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最近進步很快嘛,安安。”聽到誇獎,陸安安笑得眯了眼。
“多虧了你幫我。”
沉默了一陣,對面的男人似乎有些緊張,局促地問道:“安安,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聽老師說,你以後不來參加油畫課了。”
“對。我要參加自考,可能沒有那麽多的時間。”
“行……行吧。”勉強應和着,這與他想象中的回答不太一樣,“那你要加油,争取早日考上。對了,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一直都在。”他像是鄭重宣誓般地說道。
“說起來,我正好有事想請你幫忙。你不是最近剛畢業嘛,有空嗎?”
“你說。”
“就是我弟弟,你知道的。他體質有點差,我有點擔心他,就想着能不能讓他跟着你鍛煉一下。
他從小父母都不在了,一直跟着我,我又擔心他沒有一個男性長輩可以教導一下,又不放心将他交給別人。
但是我們認識很久了嘛,對你我放心得下。如果有空的話,我想聘請你做家庭教練,然後每周帶着他出去鍛煉一下,然後和他聊聊天什麽的。”
“當然,我會付給你報酬的。”
對面的男聲消失了好一陣,陸安安幾乎都要以為對方要委婉拒絕了。
沒想到手機裏傳來情緒高昂的聲音,“我,我最近都有空,閑得很。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他。不過報酬什麽的就不用提了,都是朋友,哈哈。”
陸安安忍不住笑了出來,“謝謝你,不過報酬可不能少。”
“那我們周末約個時間,你先和他見一面,行嗎?”
對方爽快的答應了,還絮絮叨叨地念叨着禮物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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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安連忙打斷他的話,“不用啦,你來就是幫我忙了。時間要到了,我要去接孩子了,那我先挂了,拜拜~”
滑攏手機,挂斷電話。
陸安安将手機放在一邊,起身去卧室換衣服。她一直琢磨着要不要讓小六去學習武術,但是三天前的意外來訪卻讓她下了決心。
三天前。“咚咚咚。”不多不少的三聲敲門聲,有規律的一陣而一陣的傳來。
陸安安打開房門,還門前站着一男一女。看着像社區服務人員。陸安安也是禮貌地和兩人聊天,直到他們面帶微笑語氣溫和地介紹他們自己。
陸安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不是小說中收養小六的惡魔夫妻嗎?一瞬間瞳孔放大,不自覺地抓緊了門框,有些顫抖的右手貌似不經意地撥開手機。
這兩人是來和她“好言好語”的商談小六的歸屬問題。慶幸的是,在她拒絕之後,兩人只是對視了一下,像是達成什麽共識般,幹脆地離開了。
他們沒有說出威脅性的話,但是陸安安的心卻一直不能平靜。她穿越過來的時候也才十八,哪裏見過真正的壞人,這可把她吓得不輕。
他們是怎麽知道她的家庭地址又怎麽找上門來,門口保安又怎麽會讓他們進來?也許他們就住在這個小區……
越想越不對勁的陸安安感到很惶恐,她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穿來之前也才高中畢業,哪見過這種事。當下就決定要搬家,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搬到警察局旁邊,于是這兩天一直在托人找房子。
陸安安也因此決定讓陸南山來指導小六做些鍛煉。她自己可能還好,那對夫妻并沒有傷害她的意圖,但是這個世界的惡意是沖着小六來的。
所以務必要讓小六學習一些自保的技能。
翻開小說,雖然反派宮伯玉的童年描述在惡魔夫妻死亡後就中斷了,但她依舊可以想象可能會發生多麽糟糕的事,甚至比她想象得糟糕。
一想到小六可能會遭遇那些事,陸安安只覺得一股血往頭上沖,又是憤怒又是惶恐,兩年的朝夕相處,她現在已然是把小六當成親弟弟看待了。
巧的是,陸安安退出娛樂圈後就一直清閑在家。為了打發時間,她去報了個成人油畫班。而陸南山就是在這個班級裏認識的。
長時間的交流後,陸安安把他的底子摸清楚了,他就是個熱誠開朗的大男孩。
陸南山是S大學的體育老師,同時也是一名研究生,比原身小兩歲,是個本地人,家裏面父親是S大的教授,母親則是一名建築商人。
陸南山長得高大,但是畫畫的筆觸卻十分的柔和細膩。陸安安零基礎學習也多虧了他的幫助。
他算陸安安在這個世界交上的第一個朋友。兩年接觸下來,又發現這是個性格很好三觀很正的人,陸安安才放心讓他來教小六
那現在,先去接孩子回家。
将車鑰匙、手機都收進包裏,整理好衣着,看着鏡子裏這美麗的臉,她已經漸漸熟悉這張臉了。
關上水龍頭的同時,外面傳來一陣陣敲門聲。緩慢而又低沉。
抹幹水走出去,透着貓眼瞧,一個頭發亂糟糟,額角一片血跡的孩子站在外面。是小六。陸安安連忙打開門。
小六的頭發擰結到一起,校服上都沾滿了泥,褲子也有磨損的痕跡,就只比街上的乞丐好一點了。
他仰首望着她。“姐姐。”頓了頓 ,又低下頭,雙手握緊,話音輕顫,“對不起……”
陸安安蹲下查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好像沒什麽大的傷口。拍了拍髒兮兮的襯衣。“怎麽回事?”
扶正小六的臉,理順他的頭發,他的眼光卻躲閃着,抿着嘴,青澀又倔犟。
“到底怎麽了?”陸安安還是很擔心他,但是小六還是側着臉,睫毛下翹,身體硬直得像塊木頭。
“那我們先去醫院看看,以後再說。”陸安安連忙将他接進來,去卧室找來證件,回到客廳,小六将髒兮兮的書包放在地上,離着沙發一段距離。自己則緊張地站在那裏,低着頭懊悔着。
陸安安走過去牽起他的手,“走吧,先去看醫生。”
醫院裏,白色燈光明亮又眩目。
“醫生,他沒有事吧。”陸安安仰身詢問道。
醫生是個中年男人,一邊撥開頭發仔細查看小六頭上的傷口,“沒什麽,就是一點擦傷,不是很嚴重,回去擦點藥就好了。”
“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監護人。”醫生點點頭,一邊寫着開藥單,一邊念叨着:“小孩子要多看着,小心點……”
陸安安接過藥單,“好,謝謝醫生,我會注意的。”小六也躬身道謝,“謝謝醫生。”
“沒事沒事。”
陸安安帶着小六走出診斷室,走到取藥的地方,接過塑料袋,裏面放着三四種藥,有外用也有內用的。陸安安認真的聽着對方叮囑的服藥事項,将那些東西放進包裏。
“感謝。”
向對方道謝後,小六和陸安安慢慢走出醫院大樓。這家醫院一直是人來人往的,院子裏停了幾輛救護車,不遠處還有一片小花園。
陸安安帶着小六走到小花園,坐在亭子裏。四周栽種着許多樹木。
陸安安一直在揣測他受傷的原因,既然小六難以開口,她只能猜想可能是在學校受了欺負。
她在小學的時候也曾目睹過校園暴力,不過受害者不是她,而是她的同桌。她還記得,那天下午,班級門口突然湧着了很多人,然後同桌被叫了出去,他回來的時候還一臉眉開眼笑,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她還是聽別人說的他是被別人帶去廁所,然後被“教訓”了一頓。同桌的媽媽還是學校的老師,他都不敢反抗。何況小六。
她應該和小六說一下這些事,她想讓小六知道,她是可以依靠的。
正巧,陸安安瞥見不遠處的欄杆上擺着一株水生盆栽,看到它鋸齒邊緣,陸安安突然想起一個說法。
“小六,你看那兒。”
手指指向那株盆栽,小六也順着手指的方向望去。
“你看,那麽小的植物都知道要保護自己。你看它葉子的邊緣,很鋒利的,如果你不小心碰到可能會受傷。
你也應該保護自己,知道嗎?”
小六望過去,但那怎麽看,都是吃剩下的菠蘿啊。看向還在說話的姐姐,小六決定閉上自己的嘴巴,奇怪的是,他一直以來緊繃的心似乎變得輕松許多。
“如果學校有什麽人欺負你,你可以反抗他的,可以拒絕他。如果對方人比較多你打不過,你可以和老師說,可以和我說。我們會幫你的,知道嗎?”
“嗯。”小六睜着大眼睛望向陸安安,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用對我隐瞞的。”小六的目光又向下方移去,陸安安咽了口氣。算了。
“我們先回去吧。”
“嗯。”只要她不追究原因,只要她不把自己送回去,小六都可以接受,無論姐姐是怎麽想自己。
他不敢去和姐姐解釋,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只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倒在巷子裏,身上也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去河邊,想盡力把自己變成原來的樣子,但是衣服上的泥漬怎麽也洗不掉。他聽小胖說過,“被領養的孩子如果不聽話的話,他們會把孩子送回去的。”
他很緊張,害怕她會知道自己有病,然後抛棄他,然後他又會回到那個冰冷的房間。
小六真是個壞孩子,明明自己有病,卻還是要拖累姐姐。但如果姐姐要他離開的話,他寧願掉進河裏,早些死掉。
坐在堤岸上看着遠處幽綠色的河水,小六這樣想着。
寧願隐瞞着自己的病,即使有可能會給她帶來麻煩,他也想要留在陸安安的身邊,隐秘的罪惡感在小六的心裏萌發,這是他偷來的幸福。
陸安安看着小六濕淋淋的卷曲頭發貼在臉頰上,将它們挽到耳後。清澈的眼眸,頭上卻有這麽一道傷,這可不好。先回去上藥吧。
“系好安全帶,我們回家了。”
回到家中。暖黃色的燈光打在兩人的身上,濕暖的毛巾擦盡身上的污垢。
取出浸滿紫色藥水的棉球點在傷口上,小六輕微的抽動了一下,陸安安不安地看過去。
“痛嗎?我輕點。”于是乎動作放得更輕了,上好了藥之後整個額頭都顯着半邊紫色了,仔細查看應該是都上着了。
“叮叮叮……”手機在包裏開始震動,陸安安放下藥瓶,走到沙發另一邊。
小六注視着她,摸上自己的額角。這并沒有多痛的。只是不知道怎麽,他偏偏想要這樣,讓姐姐多關注自己一點。
姐姐最近手機響得真是很頻繁,也不知道是有什麽事。
陸安安在包裏翻了半天,取出來一看,原來是陸南山。
[安安,你明天晚上有空嗎?出來吃個晚飯吧。]
陸安安這才想起,反正小六受了傷,不如給他請一天假,讓他先和陸南山多接觸接觸,免得一下子不适應,回複:
[好。明天晚上老地方見,順便帶小六來,和你見見面。]
公寓裏,像山一般高大強壯的男人坐立不安地盯着手機的屏幕,小心翼翼地點開。看到前面。耶,她同意了,還要來接我!但是……還要帶着那個小子。嗯,也不是不可以……
“叮叮叮”
[好,我等你。:)]
這家夥,真的是。高高興興地放下手機,陸安安去取來沖泡好的藥劑,往褐色的湯裏倒上半勺白砂糖,攪勻。
一邊喂藥,小家夥躺在沙發上,臉色紅紅的,乖乖地喝着湯。濕潤的眼睛就像清晨的朦胧的霧。
卧室裏,兩人靠在牆邊。陸安安手裏拿着一本故事書,五彩的插畫配着大字,緩緩地講述着故事書裏的故事。
陸安安曾經擔心自己講故事會很尴尬。但是後來證明她根本不用擔心,孩童簡直愛死聽故事了。
“最後,獵人打敗了壞人,保護了整個村莊。”
小六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明顯是有些困了。陸安安趁機提出這個事,“小六,你看獵人多厲害啊。”
他點點頭,很好,“那你想不想像獵人一樣呢?”
小六搖了搖頭,陸安安一下子怔住了,這可怎麽辦,這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啊。
“獵人沒有爸爸媽媽,也沒有姐姐。”
“噢——”閉上了嘴巴,聽到這個解釋,陸安安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那你想不想學一點武術呢?這樣你以後就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保護別人了呀。”陸安安看着已經陷入半昏睡狀态,搖搖欲墜的小六。
“嗯。”小六緩緩地從嘴裏溜出一段聲音,然後頭無力地垂在她肩膀上,沉沉地睡去了。
陸安安扶着他的小腦袋瓜子,将他放到枕頭上。自己則輕緩緩地移下床,定下半小時的夜燈。拉攏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