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闵宜婷不明白“簡玉紗”為什麽要污蔑汪志才,她左思右想,越發覺得“簡玉紗”就是不想看她嫁得好,除此之外,沒別的緣故。

難怪她母親說“簡玉紗”喜歡藏陰招,這話是不錯的。

好歹毒的婦人!

闵宜婷想起昨兒“簡氏”送的銀釵,心中越發憤怒,欲找孫之靜籌謀些事,便往帳子走去。

營帳裏,孫之靜在孫夫人身邊垂首帖耳,頗為溫順。

孫夫人繃着一張冷臉,嘴皮子輕輕碰着,低聲說着話:“靜姐兒,胳膊肘子別往外拐,一筆寫不出兩個‘孫’字,別真以為日後你就仰仗着闵家小娘子過活。”

孫之靜誠惶誠恐:“母親息怒!女兒自然一心為着妹妹好,只是婷姐兒瞧見汪郎君一表人才,女兒拉都拉不住。”

孫夫人面色微愉,她道:“你是個機靈的,不用我多提醒你。”

孫之靜又表忠心:“女兒省得。”

孫夫人眼皮子一擡,說:“闵小娘子來找你了,去吧。”

孫之靜福一福身子,便去了。

闵宜婷拉了孫之靜到一旁去說話,她皺眉問道:“你嫡母沒為難你吧?”

孫之靜欲言又止,緊緊地拽着闵宜婷的手,半晌才說:“只要你嫁得好,我受些委屈算什麽。”

闵宜婷火了,高聲道:“你嫡母是個什麽東西!不借着我闵家的風,今兒有機會來行獵?”

孫之靜連忙拉住闵宜婷,說:“你別去……否則我回去又要挨打。”

闵宜婷氣不打一處來,她跺一跺腳,咬牙說:“我這回偏不叫你嫡母得逞!”

孫之靜牽着闵宜婷的手,勸她:“算了算了,別生氣——你急着來找我有事麽?”

闵宜婷便說:“我嫂子簡氏剛才來說汪郎君是個狗東西,氣死我了。”

孫之靜眉頭輕輕動,不安地絞着帕子問:“她還說什麽了?”

闵宜婷道:“我甩臉子走了,誰要聽她胡扯!”她臉色一變,欣喜道:“我剛瞧見汪錦媛來了。”

汪錦媛便是簡玉紗未嫁之前的死對頭。

汪錦媛是鎮北侯唯一的嫡出孫女,也是汪家的寶貝疙瘩,自幼被寵大。

當初鎮北侯府與簡家同封侯爵,兩家祖上有些淺薄交情,後因兩府後代性格相斥,漸漸往來生疏。

兩家作為京中勢均力敵的兩戶侯爵之家,簡玉紗與汪錦媛年紀又相仿,二人常常被拿來做比較。

既生瑜何生亮,是很惱人的事,汪錦媛總是被簡玉紗壓得死死的,但凡談及簡玉紗的地方,她就要被拉去踩一腳,好像誰都能借着簡玉紗的名頭打她的臉。

汪錦媛如何受得了這般侮辱,偏偏長久以來,議論聲不絕于耳。

便是簡家江河日下,外人也都還是将簡玉紗放在她的頭頂,她腦袋上像是壓着什麽惡心東西,拿也拿不掉,讓她憤怒又作嘔。

好在她終于在婚事上壓了簡玉紗一頭。

汪錦媛也嫁了,嫁了五軍都督府,正三品都督佥事的兒子。

五軍都督府管天下兵馬之數,武官授選,軍旅的簡練調動,征讨中進止機宜。①

簡單來說,她的公爹掌着實權,比花架子承平伯府有尊嚴,有地位。

今日汪錦媛來行獵,也很想和簡玉紗見上一面。

孫之靜倒是會拿捏人心,她告訴闵宜婷:“你嫂子與汪錦媛一直被人相提并論,如今汪錦媛春風得意,她肯定忍不住打壓你嫂子,你一會子也不必去做什麽,一兩句話就可以激怒她。”

闵宜婷聽得直點頭,她道:“我哥自從娶了我嫂子,便經常偏袒她。我倒要看看在汪錦媛面前,他怎麽護得住她!”

二人在場上搜尋汪錦媛的身影。

倒不難找到,汪錦媛穿得雍容華貴,身邊圍了好些個丫鬟,派頭恨不得大過皇後,闵宜婷一眼就瞧見了她的所在。

闵宜婷邊走邊說:“我要說什麽才好?”

孫之靜瞧着汪錦媛要進帳子裏去換衣服,似要準備上場與人比賽蹴鞠,便道:“你就跟丫鬟大聲說,‘某人蹴鞠之術,遠不及我嫂子,何必嘩衆取寵’便是。”

闵宜婷鼓掌叫好。

孫之靜忽然捂腹,道:“哎呀,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闵宜婷皺眉問她:“可要緊?”

孫之靜說:“無妨,我去如廁便好,只是不能陪你去了。”

闵宜婷揮手道:“我自己去便是。”

二人反向而行。

闵宜婷在蹴鞠場上站着等汪錦媛,她将孫之靜教的那句話,當着汪錦媛的面,原封不動地說給丫鬟聽。

汪錦媛如何不曉得有人指桑罵槐,她立在原地,怒看着闵宜婷遠去的背影。

她身邊丫鬟道:“夫人,那是闵家小娘子,簡氏的小姑子。”

汪錦媛攥着拳頭,瓜子臉發白,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很大:“陰魂不散!”

她越想越不舒服,領着丫鬟往營帳裏去,邊走邊道:“走,我倒要瞧瞧簡氏的蹴鞠之術,現在如何能跟我比。”

汪錦媛夫君是幼官舍人營裏一司的兵士,汪錦媛與夫成婚後,騎射、蹴鞠技藝增進不少,她倒不信了,現在還能輸給簡玉紗。

汪錦媛帶着一隊丫鬟,烏壓壓地往帳子那邊走過去,準備找“簡玉紗”的麻煩。

“玉紗,你一會兒跟我妹妹說,讓她離汪志才遠一點。她現在不肯聽‘我’的話,只能你來說。”

帳子外,闵恩衍正站在簡玉紗跟前,焦急地請求她。

簡玉紗淡淡瞥向闵恩衍,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這輩子她不會再管闵家的閑事。

闵恩衍更着急地解釋:“我知道她以前燙傷你手臂不對,不管誰對誰錯,你這個做嫂子的,就不能包容一下她?”

簡玉紗哂笑道:“誰是她嫂子?闵恩衍,現在你才是。”

闵恩衍心裏像有無數藤蔓抓來撓去,這簡玉紗怎麽跟他換了身子之後油鹽不進,怎麽說都不聽!

他氣急敗壞,卻顧着孫家的人離他們有些近,咬牙低聲斥簡玉紗:“她到底是個孩子,你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麽?”

簡玉紗慢慢悠悠道:“我今年未滿十八,你的妹妹已經十六,她在我面前算得上哪門子的孩子?”

闵恩衍:“……”

二人正說着,一個皮革包着米糠的球砸了過來,正中闵恩衍的腦袋,他頭上的簪子掉下來,在他脖子上劃了一下。

闵恩衍還沒回頭,便聽得身後的汪錦媛大聲說:“簡玉紗,既然你小姑子說我蹴鞠不如你,那便讓她親眼看一看,到底誰不如誰!”

簡玉紗沖闵恩衍一挑眉,冷笑道:“瞧瞧你家孩子做的好事。”

闵恩衍語塞,他感覺到脖子隐隐作痛,伸手一摸,見紅了。

下一刻,闵恩衍昏了過去,簡玉紗也暈了。

被支開的丫鬟連忙跑過來扶着二人坐下,掐他們的人中。

汪錦媛心中一緊,眉頭緊鎖:“簡玉紗,你裝什麽暈!我的球只砸了你的頭,你和你丈夫同時暈過去算怎麽回事?想訛上我不成!”

簡玉紗悠悠轉醒,她睜開眼便看到了汪錦媛怒氣沖沖的嬌顏,以及身邊闵恩衍的臉。

她瞪了瞪眼眸,定睛一看,沒錯,她眼裏看到的真是闵恩衍,不再是她自己。

他們換回來了!

簡玉紗看看自己的身體和衣着,不錯,真是換回來了。

闵恩衍也醒了過來,他看着簡玉紗,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他仰天大笑,欣喜若狂。

汪錦媛吓到了,她掃視二人,冷聲道:“簡玉紗,你們倆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簡玉紗站起身來,适應一下自己的身體,筋脈舒暢,四肢舒展,好舒服,比前世成婚之後好了太多。

她與汪錦媛平視,她說:“錦媛,闵宜婷說的話,并不代表我的意思。”

闵宜婷被孫之靜輕輕推了一把,跳出來譏諷汪錦媛:“我又沒說錯,你就是不如我嫂子!”

簡玉紗睨闵宜婷一眼,道:“你這是在外維護我的名聲麽?”

闵宜婷從未見過簡玉紗這種眼神,好像看到了祖祠裏曾祖父的畫像,她心神一凜,壯着膽子道:“誰要維護你!”

簡玉紗笑道:“那就好,你的賬,我一會兒跟你算。”

闵宜婷莫名頭皮發麻,算賬,算什麽賬?怎麽算?

汪錦媛攥緊了拳頭,面色沉如水,将地上的皮球用腳尖挑起來,踢到簡玉紗面前,道:“少說廢話,場上見真章。”

簡玉紗輕輕松松擡手接住了球,頓時技癢,笑着道:“容我換身衣裳。”

她打簾子進去,在帳中屏風後面,讓瑞秋和瑞冬伺候着換了專門踢蹴鞠的紅色窄袖長裙。

待簡玉紗出帳子的時候,門口停了兩匹馬。

汪錦媛翻身上馬,高高在上地看着簡玉紗,說:“走路過去多沒意思,騎馬!”

簡玉紗拉着缰繩,躍上馬背,與汪錦媛齊頭并進。

騎馬去蹴鞠場,并不在于省時,而在于切磋騎馬之術。

汪錦媛時不時便去撞簡玉紗的馬頭,簡玉紗輕易避開。汪錦媛又出掌重擊簡玉紗控制缰繩的手臂,簡玉紗用另一只手格擋住,迅速捏住汪錦媛的手腕子反絞一下,見她吃痛,很快又放開,先她一步騎去蹴鞠場,汪錦媛速速跟上。

二人你追我趕,馬背上過招,鮮衣怒馬,似動枝畫影,又似兩抹紅豔的驕陽,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全場人的注意力。

騎射場地上的郎君們,紛紛停下來,往蹴鞠場上看。

項天璟原本歪坐在看臺上,他緩緩直起脊背,饒有興致地指着占了上風的簡玉紗道:“那是誰?”

壽全福見女人梳着婦人髻,着小太監去打聽後,膽戰心驚地提醒皇帝:“皇上,那是承平伯的夫人,封了诰命的……”

項天璟一挑眉毛,笑得讓人毛骨悚然:“那又怎麽樣?”

壽全福:“?!”

項天璟饒有興致地看着蹴鞠場英姿飒爽的簡玉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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