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原是道別
緣分這個詞,說來也是動聽,也會給雙方一種親近的感覺。可是蕭羽晨卻說了個大實話:“昨天你說想來聽說書,我就來看看了。”
“也算是變相的緣分吧,如果我今天沒來,你也見不到我,如果你今天沒來,我也看不見你。”
如果你喜歡緣分二字,那就算是緣分吧,蕭羽晨也不喜咬文嚼字。
從說書間出來,天色已暗,蕭羽晨和青衣男子像是說好了一樣,舉步向夢香樓走去。
現在這個時候,生意依舊很美妙,問過跑堂,兩人便在他的指引下上了樓,敲了雅間,只見吳星遠作為老板卻是閑着,與他兩位好友喝酒聊天,好不快活。
吳星遠見到蕭羽晨二人,也是喜逐顏開,添了座,加了菜,關上門。
“這兩位是我的兄弟,陳武,鄒泉。”
吳星遠指了指身側兩人,一個高大威武,皮膚較黑,是陳武;另一個身形就瘦弱許多,皮相頗為俊俏,膚白唇紅,明眸皓齒,不過他看向蕭羽晨兩人時卻有一種刻薄之感。
“這兩位是我昨日交的朋友,蕭羽晨…”
“林子缙。”蕭羽晨看了一眼身邊人,他也知道別人不曉得他的姓名,反應還行,至少沒讓吳星遠尴尬。
陳武鄒泉,上次蕭羽晨也是見過的,不過互相沒有說過話,陳武鄒泉也是對蕭羽晨有些印象,但是也沒有過多的表示。
“昨天吳大哥說要交友,我想着這種事還是需要正式一些,便又來了。”
“我還正想着要去哪尋你們呢,來了正好。”
蕭羽晨看着興致勃勃的兩人,再看陳武鄒泉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處于中間狀态的蕭羽晨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麽,索性閉口。
這晚,五人便在雅間內結了拜,交談之後得知吳星遠已是不惑之年,陳武次之,鄒泉算小,也有二十八。再看看林子缙,僅僅十三,而蕭羽晨也才十歲。
“來,叫聲大哥。”吳星遠馬上就想占便宜了。
林子缙和蕭羽晨也十分配合:“大哥。”随後對着陳武,鄒泉,“二哥,三哥。”
幾人面面相觑,而後都是笑了出來,這忘年交啊。
歸途中,蕭羽晨問林子缙遠程而來所為何事,林子缙只說有事,具體什麽就沒有再說,蕭羽晨也不再問。
“待多久?”
林子缙伸個懶腰:“看我心情吧。”
真是一個随性的人,蕭羽晨暗自猜測,他可能是背着家人出來游山玩水的…
林中,無風樹自動,似那洶湧波濤,配上乒乓鐵器碰撞聲,清脆無比,呼嘯的劍意彌漫,不禁暢想這該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高手對決,奈何事實——
“小怪物,你給我死下來!”
一少年優哉游哉的站在大樹枝幹一端,在樹下卻有一老者氣急敗壞的揮舞長劍。少年自然是蕭羽晨,聽了老者的話,蕭羽晨只覺好笑。
“我該如何‘死’下來?”
這話更是刺激了老者,只見他仰天長吼:“今天我決不輕饒了你!”
蕭羽晨無奈的笑了笑:“互相學習進步嘛,你應該虛心。”
老者把頭扭向一邊,理都不願理了。他怎麽也沒想到,不過四個來月的時間,蕭羽晨居然能從完虐狀态轉換到可守可攻,有時還能偷襲成功一招半招。這進步速度讓老者抓狂,自此便稱呼為‘小怪物’了。
随着蕭羽晨的進步,兩人經常切磋讨論一下劍法招式,蕭羽晨指出不足,老者死活不認,于是兩人動手了,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老者引以為傲的帥胡子給砍了大半。老者暴怒,蕭羽晨只能上樹逃難了。
“胡子沒了還能再長,而且現在沒了胡子你也照樣威武,何必動怒呢?”蕭羽晨勸慰道。
見老者還未消氣,蕭羽晨嘆了口氣:“老頑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啊!”
老者頓時紅了臉,重重的哼了一聲,收起長劍,雙手環抱于胸前,氣嘟嘟的坐下了。沒過會,蕭羽晨也是下來坐在了老者旁邊。
“這些天,有心事?”
“心事天天有,只不過看到了一些人想起了更多。”老者語氣難為的苦澀。
蕭羽晨沉默,有些事情壓在心裏,不能說忘了,只是想起的次數少了,每次想起卻又甚為疼痛,看到相關的人牽起更深的記憶,就是疼上加疼。
風起,發亂,衣揚;枝顫,葉落,粘衣。
“今天就到這,明天我便不來了,至于什麽時候再來,說不準。”老者起身拍拍塵土。
蕭羽晨随也起身,落葉再次滑下:“也好。”可不是也好麽,這些天他也有很多事。
“不要懶。”老者潇灑轉身走只說了這三個字。
“一定。”
空中只聽得似有似無的笑聲,似乎是老者,也許是蕭羽晨。
已經接連好幾天了,做着相同的夢,夢裏那個聲音他不熟悉,但是似乎他也不陌生。蕭羽晨依舊每次都驚醒,可是漸漸也習慣了,只不過沉默的時間更久了。
蕭羽晨與林子缙從來不約,遇到了是緣,沒遇到也是運。不過相遇最多的場所還是夢香樓,吳星遠每每見到他們兩個都格外興奮,尤其是對林子缙,簡直溺愛,高興起來,非得多喝兩盅,鄒泉和陳武也只能相陪。
今天照舊來了,輕車熟路的上了樓,熟悉中隐隐透着些不同,随意看了兩眼,原來是換了盆栽,春意愈濃,想想也是有心,難怪生意如此好。
蕭羽晨進去時,林子缙正在偷喝吳星遠酒壺裏的酒,聽得開門聲,把林子缙倒是吓了一跳,看着來人,卻又松懈了:“五弟,你來了。”
他無所謂五弟的稱呼,只不過他是不會喊林子缙四哥的,一定!
淡定的将酒壺放回原位,佯裝什麽也沒發生過:“大哥和二哥去找三哥了,不讓我跟去,我便只能在這等,正是無聊,可巧你來了。”
“可是出了什麽事?”蕭羽晨坐下關心問道。
“不知。”林子缙搖頭,“要說不讓你去還正常,卻是不讓我去,說不定真是出事了。”
蕭羽晨瞪了他一眼,但也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他也冤啊,鄒泉對林子缙雖算不上熱絡,但也尚可,可偏偏對蕭羽晨冷眉冷眼的,蕭羽晨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了他。
直到天黑透了,吳星遠才回來,不過陳武鄒泉都沒來,蕭羽晨與林子缙詢問了一番,吳星遠說沒什麽事,只是有人去鄒泉地盤鬧事,已經解決好了。因着天色不早,蕭羽晨兩人便也離開了。
月色正好,薄雲微蓋。
林子缙與蕭羽晨在一起的時候大多時候都是沉默,今天卻是奇了。
“明日幾時有空?”過了一會兒,“沒空?”
蕭羽晨愣愣的看着林子缙,剛才沒有回複,只是因為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麽?”
“我事情已經辦完了,該回去了。”沒有過多的語氣,只是在敘述一件平常事一般平靜。
“随時。”蕭羽晨挑唇一笑,“随你高興。”
原來是為了道別。
從認識至今,蕭羽晨和林子缙第一次有了約。兩人都比約定時間早去了會,可巧了正好遇到。
原本蕭羽晨以為林子缙會把吳星遠等人一起叫上,沒想到只叫了他一人,這個時間早飯已過,午飯過早,土生土長的蕭羽晨不知道該作何安排。初來乍到的林子缙倒是有了計劃。
人煙罕至,樹影重重,草葉茂盛,好一幅生機勃勃的畫面。山腳下,站着蕭羽晨和林子缙。
“這山既無宗廟,也無勝景,你為何想要來此?”
“重在安靜。”
這山對他人來說确實普通,可是對于醫者來說,就是座名山啊,時不時被發現有稀少罕見之藥,蕭羽晨也是這裏的常客了。
擡步向前,一路上哪裏有什麽安靜,小鳥啼,松鼠爬,藥叢裏總能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大概是什麽動物在裏頭走來走去。兩人走到半山腰,林子缙停了下來,看着小鳥低飛、松鼠近跑,而圍繞着的正是他的同伴蕭羽晨。
大概是有些奇怪今天動物們怎麽如此親人?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山間清新的空氣,陽光透射下來也是暖暖涼涼,好不惬意。
到了山頂,蕭羽晨徑直走到了懸崖邊,蹲下身,伸長脖子看了許久。林子缙擇了一塊好地,躺了下去。
“我帶你來可不是讓你跳崖的。”
蕭羽晨聞言笑了笑,站起身朝他走去:“那下邊有一顆藥草,我盼它長大已經半年了,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自然多看了幾眼。”
林子缙閉上眼睛似要休息,蕭羽晨欲坐在一旁,卻是被林子缙拉了下來,一同躺下。
葉的影子印在身上、臉上,随風而動,似是一件流動的外紗。他們時不時說上兩句,更多的時候是安靜的躺着,享受這一刻。
這一躺,日落西山,蕭羽晨睜眼的時候,身邊的草地屬于他的溫度早已消散,風徐徐,影重重。
林子缙何時離開,他知曉;林子缙輕輕嘆息,他知曉;林子缙是否回來,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