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雖說水溶有言在先,除了薛蟠,薛家子弟一概能來,但薛蝌保險起見,還是沒先叫上親妹子寶琴。寶琴固然訂了親,但梅翰林比起北靜王,當真是全無還手之力。

如今寶釵以未嫁女之身掌管薛家在京裏的大半生意,因此她委實不能不來的。

順便一提,薛姨媽這次不來,單純是慫。除此以外,薛姨媽心裏還有點隐隐的希望:萬一來來往往的,又……有好消息呢?而侄兒自是娶不到北靜王兩個嫡出的親妹妹,若能娶個水家的旁支也是不錯的,不過寶琴千萬不能搶了寶釵的風頭!

這個時候,不僅僅王夫人親身地感受到自家寶玉在親事上高不成低不就,薛姨媽亦深有同感。

薛姨媽的煩惱更是王夫人的兩倍,她的一兒一女的婚事全都讓她頭疼不已。她向娘家嫂子明裏暗裏求援過好幾次,無奈嫂子八風不動,要麽無動于衷要麽就是硬生生地裝作聽不懂……

于是寶釵和薛蝌在臨出門前,又被薛姨媽耳提面命了一番,哪怕是比較委婉地耳提面命,兩個人心裏也是一模一樣地不爽利不自在:能別動不動就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幸好這份不快,在二人見到北靜王後便消散了大半——這也是她們之前不曾想到的。

而水溶會對寶釵與薛蝌比往日更和氣,原因也很簡單:她倆送來的禮物太合水溶心意了!

這姐弟倆送了字畫文玩這類常規禮物,更弄了個天文望遠鏡來,除此以外還有幾套燒杯量筒量杯以及一架天平。

這些實驗器材和……設備,天文望遠鏡姑且算是設備吧,在這個時代又貴又少見,但有門路不至于弄不到,只是需要耐心等待。

系統裏這些東西又都很便宜,但水溶真來個“無中生有”無疑很過分,他可是連高産玉米種子都是摻在本土種子裏一起混種在自家別莊裏的謹慎人。

寶釵和薛蝌這次送禮不僅僅是投其所好,對水溶而言真是及時雨,有了量筒量杯和天平,他可以在此基礎上做出點改進,讓這些計量器具更精密點,之後……起碼配制水培營養液這種活計,他能交給兩個妹妹了。

而兩個異母弟弟,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水溶打算回頭分點兵給他倆練練手,當然,身為他的弟弟,學習種田那絕對是一輩子的事兒。

高高在上的王爺明顯在走神,薛蝌自然不敢提醒——而寶釵在拜見過王爺,并被問過幾句話後就被安排到王府後宅面見太妃和郡主們去了。

水溶在腦內做了新計劃,并讓小圖标為他做好記錄,他才側過頭繼續問薛蝌,“原來王家的船都歸了你們薛家,那如今又有多少船只聽命于你?”

賈史王這三家在發家後,斷斷續續新添許多大産業大買賣,不過随着這三家各出高官,為了名聲,他們便把自家生意都交給薛家代管經營,每年收取一定抽成和好處,再往後……這三家的産業逐漸變成了田莊,而這三家的買賣差不多都落到了薛家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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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蝌真心來投靠,因此他把介紹自家情況都當成了投名狀的一部分,水溶這邊不過起了個頭兒,他就相當實誠地“禿嚕”了出來。

單就薛蝌所知道的,水溶都難免吃了一驚:薛家比他想象得更……家大業大。人少錢多,至今沒養出個姓薛的五品上……不奇怪王家,其實單指王子騰一個人,會死死盯住了薛家……這塊大肥肉。

從王夫人薄待黛玉,吞了人家嫁妝又不肯善待人家,黛玉吃點補品都為難;還有王熙鳳包攬訴訟挪用府中月銀放印子錢獲利,大致能感覺出王家家風:這家人不僅貪婪,而且夠狠毒。

實際上王子騰打着的正是徹底吞掉薛家的主意,水溶看得出來。

這一點大概也就薛姨媽和薛蟠感覺不到,連寶釵都已經生起真正的防備之心。

此時薛蝌也是在認真訴苦,“若說是正經靠山,自是求之不得。每年大筆孝敬王大人,不求王大人能指點什麽新門路給上多少方便,但堂姐這麽多年也不曾如願入宮待選,家裏族老們眼見着……這條路不妥當,便想着另尋大人物,把我妹妹往貴人身邊送。”

這意思就是抱怨王子騰收銀子但不辦事……水溶覺得他還是有必要為王子騰辯解一下,畢竟王大人貪婪狠辣沒錯,信譽還是過得去的,“你堂兄薛蟠沒少給王大人惹麻煩,他前陣子在我面前折騰,王大人事後得知,也送信送禮來道歉表表心意。”

但在薛家看來分明不是這麽回事:你王子騰本事大到薛蟠惹了人命官司都能幫他輕松擺平,怎麽我家姑娘入宮一事就辦不成?辦不成也罷,沒說非得要回孝敬過去的前前後後幾十萬銀子,起碼給我們家個正經的說法兒……好歹兩家是故交更是姻親不是?

薛蝌替自家分說了一番,之後他也承認,“這些年家裏也沒出個正經讀書人,一直擔着皇商,家裏自是耐不住,早些年就想着另辟蹊徑,覺着能出個生下貴人的姑奶奶也不錯。”

水溶聽了就笑,“你似乎不以為然啊?”

薛蝌恭恭敬敬道:“齊大非偶,此非正道。”

莫說自家妹子進宮或者伺候貴人他不樂意,就是堂姐寶釵那份“青雲志”,他都不怎麽看好。就說本朝的後族,幾家都是先成名門權門,再出皇後,而非因為女兒為後自家也跟着雞犬升天,“便是吳貴妃,封妃前吳國舅也做了四品的将軍。”

水溶點了點頭:小夥子別看年紀不大,腦子卻分外清醒。

薛家銀子再多,自家女孩子也是沒法兒給達官顯貴做正室。王子騰收銀子不辦事,薛家的族老們不滿也只是背地裏嘀咕,哪裏敢真正找到王大人面前讨說法?同理,薛家女孩子送到貴人身邊,受了欺負還不是一樣沒法兒撐腰。

薛蝌這番心思不曾掩飾,落在水溶眼裏……他更為欣賞這小夥子幾分:起碼身帶正氣。

考試通過,水溶便讓薛蝌去聯系他便宜舅舅。

薛蝌手裏的确有幾艘船,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幹脆就幫着便宜舅舅運點礦來——這個時候運鐵運銅都太敏感,水溶的意思是,先弄點煤炭過來。

今年莊子收成不錯,除了獎金紅包,府裏福利也要跟上,地龍炭盆爐子都燒起來,熱水全天供應,最關鍵的是別凍着他溫室裏的蔬菜……

從北靜王府出來,薛蝌和寶釵先對了下眼色:等回去再說!

然而姐弟倆回去,就被得到消息的薛姨媽叫到了跟前。

連番碰壁之下薛姨媽急切地希望能聽到一二好消息。薛蝌寶琴兄弟進京,她一直當做這兄妹倆前來投靠——她丈夫在世時就與薛蝌寶琴的父親交好,如今兩家都沒了當家人,更該聯手抱團才是。

于是薛姨媽等女兒和侄兒剛坐下,就直白地問,“王爺怎麽說?”

只有明确得了王爺諒解,或是侄兒得了王爺青眼,她才好給兒子薛蟠說親,否則……但凡提起婚事,人家都是顧左右而言他。

薛姨媽不等女兒回話,便看向面帶喜色的薛蝌,“難不成王爺真瞧中寶琴了?”王爺都沒見過這丫頭,怎麽能夠?!

薛蝌面色一滞,寶釵見狀連忙道,“母親,太妃不曾問起妹妹。”

哪怕是挑選側室,也該北靜王太妃開口才是。

薛姨媽立時喜憂參半,“這可怎麽好……”

寶琴總是不能壓上女兒一頭,她輕松了一點,但想起自家依舊沒個靠山,她可不又難受上了。不管寶釵寶琴,哪個尋門好親事,兒子也好讨個好媳婦!

薛姨媽再遲鈍也感覺得到兒子差不多廢了,既然兒子指望不上,她就想尋個像樣的媳婦,早點抱孫子,好好養育孫兒便是。

薛姨媽心思真是一望自明,饒是薛蝌脾氣再好,對這樣的長輩他也懶得說話了。

哥哥靠不住,寶釵深知以後仰仗堂弟的地方極多,于情于理她都不能這樣輕易得罪了堂弟。寶釵又素來圓滑,此刻已經換了話題,“母親,太妃今兒問起咱家能不能弄來棉花。”

歷史上棉花在明初就因為朱元璋而得以推廣,而紅樓世界裏棉花當然比麻貴,但不算稀罕。

薛姨媽聽了便道:“王府想要多少?不夠咱們就讓咱家南邊的莊子改種幾茬棉花便是。咱家不差那耽誤的糧食。”

寶釵笑道:“哪裏用母親說?我當時就應下了。”

聽到這裏,薛蝌也借機跟堂姐交代一下,“王爺要我用海船運點煤過來。”

寶釵點了點頭,心說不運鹽鐵一切好說。

坐在一處又閑談了會兒,寶釵薛蝌從薛姨媽房裏出來,各自回房吩咐手下辦差不提。

與此同時,被特地留下并且一直留到快要晚飯點兒的寶玉終于得了消息,跟着王府一位管事從王府後門出來,走至小路盡頭,就見牆邊挂着個滿臉血的高大漢子。

寶玉上前仔細一瞧:哦,就是前幾天他從馬上載下來時路邊沖着他冷笑不止的那位。

其實,這漢子他見過不止這麽兩次。一年之前,他與蔣玉菡吃酒,散席後蔣玉菡每次都跟着這次離開。

寶玉在王府讀書時間不長,但傻白甜程度已然驟減,他欣賞過此人慘狀,便轉身拱手,向王府管事鄭重道謝,“替我謝過王爺。”

管事回禮,笑道,“賈二公子客氣。這憨貨很是能躲藏,我們找了他好些天。王爺說了,欺負了他的朋友,怎麽能當無事發生?”

話音剛落,就聽一陣掌聲傳來,寶玉循聲回頭,就見一人翩翩而至……長相平平,寶玉瞧過便看向身邊王府管事:這人他不認得。

王府管事果然沒令寶玉失望,先見禮道,“見過吳大公子。”

這人正是吳貴妃的侄兒,吳貴妃大哥的嫡長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千字寫了一晚上,好久沒寫真的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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