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草民拜見昭仁公主、長樂縣主。”

晃着一枝桂花說笑的陸夷光循聲轉過頭, 啊哦, 居然被呆頭鵝, 不對, 方遇找着了。

昭仁公主上下掃視一回,之前在殿內她就發現他盯着阿蘿看,看了也白看, 阿蘿眼光挑着呢, 頭一條就是挑臉,這方遇模樣只能說是中人之姿罷了。

眼見着兩人看過來,方遇面上一熱。

昭仁公主睇一眼陸夷光, 示意,還是個面皮薄的,口中道,“免禮。”

方遇擡起頭,他生的尋常,倒是一雙眼頗為出色,大而明亮,此刻更是亮晶晶的。

緊張的方遇握了握拳頭, 壯着膽子道,“打擾公主和縣主賞月, 還望二位見諒。”

你是皇後親侄兒,不見諒還能怎麽的, 昭仁公主不雅的背着他翻了一個白眼, 倒想知道這只呆頭鵝具體想幹嘛, 昭仁公主笑了笑,“無妨,方公子也是出來透氣的?”

方遇目光落在陸夷光身上,帶了一絲赧然。

昭仁公主忍笑,揶揄地看着陸夷光,魅力無邊啊。

陸夷光擡了擡下巴,本縣主貌美如花,有幾個愛慕者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噗”昭仁公主撇過臉兒笑。

她這一笑,倒把站在那兒的方遇弄得無措起來,漲紅了面皮,唇角開開合合,“在,在下有些話想與長樂縣主,單獨,單獨說,可否?”

陸夷光轉了下手裏的桂花枝,“我無事不可與公主言。”這花前月下的,被人瞧見了還當她和這小子有什麽呢。

昭仁公主斜一眼陸夷光,又拿她當擋箭牌。

陸夷光無辜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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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公主戳了下她的腰窩。

陸夷光踢了下她的腳。

這番你來我往發生在石桌後,方遇毫無所覺,他滿心的失落,眼底光芒驟然黯淡。

陸夷光心想,不說甚好,良辰美景奈何天,委實不該發生些不大愉快的事情,否則豈不是辜負了這大好時光。

再說了無需開口,她大概也猜到他要說什麽,有些話說出來可就傷體面了,想來方遇已經明白她的态度。

方遇失落,正是因為他領會到了陸夷光的言下之意。

五月裏,他無意間看見她在跑馬,鮮衣怒馬,恣意明媚,奪人心魂。彼時她有婚約在身,他不敢妄想。不想她竟然解除了婚約,縱然母親提親被拒,可他還是想親口問一問長樂縣主。

事到臨頭才發現他連問的機會都沒有,方遇就像是被洩了氣的羊皮筏子,“在下不打擾公主與縣主賞月。”胡亂的行了一個禮,倉皇逃離。

“啧啧啧,襄王有夢,神女無情,還遇上了一個超級不解風情,無情無義的神女。”昭仁公主拖長了腔調。

陸夷光白了她一眼,她這才是有情有義,既然不中意,那幹嘛給人希望。

“我問你呀,你不喜歡他是因為他長得不俊俏呢,還是因為不喜歡他這個人呢?”昭仁公主饒有興致地問。

陸夷光反問,“有區別嗎?”

昭仁公主想了想,換了個問法,“你覺得滿京城的男人誰長得最好看?”

“那自然是我大哥了。”這還用說。

昭仁公主一擊掌,“那好,假如方遇生得與你大哥不相上下,與你表白,你可會給他機會?”

陸夷光仰起頭考慮起來。

片刻見她無答複,昭仁公主推了他一下,“你夠了啊,換張臉,你就春心蕩漾了,那張臉就這麽重要,品行能力都沒有,不過是繡花枕頭罷了。”

陸夷光,“我是在想與我大哥不相上下的臉,那得長成什麽樣。”

昭仁公主絕倒,“陸阿羅,你沒救了啦。”

陸夷光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有人看重家世,有人看重才華,我看重相貌怎麽了。”

昭仁公主突然覺得她說的好有道理,“我看,你也甭嫁人了,幹脆養一打面首,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陸夷光摩了摩下巴,“此計甚妙。”

兩人對視一眼,噗嗤笑了起來。

笑罷,陸夷光攏了攏袖子,“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兩人便手挽着手回大殿。

說着閑話的昭仁公主忽見陸夷光愣住了,循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處涼亭內坐着一纁色冕服之人,俊美絕倫,如詩如畫。微風掠過,花葉流動,衣袖飄拂,似要羽化登仙而去

昭仁公主一直都知道自家七哥是個美男子,他生母顏氏姝色無雙,襯得六宮粉黛無顏色,一度身居貴妃之位,連元後都得避其鋒芒

只沒有哪一次,這麽震撼過,果然月下觀美人,別有一番滋味。

昭仁公主小聲打趣,“快擦擦,口水要流出來了。”

陸夷光反唇相譏,“還是擦擦你自己的吧。”

“哼,我還會對着自家親哥流口水不成,倒是你,”昭仁公主暧昧地戳了戳陸夷光的胸口,“噗通噗通,有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陸夷光推開她的手,“我那是很正經的欣賞,純欣賞。”

“誰會用色眯眯的眼神欣賞。”

陸夷光認真道,“你眼瞎。”

昭仁公主嘁了一聲,忽然心裏一動,杵了杵陸夷光,“你大哥與我七哥,孰美?”

陸夷光,“還用問嗎,當然是我大哥。”

昭仁公主沉默了一瞬,“你這次回答的沒有之前那麽果決。”

“哪有。”陸夷光否認。

昭仁公主,“有的。”

陸夷光,“沒有。”

昭仁公主,“有!”

陸夷光一本正經地晃了晃手指頭,“你的錯覺,雖然王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還是我大哥更勝一籌。”

“你就別護短兒了,當然是我七哥比你大哥好看。”

“你才護短,你才偏心眼。”

“你護短,你偏心眼。”

陸夷光眯了眯眼,“吵架是不好的行為,幹脆猜拳吧,誰贏了聽誰的。”

涼亭裏的小太監寶來聽得哭笑不得,這麽大聲,他們聽見了。小心翼翼的擡頭觑一眼主子,主子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彷佛沒聽見似的。

再去看那頭,看樣子是長樂縣主贏了。

陸夷光睥睨地看一眼昭仁公主。

昭仁公主不開心,拉着陸夷光走向涼亭,近距離膜拜一下七哥的盛世美顏,讓睜着眼睛說瞎話的陸阿蘿良心痛一下。

陸夷光意思意思地掙了下,不是她主動要過去的,她都是被逼的。

“七哥。”

“王爺。”

靖寧郡王略一颔首。

昭仁公主笑眯眯的,“七哥怎麽一個人在這賞月?”

“出來透透氣。”靖寧郡王彎了下嘴角。

“那麽巧,我們也是出來透氣的。”昭仁公主十分自來熟的拉着陸夷光坐了下去。

陸夷光還有些小激動呢,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端詳靖寧郡王,五官線條宛如精雕細琢,可以打九點九分。

昭仁公主溜一眼陸夷光,孰美?

陸夷光回看她一眼,當然是她大哥啊。

昭仁公主氣,不肯便宜了陸夷光,“七哥,這裏風大,你身子弱,千萬別久坐,我們先走啦。”

陸夷光暗道可惜。

靖寧郡王望着打來鬧去離開的兩人,掀了掀嘴角,擡眼凝視夜空中的圓月。中秋佳節,阖家團圓,誰會記得今天還是他母親的忌日,便是有人記得,也不會為了一個冷宮廢妃觸帝後的黴頭。

且說離開的陸夷光和昭仁公主,她們又遇上人了,這一回遇上的是皇帝陛下。

宮宴果然很無聊,連皇帝都溜出來了。

皇帝招招手讓兩人過來,“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昭仁公主俏皮地皺皺鼻子,“裏頭好悶的,父皇自己不也出來了。”她在皇帝面前向來随意,也正是因為這一份随意,皇帝格外寵愛她,畏他懼他的人足夠多了。

皇帝朗笑一聲,“你們去桂園了。”

見皇帝看着自己手裏的桂花,陸夷光笑盈盈地舉起桂花,“陛下園子裏的桂花格外香,比我家裏的香多了。”

皇帝接過桂花握在手裏把玩,“喜歡便多折一些回去。”

“折回去沒幾天就敗了,多可惜。還是讓它們養在宮裏吧,我想看了就進來看,還能趁機多向陛下請幾回安。”陸夷光知道皇帝喜歡天真活潑的小姑娘,所以一直扮演這麽一個角色,對她而言,信手拈來,本色出演。

皇帝笑,“那就養在這,你常來請安,小七整日嫌宮裏無趣,你來了,她還能樂呵點。”

陸夷光歡快的福了福身,“阿蘿遵旨。”

“這可是口谕,你可得遵守,不許犯懶不進宮找我,不然我就向父皇告禦狀。”昭仁公主威脅性地揚了揚粉拳。

陸夷光佯裝惶恐,“阿蘿豈敢不遵口谕。”

看着兩個鮮嫩明快的小姑娘說笑,皇帝加深笑容。

大太監王保瞧着昭仁公主和長樂縣主若無其事的笑鬧猶如在普通長輩跟前,怪不得人家得寵了,這份本事多少公主郡主想學,可畫虎不成反類犬。

待殿內的公主郡主見到陸夷光和昭仁公主一左一右随着皇帝進來的時候,登時酸溜溜起來。

陸夷光沾了昭仁的光,昭仁得寵,連帶着經常跟她一起玩的陸夷光都入了皇帝的眼。在這大周,得了皇帝的親眼,可不就是平步青雲,皇帝頗有些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不然陸夷光哪能這麽嚣張,抽了杜若,杜家一聲都不敢吭,不等杜若傷養好,就把他送離京城避風頭。陸家有個尚書,杜家還有個閣老呢。

宮宴結束,陸夷光無情的拒絕了昭仁公主讓她留宿的邀請,小時候她倒是在宮裏住過幾回,慢慢長大就不住了。

皇宮金玉堆砌,錦繡鑄就,繁花似錦,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陸夷光躺在南康長公主腿上,昏昏欲睡。

皇宮裏卻沒這麽平靜。

永淳公主滿不在乎地站着,旁邊的福王臭着一張臉。

上首的皇帝平風浪靜,看不出心情。

此事說來話長,永淳公主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陸見深循着之前計劃好的路,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從天窗那翻了出來。

守在外面的宮人聽到一點動靜也以為是那個動靜,哪敢進去看,之後聽着裏頭沒了動靜,也沒多想。永淳公主不是個好性人,誰敢打擾她的雅興。

就這麽的,永淳公主躺在地上,直到被凍醒,一睜開眼看見的不是陸見深而是陰森森的福王。

福王有腿疾,并非天生,而是在九歲那年從假山上玩的時候摔了下來,落了殘疾。皇家豈能讓一個殘廢當繼承人,福王失去的不僅是一只腳還有不可限量的未來。因為皇長子早夭,福王這個二皇子便是實際的長子,身份金貴。

經此一事,福王性情大變,喜怒不定,乖戾陰沉。

福王要去宮廁,被永淳公主留在外面的宮人以宮廁損壞為由攔下,旁人會給她面子,半醉的福王絕不可能。一直以來,福王都懷疑自己九歲時那場意外是元後做的手腳。永淳公主作為元後的女兒,自然在他的仇恨名單上。

一看這架勢,福王就知道,準是永淳這個二逼在裏頭鬼混,徑直沖了進去,打算鬧她個沒臉。

“禍亂宮闱,大妹也太不講究了些。”福王不陰不陽地開口。

永淳公主冷哼一聲,“二哥少血口噴人,我不就是在宮廁暈了過去,到你這怎麽就成了禍亂宮闱,這個罪名我可擔當不起。”

“擔當不起,大妹女中豪傑,還有什麽是你不敢當的,大妹左一個右一個,連有婦之夫都不放過,誰人不知。”福王冷笑。

永淳公主冷笑回去,“二哥自己不也是左擁右抱,聽說最近還收了一對母女花,怎麽,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福王怒指永淳公主。

永淳公主揚了揚脖子。

“閉嘴。”上面的皇帝冷冷喝斥。

兄妹倆互瞪一眼,各自嫌惡地別過臉。

皇帝平聲道,“福王退下。”

福王梗了一口氣,“父皇,永淳荒淫無道,有傷風化,您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那你想如何?”皇帝靜靜的看着福王。

福王對上皇帝平平靜靜的眼睛,心頭一悸,什麽話都忘了。

皇帝,“退下。”

福王不敢再叫嚣,郁郁退下,父皇偏心,要不是他偏寵,永淳怎麽敢這麽荒唐。

永淳公主看着離開的福王一挑嘴角兒,死瘸子,剛轉回來無意間對上皇帝冷冰冰的眸子,心裏咯噔一響,臉兒泛白。

皇帝緩緩道,“小打小鬧的,朕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他們李家的女兒有放肆的資本,但凡是有個底線。

陸見深是陸徵和南康的嫡長子,還是他看着長大的外甥,看好的苗子,她居然在皇宮還是這樣的日子裏胡鬧。

皇帝都覺得顏面無光,這個女兒,自己的确過于縱容,以至于她失了最基本的分寸,“禁足一年,無令不得出公主府。”關起門來随便你鬧。

“父皇!”永淳公主大驚失色,公主府再大哪有外面的世界精彩。

皇帝掀了掀眼皮,王保已經帶着宮人将欲求情的永淳公主帶下去。

次日,永淳公主觸怒龍顏被禁足的消失不胫而走,傳着傳着成了永淳公主看上了皇帝跟前的侍衛,讨要不成反被禁足。

聞得消息,陸夷光欣喜,永淳公主禁足,大哥就少了一樁麻煩,身為男子被女子追着調戲,可不是什麽體面事。

過了中秋,幾場秋雨澆下來,溫度霎時下降,衣衫漸厚。

陸家二房一行人就在一陣陣秋意中到來,除了陸衍留在大同,其他人都來了,陸衍年底回京述職,可以年後再走,遂想兩房過個團圓年。

二房人丁比大房興旺多了,嫡出一子二女,庶出三子四女,好些個陸夷光都是第一回 見。

“這段時日,勞煩公主照顧玉簪了。”二夫人蔡氏含笑對南康長公主道謝。

這一刻,陸夷光同情蔡氏,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欠下風流債,她這個做妻子還得笑着幫他掃尾。

南康長公主笑了笑,“這話見外了,你我之間何須這般客氣。”久別重逢,不少話題能說,南康長公主并沒有停留在楚玉簪身上,以後該喚陸玉簪了,蔡氏不會喜歡這個話題,再豁達的女人都不會喜歡。

蔡氏一行人在公主府用了膳才離開,陸衍在京城有一座三進的府邸,早前南康長公主就讓人收拾妥當,蔡氏等人可直接入住。

陸夷光替母親送客,一路送到了二門,末了對堂姐妹道,“你們有空常來找我玩,家裏就我一個,我空閑的很。”

大姑娘陸初凝溫柔一笑,“我們會的,等我們安頓好了,也請縣主過來玩。”

陸夷光燦爛一笑,“我一定來。”末了指着陸玉簪懷裏的貓對她道,“這貓嬌氣得很,你要是有哪裏不明白,派個人來問我。”

一只六個月大的小灰貓特別黏陸玉簪,陸夷光索性成人之美送了她,待在自己這裏泯滅于衆貓,那還不如跟一個全心全意愛護它的主人。

陸玉簪眼露感激,知道陸夷光是給她做臉,輕聲道,“我會的。”

再一次見到陸玉簪是五天後,公主府舉辦的菊花宴上,宴會的目的是将蔡氏一家人介紹給衆人,蔡氏一行得在京城留小半年,尤其蔡氏還有意替兒女相看相看人家,那自然得進入交際圈。南康長公主這個當嫂子的義不容辭要幫忙。

陸夷光尋了個空檔問陸玉簪,“在那邊住的還習慣嗎?”

陸玉簪淺淺一笑,“多謝縣主關心,我很好,母親慈藹,姐妹們也很和善。縣主,這镯子就是母親賞給我的。”

蔡氏對她不錯,不親近但也不曾刁難,對此她已經很心滿意足,畢竟對嫡母而言,自己是一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崔嬸面上閃過一絲怨怼之色,嘴角動了動,似乎又想起什麽,咽了回去。夫人是好人,少爺姑娘也都和善,唯獨三姑娘,嫡出的大姑娘二姑娘尚且沒說什麽,她一個庶出的反倒是夾槍帶棍欺負人。

陸夷光心裏有數,阿娘說過,二嬸不是個刻薄的,幹不出苛待庶女的事來,尤其還是嫁女兒的節骨眼上。

但是姐妹們那邊,就不好說了,人多是非就多。半路殺出一個姐妹,還長得沉魚落雁,保不準就有人看不順眼。

她沒有親姐妹,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姐妹互掐見的多了去了,也不知怎麽的,放在外人身上能一笑而過的摩擦,換成親姐妹,能掐成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看崔嬸那模樣,八成是姐妹之間有了矛盾,而陸玉簪無疑是被欺負的那個。陸夷光若是想幫,倒也不難,二房入京處處仰仗她們大房,姑娘們也得靠着她的引薦進入交際圈。只是她有她的立場,而且日後回了大同,只有陸玉簪一人,她橫插一杠,反倒壞事。

當下陸夷光垂眼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順着她的話往下說,“這水頭真不錯,二嬸可真疼你,這麽好的東西都舍了你。”

陸玉簪誠懇道,“母親寬厚,是我的福氣。”

陸夷光一笑。

“縣主,四妹。”二姑娘陸初淩喚了一聲,舉步走過來,身後跟着三姑娘陸詩雲。前者是蔡氏嫡出,後者是蔡氏陪嫁丫鬟所出。

二房四姑娘早夭,陸玉簪年紀正好在三、五兩位姑娘之間,便續上了這個序齒。

“二姐,三姐。”陸玉簪福身。

“縣主和四妹說什麽悄悄話呢,遠遠的就見你們在笑。”說話的是陸詩雲。

陸夷光一笑,“正說着四姐手上的镯子水頭好呢。”

陸初淩笑看一眼陸玉簪,阿娘說她是個機靈,這話倒不假。

陸夷光又道,“你們重陽節可有事,我約了幾個朋友一塊去登高,中午在山頂的別莊內用膳,要不要一塊?”

想融入京城社交圈的陸氏姐妹自是有空。

陸詩雲好奇,“縣主約了哪些人?”

陸夷光多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陸初淩,覺得有點兒意思,笑盈盈道,“有宮裏的昭仁公主,慶王府的安寧郡主,費閣老家的三位姑娘……還有謝家兩位姐姐。”

在她們都沒注意到的地方,崔嬸面皮緊了緊。

轉眼就到了重陽,再一次見到夏蘭盈,崔嬸心情古怪又糾結。對着姑娘,她說人有相似她不确定,可她心裏知道,那天在客棧看見的就是夏大姑娘,她很确定。

那天夏大姑娘低頭縮肩的下樓,差點撞到她,她看得真真切切。可她不敢說,因為她又想起了一個被她忽略的細節。

她無意中聽見掌櫃的和小二嘀咕,又一對私奔的,今年第三對了吧。

他們這些開客棧的,迎來送往什麽事沒見過,練就了一副好眼力。

私奔,那可是私奔,在他們梁溪,那是要浸豬籠的,夫家也得淪為笑柄擡不起頭來做人。

她怎麽敢告訴姑娘,姑娘一準要告訴公主他們,可姑娘怎麽不想想,捅破了這種陰私,以後她怎麽面對公主府衆人。但凡見到姑娘,公主他們就得想起這樁奇恥大辱。

思來想去,崔嬸決定把這事爛在心裏頭,可這段日子也不好受,到底于心有愧。

崔嬸愁腸百轉,這夏大姑娘怎麽回事,大公子那麽好一個人,她怎麽就幹下這種糊塗事。

“我們休息一會兒吧。”陸夷光見李漱玉幾個較文弱的姑娘吃不消了,指了指旁邊的涼亭,“那裏還有位置,我們去坐坐。”

涼亭裏已經有了一撥人,這日子都是登高遠眺的。

“真是不爬山不知道,蘭盈你體力原來這麽好。”落在後面的費三姑娘打趣夏蘭盈。

臺階上的夏蘭盈轉過身笑着道,“我之前連着病了兩場,覺自己體質太差,就每天早晚在園子裏走上一個時辰,兩個月下來,覺得整個人都松快不少。”收回目光看着五個臺階下呼吸如常的陸玉簪,“四姑娘體力才是最好的,我已經有點喘了,她呼吸都沒亂。”

瞧着神态自若的夏蘭盈,崔嬸眼神微妙了下。

居高臨下的夏蘭盈腦海中忽然飛快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倏爾繃緊了眼角,五指并攏,壓下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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