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其實水溶預想過寶玉黛玉全偏科, 也就是“文科是爸爸,理科是弟弟”的情形……

幸好,也許該歸因于那句話,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黛玉就不說了, 她是個妥妥的全科學霸;就連原著裏上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寶玉, 也沒有因為作業太多題目太難而産生什麽厭學情緒。

寶玉這位曾經的仙人, 最近真正令他失神乃至于失眠的,是他家人的品性。

不過到目前為止,正經歷着三觀重塑的美少年寶玉,也沒對水溶流露出“難得糊塗”或者“還不如不知道”的負面情緒。

能認清現實也能勇敢地面對現實,是走向成熟的重要一步。

總之,寶黛釵三位紅樓主角, 都沒令他失望。

卻說太妃眼見着王爺露出愉悅之色, 她也算放下了心, “那咱們就只等接招?”

水溶笑道:“賈貴妃真跟母妃您提起這茬,您別拒絕, 賈貴妃自然有她的章程。”頓了頓他又篤定道, “皇帝當然樂見我的妻族毫無助力。”

每日裏都來自家上課的林家大姑娘,縱有份不菲嫁妝, 但總是父母雙亡,她的娘家實際上就是榮國府。

莫說榮國府幾位當家的兩位太太能對這位林大姑娘有幾分真心, 就算有心幫襯,憑榮國府這樣三流勳貴人家,又能給林大姑娘什麽助力?

太妃這麽一琢磨便也立即看了個透:王爺是瞧中林大姑娘這個人了。

她倒是不覺得王爺只是為林大姑娘容貌所惑……薛家大姑娘一樣花容月貌, 不也沒了後文?轉念一想,她瞄了眼氣定神閑的王爺,心裏又有了主意:薛家的女孩子不是不好,無奈她有個不頂用的娘和不消停的哥。

水溶剛好開口解釋,“到了這個份兒上,咱也不用聯姻。不過人在京城,将來的親家事兒越少越好,或者幹脆沒有親家,省得彼此拖累。”

這話顯然适用于包括水溶在內的弟妹五人。太妃點了點頭。

第二天,正是太妃的兄弟過來拜見太妃的日子。

賈貴妃有意做媒,這事兒涉及王爺婚事,又沒定準,太妃隐去沒提,只跟親哥哥商量,“大嫂送信來問,用不用再送個姑娘來王府。”不等哥哥回答,便先給出了她自己的想法,“我瞧着不大好,王爺親舅舅都沒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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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生母,也就是老王爺原配,兄弟姐妹全齊,單論同父同母的只有一個。這個親舅舅,本尊一直以來都稱呼為大舅舅,目前正執掌關外洪家。

這對舅甥往來書信并不經過太妃這邊,但畢竟同族,血脈又近,有個“風吹草動”,她這邊也不會得不到消息。

便宜舅舅颔首道:“我覺着也是不送的好。洪家跟王府已經夠親近了,王爺這邊再塞人……哪怕說給王爺兩個兄弟,王爺許是不說什麽,但心裏怕要記上一筆。”

老二老三是庶出,這一年裏沒少跟着王爺學本事,就在她看來也是妥妥的青年才俊。更別提王爺還有言在先,弟弟妹妹自己的心意為準,她才不會亂七八糟地拉郎配。

太妃便道:“王爺歷來有主意……貪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兩家好着呢,又何必多此一舉。回頭我就回信婉拒了去。”

“正是這個道理。”便宜舅舅道,“我也寫封信回去分說一番。”

他得了王爺青眼……本來大半輩子搗鼓的東西,耗費精力銀錢無數,別人不理解,王爺卻能“慧眼識英雄”,他已經頗為感動。待在王府這些日子,見識到了王爺的另一番實力與見識,他壓根就是沉迷于王爺編纂出來的教材還有海外購入的教具,尤其是那臺天文望遠鏡,按照王爺畫出的星圖,找到了一顆又一顆星星……他如今完全“樂不思蜀”,于是于情于理,都不願意哥哥嫂子一時貪心,壞了王府與洪家的情意。

便宜舅舅少有天才之名,随後受了情傷,變得“不務正業”,但天才總是天才,他對時局的推斷總有獨到之處,因此他說的話在族中始終有些分量。

太妃聽了,又說,“大嫂也罷了,大哥總是聽勸的。”

便宜舅舅嘆道:“一直都是地方官,沒做過京官,見識差些沒辦法。”

太妃噗嗤一笑,“也就你敢這麽說大哥,大哥還沒脾氣。”

兄弟兩個四目相對,齊齊笑了起來。

話說命婦們進宮拜見之後,年底就是皇帝設宴宴請百官的日子。這個“百官”要求稍微放寬了一點,不像命婦只能三品往上,皇帝宴席的門檻是在京五品以上,包括五品,勳貴亦在其中。

于是水溶在席上見到了不少往常難得一見的“故舊”,至于賈赦和賈珍這叔侄倆更是抽空全都笑眯眯地過來跟他寒暄,印象裏……就是本尊的備忘錄裏交代得明明白白,老王爺和賈代化賈代善兄弟那是真真的交好,到了本尊這一代,跟寧榮兩府的男主人就都成了點頭之交。

所以寧榮兩府是覺得這婚事……起碼有戲?

好吧,确實是有戲。

只不過水溶一定要等榮府主動提起,倒不是他怕做惡人,畢竟他也追求兩情相悅的婚姻,黛玉要真是不樂意,他也不會如何,只會讓她脫離榮府再把她安排妥當,寶玉同理……

榮府出手拆開寶玉黛玉,方便寶黛二人再次認清現實,畢竟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利益大于一切,而且水溶以後重用寶玉黛玉,他希望重用的是和榮府有過一定情感切割的寶黛二人。

水溶用先進的科學技術知識培養了寶玉黛玉一場,不想以後二人各自做出成績之後,獲得的名望地位和金錢,還要全便宜給榮國府那一群貪婪蟲。

散席後,回到王府,水溶慣例先揣着暖手爐暖和暖和。

王松鶴等了好一會兒才遞上封信,“榮府送來的,打着他家二老爺的名義。”

賈政現在還外任做學臺呢,怎麽會忽然給他寫信?水溶包括本尊在內,和榮國府兩位老爺的往來書信,內容基本只限于年禮附信上的套話。

水溶打開信一瞧:哦,果然是元春來試探她究竟看沒看上黛玉。這信他就不回了,一切都交給在正月裏還得入宮的太妃就好。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變化,話說這幾年連着氣溫下降,偏生新的一年開春溫度飙升……想也知道這個氣溫劇烈變化,必然沒什麽好事。

黃河利津段……利津在山東境內,決口了。

水溶順手搜索了一番,歷史上利津這地方真是隔上幾年就要決口一次,只是情況有輕有重。

山東離京城夠近,消息傳得極快,皇帝收到加急奏章的時候,還飄着些浮冰的黃河水已經淹了二十幾個村莊,十萬畝以上耕地……要命的是決口處有加大的趨勢。

水溶站在朝堂上,默默聽着各位官員的禀報,他很快就理出了條理:總而言之,這次是天災加人禍。

哦,還把太後娘家的祖墳給泡了……所以皇帝……當然要大發雷霆,秉公辦理了。

三天後,工部右侍郎直接下獄,作為這位右侍郎的老下屬賈政也得了旨意,放下手中差事,急速返京。

賈政人還沒回來,榮府求救的信已經上門來,寶玉親自送來的。

寶玉人還沒進來,王松鶴拎着水壺給茶爐上的銅壺加水,聽王爺念叨了一聲“求生欲夠強”,他輕聲回話道,“王爺……忍心?”

水溶大笑,“你還打趣起我來?”

此時剛好寶玉進門,水溶直接給面色蒼白的他送了顆定心丸,“有你姐姐和你舅舅在,把銀子吐些出來就成。”

寶玉已然長進了許多,聞言先行禮,禮畢才道,“認罰保命?”

水溶颔首道:“孺子可教。”他啜了口茶,“這事兒是你家故交甄家揭出來的。甄大人瞧中了工部侍郎之位,卻不打算把故交全坑進去。再說令尊在工部那些年并不主事,各種孝敬都拿了些,卻不曾沾上賄賂。”

父親的“官品”寶玉如今并非一無所知,他松了口氣,旋即來了句大實話,“沒了銀子,還不知……她們怎麽心疼。”

水溶聽得出是女子邊的她,因而笑道,“我估計不會傷筋動骨,可肉疼也是免不了的。”

寶玉苦笑,“王爺,之前我家連點消息都沒聽說。這個故交,真是不提也罷。”

在宮裏,姐姐和甄嫔關系并不怎麽樣,寶玉照樣有所耳聞,于是才有這麽一說。

水溶想起梅非前幾天遞來的消息:王子騰與甄應嘉有聯手的意思。

他便再多提醒了一句,“你舅舅王大人……之前心裏也有數,跟甄大人頗有默契。”甄家也是金陵一霸,跟賈家幾輩子的交情不假,不代表跟同為金陵出身的王家毫無往來,“只是沒想到黃河恰在此時決口,這種好幾回如何錯過?也就顧不上那麽多,牽連也就是牽連了。”

寶玉在王府一如所料的求了個明白,然而回到家裏他把從王爺那兒聽來的事情再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臉上就多了四個字:我有心事。

換過衣服,寶玉跟着鴛鴦來到祖母的屋子,此時不僅伯母母親都在,大伯父和隔壁的珍大哥哥也坐在祖母下手,面露幾分焦急之色。

寶玉定了定神,開門見山道,“王爺的意思是,交些銀子就罷……破財免災。”

話音未落,屋子裏便響起了大小不一的舒氣的聲。

賈母直接問:“公中還有多少銀子?”

邢夫人面色立時難看了幾分,而王夫人輕輕站起身,報了個數。

賈母又問:“黛玉她父親留給她的,還剩多少?”

王夫人面皮微紅,低聲道,“都算上了。”

賈母往後一仰,說不出話了。屋裏頓時兵荒馬亂……寶玉見狀扭頭就飛奔出門,去請太醫:這個家……他現在不想多待。

作者有話要說:  榮國府跟着王子騰參與進奪嫡之争,後期通過寶玉婚事來謀求利益,基本就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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