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對付
金燦的陽光漸漸收回,家戶中也掌起了燈。
房中,火苗包裹着燭心,散着搖晃的亮光。蕭羽晨半坐在床上,神情頗為複雜,就像沒有做錯事的孩子和大人解釋時的期待及忐忑。而他雙眼望着的是坐在茶桌邊,半隐夜色半露燭光的林子缙。
他醒來看到陌生的地方還有些疑惑,看到陰晴不定的林子缙,恍惚的記憶慢慢拼湊起來,也很快猜到這是哪了。在林子缙發聲責問前,蕭羽晨很是識趣的将吳星遠等人的事情與林子缙說了一遍,可是講完之後,林子缙好像更生氣了……
“你去看全國大賽了麽?”
“啊?”蕭羽晨沒想到林子缙第一句話是說這個,有點不确定的回,“嗯,看了。”
林子缙半明半暗的雙眸望向了蕭羽晨:“那應該看見我了吧?”
呃,蕭羽晨愣愣的點頭。
“那為什麽不馬上來找我,把大哥他們的事情和我說,反而是去找程羽,當一個沒有安全可言的誘餌!”林子缙聲音沉底,聽起來有些冷測測,“比起我,你更相信他麽?”
蕭羽晨真的從來沒想過林子缙會在這事上生這麽大的氣,有些不知所措,還沒開口,就看見林子缙站起身要往外走。
“你幹什麽?”
林子缙沒有回頭:“我要去找程羽,讓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人做這麽危險的事,根本完全沒有考慮你的性命安全!”
敢情還想去揍人了,可是程羽便是蕭羽晨啊…
“你回來,是我主動要求的,不關他的事。”蕭羽晨急忙喊道。
聽得蕭羽晨的話,林子缙腳步一頓,不可思議的看着蕭羽晨,慢慢的那份疑惑轉變成了憤怒,極快的走到床邊,不顧蕭羽晨此刻的狀态,用力的抓起他的衣服:“你犯什麽病!”
蕭羽晨倒是沒有被吓到,只不過被他這麽一生扯,有些頭暈:“就是因為相信你,相信你會來救我的。”
抓着衣服的手明顯松動了些,可是林子缙的表情依舊不好看:“在那種情況下,你知不知道這種信任多靠不住,萬一我晚一些來呢,萬一我沒堅持去找你呢,萬一,你知不知道後果啊?”
Advertisement
“可是你來了。”蕭羽晨堅定的語氣放柔了些,莫名有一種蠱惑意味,讓人心酥。
林子缙恨恨的放開了手,別過身不去看蕭羽晨,蕭羽晨望着他憋氣的側顏,還要說些什麽,剛才的頭暈感覺沒有消散,反而更加猛烈了些。
“子缙,我有點不舒服。”
林子缙還在氣頭上,只以為蕭羽晨裝可憐,本不欲理會,卻還是忍不住:“別騙我了,藥效早就過了。”說着回頭看了眼蕭羽晨,卻是發現,那小臉白的透明,這種情況嚴不嚴重林子缙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肯定裝不出來這個效果!
夜深,屋裏卻是忙碌不停,折騰到了天亮,林子缙才終于可以坐下休息會兒,昨天那般沒頭沒尾的怒火也早就消散了。其實自己氣的不過是發生這些事的時候,自己不在蕭羽晨身邊罷了。
看見蕭羽晨醒了,林子缙終于是放下心來,而蕭羽晨看到天色,整個臉都苦下來了。林子缙熬了一夜,眼有紅絲,面顯疲憊,反倒是蕭羽晨睡了一晚上,看起來比林子缙都要精神一些。
“還不舒服?”林子缙都沒有注意,自己的聲音不自主的輕了幾分。
看蕭羽晨要起身,林子缙忙将其扶起,蕭羽晨掀起被子要下床:“我該回去了。”
林子缙止住他的動作:“我一會兒送你回去,昨天太過突然,我不知道你家何處,沒有辦法把你的情況告訴家人,我一同去也可以和你家人說明一下情況。”
蕭羽晨連連擺手說不用,見林子缙臉色又有些不好看,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我明天再來找你吧。”
面無表情的臉配上眸中的動容,蕭羽晨最終被林子缙別扭的送出駐地,回到宮裏,蕭羽晨很是自覺的挨批,雖然全國大賽已經過去,但是餘熱未散,宮裏還透着股松懈感,所以幽妃也沒有太過責怪蕭羽晨。
“羽兒,再過一年你便要十二了。”幽妃望着底下低頭站着的蕭羽晨,突然感慨。
十二,便要入習武堂和學府,在此之前都是朝中學士指導皇子們習書,禦侍教導皇子們練體,而這些幽妃都為蕭羽晨擋開了;十二歲後,幽妃便再也不能幹涉,全要靠蕭羽晨自己了。
蕭羽晨隐藏于下的眼眸有了幾絲愁意,但是更多的是堅決,擡起頭笑了笑:“娘可是怕兒臣會給您丢人?”
在幽妃眼中,自己的孩子除了醫術其他…一言難盡,其他皇子就算學識武術不能兩全,總有長處,對比之下,蕭羽晨的确弱了很多。可是幽妃倒不是怕丢人,而是怕其他孩子取笑自家孩子,讓他心裏難受。
“你這孩子!”幽妃寵溺無奈的搖頭,知道蕭羽晨存心與她玩笑,便也不再說這事了,“你自去吧。”
蕭羽晨行禮退下,出了幽妃房門,卻是長長嘆了一口氣,時間啊,對他來說怎麽都顯太緊,所以只能拼命讓時間夠用!
幾天後,除了閑談全國大賽的,又有新的話題供喝茶八卦的。
“你們看見銀煞大人帶兵去刑部侍郎張大人府中,将他兒子捉起來了麽?”
“這什麽時候的事啊?”
“就今早啊,而且聽說馬上還要開堂審案呢。”
“這麽急,那趕緊去看看。”
審案之所是一個絕對公開的地方,只是在西城門廣場上簡單設了屏障,張岘稀裏糊塗被抓來後便一直跪在地上,剛開始自然不服,說自己的父親是刑部侍郎,膽敢如此對他,都不得好死!
押他的人都是普通兵官,自然有些猶豫,可是他們得令一切聽從九級服兵程羽,所以都将目光放在前頭的程羽身上,銀色面具遮住他的容貌,可是他的眼神卻是冰冷厭惡:“聒噪,掌嘴!”
張岘口裏的髒話全都被打回肚子裏去了,最後只剩求情,待得圍聽者漸漸多起來,便開始了正式的審問。
蕭羽晨只是站在那裏,周圍竟是全部安靜,沒有看跪在地上的張岘,而是望向了百姓們:“大夥都該記得前一陣子盜賊橫行,也都知道盜賊被捕的消息,可是案子并沒有終結,因為還有那采花賊并未捉拿。”
此言一出,群衆都喧鬧起來,那可是比偷錢財更讓人擔憂的事情,本以為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沒想到還有餘孽,大家放下的心都又提起來了,也有聰明人,既然蕭羽晨提起這個話題,又有人被抓,兩件事一聯系,好像真相就出來了。
“程大人,那人便是采花賊麽?”一人話起,引起更多的話語,都紛紛覺得可能。
“沒錯,直到今日,才算真正結案!”蕭羽晨的每個字都似鐵錘将張岘打的無措。
“簡直胡說八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與那些失蹤之人并不相識,也無接觸,你便是想要結案以取功勞,也不能将這罪名強加在我身上!”張岘急忙喊着,卻是底氣十足。
蕭羽晨冷眼望向他,從懷裏掏出一張張罪狀狠狠的甩在他的臉上:“強加?林商家林四公子,東山腳下孟夫子之子,南林古家五小姐,這些人你都忘了麽?”
看着滿地的紙狀,縱然心裏慌亂如麻,張岘也知對方不可能有确切的證據,所以他要做的便是死咬到底,等他的父親來救他:“并未見過談何忘?”
底下也有人發疑,的确啊,人家張公子只是有那股風流氣質,可是他卻是正人君子呢,又沒有實質的證據,這麽是不是有點冤枉了。
聽到起疑聲,蕭羽晨的眉頭皺了幾分,張岘多了幾分底氣。
“是啊,沒有證據,你從不與那些受害者正面接觸,自然也不會引起嫌疑,而死無對證,的确很難定罪。雖然我很不想說這些話,可是多虧
你的惡趣味,被你賣去風月場所的公子小姐便是最有力的證人!”
再一次議論聲高起,張岘臉一下煞白,卻還是嘴硬:“你,你胡說什麽!有本事讓他們出來對質啊!”
蕭羽晨冷哼一聲,張岘何時能夠想到,會有人對他們的處境如此清楚吧?
“對質?你不嫌丢人,他們還嫌惡心呢!”
“那你瞎說一通便可以給我定罪麽?”張岘追問。
“在場只有你在瞎說罷了!”人群中一身深藍外衣,人如冠玉,被守衛攔住向前的步伐。
蕭羽晨看到夜楓的時候稍有失神,一個示意讓他上前來。
夜楓看着跪在地上的張岘露出疑惑的神情,終于有些明白鄒三爺那天沒有立馬殺他的原因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罪該向誰贖,稀裏糊塗的死有何意義?
站定,跪在張岘身側,對蕭羽晨行禮:“程大人,我願為證人,揭發張岘小人的罪行!”
被掩住的雙眉微蹙,蕭羽晨低聲道:“以何身份,有何證詞?”
“以受害幸存者身份,述自身經歷之事!”夜楓叩首,“望大人恩準。”
蕭羽晨眸深了幾分,讓夜楓将他的受害過程講了出來,與其他人也無不一樣,沒有任何正面接觸,只是某天醒來身在異處,然後便入了地獄,張岘喜歡順從者,而夜楓性子太過強硬,縱使美貌,也讓張岘失去了耐心。
于是在某夜讓下人将他帶去了荒山,想要直接将他從山頂扔下去。所幸被跟來的鄒泉救了,那兩個下人中了迷藥睡了一夜,醒來回去雖然有些感覺奇怪,但是也沒有細想,也怕張岘會責怪,索性當任務完成了。
夜楓沒有将鄒泉的名字說出來,只說恩人,蕭羽晨也能猜到了,夜楓平靜的将所有事情說出,聽者卻是心抽着,紛紛指責張岘人面獸心。
“我根本不認識他!”張岘堅持道,轉身對着夜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冤枉我,是不是受了誰的指使?”
“我與你可是冤仇極深,但卻沒冤你!”夜楓冷言道,繼而對蕭羽晨再次叩首,“望大人明察!”
“張岘張公子也不要如此心急,既然你說不識此人,我自然也不會随意治罪。”蕭羽晨笑了笑,張岘臉色好看了些,夜楓擡頭滿臉驚疑慌亂。
“沅顏你必是認識的,他是你府中人,你總該相信吧?”蕭羽晨沒有理會兩人接着道。
一聽沅顏的名字,張岘有了放松的姿态:“自然!”沅顏在他眼裏是個極聽話的奴才玩物,礙于他父親的地位,他相信沅顏也不敢說什麽對他不利的話,除非他不想活了,可他是最惜命的,不然怎麽會茍活到今日,想到這一層,張岘才放下了心。
看着走近的沅顏,夜楓神色有些複雜,跪在一旁再不言語。
“沅顏,我找你來,想必你已知曉原由,可有什麽要說的?”蕭羽晨站在沅顏面前問。
沅顏恭敬的跪在蕭羽晨面前:“我家公子待人親和,翩翩有禮,頗有才子之風…”此言一出,張岘更是有了幾分自得,夜楓臉色愈加難看蒼白,蕭羽晨深深望着沅顏。
“這一切都只是假象!”誰也不沒想到,話風轉的如此突然,“真正的他就是一個魔鬼,将他看上的公子小姐們一個個抓到府中,□□他們,讓他們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待膩了煩了,惹怒過他的則死,順從過他的賣入青樓等地永無自由身,而他曾經最喜歡的人要在他的面前被他的手下侮辱。”
沅顏重重磕了個頭:“大人,我親眼所見,所言全部屬實,望大人明鑒!”
張岘剛才的悠然蕩然無存,都已經硬撐不下去了,整個人都有些狂躁:“你這狗奴才,我平日哪點待你不好,你要如此污蔑我,我,你這不要臉的賤貨!”
張岘如一條惡狗撲向沅顏想要掐他,蕭羽晨直接狠狠一腳踹了上去:“在我面前,還敢如此造次,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嗎?”
現在場上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看着張岘的眼神都是嫌惡鄙夷,還有人往地上吐口水,而那些走失孩子的人家更是哭着喊着要那張岘償命!
“來人…”蕭羽晨正欲讓人将張岘抓回去定案,卻是聽到有人喊刑部侍郎張大人到了,擁擠的人群生生分出一條道,張顯德那張正直威嚴的臉出現在了蕭羽晨面前。
張岘兩眼都發亮:“父親,您快救我啊!”
張顯德心疼的看向張岘,兩頰上紅色的掌印讓張顯德黑了臉,他下朝回來便聽說自己兒子被抓,來的路上也聽到了些消息,看着戴着面具的程羽,即便知道他的身份,張顯德也不打算有什麽好語氣了。
“不知道程服兵為何抓吾兒?”
蕭羽晨不失禮儀,朝他拱了拱手:“自然是您兒子犯了事,已經有兩位證人,我想應該可以定罪了。”
“就憑兩人的片面之詞,是不是太過兒戲?”張顯德哼聲道。
蕭羽晨笑了笑:“張大人,只是到場的有兩位,要是都來的話怕是這裏空間不夠啊。”
“說不定是有誰故意栽贓陷害吾兒,他們一個個都是不幹不淨之人,說的話怕也算不得真!”
蕭羽晨眼眸沉了下去,聲音也冷了下來:“張大人,他們變成如今模樣,可都是拜您兒子所賜!”
“不管怎樣,沒有證據,就不能抓人!”
蕭羽晨狠狠咬着牙,冷笑,剛欲有所行動,卻被林子缙搶了先。
“他們沒有辦法讓您信服,那我呢?”林子缙直接走到場中間,也沒人攔得住,張顯德皺眉望去,張岘看到他都打了個哆嗦,蕭羽晨倒是有些發愣,沒想到他會來。
林子缙漠視程羽,面向百姓:“大家都知我剛來此地,原本自是不會與張岘張公子有什麽恩怨,所以也沒有必要誣陷他了,我新結交的一位
好友,便是被此人劫了去,要不是我去張府救他出來,後果不堪設想!那天想必張府不少人都看見我了吧?對了,張公子似乎還被我揍了一頓,一問便可知真假!”
林子缙是什麽身份,那可是鬥龍臺上的将才,他說的話,沒人質疑。
“張大人,令公子的案子,我一定會秉公辦理的!”蕭羽晨一本正經的沖着張顯德說,“來人,将人帶走!”
“父親,父親,救我,救我啊!”被拖走的張岘不停喊着,聽到張顯德耳裏,真是鞭心啊。
張顯德恨恨的望着蕭羽晨:“我記住你了。”說完威脅的話,便欲離開,可卻被蕭羽晨攔下了。
“張大人,先前你去早朝,我沒能及時請你去刑省院住些時日,現今你都親自來了,就不用我再去請你一趟了。”
刑省院可不是個好地方,通俗的說就是一個大牢房,專門關押犯事的官僚。張顯德如何肯依,對那些猶豫要抓自己的人厲聲喊道:“我看誰敢動我,我可是堂堂刑部侍郎,正三品官員。”
蕭羽晨冷哼了一聲,拿出皇上賜他的令牌:“有此令,二品官以下官員皆需聽我命令,你也不例外,張侍郎大人!”
張顯德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兒子沒救成,自己也被稀裏糊塗的抓走了:“荒唐,你等小兒濫用職權,皇上他不會無視此事,到時候你就知後果了!”
眼睜睜看着張顯德被拉走,嘴裏不停咒罵喊冤,希望皇上明察等等,蕭羽晨就覺得好笑,夜楓和沅顏起身,恭敬的對蕭羽晨鞠躬:“多謝程
大人!”
“日後還需要你們的證言,還望你們配合。”
夜楓和沅顏應是,再對蕭羽晨叩了三個頭才起身離開,随着圍觀的人漸漸散了,蕭羽晨還沒有離開,奇怪的是林子缙也沒有走。蕭羽晨剛要和他說聲謝謝,又被林子缙搶先了。
“真是好手段,沒有預兆的一出抓人戲碼,讓張岘張顯德猝不及防,沒有時間做準備;把審案的地方設在這裏,招大群人來圍聽,将張岘的惡行傳播開去,引起話題,想必明日此事便要傳遍全城,如此一來其他人都不敢輕易插手,畢竟引火必燒身,聰明人都會明哲保身,這樣你就可以放手對付張顯德了。”
蕭羽晨從林子缙語氣中聽到的都是嘲諷,有些莫名:“我只是還他們一個清白,還他們一個公道。”
“今日後張岘的嘴臉也被世人知曉,待他得到應有的懲罰,三哥的仇也算是報了,對此,我感謝你,但是,你讓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去當誘餌這件事,程羽,我看不起你。”
“其實,主要是聽說張岘好像有點戀童取向,這個年紀正好…”蕭羽晨其後息聲了,原本只是想半開玩笑半正經的解釋一下,後來想到自己現在頂着一個面具,說這樣的話很明顯的不把那‘誘餌’放在心上,再看林子缙臉色愈來愈難看,好像下一瞬就要揮拳過來了,蕭羽晨很是懊惱的止住了話。
“對不起!”
林子缙忽視他的道歉,轉身氣憤的走了,蕭羽晨仰頭望天:造的什麽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又來冒個泡,謝謝支持苦葉的小夥伴,馬上苦葉的畢業論文就忙完了,一定盡快恢複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