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進言 (20)

用過多的朱砂而死……”

“那又如何?”了仙輕揚柳眉,“良貴妃殁于朱砂,就必是服用丹藥所至?皇後娘娘為何不命人驗那丹藥,看丹藥之中的朱砂是否足矣害人?”

賢貴妃聽聞此話,眼睛驟然一亮。忙從後面起身走到前面,對皇帝跪下,言稱良貴妃病危之時,她是第一個趕來的。恰巧在良貴妃寝榻旁的錦盒中看到一顆丹藥,此時正好可以拿來做驗藥之用。

木婉柔心中一寒,冷汗滲了出來。她從來沒想過,那煉得硬梆梆,連咬都咬不動的丹藥居然可以驗。

“那丹藥硬如鐵物,要如何來驗?”皇後沉下臉色,冷聲道,“朝陽公主莫要在這裏胡言亂語!”

“皇後娘娘竟是知道那丹藥硬如鐵物……”了塵仙姑輕蔑的一笑,回頭對皇帝道,“還請皇兄讓閑雜人等退下,只留下相關之人和三位太醫便可!”

皇帝對身側的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馬上帶着宮女将跪在地上的妃嫔都請了出去。最後只剩下了賢貴妃,木婉柔,木婉薇,承大奶奶和三名太醫。

木婉晴籌措了下,看了兩眼賢貴妃後跟在別的妃嫔後走了。

待人走淨後,了塵仙姑命宮人拿來了一只白玉碗和一壺清酒。

她把清酒先讓三位太醫看過确認沒有問題後,将酒倒到了玉碗之中。然後,把從良貴妃寝殿中搜出來的那顆芙蓉養顏丸放到了酒裏,靜等片刻,那紅色的丹藥竟是慢慢融化,同酒水混在了一起。

木婉薇看得驚奇了,她從來不知道酒可以化了丹藥!

了塵仙姑又拿出芙蓉養顏丸的藥方,交給了為首的史禦奉,道,“史太醫可以對照着藥方仔細查驗,看看這丹藥是否是害人之物!”

史禦奉不敢怠慢,命人将玉碗拿到隔壁後,自己同另兩位太醫過去驗藥了。

這空當,木婉薇擡頭去看了塵仙姑,心中滿是見到親人的歡喜。居到別院後,她幾次想回清心觀都怯步了,她怕自己不争氣的樣子讓了塵仙姑見了失望……

三位太醫驗得頗快,只一會便從隔壁出來。李太醫先史禦奉一步将藥方交還給了塵仙姑,然後對皇帝說那丹藥無毒。裏面的确含有朱砂,量卻很少,半月服用一次根本不會致命。

得了這個結果,了塵仙姑沒再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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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離去時,自始至終沒有看過木婉薇一眼的她走到木婉薇的面前,冷冷道了句,“自你下山還俗,便一直為道門添禍。我來之前已是同你師父商量過,逐你出師門。從今以後,你不再是道門的俗家弟子。也不要再讓我聽說你為道門惹了罵名,否則,我定不輕饒!”

說罷,拂袖離去。

木婉薇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了那裏,待明白了塵仙姑也同自己疏遠了後,眼睛模糊了。

了塵仙姑離開後,殿內又沉寂了。良久後,皇帝回頭對皇後道了句,“皇後,你跪下。”

聲音雖輕,卻是滿含怒氣。

皇後身子一抖,起身落跪,看着皇帝道,“皇上,您不會認為,此事是臣妾所為吧?!”

皇帝沒有回答,而是命宮女帶木婉薇和承大奶奶下去了。

宮女并沒有馬上送木婉薇和承大奶奶出宮,而是将她們分別關到空閑的房屋裏看管了起來。

木婉薇被放出宮時,已是四日之後。承大奶奶,已是早她一日先被放出去了。

将木婉薇送到出宮門口的嬷嬷警告道,“木姑娘,您保下一條命已是大喜,出了宮後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自己心中好好掂量掂量,莫要為自己惹下殺身之禍。”見木婉薇點頭後,又道,“已經傳話給你府上讓他們派人來接,你這裏好生等着,等車來了,自會有宮人放你出去。”

木婉薇又是點頭,待那嬷嬷走後,她扶着宮牆走了許久,最後在一處遮陽的地方坐了下去。

然後,掰着嫩白的手指在心中暗數,這半年之間,有多少人離她遠去。

想到了塵仙姑時,眼圈紅了,自言自語的道了句,“我果真行克,我不光克別人,我還克自己……”

長長的嘆出一口氣,木婉薇将眼睛閉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她睜開眼去看,見江顼剛好在自己面前蹲下。

江顼用帕子捂着嘴猛咳了兩聲,看着眼神空洞的木婉薇道,“我還以為是個死了的宮女,正想着宮人真是沒規矩,竟任人死在了這裏……”

木婉薇的目光落在江顼黑青的眼圈和那塊帕子的鮮紅血跡上,歪着頭回了句,“那你呢,這是要死了?”

江顼把帶血的帕子塞進袖子裏,又猛咳了幾聲後,對木婉薇道,“死過了,後來想想死的不甘心,便又從墓裏爬出來了。走,爺帶你出宮……”

第 211 章 驅逐 【賞 加】

第 211 章 驅逐 【賞 加】

江顼是乘着馬車來的,如今木婉薇坐了進去,他則避嫌的翻身上了一匹棗紅色的大馬。

才一坐穩,又是一陣猛咳,臉上的青色更濃。

“爺,您上幾日縱馬行了幾百裏,現在可騎不得馬?”江顼的随從小尾巴拉了馬缰繩不放,道,“要不爺坐在簾子外,左右也沒有人知道裏面坐着位姑娘。”

聽了這話,木婉薇挑起簾子往向看了一眼,對江顼道,“你病得這樣重了,還縱馬行了幾百裏,你當真是不要命了?”

“本來爺的身子已經好了大半了!”小尾巴回頭對木婉薇道了句,“要不是心急縱着黑風……”

“我命硬,無礙。”江顼悶咳了兩聲,打斷了小尾巴的話。他彎腰把馬缰繩從随從的手裏接過來,輕聲道,“我只跟在車側慢慢的走,你快去駕車,宮門之外不能久留。”

得了這話小尾巴不再猶豫,跳上馬車後一甩帶着紅櫻的馬鞭,馬車動了起來。

江顼把木婉薇帶到了錦繡綢緞莊,木婉薇去後院略作梳洗時,他則命小尾巴去對面的酒樓裏要了一桌席面送過來。

待木婉薇梳洗出來時,席面已經在後堂中擺好。

兩人對面做好後,江顼盛了碗熱湯放到了木婉薇的面前。

木婉薇心思恍惚,只顧垂着頭發呆。

待發現将江顼在看她時,不好意思的笑了,擡手随意的指了指四周,言稱要把鋪契還給江顼。

說着,擡起左手,用右手去袖擺裏翻地契。她記得那一日同丘掌櫃說完事後,是讓秋錦把鋪契拿來給她的,打算當日下午便到鋪子上看看,若能遇到江顼就還了。

寬大的袖擺滑下,手腕上那道依舊猙獰的疤痕映在了江顼的眼眸中。

江顼掃了兩眼,捂着胸口悶咳了兩聲,道,“不用找了,送你了,就是你的了。你便是把鋪契還回來,丘掌櫃還是會尋你說事,這店是陪是虧,也都要你自己擔着。”

木婉薇翻了會後,略有些遲鈍的腦子反應過來。那日秋錦是把鋪契拿來了,可還沒等她接到手中,就被兩個嬷嬷擰上了馬車。

“改日再給你吧,”因心不在焉,江顼的話在她的耳邊一掃而過,連腦子都沒過。

江顼輕嘆一聲,持了酒壺斟了杯酒,自己剛要喝,又對木婉薇挑眉道,“你可是會喝酒?”也不等木婉薇回答,把酒杯推到了木婉薇的面前,道,“會的話我就便陪你喝兩杯,若不會的話,可以現學……”

然後,自己又提壺斟了一杯,仰頭喝了進去。

木婉薇皺眉,把酒杯持在手中,道,“似乎我非喝不可了。我酒量淺,只喝一杯好了……”

說着将袖擺擋在面前,把杯中的辛辣之物喝了下去。

烈酒滑過喉嚨,木婉薇輕咳了兩聲。品了品口中的苦澀,頓時哀上心頭,眼圈紅了。道了句這酒真辣,拿過酒壺,又倒了一杯。

兩杯烈酒入胃,木婉薇咬着手腕爬到桌子上,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睛流出來。

江顼沒勸,拎着酒壺又給木婉薇斟酒。待木婉薇拿過去一口喝下,便再續上一杯。直到木婉薇兩頰染上醉意,眼眸變得恍惚,才輕聲問道,“你手腕上的傷如何來的?”

木婉薇醉得不清,她把左腕拿到眼前細看了會,然後指了指的心口,對江顼笑着比劃道,“那一日,這裏和被紮了無數刀一樣。我,實在受不住了。便拿着剪刀,用力的一紮,再一挑……”

江顼躍過桌子握住了木婉薇的手腕,阻止她将割腕的動作重複一遍。待木婉薇又拿了酒杯去喝酒時,問道,“鎮國公被人誤傷,京都中人都傳那是你克的那一日?”

“不是。”木婉薇眨了眨眼,把沾了酒水的手往桌子上一拍,道,“楊林把玉佩拍碎的那一日……”

借着醉酒,木婉薇把藏在心中半年的心醉和不解都說了出來。楊林既是早知道她是鎮國公的外甥女,為何還要對她好。既然兩人已經說好了遠走天涯,又為什麽要打傷鎮國公?

最後,她抱着酒壺,一邊喝酒一邊落淚,“江顼,我什麽也沒有了,舅父舅母沒有了,楊林沒有了,表哥表妹沒有了,就連小六都落發為尼了……我以前認為,我的名聲再狼藉再不堪,最起碼還有師父和了塵仙姑是不嫌棄我,是永遠對我好的……可如今,連她們也不要我了……”

江顼伸手去搶木婉薇手裏的酒壺,“別喝了。”

“你看我醉了,其實我從沒這樣清醒過。”木婉薇抱着酒壺不肯松手,對着壺嘴又喝了一大口。被嗆的直咳嗽,眼淚流的更多了。

“薇兒,”江顼站直了身子,背着手道,“你現在真是清醒的?”

木婉薇點頭,倒了倒被喝空的酒壺,紅腫着眼眸對江顼道,“再來一壺……”

“說的話不會反悔?”

“再來一壺……”見江顼還是不動,木婉薇把酒壺扔了出去,“不反悔,再來一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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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大奶奶出宮前嬷嬷曾經叮囑了讓她三緘其口,不要給自己惹下禍端。可她在回到安平侯府後,還是将宮中所發生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訴了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

待承大奶奶走後,木老夫人沉着臉色道了句,“到底是個禍害,如果不是那個修道的朝陽公主前去為道家仙丹正名,只怕如今整個安平侯府都被她給牽累了。”

木二夫人怎麽想都覺得現在不是擔心什麽仙丹不仙丹的時候。聽承大奶奶話中的意思,是木婉柔将良貴妃的死因推到了丹藥身上。如今證明了丹藥無毒,那木婉柔……

聽了木二夫人的擔憂,木老夫人道了句,“這事我心中有數,你不必白挂心。”

木婉柔是十二皇子的親娘,犯再大的錯,皇帝看在十二皇子的份上也不會賜了死罪。最多,也就是降了位份。她降了位份,木婉晴定會升了位份。

這倆姐妹誰升誰降,對安平侯府來說都一樣,皆是助力。

沉思了一會,木老夫人道了句,“翻翻黃歷,看看這幾天可是有小吉之日,我要進祠堂!”

木二夫人沒問木老夫人要做什麽,将黃歷拿出來細看須臾後,說後日便是小吉之日。

“準備三牲祭品,”木老夫人閉上了眼眸,下了決定,“家門不幸,出了這種行克的孽障。我要把她從族譜上除名,從此後,她再惹下什麽樣的禍端皆同安平侯府沒有關系。”

木二夫人一愣,“侯爺那裏……”

“把她送到別院中去住就是侯爺下的決定,侯爺早就不認她這個孫女兒了……”

聽了木老夫人如是說,木二夫人不再猶豫了。起身出了竹苑,讓下人去準備三牲祭品和祭祀用品。

木老夫人進祠堂那日,在京都之中的木家子孫皆是到場了。就連木宏宇夫婦,也是被特意請了回來。

到了吉時,木老夫人親手打開了祠堂的大門,在獻上三牲供品,拜祭了祖先後,讓守着祠堂的族人把族譜請了出來。

木家的族譜是用竹簡刻成,當幼兒長到十歲的年紀,名字會用小刻刀一筆一畫的刻在上面。

其實早在十年前,安平侯府的女孩是不上族譜的。是自從出了一位木娘娘後,木老夫人才定下了這樣的規矩。

木老夫人将族譜放在一張卷頭案上慢慢打開,目光在上面所刻的一個個名字上劃過。待看到木婉薇的名字時,拿着刻刀在上面用力的劃了幾字。剛想要将族譜卷起來,又瞄到了木婉欣的。猶豫了下,将木婉欣的名字也劃了下去。

讓守祠堂的家奴把族譜放回原處後,木老夫人走了出來,對着大大小小幾十孫男弟女正是宣布,已将木婉薇姐妹從族譜上除名,再不是木家子孫。以後無論那對姐妹再惹出何樣的禍事,皆同安平侯府無關。

說罷,又讓呂媽媽拿出了一張單子,對衆人道,“到底是府中養大的,我不能看她們姐妹輪落街頭衣食無依。這張單子上是柳氏當年的陪嫁之物,我便把它交與她們姐妹,保她們姐妹三餐無憂……也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了……”

在木二夫人道了幾句老太太慈悲後,衆人皆是散了。二房三房幾個庶子同木老夫人知會了一聲後出府了,目的是将木婉薇姐妹被驅逐出安平侯府的事宣揚開來。

木老夫人回到竹苑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若不是當年木老侯爺攔着,她根本不會讓木婉薇進安平侯府的大門。如今把她徹底攆出去,心中算是痛快了。

唯一的遺憾是她再吃不到芙蓉養顏丸,可承大奶奶說的清楚,朝陽公主已經不讓木婉薇再煉丹送人了……

正想着,木二夫人進屋了,說宮中來了位傳旨的公公,此時正在花廳中候着呢。

宮中來人,木老夫人不敢怠慢。換了身诰命夫人的服飾後,帶着一群女眷去花廳接旨。

那傳旨的公公右手舉着聖旨一直沒有落坐,見到木老夫人進來後微點了下頭後。掃了眼衆人後,尖着嗓子問道,“哪位是安平侯府五姑娘木婉薇,過來跪下接旨。”

木老夫人聞言臉色一沉,對那傳旨的公公說了她已經把木婉薇逐出家門,并道,“不管她再惹下什麽樣的禍事,都再同安平侯府無關!”

傳旨的公公聽後神色一變,抖着左手的蘭花指不敢置信的問道,“什麽,如今五姑娘已經不在安平侯府了?”

沒等木老夫人再說話,傳旨太監‘哎喲’一聲,跳腳道了句,“那勞煩老夫人告知,五,木姑娘現在何處?皇上下旨将她賜婚給安慶王府的世子爺為世子妃,沒了她接旨,咱家要如何回宮複旨啊!”

第 212 章 并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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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旨太監心中甚是煩躁,以往不管他進哪個府邸傳旨,不管傳什麽樣的旨,家主皆是要塞與他份量不輕的賞錢。

可這次,別說拿到賞錢了,只怕連旨都傳不下去。

跟着木二老爺和幾個小厮去了別院依舊尋不到木婉薇的人影後,傳旨太監怒了。

他把蘭花指往木二老爺的鼻尖上一指,咬着牙,氣急敗壞的道了句,“若木姑娘有了什麽好歹,咱家非把你們把她趕出府門,任她颠沛流離的事回禀皇上不可!”

木二老爺被指得一愣,他多日來住在店鋪上,今日是為了木老夫人要進祠堂才回來的。他只聽木二夫人說了一嘴,說宮中傳出話來讓安平侯府昨日午時去宮門口接人,可木老夫人沒讓……

想了須臾後,木二老爺擦了額頭上的冷汗,對傳旨太監說木婉薇與鎮國公府的交往一直密切,許木婉薇是去尋舅父了也說不定。

傳旨太監腳下不再耽擱,上了馬車後命人往鎮國公府去。

誰知鎮國公府依舊沒有木婉薇的身影。

鎮國公府的花廳之中,木二老爺冷汗直流,頂着傳旨太監的目光,結巴道,“她自小是在山上修行的,沒準是回了道觀……”

“呸!”傳旨太監一口吐沫啐在了地上,指着木二老爺惡狠狠的道,“如今宮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朝陽公主的授意下,木姑娘已不再是道門弟子。如今,她又怎會往山上去!”

木二老爺茫然了,木婉薇雖不受木老夫人喜愛,卻也是養在深閨,她熟識的人能有幾個,又能去哪兒?

傳旨公公氣得不清,眼瞅着太陽往西偏去,不再尋了,同鎮國公夫人說了幾句賠禮的話兒,上了馬車回宮去了。

來到宮門口正好遇到了前去安慶王府給江顼傳旨的太監,兩人不由得相互吐起了苦水來。

給木婉薇傳旨的太監是沒尋到人,所以只能将聖旨原封不動的捧回來了。而給江顼傳旨的太監,卻是得了安慶王妃好一番難為。聖旨說沒傳下去吧,倒是留下了。可說傳下去了吧,安慶王妃并未叫江顼出來接旨。

賜婚的聖旨,沒有本人出來領旨,那還是個事兒嗎?

傳旨的太監一走,鎮國公夫人就癱坐在太師椅上了。閉着眼眸思了須臾後,把胭脂叫到了身前,道,“派人出去找,定要把表姑娘找到。”

“太太,公主那裏……”

“顧不得了。”鎮國公夫人擺擺手,“公主那裏我去說,你速去……”

“太太,公主可是帶着身孕呢。”胭脂跳了腳,“若真有了好歹,咱們阖府上下可是……”

公主就是公主,便是下嫁到臣子之家,依舊是公主。不管她平日裏是如何柔和溫順,骨子裏養成的嬌貴跋扈是改不了的。

她說自己帶着身孕,不許身邊的人同行克之人有所交集,還會有人說個不字嗎?

若真出了事,又有誰能擔當得起這份責任?

鎮國公夫人心意已定,又豈是胭脂三言兩語能說通的?拿了腰牌遞給胭脂後,叮囑道,“莫要張揚了,表姑娘的名聲要緊……”

胭脂想氣呼呼的想回一句表姑娘早沒名聲了,到底是沒說出口,拿着對牌跑出去了。

鎮國公夫人暗嘆一聲,別人或許不知,她自己心中卻明白。她這半年來對木婉薇不聞不問,藍城公主不喜只占一小部分因素。更重要的是,她是真動了氣。

鎮國公同她相濡以沫二十載,她再疼木婉薇,也接受不了木婉薇所選的良人把鎮國公打個半死。

再有就是柳纖雪大喜的日子被破壞,最後只能迫于輿論匆匆而嫁。

鎮國公手握北元大半兵權,他傷重的消息一經傳出,軍營中是何樣震動是可想而知。皇帝曾經想過收回兵符,最後卻被太子朱佶勸下了。

軍中正是不安之時,若現在收回鎮國公手中的兵權,等于直接告訴了數十萬雄兵,他們的平遠大将軍已經重傷不治。

唯一的方法,就是安撫,讓軍中幾位心思各異的将領确信鎮國公的傷勢已無大礙。

柳纖雪和葉元的親事,說白了,是辦來安撫軍心的。

夫君重傷在床,前路渺茫,女兒卻穿着大紅嫁衣出嫁,人前笑臉人後落淚……

鎮國公夫人這個為人妻為人母的心中有多苦澀,外人又怎會知曉?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加起來,她又如何能像以前一樣對木婉薇親近?

可如今聽聞了木婉薇先是被逐出師門,後又被逐出家門,現在連個人影都尋不到了,心中終是承受不住了。

到底是她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裏疼了幾年的孩子,現在竟是落得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了。

鎮國公府的人派出去的同時,安平侯府的人已是穿梭于大街小巷。兩路人馬不敢大聲張揚,一直尋到了日落時分,還是沒有尋到木婉薇的蹤跡。

所有人皆是想,木婉薇,怕是,不好了……

到了當夜亥時,一輛馬車無聲息的停在了鎮國公府門前的下馬石前。守門的何從見半天沒人下車,便迎上去問來人是誰。

連問了幾聲沒人回答後,拔出刀挑開了車簾。遞目一看,裏面躺着的人正是被衆人翻遍京都尋了一日的木婉薇。

何文不敢耽擱,一邊吩咐了人去通知鎮國公夫人,一邊領着幾名侍衛在周圍搜尋了起來,看是何人把木婉薇送到了這裏。

木婉薇難受的厲害,她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一壺,兩壺,還是三壺?到最後,酒到嘴裏都沒味兒了,江顼同她說什麽她也聽不清,硬着舌頭說了許多胡話後,頭一歪醉過去了。

迷糊中,好像被人帶到了香屋軟榻,有人拍着她的後背讓她吐,又給她灌了不少味道酸酸的湯汁。期間,好像還有人喚了兩聲姑娘,帶她去沐浴。

她睜開朦胧的眼睛,覺得那個聲音柔柔的人像極了芍藥。于是她拉着那個人的手痛哭,對芍藥說了塵仙姑生她的氣不要她了,說她現在什麽也沒有了。

然後,她聽到了好聽的瑟聲,有人叫公主。再後,一個人柔柔的把她抱在懷裏輕晃,就好像小時候不聽話鬧脾氣時,被了塵仙姑捉過去訓斥一番,然後抱在懷裏撫瑟時一樣。

抱着那個人的腰身,聽着熟悉的心跳聲,木婉薇止住了折騰,睡得踏實了。

待木婉薇再睜開眼時,入目的是清明居。她揉了幾次眼,發現自己還是在清明居。

翻身坐起來,看到守在床榻旁睡熟的丫鬟,木婉薇心中生起一絲怯意。她是不是醉酒後哭着鬧着要到鎮國公府來,然後就被江顼送來了?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木婉薇慚愧的把臉埋在了繡枕中。鎮國公府已是疏遠她了,她還賴着人家不放,是要有多不要臉面啊!

心中懊悔了會後,木婉薇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榻。把一身自己并不熟悉的衣裳拿過來穿上後,狠狠錘了兩下宿醉後痛到不行的腦袋,悄手悄腳的離開了清明居。

一出屋子,木婉薇被迎面撲來的寒風吹得打了個哆嗦。深秋的夜正是冷的時候,她有心回屋去尋件披風,卻做罷了,半年前鎮國公府已是把她們姐妹的所有東西都送回安平侯府了。

此時正值黎明,一顆啓明星高高的挂在夜空之上。木婉薇抱着肩膀,小心躲了尋夜的粗婆子,按着記憶裏的小路直奔了腳門兒。

待磕磕絆絆走到時,太陽已經在天邊露出了半張臉。腳門已經開了,下了夜差的婆子婦人們左邊畫名兒右邊交牌子,一個一個的魚貫出去。

木婉薇瞅準了機會,混了出去。

腳一踏出鎮國公府的院落,木婉薇心底的不安感稍稍變淡了幾分。自己又給鎮國公府添亂了,這麽識相些悄悄走最好,省着讓鎮國公夫婦更加厭煩。

雇的馬車腳程不快,行到京郊別院時,已快是午後未時了。

木婉薇身上沒帶銀兩,下了馬車後,捂着餓痛的胃敲響了別院的門。

開門的是秋錦,見在木婉薇,驚喜的喚了聲姑娘,又問木婉薇這兩天到底去哪裏了。

木婉薇胃揪痛的厲害,讓秋錦先付了車資,然後進去慢慢說。

一走進後院,木婉薇發現了幾分不同。屈媽媽,木婉欣和幾個丫鬟都不在。只有兩個原來這個院子裏的兩粗婆子在收拾箱籠,一副要搬家的樣子。

秋錦關好門後跟了上來,連聲問木婉薇去哪了,怎麽那麽多人都沒找到?

木婉薇卻只問了一句,“欣兒哪去了?”

秋錦回道,“昨個兒晚上,被二老爺接回府裏去了。不僅把七姑娘接走了,還把櫻桃,合子,屈媽媽也強行接走了……”

木婉薇的眼眸眯了起來,剛想問為什麽,又捂着火燒火燎的胃道,“先給我弄吃的,我直覺聽完後肯定吃不下東西,還是先吃飽了再說……”

秋錦點頭,飛快的跑去廚房煮了碗爛爛的素面。

木婉薇揉着胃吃完,一惡心,又全吐了出去。鼻子裏嗆了酸水,難受的直流眼淚。

秋錦想再去煮,她卻不讓了。

漱了口,拿帕子擦了鼻涕眼淚後,她圍着錦被坐在了床榻上,打了個寒顫對秋錦道,“說吧,我不在這幾天都發生什麽了?”

秋錦又去沏了壺熱茶,放在木婉薇的前面後,說開了。

頭等大事,自然是皇帝賜婚,把木婉薇指給江顼做世子妃了。其次,便是木老夫人已經把木婉薇姐妹逐出木家,再次,便是木二老爺把木婉欣接回安平侯府。

秋錦将事說完,木婉薇心裏也便思出了個大概。

如果賜婚的聖旨下的早,木老夫人是絕對不會把她們姐妹在族譜除名的。現在把木婉欣接回去,無非是想将自己也拉回去。

秋錦摸了摸木婉薇滾燙的額頭,皺了眉頭又問了句,“姑娘,您到底去哪兒了?”

木婉薇捧着熱茶喝了口,回道,“我能去哪兒,我在鎮國公府啊。”

秋錦被木婉薇一句話說迷糊了,“姑娘,您前個兒出宮,前個兒就沒了蹤跡,昨個兒一天鎮國公府和安平侯府的人幾乎将京都翻遍了也沒見你的人影兒。您要是就在鎮國公府,鎮國公夫人為何還要派人四處尋您。不僅如此,就在您回來前不到半個時辰,鎮國公府還來人問您有沒有回來……這事兒對不上啊。”

“前個兒?”木婉薇眼中露出迷茫,“我不是昨個兒出的宮嗎?後來和江顼去了錦繡綢緞莊喝酒,再後被送到了鎮國公府。我是天沒亮就私下跑出來的……”

秋錦搖頭,又肯定的道,“您是前個兒出的宮,肯定沒錯。”

木婉薇腦子暈暈,把茶杯放下,抱着棉被躺在了床榻上,自言自語的道,“那我前天夜裏和昨個白天去哪兒了,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她迷迷糊糊中看的不是鎮國公府的話,那會是哪裏?難道抱着她睡覺的真是了塵仙姑?

只一思,便把這個想法否定了。

那一日在宮中了塵仙姑把話說的那般絕,怎麽可能再會管自己。再說,江顼怎麽可能想到把自己送到了塵那裏去?就算送去了,自己又怎麽會在鎮國公府醒過來?

木婉薇把被子往頭上一蒙,不再想了。現在她頭痛的厲害,只想睡覺。

秋錦卻沒成全她,将被子往起一拉,又問道,“姑娘,那您知道為什麽皇上會突然賜婚,把您指給江世子為妃嗎?”

這個木婉薇更搞不明白了。初聽了秋錦說皇帝賜婚的事後,她心中的确是震驚了,可只一會便不再想了。

自己一個敗名遠揚的棄女,哪有臉面讓皇帝親自下旨指婚?再說,江顼也根本不可能娶她,因為江顼有他青梅竹馬的表妹司徒靜。

對秋錦晃了晃手,木婉薇道,“江顼不會讓這事兒成的,他肯定會去求皇帝收回旨意,然後再請旨迎娶他表妹……”

秋錦苦了臉,“這都什麽事兒啊,要是皇上真收回賜婚的聖旨,姑娘可就成了京都裏的大笑話了。以後……”

“早就成了笑話了,不差這一次。”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以前木婉薇還會為自己名聲不好傷感一下,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反正,已經不能更壞了。

“姑娘倒是想得開,只怕老太太……”秋錦欲言又止,長嘆一聲,給木婉薇蓋嚴了被子後,道,“我去請郎中,姑娘您好好睡會兒……”

聽到秋錦提木老夫人,木婉薇把頭從被裏伸出來,讓秋錦去吩咐那兩個粗婆子別收拾東西了。

待江顼去求皇帝把聖旨收回,她們姐妹還是要被趕出安平侯府。與其來回折騰,倒不如不動。

然後又問了句,“鎮國公府派人找我,是在聖旨下了後還是下了前?”

聽秋錦說是聖旨下達後,木婉薇笑的凄楚。臉朝裏躺踏實後,輕喘着道了句,“不想啦不想啦,左右就這樣了。一個人挺好的……”

秋錦知道木婉薇又傷心了,擡手擦了眼角的淚,又拿了床被子給木婉薇蓋上了。摸木婉薇額頭滾燙,人已經迷糊了後,急匆匆的出去了,吩咐了一個看起來腳步麻利的粗婆子去請郎中,然後自己打了盆涼水,擰了帕子給木婉薇敷額頭。

過了約一個時辰,別院的院門被砸的山響。聽了粗婆子的通禀後,秋錦連忙跑去開門,嘴裏還念叨着,“怎麽才把郎中請回來?姑娘已是燒得迷糊了……”

門一開,愣住了。

門外除了站着一個粗婆子和郎中外,還站了三隊人馬。

分別是宮中的傳旨太監,鎮國公府的馬車,安平侯府的馬車。

第 213 章 血狀

第 213 章 血狀

秋錦心中再不願意,也是好聲好氣的将傳旨太監,柳景瀚,木二老爺請到了前院的正廳之中。然後,又命請來郎中那名粗婆子把郎中請到後院的偏廳中去喝茶,言稱等她處理完前廳的事,再帶他去給木婉薇診脈。

給三個人沏最好的茶後,秋錦對幾個言明了,如今木婉薇正病着,不能出來見客。有什麽事,改日再說。

傳旨的太監到是好說話,他今日出宮另有別的差事,只是偶然在路上遇到安平侯府的人,聽聞木婉薇找到了,所以跟過來看看。

既是人病着,自己聖旨又沒拿,也就沒多說什麽。

柳景瀚聽說木婉薇病了,眉頭一皺,一言沒發,站起身來在正廳中左摸摸右看看,濃黑的劍眉時不時的挑動一下。

木二老爺的目的就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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