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就連影子,都那麽親密(全文完)

秦林立馬摟住她,将人抱回床上。

她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這兩年努力地活着,已經盡了她的全力。

那日在鬼門,他去向神醫取藥的時候,神醫便嘆氣:“若她能心無雜念,是能活十年的,心态好的話,十幾年不成問題。”

心無雜念。

秦林知道,她心心念念都是那個男人,做不到心無雜念。

長夜漫漫,卧室的燈并不是很亮。

夜晚,最容易吞噬人。吞噬人的靈魂,人的精氣神,還有人的命。

溶解自知活不過今晚,望着窗外的黑夜,她看到了星星。之前四月總在鬼門裏看星星,透過四月望着星星的眼睛,她看出了一個男人的倒影。

那是四月喜歡的男人。

她也有喜歡的男人吶。

“那年他幫着季修逃離鬼門,季修被抓回來後丢進冰潭,他雖然沒受到那麽重的懲罰,但也丢了半條命。”

“他不聽我的勸,第二次還是要跟季修逃走。可是他不知道,季修能逃,那是先生在訓練他,先生看重季修,想讓他去外面闖蕩。”

“但是他不一樣,他只是一個平凡的殺手,逃離鬼門,會沒命的。”

女人吊着微弱的氣息,秦林抱着她,心都疼得麻木了。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她說。

“他來找我和他一起走,他求我,他跪在我腳邊求我和他走。他說離開了鬼門,他會娶我,給我一場盛世婚禮。他說他和季修找到可以寄居的地方,鬼門動不了我們。”

“我不相信季修,但相信他。相信他可以說到做到,可以護我周全。但是,我不能用他的命去做賭注。”

“從來沒有人能從鬼門毫發無損地離開,就算能逃十幾年,最後也被抓回來了。他想與季修離開鬼門,我成全他。”

“我去找了門主,放阿部的對等條件,就是我服下那顆藥。那藥一半是補藥,一半是毒藥。服下後身體素質會增強,更好地替鬼門辦事。但服下後毒性散發,最長也只能活十五年。”

“第二天我晉級成為了部門的頭兒,他還是來求我,求我跟他走。”女人靠在秦林懷裏,氣若游絲,“我就把他弄得遍體鱗傷,言語極盡羞辱,讓他滾。”

“他走了,再也沒回來過。我每天都在想,離開鬼門之後的他,變得怎麽樣?我也在想,他會不會娶別人,會不會把我忘了呢……”

溶解拉着秦林的衣服,擡頭望着他,“衣櫃裏最左邊的那條婚紗,你記得幫我換上,那是他送我的十七歲禮物。”

她沒有力氣了,靠着秦林的手臂,她困得睜不開眼了,“選一塊清淨點的地方,種點玫瑰花。衣櫃裏其他的婚紗都帶上,我想把它們都帶上……”

溶解睡着了。

睡得很安靜。

秦林抱着她一晚上沒有松手,他本來就是一個孤兒,只有這麽一個姐姐,現在姐姐也不要他了。

**

四月和季修在陪小四月玩積木的時候,榭水樓閣的門鈴聲響了。

管家去開了門,是秦林。

男人面容憔悴,長了胡子,頭發也沒有打理,衣服也亂糟糟的。他環視了一圈,問:“阿部先生在嗎?”

四月:“秦林?溶解的病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秦林看了一眼那一家三口,還有嬰兒床裏在睡覺的季餘生,他說:“好些了,不用記挂,過兩天我就跟姐姐出國,以後都不回來了。姐姐讓我和你說,照顧好自己。”

四月點點頭,“我會的,你們也是。”

阿部從二樓下來,見到秦林,男人蹙了一下眉,他走了過去,“找我有事嗎?”

秦林:“有些事,也不是很重要,大約耽誤您幾分鐘時間,您看可以嗎?”

“可以。”

阿部跟着秦林出了別墅,來到林蔭道上。

秦林從SUV後駕駛座上拿出一只錄音筆,遞給阿部。他将那天晚上溶解說的話錄音了,現在交給阿部,不是想讓他對溶解感恩戴德,而是想他知道,曾經有那麽一個女孩子深深愛過他。

“這是姐姐說的一些話,我轉交給你。今天下午我就和姐姐出國了,以後也不再回來。”

錄音筆交到阿部手裏,秦林還放上了那枚男士的戒指。“姐姐沒有父母,姓名也是鬼門門主賜的。她怕她死後沒有牌位,靈魂無家可歸,就讓我到了法定年齡娶她,給她一個牌位。”

“這枚戒指是她在婚戒店定做的,指圍是你無名指的大小,并不是給我的。她心裏最想的,還是想你給她牌位。如果可以的話,阿部先生你以妻子的身份給她立一個牌位放在佛堂吧。”

“只是一個牌位,并不會影響您日後娶妻生子。放在佛堂,您和您的妻子日後也不會看見。”

秦林點了點頭,“我的話說完了,阿部先生我先走了,姐姐還在等我。”

SUV離開了榭水樓閣,開往了一個很偏僻的鄉下山村。秦林開了三個多小時,才到了山腳。

他爬了一個多小時的山,最後走到了一處很安靜的地方。

玫瑰種子是他一周前親手種上去的,來年開春就會開花。

遠處站着四個男人,是秦林花錢雇來的。

墓穴是雙人墓,棺椁也是雙人棺。棺椁是打開的,裏面躺着一個身着婚紗的女人,是他眼裏最美的女人。

男人跳了下去,走進了棺椁裏,随着安靜的女人一起躺下。

他伸手握住溶解的手,握得緊緊的。

“蓋棺吧。”他吩咐上邊的四個男人,“事情做完後,你們就當沒有見過我和姐姐。銀行卡的密碼是005021,裏面的錢都是你們的。”

四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還是聽從吩咐将棺蓋擡了起來,一點點蓋上了棺。

随着棺蓋蓋上,光線漸漸減弱。憑借着最後一點日光,秦林偏頭深深地看着溶解,将她的樣子再一次定格在自己的視線裏。

姐姐去哪,他也去哪。

**

殊不知,在秦林前往墓地,以及與溶解一起離開的過程中,京城的交通都造成了堵塞。

阿部瘋了似的找人。

錄音筆裏女人的話音不停地在他耳邊回旋,找了一整天,秦林和溶解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杳無音信。

接連一周,阿部幾乎沒有入眠,将京城每一個路口的監控都看了一遍,每一趟飛機起飛都查了一遍。

無果。

男人最終還是崩潰了。

阿部病了,生了很重一場病,高燒不退燒了好些天,醫生說他救不回來了。

但醫學總是有奇跡,他醒了過來,且毫發無損。

他與季修辭別,離開了京城。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見過他的人,都知道他所居住過的地方,種滿了玫瑰花。

都知道,他在找他的妻子。

**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間季慕月和季餘生上小學了,孩子大了,季修也不嬌養他們,請了幾個保姆,便将孩子扔給保姆照顧,自己則帶着四月出國度假了。

很巧的,他們去了荷蘭,在一個小鎮上碰上了阿部。

荷蘭是郁金香的故鄉,每家每戶前幾乎都種了郁金香。唯獨阿部的房間面前,種滿了玫瑰花。

“爺,夫人。”阿部與他兩打招呼。

“你這是要走嗎?”四月看了一眼他的行囊,以及那輛SUV。

“嗯,在這裏住了三個月,該換個地方住了。”

“你這是在度假?”四月又問。

阿部沒有說話,恭謹地與四月和季修點了一下頭,便驅車離開了。

夕陽下,四月與季修相擁着,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這些年一直在外面度假嗎?”

“他在找人。”季修低頭看她。

“找誰啊?”

“不知道。”季修笑了笑。

阿部在找人,找一個被他弄丢了的人,找一個找不到家的人。

“如果找不到,他不會一直這樣找下去吧?”

季修将她摟緊了些,還是只溫柔地笑了笑,“不知道。”

那個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了,但阿部在找她。他也許也知道她永遠回不來了,但他還是在找。

“今天晚上吃什麽呢?”男人問。

“早上鄰居送了條魚來,你做糖醋魚給我吃。”女孩擡頭看他。

她笑起來的時候,朱唇似糖,眼裏有光。即使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但也一直都是他的小女孩。

“好。”他寵溺地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夕陽将兩人的影子拉長,就連影子,都那麽親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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