的碗還放在那裏沒動。找了郎中一查便知。”田姨娘嗚咽道,“大太太動了胎氣早産,明明就是因為吳媽媽把大老爺的事告訴了她。老太太便是再不喜我,也不能将這事硬賴在我的頭上,好說歹說,我肚子裏現在還懷着老爺的骨肉……”
說到孩子,田姨娘突然看着自己的肚子大聲呼痛起來。
兩個粗婆子吓得松了手,田姨娘一下子歪倒在地,捂着肚子翻滾起來。
木老夫人就那樣冷眼看着,直到田姨娘痛得滿頭大汗,下身的裙擺浸出了血跡,才命粗婆子把田姨娘帶下去讓郎中看。
一仰頭,又命丫鬟去潇潇院的小廚房裏端那盅梅子湯後,然後,把淩厲的目光掃向了小肖氏。
如果不是小肖氏把幾個有侍候生産經驗的粗婆子都打發了出去,小王氏動了胎氣後潇潇院裏也不至于那般慌亂。
小王氏身邊的兩個丫鬟沒經歷過這種事,匆匆準備好了熱水,剪刀,幹淨的棉布後,再不知道要做些什麽。木老夫人到時,兩人正坐在小王氏的床前抱頭痛哭,而小王氏,早已暈厥了過去,整張床榻上全是血。
小肖氏哭得要比田姨娘有技巧多了,撂起裙擺跪在地上,一頓三挫,能邊哽咽落淚,邊把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得清楚幹淨,“是老太太不讓人驚了太太的,那幾個粗婆子平日裏慣會說小話,嘴上連個把門兒的都沒有。奴想着把她們攆出去,早早落了鑰,也省着太太聽了不應該聽的亂了心思。奴哪兒就知道太太讓吳媽媽四處打聽……自太太說肚子痛,奴便一時一刻也不敢離了太太的身邊兒,又是擦汗又是安慰,太太身下的血都是奴給擦的……奴把吳媽媽打發出去讓她請郎中,誰知竟是左三番右四次的也請不回來。她對奴說來了竹苑,粗婆子說老太太正不好不讓進,讓去找二太太。去找了二太太,二太太又不在二房,院子裏連個能做主拿事兒的婆子都沒有……奴當時都亂了,也不知吳媽媽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看着太太似個紙人似的躺在那裏,奴恨不得躺在那裏是奴……”
說罷,用手抓着胸口哭得更厲害了,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沒等木老夫人看向自己,木二夫人已是把帕子捂在臉上哭上了,“老太太,我院子裏的婆子丫鬟是都打發出去了,可還不是拿着拜帖去和咱們有關系的府上了?大伯和宏承在順天府的大牢裏關着,我能不心急嗎?只想着快些找到了門路,也好把他們搭救出來。誰知道事情那麽巧,便趕上了大伯母動了胎氣要早産……”
“那你又去哪兒了!”木老夫人把手側的桌幾拍得‘啪啪’做響,怒聲問道,“你離了我這兒不回院子,跑到哪個見不得人的旮旯去了!”
木二夫人臉上一白,‘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凄聲喊道,“老太太,您這話可是傷了媳婦兒的心了。昨個宏承媳婦兒非吵着要回娘家,三嬸子聽聞宏承入了獄又發了瘋,三叔叔不在,三房裏只兩個庶女算主子……還請老太太明白告訴媳婦一句,以後三房出了事兒,媳婦到底是應該管還是不應該管?是任着三嬸子作賤了自己,還是任宏承媳婦跑回娘家,把大伯和宏承入了獄的事宣揚的滿京都都知曉了?”見木老夫人臉上怒氣越來越盛,木二夫人哽咽一聲,收了咄咄逼人的氣勢,泣道,“說到底這怨誰?若不是大伯母和宏承那孩子合起夥兒來拿公中的錢放印子錢,欺民霸地,傷了五條人命又逼良為娼,怎會有人去順天府擊鼓鳴冤告咱們安平侯府?大伯進了門兒還口熱茶都沒喝上一口就被帶走了,這幾年來,大伯從一個領空饷的閑職做到知府,可是容易了。如今,這官職說被停就被停了……”
木二夫人所說的,也正是木老夫人心中怒着的。
她十七歲嫁到安平侯府,到如今近四十年的時間過去。除了木大老爺一個兒子入了仕途外,其餘皆是無能的。
可如今,唯獨這個有些出息的兒子卻被落了大獄!
一想到這個,木老夫人的手狠狠的揪上了胸口,臉上的怒色還未退去便被痛苦之色取代。
呂媽媽忙招呼了個粗婆子上前,兩個人又是掐仁中,又是捏虎口,直忙活了近一茶盞的功夫,木老夫人才瞪着涮了五彩漆料的鬥拱長吸了一口氣,嗓子裏‘嘟嚕’一聲,算是把氣順過來了。
這期間,木二夫人就一直用帕子抹着眼角在那裏偷看,直見木老夫人緩過來了,才凄聲喚了一聲‘姨母’,從地上爬起來跪到了木老夫人的腳下,哭道,“母親,您可定要消消氣,顧着些身子啊。二郎徹夜未歸,定是出去打點了,明個兒一早定會有信兒的……”
木老夫人大口喘着氣,将視線落到了窗外。此時,天邊已是露出了魚肚白,天,就快要亮了。
這個時候,凝露進來了。郎中已經請來了,田姨娘腹中的孩子已經保住了。切了脈,是個男孩。
若是以前,木老夫人聽到大房中有人懷了男胎,定會歡喜的不得了。如今,蒼老的臉上卻一絲喜色也沒有。
讓呂媽媽退到一邊後,木老夫人又問那梅子湯可是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