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相見與拒見 (4)
一樣,再次開口向他确認道:“你确定,你不認識這個人?”
“我确定。”龔名被他這個審犯人的态度搞得有點不舒服,不耐煩地反問他:“這是盜竊也不是尋仇,難道我一定要認識偷我東西的人才合理嗎?”
龔名不知道,他的這句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他這話音一落,便立即感受到辦公室內的空氣都凝滞了起來。龔名有點摸不到頭腦,但直覺告訴他,這裏面有點不對勁。
他試探地開口詢問剛剛一再向他問話的平頭警察:“現在是我的辦公室失竊了,是不是?”
平頭警察沒有回話,他知道龔名這句明知故問的問話不是重點,他在靜等龔名接下來的質問。果然下一秒,龔名緊接着質問他們道:“我辦公室的文件丢了,你們現在最該做的不是去抓竊賊嗎?怎麽反而悠閑地跑過來質問我呢?”
這一次,平頭警察終于開口回話了。他好像早在這裏等着龔名一樣,待龔名質問的話一出口,他便立即幹脆回道:“已經抓到了,所以現在到了你的調查部分。”
“我的調查部分?”龔名睜大眼睛,詫異地望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平頭警察從包裏掏出一個文件袋,然後遞到龔名面前,道:“打開看看!”
盡管所有的文件袋幾乎都長一個樣,但龔名把這個文件袋拿在手裏的瞬間,他本能地意識到這個文件袋應該就是錄像裏,竊賊偷走的那一個了。
接過文件袋的瞬間,龔名便不假思索地問道:“這個是竊賊從我辦公室裏偷走的,你們所謂的重要文件嗎?”
平頭警察面無表情地沖着龔名點了點頭,龔名滿腹狐疑地将文件袋拆開。這種文件袋在這所大學的任何一個辦公室裏都随處可見,他的辦公室裏自然也有很多。可他不覺得自己手中有哪一份文件夠得上稱為“重要文件”,至于讓竊賊在新年夜裏,冒着風險、不辭辛勞地過來偷竊。
龔名拆開文件袋,在兩名警察和院長的注視下,拿出了裏面僅有幾頁紙的合約。合同沒有标題,上方只有大大的“合約”二字。龔名低頭注視着那幾頁紙,只好自上而下地開始往下讀。
當他看到“合約”二字的下方,乙方那裏寫有他的簽名時,龔名便覺得心裏咯噔一下。他現在才33歲,記性還沒不好到連自己簽過的合約都記不住的地步。他十分确定,他根本就沒簽過這樣一份合約,它完全是被僞造的。
但他知道這份僞造的合約關系重大,他繼續硬着頭發掃了一眼甲方那裏,甲方是他現在所擔任顧問的福達制藥公司。接着,龔名向下粗略地浏覽了一下合約的內容,明白了這是一份誣陷他和福達制藥有利益輸送的合約。合約內容也是腦洞大開,連同兩年前他曝光常開藥品質量存在問題一事,全部牽涉其中。
合約裏寫明,甲方要求乙方在擔任常開制藥顧問時,想方設法制造并曝光常開的藥品質量問題以打擊常開的聲譽。為掩人耳目,待事件風波結束後,甲方會雇傭乙方擔任本公司藥品顧問,并承諾給乙方一筆巨額費用做為名譽損失的補償。
此刻,龔名看到“常開制藥”這幾個字,猛地對上了剛才在錄像中看到的人影。難怪他剛才看時覺得熟悉,現在見到“常開制藥”這幾個字,龔名的記憶才被拉回來,他突然想起來,錄像裏進他辦公室偷東西的小賊就是楊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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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龔名終于清楚警察叫他回來調查的用意。他也終于明白了,警察為什麽會一再詢問他是否認識錄像裏的盜賊。這不是普通的盜竊案,而是一樁涉及誠信、受賄的經濟案。而不幸的是,他正被卷入其中,而且是這樁案件要被調查的主角。
他顯然是被楊開設計誣陷了,福達作為他現在的顧問公司,多半是受了他的牽連。或者說,他們之間也并沒有誰牽連誰的問題。畢竟常開受上次的藥品質量案件影響後,雖然沒被勒令倒閉,但市場已大不如前。現在福達是國內最熱門的制藥廠,正好他又在這裏擔任顧問。用這種方法打擊他們,可謂一石二鳥。
然而,他不會這麽輕易地讓他得逞。龔名把看過的合約,重新放回文件袋裏,遞給平頭警察,淡定地說:“這份合約是僞造的,雖然我不知道他從哪裏搞到了我的簽名和福達制藥的印章,但我從來沒有和福達簽過這樣的協議。如果我收了福達的贓款,我想你們警察應該可以通過你們的渠道查到這筆款項。”
平頭警察望着龔名,看他擲地有聲,面不改色,不知他是僞裝得太好,還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接過文件袋,望着龔名道:“我們自然會做事的,但現在首先是要調查你。”
他們顯然有備而來,平頭警察用命令的口吻,詢問龔名道:“現在我可以查看一下你的電腦嗎?”
他剛才特意沒動,就是想在龔名在場的時候。盡管他們拿了搜查令,完全可以無視龔名的意願,随意搜查。之所以等到現在龔名在場時,他們才提出搜查電話的要求,一方面是對龔名專家身份和教授職業的敬重,另一方面也是想讓龔名看到搜查過程的透明,在發現問題的時候,讓他心服口服。
警察們在辦案時,面對不同的人,也會采取不同的手法。辦經濟案件的警察們都有經驗,對于龔名這樣的知識分子,粗暴武斷是不行的。若要他們配合,最好的方法便是讓他們信服。
“可以。”龔名幹脆地回答警察,然後主動過去幫他們把電腦開了機。他沒有做過,電腦裏也沒有什麽不能見人的東西,他自然不怕他們查。
電腦啓動後,龔名很識相地站到了一邊避嫌。他神色淡定地看着平頭警察坐在他的電腦前,一個盤一個盤地搜索。然而,站在一旁的院長,臉色看上去卻不太好,他不住地擦着額角滲出的汗。龔名拍拍院長的肩膀,沖他微微笑了一下,示意他不用太緊張。對于自己根本就沒做過的事,他沒必要擔心。況且,他也相信面前的警察。調查過後,自然會還他一個公道。
平頭警察在電腦裏搜索了一圈,沒在任何一個盤裏搜索到龔名受賄的證據。就在院長為他捏了一把汗,龔名也以為事情告于段落的時候,另一個一直跟在平頭警察身邊,悶聲不吭的年輕女警,重新坐在了平頭警察的位置上。
坐下來後,他先是翻查了一遍回收站。沒發現任何線索後,他又從包中拿出了一個u盤,插在了龔名電腦的主機上。兩分鐘後,龔名對着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合約副本,驚得目瞪口呆。
那名年輕的女警,在龔名回收站被删掉的碎片裏,找到了他與福達簽過的合約副本,底下還附有一張保密協議。
龔名望着做得比真的還像真的的協議,頓時覺得百口莫辯。他被兩名警察帶回了警局,需要接受進一步的審問。這一次是審問,不再是調查,龔名知道事情嚴重了。
被帶回警局後,龔名在警局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冤家。他終于能夠确定,陷害他的不是別人,真的是楊開。此刻,他想起了之前在辦公室裏,質問警察的話,“是失竊也不是尋仇,為什麽要認識偷竊的人?”現在想來,真是諷刺。
他這招壯士斷臂斷得好啊,完全學到了他當年的破釜沉舟。他不惜用偷竊這種犯罪的方式來制造龔名受賄的文件,警察不能不信。同時,他還漂亮地在他的電腦上做了文章,并未在明面讓警察搜到他受賄的證據,而是做得十分用心,特意讓他們在回收站的碎片裏恢複找回。龔名不的不說,之前是他小瞧了這個敗家子。不過,誰又能想到,一直相安無事的楊開,會在兩年之後,突然冒出來這樣大費周章地陷害他呢?
龔名走過去時,正好看到警察遞給他一張紙,對楊開說:“有人保釋你,在這裏簽個字就出去吧!”
楊開揮筆簽完名字,然後站起身,揚起嘴角看着龔名,沖他得意一笑。龔名心中百感交集,兩年前,他用破釜沉舟的方式把常開拉下水。現在輪到他了,楊開這局布的漂亮。時隔兩年,他用同樣的方式向他報複,此刻被帶到警局的他,姑且認栽。
然而,他不會一直這麽被動認栽。他當初曝光常開,雖然夾雜着對賀辰和賀家的私情,但常開新開發的降糖藥确實存在着質量的問題,不是他憑空誣陷的。而且,他在曝光的同時,堵上了自己的聲譽和職業生涯,他是秉持着自己的職業操守以及作為一個人的基本道德來做這件事的,與現在楊開為了一己私欲,做出違背道德誣陷報複他的行為完全不同。
盡管現在情況不容樂觀,他已經被帶到了警局這裏,失去了人身自由,但龔名并未完全失去信心。他相信,他沒做過的事,是無法硬賴在他身上的。
龔名被關在審訊室內,積極配合着警察的調查,不厭其煩地回答着他們的問話。問話一直持續到下午3點,送走了一撥又一撥的審訊官,龔名總算可以喝口水,休息一下。
閑下來的時候,他立即想到了小辰。本來想着憑借今天在家中的約會,找尋一下兩年前二人相處的感覺,能夠讓小辰有所動容。如果能夠借機複合,那就更加錦上添花了。
龔名掃了一眼牆上的挂鐘,三點一刻。這個時間,冰箱裏的肉應該已經腌好了。現在拿出來去料理,吃得時候剛好入味。他在腦中想象着小辰吞下雞肉的表情,出國離開這麽久,他猜想他這個肉食動物最懷念的應該就是他做的純肉料理了。龔名幻想着,說不定他吃過之後,一高興便會跑去鋼琴前,給他來一次現場的vip演奏;抑或是他在美食的感動之下,放松了戒備,願意跟龔名好好談談,重歸于好。這個時間,可能賀辰已經被他抱在懷裏了。
然而,現在他人在警局裏,他的手機也被沒收了,完全無法聯絡上小辰。今天才是新年的第二天,龔名不禁低頭望着手表,在心中慨嘆:人生如戲,真是變幻莫測。看來他這個新年,算是過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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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多,陳鵬劃開酒店的房門,走進房間。看到房內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将房卡插到門邊,然後按下了過道內的廊燈。
陳鵬剛跟初中同學聚會回來,中午在包廂吃飯、聊天、喝酒一直到傍晚。之後,他們又轉戰ktv,繼續唱歌、喝酒。自他出國離開到現在,他們這群人已經有五年沒有見面了。現在陳鵬突然跟他們聚在一起,高興之餘,難免喝得有點多。
走進房間之後,他把外套随手甩到門口的衣櫃裏,然後拿着手機,踉踉跄跄地向裏走。因為酒精作用,腳下的步伐有點飄飄然。陳鵬走了沒兩步,便被過道上的一個垃圾桶所絆到。他腳下重心一個不穩,直接跌倒在電視機櫃前。
陳鵬倒抽一口冷氣,手移到腿根,一邊揉着被撞的地方,一邊撐着身體,擡頭從地上起來。他這一擡頭不要緊,眼前看到的景象卻把他吓了一跳。陳鵬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衣服,頭發遮着眼睛的人影,坐在了酒店的窗臺前,而且這個穿着白衣的不明人影正站起身,企圖向他撲來,驚得他手腳一軟,癱坐在那裏,連連地向後退。
“你幹嘛?”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鵬揉了揉眼睛,又猛眨了幾下,才驀地看清,朝他伸手過來的人是賀辰。
陳鵬拍拍自己受到驚吓的小心髒,心有餘悸道:“你吓死我了!你在的話,怎麽不開燈啊?”
賀辰彎下身子,扶着陳鵬起來。他不敢告訴陳鵬,他其實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晚上,他也沒有留意到,因而沒有想起來開燈。
他只是随口敷衍一句,告訴陳鵬:“我忘了。”
而後,在陳鵬望向他的難以置信的目光下,賀辰故意轉移話題,開口詢問他道:“你跟初中同學聚會聚得怎麽樣?好玩嗎?”
“嗯,挺好的。大家都還是老樣子,見面很親切。”回答完賀辰的話,陳鵬不放心地問賀辰,“你吃過晚飯了嗎?回來這麽早的話,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啊?早知道你一個人,我就叫你出來跟我們一起啦!”
“我吃過了。”賀辰躲開陳鵬探究的眼神,撒謊道,“我也剛剛從外面回來。”好在他還穿着早上預備出門時的衣服,這個謊話聽起來不至于太瞎。
為免陳鵬再次開口詢問他,他的答話恐怕會有破綻,賀辰拿着睡衣,匆忙走向衛生間,道:“你先醒醒酒,我先去洗澡了,馬上換你。”
賀辰脫了衣服,站在浴室的花灑下,仍然有些悵然若失。還好這會兒洗澡,他沒把手機帶進來。否則他又會像剛才在窗前那樣糾結、猶豫着,要不要給龔名發個微信去問問情況了。
他已經把要發的內容在對話框裏編輯好了,好幾次他差點就要發過去了。但到了最後,他的理智和自尊心還是阻止了他。他不想像從前一樣一味地主動,這樣他會覺得兩年過去了,他還毫無長進。不要說龔名,這樣的話,就是他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
或許他只是随口一說,撩一撩他。對方都沒往心裏去,他反而當真了。現在跑過去追問,豈不是一個笑話。如果龔名真的把他的邀約放在心上,那他就不會一天過去了,他不光人沒出現,甚至連個電話、微信都沒有。
他意識到自己,即便表面上按捺住了,可是心裏還跟從前一樣,把龔名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深深地放在心裏,會被他的行為引起情緒上的波動。想到這裏,賀辰便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心生厭煩。他快速地洗了個澡,然後爬回床上,把頭蒙在被子裏,強制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盡快入睡。
龔名接受調查,錄完口供之後,又在警局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9點多的時候,他才被放出警局。因為鑒定組的人員在那份協議上發現了,确有僞造的痕跡。考慮到龔名并無前科劣跡,一直以來在專業領域裏保持着良好的職業道德和操守,警察最終将他放回了家。
龔名離開警局後,回到學校取了車。他坐在駕駛位上開着車,盡管很累,可他還是不知不覺把車開到了賀辰酒店樓下。望着酒店的窗戶,龔名從外套口袋裏掏出手機,想要給賀辰打個電話,但他又不知道對他說些什麽。
要先為昨天的事道歉麽?或許他根本就不記得他要邀約的事情,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況且,如果賀辰要深問起來的話,他也想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昨天的失約。
警察雖然同意放他回去,但卻有言在先,告訴他呆在家裏,不要四處亂走,以等待他們的随時傳話。他不能把實情告訴賀辰,讓他為這事煩心。尤其是關于楊家父子的事,從過去開始就是這樣,賀辰一遇到他們的事情便容易失控。
龔名沉思了半晌,最終還是将手機放回了兜裏。他調轉車頭,直接開車回了家。回到家裏,龔名脫掉外套,裏面的衣服也沒有脫,便疲憊地躺在了床上。盡管一夜未眠,身心俱疲,可他腦袋卻清醒得很,原原本本地分析回想了一遍這次的事。
雖然楊開制造僞證的技術始終差了點,最後還是讓鑒定人員找到了線索。但回想事件整個發生到結束,不得不說,以他的智商而言,能做到這樣,已經算是計劃缜密,花了心思的了。龔名并不擔心他洗脫不了被誣陷的罪名,他只是擔心,一旦沾上造假、受賄的事,大衆就會異常敏感,覺得他和福達的誠信、品德有問題。他自己誠信破産倒也算了,大不了在國內的職業生涯玩完,可連累了福達,他就有點于心不忍了。而且他看楊開的樣子,顯然是有備而來,他不認為楊家父子會這麽輕易地放過他。
龔名的直覺是準的……
此刻,c市的某家酒店會議室內,一場楊家父子操作的記者招待會,正在大張旗鼓地進行着。楊家父子找來c市的幾家有名電視臺和報社,另外還有十幾家網絡媒體,并允許電視臺和網媒進行同步直播。
這天早上,陳鵬在電視裏突然看到了龔名的照片,吓得他以為自己酒還沒醒,連忙叫來正在衛生間刷牙的賀辰:“小辰,你快來看看,這電視上說的人是不是你叔……啊不對,你前男友啊!他是不是上電視啦?”
88.發布會與擁抱
聽了陳鵬的話,賀辰一口漱口水差點沒嗆在喉嚨裏。他胡亂地擦了一下嘴角的泡沫,放下牙刷,立刻跑到了電視機前。
電視的畫面剛好停留在龔名的照片上,而後畫面又轉移到酒店會議室的led屏那裏,上面顯示着龔名和福達制藥簽訂的那份僞造協議。當然,此刻的媒體和正在觀看新聞的觀衆,乃至是賀辰,都不知道那份協議是僞造的。因為警察還在調查取證階段,也并未公開處理這事,所以他們目前調查到協議有僞造痕跡這個線索,也并未公開。加之楊開一直在現場添油加醋,看到的人很容易信以為真。
賀辰看到電視裏的楊開,假裝無助地站在媒體前,聲淚俱下地控訴着龔名和福達制藥的罪行。他用後面僞造的所謂的證據,控訴龔名兩年前在媒體面前誣陷他們家,是因為勾結了福達制藥,受了利益驅使,說他不配為人師表,在這行繼續混下去。
接着他又故意博同情地告訴媒體,自從兩年前他們家的制藥廠常開被龔名不實曝光藥品發現質量問題後,常開制藥便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他的父親雖然最終沒受牽連,可卻也被氣得中風進了醫院。
楊開站在媒體面前,滿臉的悲憤,繼續控訴龔名道:“我們常開一直都是誠信經營,父親和常開的研發部絕不會做這樣的事。從前龔教授沒來之前,我們常開生産的上百種藥品沒出現過任何質量問題。所以事情發生後,我對他一直有所懷疑。這兩天我一直在秘密關注調查他,最近終于被我發現了他和福達制藥串通一氣,坑害常開的事情。我父親楊餘興知道後,一直勸我息事寧人,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親,依然逍遙法外的福達和始作俑者的龔名教授,我實在是氣不過。”
說完這話,他再次把頭轉向身後的led屏,指着那張所謂的證據道:“這個是我前天在龔教授的辦公室裏找出來的,我不怕別人說我獲取得方法有違道德。事實上,我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我因為偷竊的罪名,昨天才從警局裏出來。現在我站在這裏,敢坦然地向在你們媒體前曝光這事,我已經想到了我的後果。但是我不後悔,我不想這件事情最後再不了了之。幾年前,他們能聯合把常開拉下馬,可見他們心術不正,法力通天。我不得已選擇用這種方式,找到他們的罪證,公開在媒體面前,也是希望媒體和公衆能還常開,還我父親一個公道!我的父親已經深受其害,我這個做兒子的,不能再眼睜睜地看着他一天天地活在被誣陷的痛苦中。就算警察不抓他們,法律不判他們,我也必須讓大家知道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決不能讓這種沒有品行的人繼續呆在制藥圈,讓他禍害更多的人……”
賀辰看着電視裏的楊開還在聲淚俱下地控訴着,說話間,他還故意配合似的掉了幾滴淚,以博取大家的同情。賀辰看到他這矯揉造作的樣子,只覺心中憋悶。沒吃一點早飯的他,胃裏翻江倒海,快要吐了。他望着電視惺惺作态的楊開,出離憤怒。賀辰緊握着拳頭,指甲陷在手掌裏,把掌心的皮膚都要摳白了。
站在一邊的陳鵬,看到賀辰臉色蒼白,望着電視咬牙切齒的,吓得他趕快過來扶住他的肩膀,關切地問道:“小辰,你沒事吧?”
賀辰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只是望着電視,嘴裏嘟囔了一句,“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說完,他便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始滿房間地找起東西來。
陳鵬緊張地跟在賀辰身後,不住地問他:“你在幹什麽?找什麽東西嗎?”
說了幾遍之後,賀辰才終于聽到他的問話,頭也不擡地回答他說:“我在找我的手機。”
陳鵬想到剛才賀辰是從洗手間出來的,于是連忙跑到洗手間,從盥洗臺大理石臺面上,找到了賀辰的手機。他立刻把手機拿出來,遞給賀辰,“你落在衛生間啦!”
“謝謝!”賀辰接過手機,手指顫抖地劃開,直接進入撥號頁面。他不用特意去翻通訊錄,快速地輸下了那個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
然而,號碼撥過去後,賀辰便聽到了那個毫無感**彩的女聲,“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偏偏這個時候關機,聯系不上,賀辰簡直要被急死了。他打開通訊錄,翻到杜加的號碼,播了過去。
杜加剛接起電話,便聽到那端的賀辰十分焦急地詢問他道:“加哥,你能聯系上龔名哥哥嗎?”
“剛才大超給他打過電話,他關機了。”其實,杜加在這個時間接到賀辰的電話,他便明白賀辰要跟他說什麽了。他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賀辰,“你也看到電視新聞啦?”
“嗯。”賀辰語氣激動地在電話裏,對杜加說道,“他是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當然,我相信名哥的人品。他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有悖良心的事。可是……”說到這裏,杜加話鋒一轉,“光我們相信他沒用,現在事情鬧到媒體這裏,已經上了電視,估計明天的新聞也會把這事報道得人盡皆知。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名哥的處境都會比較難堪。”
賀辰聽到這話,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他緊張地問杜加:“具體他會受到什麽不好的影響呢?”
“……”杜加沉默了,他有點後悔剛才對賀辰說了這話。他也是一時擔心龔名,沒有多想,話已出口。
杜加的沉默不語,讓賀辰更加心慌了,他焦急地再次開口催促他:“你跟我說實話,快告訴我呀!”
“這樣下去……恐怕他不但做不了福達的顧問,連學校的工作也會受到影響。”杜加想着既然已經說了,索性直接向賀辰全盤托出。他知道賀辰是真的擔心龔名,說不定因為這次的事,會讓賀辰和龔名之間的距離拉近。
接着,杜加一咬牙,直接将最壞的結果告訴了賀辰,“對方破釜沉舟,顯然是來尋仇的。不達目的,不會罷休。我想這事,沒那麽容易結束。就算警察那裏查清了真相,還了名哥的清白,但這盆髒水已經潑在了名哥身上,他想再去洗幹淨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從來人們都只在新聞發生時,保持着強烈的好奇和關注,又有幾個能一直關注到事件辟謠時的?尤其是現在的新聞媒體,專揀勁爆的新聞,誇張的內容來報,以吸引人們的眼球。他們對于事實的真相,倒是不會花費心思和精力去報道。何況到了那個時候,就算媒體肯做澄清報道,但楊開已經将他的名聲搞臭了,再出來給他澄清道歉又有什麽用呢?那時又會有幾個人還在關注這事呢?”
賀辰聽後,心中百感交集。看到新聞時,他只覺得這事對龔名來說是飛來橫禍,是場災難。但聽到杜加分析後,他才知道這事對于龔名來說,有多麽嚴重。杜加分析得沒錯,楊開擺明了是來尋仇,顯然是有備而來,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
想到這裏,賀辰更加覺得心裏憋悶,內疚的情緒湧上心頭。兩年前,龔名若不是再遇到他,為了幫他們賀家出氣而曝光了常開,他今天就不會遭到這樣的禍事。是他連累了龔名……
“小辰?”聽到那邊沒了聲,杜加試探地叫了一聲。他在考慮是不是自己剛才說得太嚴重了,把賀辰給吓到了。
賀辰:“嗯?”
在賀辰應了杜加後,他趕緊開口補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名哥在這行已經很久了,也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他是不會那麽容易被打倒的。”
“嗯,我知道。”賀辰嘴上雖然這樣說,可心裏還是止不住地擔心,下意識地擔憂道,“可他的手機關機,我找不到他,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狀态……”
“你要實在擔心就去他家看看,我估計這會兒,他不會在學校或者外面,應該是在家裏。”杜加向賀辰提示道。
“好的,我這兒就過去看看!”賀辰說完這話,便急匆匆地挂斷了電話。他随手套上一件外套,臉也顧不上洗,便匆忙地出門了。
再次來到熟悉的小區,站在熟悉的門口,已經時隔兩年。賀辰沒有想到,他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回到這裏。
站在門口,他敲了近兩分鐘的門,一直不見有人來開。他有點後悔,剛才出門太急,忘了把這個家的鑰匙帶上。盡管出國前,他就跟龔名分開了,可這個家的鑰匙,他一直都保留着。
就在賀辰放棄敲門,轉身要走之際,他的耳朵突然敏銳地聽到房門內有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地向他靠近。賀辰的心跳驟然加速,他緊張地注視着大門。
三秒過後,面前的房門終于開了,龔名驀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賀辰看到龔名一臉震驚地看向他,睜大的眼睛裏難掩疲憊。
龔名二話沒說,直接拉着賀辰,把他拽進了家門。房門關上的那個瞬間,他環抱住賀辰,将他揉進懷裏。
龔名抱着賀辰,輕聲在他耳邊說:“我終于又抱到你了。”
賀辰躲在龔名的背後,臉上掉下了兩行淚水,他覺得自己完了。不管做多少心理建設,築多厚一層保護殼,在這個人面前,他就自動丢盔卸甲,變回那個愛哭的小朋友了。
89.玩笑與準備
龔名見賀辰并沒有将他推開,他便安靜地抱了一會兒賀辰。一時之間,龔名抱着懷中的賀辰,覺得恍如隔世。臉頰貼在他的耳邊,龔名心中五味雜陳,像這樣任他觸摸、安靜地将他擁在懷裏的時刻,已經多長時間沒有過了。
龔名就這樣站在門口,抱了賀辰好一會兒。看到賀辰還穿着厚重的外套,龔名擔心他剛從外面寒冷的地方過來,會溫差過大,引起身體不适,他才不舍地把賀辰放開。
“把外套脫了吧!”松開賀辰後,他催促似的對賀辰說。
然而,在他放開賀辰,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便看到賀辰急忙地轉過身去,背對着龔名。龔名看到他慌亂地擡起手,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把。不用看他也知道,賀辰一定是哭了。這個背對着他,抹眼淚的動作,過去他真是看過太多次,再熟悉不過了。
龔名望着他有點抽泣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總算在賀辰身上找到一點與從前一樣的地方,這讓他心裏突然有了底。龔名帶着笑意,走到賀辰身後,還過他的上身,直接從背後幫他解開外套的拉鏈,然後替他把衣服脫了下來。
賀辰依然背對着他站着,但卻并沒有阻攔龔名幫他脫衣服的動作。龔名脫掉賀辰的外套,幫他挂在門口的衣架上,再次轉過身來,他才注意到賀辰裏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而且看這樣式,好像還是睡衣。
龔名沖着他的背影,難以置信地發問道:“你就穿這個出來的?”
他這麽一問,賀辰才回過神來低頭掃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發現自己穿着睡衣就出來後,小臉騰地燒了起來,背對着龔名,嘴裏含糊地回答道:“我出來得匆忙,忘換了。”
出來得匆忙?龔名琢磨着賀辰的這句話,腦子裏只聯想到了一種可能,大約賀辰是知道他進警局的事了。龔名去自己外套兜裏,掏出手機,結果發現自己的手機關機。他猜測,賀辰大約是從杜加或者張雲超那裏打聽到他出了事,然後給自己打電話又聯系不到,所以才會急着跑來他家。他是怕自己受不了打擊,還是會心情低落得自暴自棄?不過,通過今天的這事,他也總算看清了,賀辰還是很關心自己的。想到這裏,他便覺得或許這次的事,他也是因禍得福。如果不是他出事,賀辰也不會主動送上門來。
龔名看到賀辰依然背對着他,也沒再過去催他。他知道賀辰的脾氣,從前他哭的時候,就最不喜歡被他看到。龔名走去廚房,打開冰箱,從裏面取出之前便腌好的肉和處理好的蘑菇。
而後,他沖着賀辰的方向,關切地問:“吃飯了嗎?”
賀辰微微側過身子,沖着龔名,無聲地搖了搖頭。
龔名系上圍裙,笑着說:“那你坐沙發上看電視吧!我現在就給你做,馬上就好!”
看着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