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入冬以後的第一場暴雪, 就給水溶帶來大約兩千壯勞力,畢竟能讓水溶安心使喚幹重活的都是壯年男子。
這兩千口子背後都有家庭,他們的妻兒父母多還在家裏等着——家裏最能吃的壯勞力往南找活路, 餘下的口糧倒是能讓留下的家人多撐些日子。
水溶歷來重視老人女人的價值, 前者有足夠經驗, 後者能讓他塞進工坊……然而在現在的天氣狀況下, 老人女人很難忍饑挨餓,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也不會輕易丢下孩子,老弱婦孺徒步踏雪跋涉兩百裏左右活着來到廣寧城……路上怕不是要減半。
而他微服私的時候,第一批來自更北面的農戶們到達廣寧城還不到十天。
水溶挑了幾個容納他們的大宿舍轉了轉,再回到王府,就有管事彙總了這批前來讨生活百姓的乞求:能不能把家人帶來, 他們願意給王爺賣命。
這個可以有。
水溶等得就是這波百姓主動請求, 因為俗話說得好, 上趕着不是買賣:不過全家老小都過來了,你們也就別想走了。
實際上, 前來求活路的接連幾波百姓待在廣寧的時間不等, 從十來天到兩三天,但差不多所有人都……不想走了:有禦寒的新衣管吃喝暫且不說, 只圖這個加了火坑和地龍,燒得暖意融融的屋子, 賣命都心甘情願。
因為早就預備下充足的燃料,包括木柴和煤炭,再加上水溶親自上陣改良并監督制造出的通風設施, 其實就是簡易鼓風機在入冬前全面普及,現在的廣寧以及水溶治下大多數村鎮,頗有點後世東北“室外零下二十度,室內零上二十度”的意思。
這些百姓除了極少部分因為凍病凍傷還在休養外,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了暖房裏種田。
溫室暖和不暖和無需廢話,因此這些不怕吃苦又熟練侍弄蔬果的莊稼人需要每天上工四到五個時辰;而在戶外工作的,跟廣寧本地人一樣,在如今零下十幾度,有足夠保暖的衣帽的情況下,一整天累計工作時間水溶讓管事們嚴格控制在兩個時辰以及以內……之後水溶讓梅非留意探聽,也沒聽到對工作時長的怨言。
最大的不滿似乎集中在姜湯上,因為味道太濃,過于刺激而導致不少人都喝不下去,然而姜又是比較金貴的東西,于是在水房裏經常能看見端着熱乎乎的姜湯,一捏鼻子一仰脖……硬是自己灌自己的漢子,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辣。
水溶從善如流:姜湯熬制标準裏的加姜量起碼少了一半,再往裏面加點紅糖。
喝到甜姜湯的人們對王爺又是稱頌無數,小圖标還特地問他,“有什麽感覺?”
水溶坦誠道:“吹捧我來來去去就是一套詞兒,聽到現在也沒什麽感覺了。”這時代的百姓太淳樸,滿足他們基本吃飽穿暖的要求他的名字就上了牌位,弄得他成就感滿足感都沒多少,他自然而然地轉換了話題,“看看這一個月內的天氣,挑個不降溫的日子,我吩咐府衛們把那幫人的妻兒老小都帶回來,省得這群小夥子憋出毛病來。”
原本這群膘肥體壯的小夥子們負責提防來自西邊的“搶糧團”,沒料到一場暴雪下來,“搶糧團”就歇菜了。
Advertisement
水溶還跟小圖标抱怨過,“我是不是太高看我西邊的鄰居了?”
小圖标果斷否認,“現在來襲擊主人你地盤的,都是沒什麽家底日子過不下去,或是被人蠱惑的小部族,他們連讓系統發放正式警示和保衛領地積分的資格都沒有。”
想想也是,廣寧雖然日漸繁華,但跟幾百裏外的遼東城還是比不了。
本朝若幹王府哪個不是多代人用心經營勵精圖治,論規模論實力北靜王府都不出挑,潛力無限這一點也只有水溶和心腹們知道。
相較而言已經降至公爵的鎮南公都比北靜王更“熱竈”,因為鎮南公府所在的西南産馬,不管是雲南馬還是貴州馬都是出了名的馱挽乘兼用的良馬。
而能和雲南馬相媲美,在觸手可及範圍內,甚至在若幹時期猶有勝過的馬種就剩蒙古馬了。然而不管是皇帝,還是暗中有好幾次私下“默契交易”的吳大将軍,都不肯把蒙古馬賣給他。
水溶一心收攏西邊諸多部族也有多弄點蒙古馬過來的心思在內——求助系統那是需要“真金白銀”的,能省點兒當然是點兒。
卻說水溶這邊派遣一千騎兵以及吃飽穿暖的向導,往北去救助那些幾乎被暴雪封門的村莊,再把願意來廣寧謀生的百姓帶回來,如果遇上主動歸降的部族也順帶着捎回來,王府還有很多地沒人種,養殖場也要再接着擴建。
水溶專門招來此次帶兵出陣的副将以及主動要求參與的兩個弟弟,面授機宜。
這位副将還是他的本家族叔,完全可以信任:而副将在本朝一般麾下有一千以上戰兵,三千以上輔兵,這次就一千戰兵出陣執行任務,水溶依舊欽點了位經驗豐富的副将,不僅僅是為了第一次“招安”想要萬無一失,也是為了震懾林子裏那些占山為王的~土~匪。
這個時候還遠沒到百姓走投無路只得落草為寇的時候,遭災遭難的百姓會尋求官府以及大人物的幫助和救濟,跑到廣寧且已安定下來的那些莊稼漢們就是實證。
因此那些土匪多是“各家各戶”安置在林子裏的~私~兵,水溶還興沖沖地問小圖标,“遇上之後繳獲點裝備,你能不能分析下産地?”
能擴大一點影響力,以及能幫上忙,都讓小圖标興奮起來,“可以呀!”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水溶對着屬下和弟弟囑咐道,“農戶也好,放牧為生的部族也罷,全憑自願,不樂意來也不強求,省得他們以為咱們別有所圖。”他輕輕搖了搖頭,“今年凍一年不至于傷筋動骨,到了比今年更冷的明年,想不來也不成了。”他話音剛落,在座衆人都會心一笑。
北面減産一半,填飽自家的肚子都不夠,就別提交稅,然而王爺的地盤上又是一場大豐收……這對比忒強烈,而且王爺身上素來有些神異的傳聞,今年的廣寧……衆人都看在眼裏,不信都不行啊。
話說大管事王棟和大總管梅非都是标準的“王爺吹”,他們不僅向自家人吹噓自家王爺,更有意往外傳話,言語間倒是克制,沒怎麽提及水溶的不凡之處,只是宣傳一下廣寧有存糧,也容易在城裏尋到活計,這才有了兩千多壯年男子前來廣寧謀生。
卻說從明天開始升溫,随後日間氣溫在零下十二三度徘徊,比前些日子暖和了十來度,正是适合出門的日子。
就在騎兵整裝待發之前的一天,衛若蘭跑來求見:原來湘雲每天都跟黛玉學習提取精油、調制香水,沒時間陪他玩兒,衛若蘭難免郁悶,一聽要出城去接些被暴雪困住的百姓,他便主動請纓……
水溶也沒攔着,大手一揮,讓衛若蘭和他那幾個親随當觀察員跟着一千騎兵一起行動。
下班回房,聽說王爺把衛若蘭也派出去,黛玉多少有點擔心,“可別出什麽事兒。”
水溶笑道:“那一千人已經是我手裏精銳中的精銳,若是也點~私~兵都放不翻,我也別琢磨什麽自立門戶,束手就擒得了。”
嫁進王府,黛玉在最初的那段日子就察覺到了丈夫的野心,當時不是沒有不安過——她真的從沒想過要告發,現在嘛,忠君什麽的她不明白,她就記着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來着。
黛玉捏了捏丈夫的手臂,眉頭微皺,“依稀聽說,西北邊林子裏那批人就是要監視咱們的,簡直是欺人太甚。”她一點也不介意丈夫說她翻臉如翻書,“我想着您是不想打草驚蛇,如今看來,我是想岔了。”
水溶莞爾,“倒不是怕什麽打草驚蛇,只是想凍一凍再收拾那幫孫子。我的人圍攻過去,他們個個鼻子下拉着老長一條凍住的鼻涕瑟瑟發抖,這場面只要想一想我就能開心一點兒。”
其實他是想逐漸給他天下人,尤其是他的敵人們豎立這樣一個概念:在關外,誰也別想占北靜王府的便宜,尤其是在天氣越來越冷,關外的價值和意義越來越小的情況下。
一旦成功,他将能獲得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在整個關外發展和推進一下……初步的工業化。
黛玉聞言直接趴到丈夫的背上,雙肩直抖。
黛玉在入冬之前就時不時地有些親昵之舉,水溶并不為這個詫異,“有這麽好笑嗎?”
小圖标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因為你一直都很正經?忽然有了反差……就有點萌?”
水溶摸了摸自己的臉,“萌?”
黛玉腦門還頂在水溶背上呢,“王爺……有點可愛……”
水溶側過頭正好瞥見黛玉微紅的臉頰,他對小圖标道,“我總覺得你跟黛玉可能更合得來。”
小圖标忽然嘆了一聲,“性格合不合得來才不是關鍵。一個沒法兒理解曲面積分的人,是沒辦法成為我的宿主的。”
水溶非常服氣,“好吧,這确實很關鍵。”
半個月後,衛若蘭先于精銳們返回廣寧,他明顯是心事重重,水溶見到哪能不問一問,“瞧你為難的,難不成在匪窩裏遇見舊相識了?”
衛若蘭鄭重地點頭,“還請王爺饒他一命,他……必有隐情的。”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