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是機器貓嗎？
江宇之此刻背對着我，我看他的動作應該馬上就要轉身看到我了，我下意識地擡起胳膊擋住自己的臉。不過還是被他發現了。
早上六點多的天氣很涼爽，溫暖的陽光正輕輕擁抱着我。我看見江宇之在朝霞中向我招手，雖然他離我還很遠，可是我就是知道他在笑着向我走過來。他的眼睛一定是眯着的，嘴唇彎彎的，眼角有輕微的笑紋。
“你幹嗎呢？沒臉見我啊？”江宇之問我。
“有點兒，你離我遠點兒，你別看我就行。”我一直用胳膊捂着臉，心裏默念：別看我，別看我，別看我。
“行，我不看你。那我送你個東西，你收着。”江宇之轉過頭去背對我，從他的背包裏拿出了什麽，用手遞給我。
是口罩。他是怎麽知道我需要這個的！
“謝謝！”我趕忙撕開包裝，将口罩戴上。口罩給的安全感，讓我瞬間就把頭擡起來了。他忽然轉過身，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扣到我的腦袋上。
“怎麽樣？這次是不是有臉見我了？”
“你是機器貓嗎？”
“我比機器貓還神奇。”
“咱們要去哪？”
“你跟我走吧。”
江宇之走在我前面，我跟着他穿過車站前面的天橋，又過了兩個十字路口，一家肯德基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咱們先進去吃飯。”
“車站附近不是有嗎？幹嗎跑這麽遠？”
“這人少啊，火車站擠，可能還需要排隊。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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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店之後，發現果然人很少。這麽早吃早餐的可能還沒幾個人。我和江宇之找了一張桌子坐下，我剛要去點單，他把我攔住了。
“等等我再去點。你先去洗手間洗漱一下。”江宇之說。
“我戴口罩就好了，何況我又沒——”
“我知道你沒有洗漱用品，我給你準備了。”江宇之把背包放到桌子上，從包裏陸續拿出了一次性牙刷、牙膏、紙巾，甚至還有旅行裝的洗面奶，不過是男士的。
“你，你為我準備的？”我差點驚掉了下巴。
“是啊，不然我天天背着這些東西？化妝品我就沒有了，不知道你們女生需要用什麽，所以不敢亂買。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我老老實實地把他準備的洗漱用品拿上，在肯德基的洗手臺洗臉刷牙。因為時間尚早，完全沒有人來打擾我，我也不擔心會打擾到別人。
簡單地整理好自己淩亂的頭發，照鏡子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麽憔悴。27 歲的女人的素顏都像我這麽憔悴嗎？明明昨晚一覺睡到天亮，可還是滿眼都是血絲；眼底的黑眼圈清晰可見。我對鏡中的自己充滿了嫌棄，甚至讨厭。到底有誰，會不嫌棄這樣一張毫無生氣的臉？
口罩也不必戴了，破罐子破摔好了，誰會在乎你是美是醜？
我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早餐已經點好了。江宇之還沒開動，在等我一起吃。
“吃吧，還很熱乎。”江宇之看了我一眼說。
“吃就吃，別看我。”我小聲嘀咕。
“咳，咳咳……”江宇之起先是咳嗽，可能是被粥嗆到了，後來就是在笑，接下來越來越大聲。
我不明所以，從粥碗中擡起頭看他：“你笑什麽啊？”
“怎麽着你的臉不對外是嗎？連看都不行了啊？”江宇之還在笑。
“不是不讓看，是怕我這蓬頭垢面的形象影響市容，我得為社會考慮。”
“不是挺好看的嗎？怎麽影響市容了？”
“化妝的時候你也沒說過好看，不化妝的時候好看得了嗎？”我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想說什麽說什麽。
“你這樣挺好。真的，清水出芙蓉。”江宇之怕我不信他說的，還特意伸出四個手指做“發誓”狀。
這回是真輪到我笑了，“你是不是欠過我一筆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的錢？不然你為什麽這麽巴結我？睜眼說瞎話。”
“你是我見過的，素顏最好看的女孩子，行了嗎？在我眼中。”江宇之突然嚴肅起來。
我笑容僵在臉上，看着他嚴肅的樣子，我立馬低下頭吃粥。
“因為我沒見過別的女孩子素顏啊，你是第一個。”
“江宇之！你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
吃過飯後，我想回家了。“上哪去啊，這一天才剛剛開始啊。”江宇之攔住我。
“還有什麽安排嗎？”我問。
“當然了。今天聽我安排吧，敢不敢？”
“為什麽要用‘敢’這個字？激将法？”
“對，料到你不敢。”
“以前或許不敢，現在也沒什麽可怕的。”生活都已經這麽辛苦，還有什麽不敢的。
“那正好，跟我走。”
一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了B市有名的游樂場。
我望着幾乎橫亘在天上的蜿蜒的過山車道，心裏有點兒蠢蠢欲動。我們到的早，離開門還有半小時。
“怎麽樣？挑戰一下啊？”江宇之問我。
“好。”
今天不是星期天，所以人不多。我們來的又早，好多人氣很高的項目基本不用排隊。
我跟江宇之一路走走停停，江宇之的表現真的愧對他長那麽高的個子。我們一起去坐過山車，他全程號叫，導致我全程想閉眼聽風聲都受到打擾；一起去玩激流勇進，在行進中，他似乎抓破了我的雨衣，搞得我完全“濕身”，不得不額外花錢，去烘幹機裏把自己烘幹；慫了太多次終于硬把我拽進鬼屋，卻在關鍵時刻棄我而去，我被吓得魂飛魄散之際他突然出現，搞得我緊緊抓着他的手，指甲劃破了他的手腕。
跳樓機這個項目，我沒法嘲笑他，因為我也怕。站在跳樓機面前，我們同時看着那些勇敢的人們好像從天上掉下來，觀戰了十分鐘之後，我們不約而同地走開。
不敢體驗極致的快樂，總覺得心有不甘。我繼續前行，似乎聽見了遠處有尖叫聲。循聲望去，發現了仿佛矗立在天上的“太陽神車”。
“怎麽不走了？”江宇之問。
“你看。”我指了指太陽神車。
“不不不。我拒絕，我不要，我不同意。”每個細胞都在拒絕的江宇之讓我更有了一種挑戰欲望。
“你看你看，速度也不快，慢悠悠的是不是？”我試圖誘導他。
“速度是不快，但是高啊，下面是湖水啊，掉下去淹死了。”
“你會游泳嗎？”
“我會。”
“我不會游泳的都不擔心，你會的擔心什麽？”
“太刺激了我來不了。”
“可是我想試試。”我擡頭望着尖叫聲傳來的方向，默默說。
江宇之沒說話。
“算我求你嘛。行嗎？這個玩玩了咱就撤，我請你吃飯。”
江宇之緊抿嘴唇，眉頭緊鎖，不斷地撓頭。
半晌，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說道：“走。”，頗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氣魄。
雖然這個“太陽神車”看似刺激，但膽子大的真不少。我們走到入口處的時候就已經排起了長隊。
等了大約半小時以後，終于輪到我們了。
“到我們了。走吧，別害怕啊，安全着呢。”我安慰江宇之。
“林羽然，你等下。”
“怎麽了？”我一邊走一邊回他。
“這個項目結束了之後我有話和你說。”
我停下來，看了江宇之三秒鐘，點了點頭。
上一輪游戲已經結束了，工作人員已經讓我們入場。我和江宇之選了兩個連着的位置，聽工作人員講解，把安全帶扣好，準備開始。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不怕，還有點隐隐的興奮。
機器已經啓動，原本還在地面上的我們慢慢離地，但是速度很慢，沒有任何不适。我轉頭看看江宇之，他一直閉着眼睛，好像很緊張，他的手緊緊抓住座椅。
我把手伸過去，輕輕扣住他的，他似乎太緊張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了我的動作。終于，他也睜開眼的時候，我們已經到半空中了，腳下是澄澈的湖水，頭頂是蔚藍的天空。
“有什麽可怕的，人生比這艱難得多。”我用食指輕輕敲了敲他的手指。江宇之的手突然張開，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穿插到我的手指縫裏，然後，我們十指緊扣在一起。
我看見他閉上了眼睛，看見了他和我十指交纏的手指上越來越明顯的青筋，而後，我也閉上了眼睛。
已經升到最高了！我發現自己在空中停滞了，那就說明馬上要開始下降了。江宇之的手上的力道幾乎要把我的手指弄斷。
下，上，下，上，一次次的擺動，一次次的尖叫，有好幾次我甚至感覺我要飛出天際，我已經被慣性帶動得離開了座位，如果不是有安全帶束縛着我，我恐怕就要飛出去了，我的心髒有一瞬間的疼。
短短十幾分鐘，好像經歷了一個世紀。最終我們落地的時候，江宇之才松開了我的手，睜開眼睛大口喘着氣。
我解開自己的安全帶，趕緊起身，跑到他的位置上，彎腰去解他的。
還沒有完全解開的時候，我感覺他擁抱住了我。我的動作停止了，我不會動了。
“沒事吧？那麽害怕啊？已經結束了。”我在他的胸口，對着他的衣服說。
他沒有說話。
大概過了十秒鐘，他才放開我。自己解開安全帶，把我扶起來。
“好了。我江宇之又是一條好漢！”
他的招牌笑容又回來了，他彎彎的像彎月一樣的眼睛告訴我：他徹底回血了。
“謝謝你陪我體驗。如果不是你陪我，我自己也不敢。”我發自內心地感謝他。
“小事兒。”江宇之微微一笑，嘴角輕輕扯起一道弧度。
“我們走吧，今天玩得很開心了。我請你吃飯。”
“好。”
“你不是有話跟我說嗎？”
“先吃飯，我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