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節,最無聊的馬克思主義哲學課
才會好吃。
我們倆都沒形象地吃的“吸溜吸溜”的,都是愛吃辣的人,放了好多辣椒,吃得滿頭大汗。
吃完飯,陳哥沒說太多話,帶着我去XX局辦完了一項手續。回到公司寫字樓的時候他沒讓我下車,直接開到了地下車庫。
陳哥把車停到了車位上,熄了火,打開窗戶點了支煙,并沒有下車的意思。
我在副駕駛位上側頭看着他,地下車庫昏暗的光線,明滅的煙頭,以及明顯的煙味,讓我覺得有種恐怖片的氛圍。
我抓了抓胳膊,想着要不要提醒陳哥地下車庫抽煙比較危險...雖然他一定不會聽。
“他要結婚了。”
陳哥突然莫名其妙的來了這麽一句,我的腦子裏卻閃過一道光——果然!果然陳哥是gay!這個他一定是個男的!
我倒抽了口氣,總覺得自己好像要聽到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了。
陳哥把拿着煙的左手伸出窗外,看着手裏的煙說:“我上大學的時候就跟着他了,那時候他就是個大老板,現在更是。這個公司就是他出錢給我建的。”
草泥馬!原來陳哥CP是那個在香港的任總!卧槽他倆差了有□□歲吧?!
“我不像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那麽勇敢,他也不會為了我真的怎麽樣。他要結婚了...他年紀也不小了...”陳哥突然扭頭對我說,“我坐過牢。”
我心裏咯噔一下,媽的這是什麽神展開?!他不會要殺人滅口吧?!
陳哥靠在椅背上,看着車頂說:“當初他公司出問題,是我給他頂的罪。我坐了兩年牢,出來之後他就給我開了這家公司...你懂愛嗎?”
我搖了搖頭,我是一個比較二次元的人,在現實生活中沒有遇到過喜歡的男生,女生也沒有。
陳哥抹了把臉:“年輕的時候,總以為愛有多美好。我一直不理解他為什麽非要那麽現實,後來我才明白,因為每個人都他媽是活在現實裏的,總得面對現實,所以就得變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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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哥就說了這麽幾句就沉默了,我都不知道該接什麽話。我想問他打算怎麽辦,又覺得我不該多嘴。畢竟,陳哥一定是壓抑到極點了,看我是個腐女才敢跟我講兩句。
陳哥是那種表面上看起來很逗,跟誰都能聊得來,可是實際上心裏有事兒誰都不會跟誰講,寧可自己憋死都不講的人。
就那麽沉默着,陳哥抽完了那根煙,然後沖我笑着說:“走吧,回去了收拾下東西也該下班了。”
我說過,陳哥笑起來很好看,他也很愛笑。這次他笑的跟平時一樣,我卻看出些以前沒發現的東西。
他的笑,根本沒進了眼睛。
陳哥的笑,或許只是一種習慣。
幾天之後,三個月的實習結束了,我回到學校準備畢業的事兒。走的那天,陳哥笑着對我說祝我前程似錦。很真心的話,很真心的笑。我當時特想沖過去抱抱他,但我只是說了聲“謝謝陳哥”,然後在心裏加了句“祝你幸福”。
後來畢業,我沒有去帝都,而是回到家鄉找了份工作。我再也沒有跟陳哥聯系過,再也沒有跟那個公司的任何人聯系。
【END】
☆、比不過
“小風是誰?”
“是我最愛的人。”
“...他人呢?”
“死了。”
我知道,我永遠也比不過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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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聽到了很有節奏的“咚咚”聲,從遙遠模糊而漸進清晰,然後又聞到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卻讓我很喜歡。我開始想我是在哪裏,然後努力睜開眼睛。
視線一下子就是清明的,這讓我很清楚的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他看向我的眼神中有着震驚,有着刺痛我心髒的深情。
我下意識地擡手撫上心髒,很奇怪它怎麽可以跳動了,然後意識到,那個“咚咚”聲原來就是心髒跳動的聲音。
我知道心髒是可以跳動的,我的大腦告訴我,這證明一個人是活着的。
所以,我活着?
我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眼前的這個男人,心髒因為他毫不掩飾的目光而跳動地更快。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我,他是吳森,我愛他。
愛?
這種感覺就是愛嗎?
“嗨,我是X,你感覺怎麽樣?”
旁邊發出一個輕快的男聲,我才注意到這裏還有另一個人。
他穿着白大褂,正笑嘻嘻地看着我,同時調試着插在我身上的各種儀器。
見我看着他,他又提醒我說:“你可以說話的。”
我吞咽了下口水,然後對着吳森張開嘴,說話。
“吳...森。”
吳森顯然因為我吐出的不大清楚的兩個字而渾身震顫了一下,可下一秒,他就恨恨地看着我,然後扭頭走出了房間。
X大叫着吳森的名字,追他到門口。我躺在床上看着他們兩個推搡争吵。
“吳森你怎麽了?你還不滿意嗎?”
“別讓我再看到他!”
“你明明也很期待他能醒過來的啊!”
“不!我一點都不期待!”
“你!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兒才讓他有意識嗎?除了沒有記憶,他跟小風完全一樣!”
X的話好像激怒了吳森,他一拳打在他臉上,眼睛都變得通紅:“我說過,沒有人能代替的了小風!”他看向躺在床/上的我,眼裏的厭惡狠狠地戳在我身上,讓我覺得窒息,“他永遠都比不上小風!”
吳森走了,X揉着臉頰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咒罵着什麽,然後來到我身邊。
X看着我的眼神很是親切,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也像是在看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他撫摸着我的頭發對我說:“別害怕,吳森會接受你的。”
我努力壓下因他的觸碰而泛起的厭惡:“我是誰?”
“你是小風。”
我疑惑地看着X,他毫不避諱地跟我對視:“你是小風,是吳森最愛的人。”
我垂下眼睛,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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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為我準備了小風最愛的裝扮,我承認我很喜歡,但我卻堅決選了完全不同的風格。
我是小風的□□人,我的喜好習慣都與小風是一樣的,就像X說的那樣,如果我再有了小風的記憶,我就可以算是跟小風沒什麽兩樣了。不過那也就只能說是“算是沒什麽兩樣”,畢竟,我并不算是真的人類。
X說,只要面對着我這張臉,吳森就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他說的的确沒錯,可是我卻清楚的知道,吳森也絕對不屑于給我小風的待遇。所以,我必須完全颠覆自己潛意識裏的喜好和習慣。
X似乎很訝異我的這種做法,然後迸發出欣喜,興高采烈地說着我是他的驕傲。
對于我的來歷,X并沒有瞞着我。吳森一直都是反對我的存在的,X以為吳森看到我就會改變主意,可是沒想到他的反應那麽強烈。
X說,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人,我是他唯一的成品。他告訴我不可以讓別人知道我是□□人,否則的話我一定會被抓走的。
X說我擁有一切人類應有的常識。
我的常識告訴我,我的存在是違法的,可是我已經存在了;我的常識告訴我,這個世界對同性戀還不夠寬容,可吳森和小風就是一對同性戀;我的常識告訴我,當一個替身,會很痛苦,可我的存在就是為了當小風的替身。
X說我所唯一欠缺的,就是關于“過去”的記憶,他聳聳肩:“不過那并不重要,你可以跟吳森有屬于你們的新的記憶。”
雖然沒有記憶,我卻完全可以感受到小風是多麽的愛吳森,那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愛,并不會随着肉體的消失而完全消散。
這真是,讓我嫉妒的發瘋。
而吳森對小風的愛,只多不少。吳森有多麽愛小風,我也就多麽渴望自己能變成真正的小風!可是現在,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能是小風,一點都不能。
從我睜開眼第一次看到吳森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瘋狂地迷戀着他。
X告訴我,這是一種叫做雛鳥情節的感情,其實是可以淡化的。
我垂着頭并不看他,心裏卻因為他的這句話而加深了對他的煩躁與厭惡。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感覺到我對X總是有着一種莫名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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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出現在吳森面前的時候,他正在一家Gay吧喝酒。我一身運動衣,跟酒吧的氛圍顯然很是不搭。大概是我的裝扮對這裏來說太過奇特,所以酒吧裏的人只是看着我,并沒有人上前來搭讪。
我徑直走到吧臺,坐在吳森旁邊。
除了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愣了下,吳森并沒有表現出其他的情緒,還是自顧自的喝酒。
很好,跟我想的一樣。如果我穿着小風最愛的潮流裝扮出現在這裏,他恐怕會暴躁。
吧臺裏的調酒師問我喝什麽,我看了看吳森手中杯裏的液體,說:“跟他一樣。”
吳森因為我這話哼了一聲:“你也能喝酒?”
我愣了一下,然後才發覺他的意思是:“□□人也能喝酒?”
我那時候只是覺得吳森的這話讓我難受,他并沒有把我當成一個人。只是,我們都沒想到,他的這句話還真是說中了些什麽。
調酒師并不管我們之間說些什麽,很快為我調好了酒。我接過調酒師遞來的那杯腥紅的不知名的酒,拿在手裏對吳森說:“我可不可以問你些問題?”
吳森嗤笑:“有什麽問題X不能告訴你嗎?”
我搖頭:“他要我自己來問你。他說,他這是在給我們倆創造機會。”
吳森微訝地看着我挑眉。
我因他的這個動作心頭狠狠一跳,這個男人還真是每一個表情都能讓我失神。
壓着心裏的悸動,我盡力坦然地跟他對視。
良久,吳森才又把視線放在他手中的酒上:“問吧。”
“小風是誰?”
“是我最愛的人。”
“...他人呢?”
“死了。”
我沉默着,吳森也沉默着。
我嘗了一下杯中的液/體,有些訝異它看起來辛辣的腥紅嘗起來卻是冰冷的深藍。
吳森看到我喝酒,嘴角勾出個笑來:“你知道這酒叫什麽嗎?”
我看着他搖頭。
“死亡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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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分鐘後,我被X帶回了實驗室。因為我在喝了一整杯的死亡之血之後便開始渾身抽搐,我清楚地感覺到全身的皮膚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老化褶皺,我聽到酒吧裏人們驚慌的尖叫逃跑,看到吳森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吳森在給X打了電話之後就沒有再看我一眼,繼續喝着他的酒。X沖到酒吧,咒罵着用一張大毯子裹住我,将我帶回了實驗室。
我睜大眼睛,感受着自己整個被冰冷的藥液淹沒,身上的幾個地方被插上了各種管子,疼痛的感覺讓我幾乎無法呼吸,在液體中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着我,我不是真正的人類。
我費力而微弱地呼吸着,聽着X焦躁地邊咒罵邊操縱各個儀器。我承認我很喜歡藥液的味道,很喜歡全身浸在液體裏的感覺,這讓我有一種回歸感。可是我卻從心理上厭惡這一切——在吳森眼裏,我是個怪物!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到自己的皮膚開始恢複,聽到X重重吐出一口氣,看到他趴在池邊對我說:“沒事了。”
吳森的聲音在X旁邊響起:“這樣一個怪物,就是你說的完美的成品?”
X有些煩躁地說:“到底哪裏出錯了?怎麽一杯酒就讓他變成這樣?”
吳森不屑地笑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我整個浸在藥液裏,透過液/體看着站在池邊垂頭看我的吳森。他眼裏的嘲諷和厭惡讓我的心髒狠狠抽/搐着。
我微微張嘴,一個氣泡從藥液裏漂浮到水面上,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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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不再讓我走出實驗室了,他說我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完美,他要對我進行改造。
吳森冷冷地說出了我最不想聽到的那句話:“你的改造不會成功的,還是盡快把他毀掉吧。”
X咬牙切齒地将吳森趕出了實驗室,開始他對我的改造計劃。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我一直被浸泡在滿池的藥液裏,不斷被注射東西,經常渾身抽搐痙攣。
事實證明,我不能攝入任何人類的食物和飲品,否則就會出現衰竭的狀況。X只能通過注射營養液來維持我的生命。但是這樣的效果并不好,我以一種很明顯的速度衰老着。
一個多月之後,我終于陷入了‘沉睡’,一種近乎休眠的狀态,身體機能完全停止。
X給了我一具新的身體,一具和我剛醒來時一樣的身體。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身上還是插着些管子。X滿臉欣喜地對我說:“歡迎回來,小風。這具身體是我改造後的成品,不會再出現那樣的狀況了。只要再多‘沉睡’幾天你就可以完全正常了。”
我點點頭,張嘴說了聲謝謝,X卻驚異地盯着我說:“你!你還記得?”
我疑惑地看着他。
X焦急地問我:“你都記得什麽?”
我老實回答:“我記得上一具身體睜開眼之後的一切。”
X皺着眉自顧自地念叨着:“為什麽這次會有記憶...難道是因為你的這具身體是用你上一個身體活着的時候的細胞培育的?...對,一定是這樣。上一具身體是在小風死後用他的細胞培育的,所以你沒有他的記憶!這麽說,人死了,記憶才會消失!我還一直以為□□人的記憶是必須要植入才可以有的!”
X為他的發現激動不已,我聽着他的話,心中漸漸升起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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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忽視了一個問題,小風是怎麽死的。
現在,我想我知道真相了。
透過門縫,我看到吳森正被X綁在實驗室外室的椅子上,他閉着眼睛,額頭正流着血,看來是被X打暈了。
若不是因為心悸而提前從‘沉睡’中醒來,我恐怕根本就不會看到這一切——實驗室的外室與實驗室裏面的隔音效果可是相當好的。
這麽看來,我恐怕是因為感覺到了吳森有危險才會提前從‘沉睡’中醒來的。
可我并不打算救他,這是我期盼的機會。
吳森醒了過來,看到正在綁他的X,怔愣了一下,吼了一句“你在幹什麽”,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憤恨地看着X:“是你殺了小風...為什麽...”
X将吳森綁好,笑的猙獰:“誰讓他那麽幸運,擁有最完美的□□基因。”
吳森的雙眼因仇恨變得通紅,他不停地掙紮着:“你這個混蛋!”
X笑的癫狂:“我開始只是綁架了他...哈哈...我并沒有打算要殺他的!我只是...想要用他的基因來□□而已...可是他真是不簡單,竟然差點讓他逃了,我一時失手...他真是不簡單呢...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毀了他的屍體?因為他在死前用玻璃在自己的左手刻了個‘X’,還好...還好我發現了,所以我不得不用玻璃在他的屍體上劃出一道一道的傷口,尤其是那雙手!”
吳森罵着“瘋子”,掙紮地更厲害,卻帶着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X背對我蹲在他面前,拿着一把刀子拍着他的臉頰:“我以為有了那個□□人你就不會再那麽執着去找殺死小風的兇手!連警察都放棄了可你還是要查!你竟然還是不肯放過我!既然這樣...那你就去死吧,去陪你的小風!”
我眼睜睜看着X将手中的刀子送進了吳森的心髒,那一刻,我死命咬着自己的拳頭,抑制着心髒中湧出的劇痛,不斷地告訴自己:“再忍忍...再忍忍...”
我看到吳森的目光漸漸渙散,看到他漸漸失去生命,看到X站起身,丢掉手中的刀子,在吳森的屍體前笑着哭着,真的,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我不想殺你們的...哈...我不想的...你為什麽要逼我...為什麽要逼我...”
我輕輕走到X身後,拿起那把沾着吳森血的刀子,X已經沉浸在自己的癫狂裏,根本沒有發現我。
我從他的背後将那把刀子準确地狠狠地□□他的心髒,然後順勢将他抱在懷裏,随着他的癱軟蹲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表情因劇痛和難以置信而變得扭曲。他的左手擡起掐在我的肩頭。我湊到他耳邊,看着吳森的屍體對他說:“謝謝你創造了我,謝謝你幫我殺了吳森。”
X瞪大了瞳孔死盯着我,我貪戀地看着吳森的屍體繼續說着:“如果是我,一定會不忍心下手的...現在,我可以□□一個沒有記憶的他,也可以編織我們共同的回憶。而他,只能是我的。”
肩頭的手漸漸失去了力氣,X瞪大的眼鏡并沒有閉上,那裏似乎迸發出一種奇異的光彩,面上也是浮現出一種詭異的笑,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很驕傲地在看一件非常完美的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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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X的實驗品,我清楚地知道他實驗的所有步驟,甚至比他更輕易地為吳森制造出了一具新的、完美的身體。
一個星期後,我貪婪地看着床上的這個男人,近乎虔誠地等待着他醒來。
我看到他睜開眼睛,看到他在看到我的一剎那眼中迷戀的情愫,看到他張開雙唇,輕輕地問我。
“小風?”
“是我。”
“你...是誰?”
“我是你最愛的人。”
我知道,我永遠也比不過一個死人,不過我不介意讓自己變成他。
【END】
☆、鐘情
所謂京城,就是連夜晚都會繁華如晝的地方。而像我這樣的人,一直以來都是過着黑白颠倒的生活。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大白天的出現在外面了。
雖然,已經離開了京城,還是躲在馬車裏。
這是護送公主去塞外和親的車隊,而我,正躲在公主的車裏。
這個年紀尚小的公主絲毫沒有戒心,我想着大概是她在皇宮裏呆的太久,憋壞了。前幾天晚上在皇宮裏見到渾身是血的我,她竟然捂住嘴巴沒叫出來,然後小心的把我藏在了她将要乘坐出塞的馬車上。
意識到這個公主會保護我,我就放心的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公主死盯着我,臉上滿是好奇。
我垂眼看看身上,竟然已經換過衣服了,這身大概是公主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有點小。
見我睜開眼,公主小聲問我:“你餓不餓,我這有吃的。”
我看着她手裏有些變形的點心,吞咽了下,把喉間的血腥味壓下去:“水。”
她“噢”了一聲,連忙拿來水袋扶着我給我灌了幾口。
果然是公主,一點都不會照顧人。我被灌得嗆到了,還不能大聲咳嗽,簡直要再次吐血。
她有些抱歉地看着我,等我平複下來,她說:“我叫淩紫月,你呢?”
我想了想,還是告訴她:“我有很多名字。最常用的一個,就是鐘玉柳。”
她點點頭:“你名字真好聽。”
我笑了,果然是在宮裏被好好保護着的公主啊,竟然連天香樓頭牌名妓的名字都沒聽過。
馬車颠簸着,我問她:“到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你都睡了好幾天了,不過還沒到塞外。”
我看着這個像是不知愁為何物的女孩:“你不害怕嗎?”
淩紫月理着自己臉側的頭發:“害怕有用嗎?”
我驚訝于這個女孩的回答,然後問她:“你收留我這個刺客,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淩紫月笑了:“我也是會功夫的好不好!你現在這個狀況根本殺不了我。”
我沖她一笑,沒有說出口的是,她真是小看我了。
我坐起身來,檢查着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被簡單處理過了,這就夠了。
淩紫月問我:“柳姐姐,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我看着她幾乎是閃着星星的眼睛,笑着回了句:“以後有機會吧。”
淩紫月撇了撇嘴:“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面嗎?”
我扯下耳朵上的扣環:“我欠你一次。如果以後有機會再見的話,我可以幫你一個忙。”
淩紫月從我手心中拿過扣環,抿着唇笑了笑:“我可以現在就提出要求嗎?”
我點了點頭:“但是不能是現在要求我執行,我還有事要處理。”
淩紫月說:“我的要求很簡單的,不會耽誤你時間。”
“你說。”
“柳姐姐,其實我知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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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的行進速度并不慢,我往回走的時候覺得這裏離京城已經很遠了。
我遇到的第一座建築是一座不大的寺廟。我在半夜敲開寺廟的門,開門的小和尚被面色慘白的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聲喊着“師父!有女鬼啊!”
我“噗”地笑了,蹲下身靠近他:“什麽女鬼,你見過這麽漂亮的女鬼嗎?”
小和尚往後蹭着,又連聲叫着“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我擡眼看了圈這個小小的寺廟,只有偏房一個屋子有燈火,看來是小和尚住的地方。好像也沒有其他人了。
伸手把小和尚拉起來,他先是“啊”的叫了一聲,然後疑惑地說:“咦,你真的不是鬼啊?”
我有些無奈:“小師父,能讓我在這裏借宿一宿嗎?”
小和尚“噢”了一聲,連忙關了門引着我向另一側的偏房:“阿彌陀佛,女施主這邊請。”
小和尚點上了油燈:“這是寺裏的客房,女施主請在這裏休息一晚吧。”
我看着這間小小的卻很是整潔的屋子問他:“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嗎?”
小和尚撓撓頭:“師父帶着兩位師兄去雲游了,他說我心不定,要我在寺裏好好靜修。說是等我能定下心來才能随他一起雲游。”
火光的搖曳下,小和尚略顯懵懂的臉讓我覺得自己心裏的某個角落變得柔軟。
我沖他一笑:“謝謝你。”
小和尚似乎紅了臉,支支吾吾說着:“女施主…不必客氣。您休息吧。”
然後有些慌張的走了。
我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想扯出個苦笑來卻怎麽都扯不動嘴角。
敲門聲突然響起,我打開門,看到小和尚端着個簡陋的茶壺、一只同樣簡陋的杯子和一碗覆着菜的齋飯:“施主,我突然想起來你可能還沒吃飯…”
我道了謝,讓他進來,看着他把東西放在桌上,忍不住問他:“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會大半夜的出現在這裏嗎?”
小和尚面色一窘:“我…想問的,剛才忘了。”
怎麽說,這位小和尚還真是可愛。
我本來就習慣“晝伏夜出”的生活,再加上已經昏睡了幾日,所以一點都不困乏,我問小和尚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大概是我臉上顯出些悲哀的神色來,小和尚沉默着點點頭,拘謹地坐在我對面。
“小和尚,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突兀的問題顯然讓小和尚愣了一下,然後就見他本來就泛紅的臉更染了層紅色。
“出…出家人不近女色。”
“我又沒說你喜歡的一定是女人,男人也可以喜歡啊。”
“你…”
看着他窘迫的樣子,我哈哈笑着,然後抹去笑出來的淚:“我告訴你啊,我在京城見過很多喜歡男孩的達官貴人。他們甚至專門圈養一些年輕漂亮的男孩,像你這麽俊秀的皮囊,要是放在京城,一定有很多人搶着要。我聽說,男孩的味道比女人更好呢。”
小和尚被我的話逼急了,“騰”地站起來:“你…不知羞恥!”
我仰頭挑眉看着他:“我一個□□,要羞恥做什麽?”
小和尚愣了,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的第一反應是,還不錯,這小和尚還知道什麽是□□。
我喝了口水,很清甜的感覺,配着這粗陋的杯子,倒是讓我感受到些難得的淳樸。
那天晚上,小和尚陪我聊了很久。我也很訝異,自己竟然跟他講了那麽多,那麽多我以為永遠不會跟別人提起的往事。
小和尚安靜的聽罷,良久才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小和尚,你在可憐我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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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我回到繁華如昔的京城,看着還在這裏紙醉金迷的王孫貴族們,為他們感到悲哀,更多的,是可笑。
這是一個腐敗衰落的王朝,塞外游牧民族連年的侵略已經讓它不堪其擾,塞外的鐵騎似乎随時都可以踏平這片遼闊的疆域。而京城的繁華奢靡就像是這個王朝最後的掙紮。
我回到天香樓,陶醉看到我沒有一絲驚訝。
陶醉是天香樓的老板,他跟我,有着同一個主人。
陶醉依舊穿着他那身素雅的白衣,略顯慵懶地倚在躺椅上。
其實陶醉比我長得更好,也比我更聰明。我成為這天香樓的頭牌,也不過是因為我是女人而他是男人。京城裏雖然有些人好男風,卻也并不盛行。
陶醉看着我,開口就是嘲諷:“看你的樣子,這些天你好像過的挺慘啊。”
我不理他,走過去躺到他的床上,他急忙過來拉我:“你渾身髒兮兮的,別碰我的床!”
我是洗過澡,換過衣服才來到陶醉屋裏的。陶醉這人的潔癖真的是要命。
所以我翻個白眼,脫光了衣服,把衣服扔在地上,然後躺到了他床上。
陶醉氣悶地哼了聲,然後過來,從床頭的暗格裏拿出些瓶瓶罐罐,給我身上的傷疤塗抹。
“啧啧,你這次受的傷還不輕啊。”
我身上的傷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陶醉的藥只是用來去除疤痕罷了。雖然現在我覺得已經沒這個必要了,可陶醉說過,我是他打造出來的一件珍品,他不允許我身上有難看的痕跡。
陶醉收了藥,扯過被子來給我蓋上,然後躺在我旁邊枕着自己的手臂:“阿影,你真以為大汗不會殺你啊?”
阿影是我衆多名字之一,是只有大汗和陶醉知道的名字。
我側過身,伸出手臂抱着陶醉:“他會殺我的,我會讓他親手殺了我。”
陶醉沉默着,拉過被子幫我掖了被角,等我以為他已經睡着的時候,我才聽到他說:“你不該喜歡大汗。”
我吸了口氣:“說了這麽多遍,你自己沒聽煩嗎?”
陶醉說:“這幾天我想了想,應該換種方式勸你。你可以喜歡大汗,但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呵,可是已經晚了不是嗎?”
以前的我太不懂什麽叫收斂,身為一個工具,卻明目張膽地喜歡自己的主人。陶醉跟我最大的區別,就是他把對大汗的愛意藏在心裏,而我,卻不知死活地表露了出來。
陶醉嘆了口氣,我搶在他開口前說:“陶醉,對不起。”
陶醉悶笑了一聲:“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14歲,你小小年紀武功極高,容顏也是絕佳,就是那脾氣太差,明明只是大汗的一個棋子,卻絲毫不知天高地厚。我奉大汗的命令帶着你來到這京城,看着你慢慢接受現實,慢慢變得成熟。卻沒想到,這次你竟然又沖動了。”
“你知道我是故意去宮裏行刺的。”
“知道。我也知道,你是故意露出馬腳,被宮裏那些人追殺。”
“你知道我會害死我們。”
“知道。我也知道,等大汗攻下這裏,甚至是在那之前,我們都會死。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嘛。”
是啊,有朝一日大汗攻陷這京城,他怎麽可能會讓我們這些為他竊取消息的人存活于世。我們是他陰暗的恥辱,是見不得光的。
我抱緊了陶醉,把流出的眼淚蹭到了他的衣服上:“陶醉,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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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闊別已久的塞外,呼吸着草原上獨有的香甜氣息,我似乎有了一種歸屬感。
遙遙望着遠處星光和燈火籠罩中的氈包之城,我似乎還能聞到當年最愛的羊奶的香味。
棄了馬,我趁着夜色潛向那個我多年未見卻仍能一眼認出的氈包,那是大汗的住所。
大汗并沒有在氈包裏,我潛入後便坐在他的寶座上等他,靜靜地回想着關于草原的一切,
他并沒有讓我等太久。
我看着大汗進來,一眼看到寶座中的我,他立刻喝止了身後跟随進來的人,把他們全都趕了出去,讓他們無論聽到什麽都不準進來。
我已經有多久沒見過這個男人了?好像有六年了吧。
我從小與他一起長大,他是我一直愛慕着的巴圖哥哥。
我的阿爸,是塞外最勇猛的勇士,可我的母親,卻是擄掠而來的漢人。我并不是阿爸的嫡女,卻是母親唯一的孩子。巴圖哥哥也不是老可汗的嫡子,卻是他阿媽唯一的孩子。
我們倆似乎一樣,都是被人欺負的對象,那個時候的巴圖哥哥一直護着我。
後來巴圖哥哥殺了老可汗,自己當上了大汗,我在他的命令下被陶醉帶往京城,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