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沈豔秋這樣極端的方式,也算是暫時保住了沈氏。這些年她有意無意地挑唆着護子心切的唐莉,指揮着嚣張跋扈的侄孫女沈瑜來完成她的使命,看似如願以償其實也未必如此。
作為兒子,顧宏傑沒辦法對沈豔秋做什麽法律控訴,他只能就此剝奪了她所持有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但是眼下這個洞還是太大了,補是可以補上,只是時間太過倉促。
“我來想辦法吧。”顧雙城說,“時間雖然急,可也不能就這麽放棄了。”他打算把自己在盛世的股份急抽出來,放棄了他原本想做一個國外投資,這筆錢挪進了顧氏的話,應該可以解了燃眉之急。
如果說沈豔秋有所謂的家族使命感,他何嘗沒有呢。顧氏,他早就可以離開了,他不離開不過是覺得那是一份責任罷了。
可悲的是,沈豔秋太恨顧懷山了,所以她也恨像極了顧懷山的顧雙城,即便她知道他是個出色的孫子,她也無法去誇獎他一句,自然也不會注意到他們之間的相似之處。
“其實沈豔秋也過的不幸福的。”甘願的小腦袋耷在桌上,攪拌着杯裏的熱可可,“大家都不幸福,人生都沒希望咯……”
路雅南看着她,勾起嘴角,有點女王範兒地笑了,“突然這麽感慨幹嘛?”
“那你覺得幸福是什麽?”甘願歪頭問她。
路雅南斜了丢給自己難題的人一眼,卻沒覺得棘手,而是利落地拿起她一口沒喝的熱可可,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幾口喝完,在她驚詫得眼珠都要掉出來的時候,把空杯子推倒她面前,突然問道,“你現在幸福嗎?”
“不幸福!”甘願撥浪鼓似的搖頭,剛在外面凍得鼻子都酥了,她就指着熱可可溫下來時一口氣喝下去呢!現在一口沒喝就沒了!
“那麽反過來,就是幸福了。”路雅南笑了起來,“其實你剛才捧着杯子等它涼,不也沒喝着麽,但是你為什麽就覺得幸福呢?”
“因為我知道我可以喝啊!但是現在沒有了啊!”甘願瞪眼,她又不是傻瓜。
“對,其實我們都不知道結局是什麽,就好像你猜不到這杯熱可可會被我一口喝掉一樣。但在等待的那個過程,我們已經獲得了幸福,結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想着我能喝到它,而不是喝完的那個瞬間。”
路雅南說完又大口喝一口自己的清茶,漱了一下滿嘴甜膩的味道,對着甘願做了個鬼臉,“我喝你的熱可可我也不幸福,因為那不是我想要的,是你想要的。別人再說好的東西,你不想要,都與你無關,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啧啧……”甘願咂嘴,論飒爽,論不服命運,舍路雅南其誰啊!“你現在都找到了真理之路了,走得如何呢?”
“路永遠在,只是走的人知道與否。但知道與不知道,其實都是一樣在摸索,只是前者勇往直前,後者踯躅難行罷了。其實知道的更加不幸,因為走得太快得到結局的時候,才會明白過程才是最重要的,可走得太急甚至沒有太多的回憶來留戀,所以倒不如走得慢的人。”她說着擡手叫來服務員,“加一杯熱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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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加大杯!”甘願補充着叫了一句,“這樣,幸福多一點。”
也許幸福就像路雅南說的那樣,帶着希望,就是美好的。就像她和顧雙城,眼下的等待,也未必就是痛苦的,真的到了人生盡頭生離死別之時才會發現,這些即便不夠完美的回憶也是那麽的珍貴難得。
甘願知道關于趙青睿的事不可能那麽容易解決,相比尋找趙青睿,她更擔心趙青睿會不會遭遇什麽意外,比如像姨媽甘霖……
但是她想得再多,也無能為力,她能做的,只是默默守在顧雙城身邊。
砂鍋裏慢炖着白粥,一邊是切好片的牛肉和蔬菜,甘願端着凳子坐在廚房門口一邊看書一邊看着火,心想這次絕對不會溢了一地粥黏糊糊的了。可她看着看着還是入了迷,瞬間就把做飯的事忘到了腦後,顧二爺支着拐杖走過來,她才仰頭問:“你來廚房幹嘛?要喝水嗎?”
顧二爺無奈地沖着竈臺努了努嘴,她回頭一看,白粥已經順着竈臺流了一地。“哎呀!”她慌亂地直接伸手去端,忘記了砂鍋燒得火燙,刺啦一聲燙得手指瞬間起了兩個大水泡,嗚嗚嗚地就疼哭了。
顧雙城替她擦了藥,她還是疼得止不住,“雙城啊,我現在能理解炮烙之刑了,太慘了,真的太慘了……”
燒紅的砂鍋殺傷力比開水什麽的牛逼多了,疼痛度自然也是翻倍的。上完了藥,他又拿了冰袋給她捏着緩和一下燒灼感。“我看啊,還是請個保姆吧。你啊,飯是會做,麻煩也不小,不是切到手,就是燙出泡……”
甘願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她嘿嘿地笑了起來,“心疼我啊?”
別扭的二爺總是心口不一的,“我心疼我的粥,你這麽煮下去,我都要破産了,還不如請個保姆呢。”
“切……”甘願撇嘴,“我失誤率很小的好吧。”
他拎起她燙紅的小手,“這樣的失誤,概率再小也不行。”
“可是雙城……”一離開冰袋,燙紅的地方就又刺痛起來,她急忙把手指捏上冰袋降溫,“我想做飯啊,做飯給你吃讓我很開心。”她心裏是有不安的,做飯是眼下她覺得唯一像是作為他妻子做的事,她可不想被人搶了去。
看穿了她的心思,顧雙城擡手摸摸她的小腦袋,“傻瓜,你要是願意,大不了以後請你做保姆,一輩子給我做飯好了。”
“你少做夢了!”甘願瞪着圓溜溜的眼睛,“我才不做保姆呢!”
“不好嗎?”他笑了起來,眉眼裏閃動着如水般的柔情,“一輩子做飯,一輩子陪着我,一輩子我養着你。”
她飛快地眨巴了幾下眼睛,笑着說:“那我的工資得開五千。”
“行。”
“那只能有我一個保姆。”
“我還請不起那麽多呢。”
“那女主人欺負我怎麽辦?”
“我家裏沒有女主人,保姆說了算。”
“那我考慮考慮……”
小姑媽答應了保姆之職後,顧二爺相當爽快地就給她開了工資——五千!
甘願用燙傷未愈的手點了點紅票子,覺得相當滿足。其實她對于錢這種東西的概念很奇怪,抓到手上的就知道多和少,卡裏的一串數字就毫無感覺。
比如那天慈善拍賣花了多少錢,比如她買的禮服花了多少錢,又比如顧雙城替她買下的那些陶瓷花了多少錢,在甘願看來都沒有此時手上的這沓票子有存在感。
她對錢不敏銳是打小起就形成的性格,不過長大後她才肯認清現實,小時候那會兒她覺得自己可是相當會理財的呢!
情況是顧懷山有一次摸着她的頭說,“願願啊,你以後可得像爸爸,顧氏這麽大的公司,你也要學着去管理啊。”
“那我管理什麽?”五年級的甘願好奇地問道。
“嗯……”顧懷山思考了一下,“你是女孩子,心細,你來管賬如何?”
“帳怎麽管?”她繼續提問。
“帳嘛……”顧懷山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一個十一歲的小孩解釋賬務問題,思忖了一下,想了一個直白的說法,“就是咱們要把小錢省下來,聚到一起,做大事。”
“就是存錢做大事啊!”甘願立刻領悟了,得意地拍了拍胸脯,“爸爸,你放心,存錢這個事我做的最在行了!”
存錢嘛,摳門不花不就行了麽!她每個月都有零花錢的,攢攢就可以做大事了!
可計劃很美好,破滅得也很快。甘願發現了一個嚴重阻礙她存錢大計的家夥——顧雙城。顧家三個孩子上的都是連讀式的學校,甘願在小學部時,顧雙城在初中部。趕得巧了,兩個班還能一起在操場上體育課。
顧雙城習慣在體育課打籃球,穿着運動背心和短褲口袋裏不方便帶錢,碰巧遇到了甘願上課,他就會過來拿她的錢去買飲料解渴。以往甘願對這事是不計較的,可是現在不行了,她在進行存錢大計呢。所以周一那天顧雙城用了她四塊錢竟然到了周二還沒還!
甘願是不敢向顧二爺讨債的,可是那可不是五毛錢啊,是足足四個硬幣啊!他真是太浪費了,難道不能喝一塊五的礦泉水麽!非要喝運動飲料,賤人!就是矯情!
到了周四,又趕上了體育課,顧雙城又理所應當地跑來問她拿錢,甘願扭捏地從口袋裏摳硬幣,一個一個擱到他手裏,“雙城,你周一喝的什麽啊?”
“我哪記得了。”顧二爺一身汗,正渴着,哪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
甘願的一次提醒不成,繼續提醒:“我這個禮拜有五十塊錢零花錢,現在只剩四十六了……”
“關我什麽事?”顧二爺急得很,小姑媽今天不知道那根筋搭錯了,摳了這半天,才摳了兩個硬幣出來。
“喝礦泉水吧。”甘願友善地建議道,“人在饑渴時補純水最好。順便說一下,四塊加兩塊,等于六塊……”
顧二爺掂了掂手裏叮當響的硬幣,琢磨出小姑媽的意思了,“你在問我要債?”
“不不不……”甘願急忙擺手,“我們是一家人,不算是債,不過你确實欠我六塊錢。”
他銳利地眯起雙眼湊近看了看她,“小姑媽,你是不是中暑啦?你哪天學過省錢了!”
“這是為了以後需要。”甘願一本正經地,“再說,省錢也是好事啊。”
顧二爺啧啧嘴,“小姑媽,那你知不知道一個詞叫‘開源節流’啊?”
甘願搖搖頭,開源節流是什麽東西?她怎麽沒在課本裏學過呢。顧雙城坐到她旁邊,悉心講解:“開源節流的意思是,你要先增加收入再節約開支。小姑媽,你想理財哪能光靠摳門呢!你得增大收入啊!從你親侄子身上克扣這三兩塊錢有什麽用,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顧氏這麽大,爺爺要是不開源,光節流也不可行啊。”
他說着把手攤到她眼前,“這個開銷是日常必需的,就和家裏的柴米油鹽一樣,固定資産早晚也要一一消耗的,所以單方面節流根本不可行!”
聽了顧雙城一席話,小姑媽茅塞頓開,利索地掏了五塊錢出來,“雙城,你說的太對了!我得賺錢!”
豪言壯志很不錯,只是小學五年級的甘願能有什麽賺錢的技能呢?思來想去,都是一個零。放學後她背着書包往家走,數着口袋裏還剩下的三十九塊錢,可是愁壞了。她哀嘆了一聲,沿着街道四下張望,她現在能怎麽賺錢呢?
餐廳服務員?不行!
商場售貨員?更是開玩笑!
公共廁所收費?哎、哎、哎!這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