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去并收拾好雜亂的店內,闕星辰讓喻岩趕緊去睡覺,自己卻又開始往燒烤架上放炭。
“辰哥,都這麽晚了,你還要營業?”喻岩驚問。
忙于添火的闕星辰頭也不擡地回答:“嗯,時間還早啊,而且剛剛因那群小癟三損失了兩個小時的生意,我可得補回來才行。”
“那我留下來幫忙,畢竟也有兩小時沒工作。”
喻岩說着便要上前幫忙,卻被闕星辰伸手擋住,他還故作生氣地呵斥:“我們不是剛剛才認了兄弟嗎?這麽快就不聽哥的話了?”
喻岩只得乖乖地回小房間去睡覺。
不過剛拉開門,又聽到闕星辰叫他。
“小岩。”
回頭一看,闕星辰拉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怎麽了,哥?”
“我剛想了下,突然覺得這事不對勁。”闕星辰看着他說,“那群小癟三分明就是沖着你來的,還有你被人誣蔑偷錢,這接二連三的事情很像在報複你。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應該沒有,我在學校一心學習,從來不會去招惹別人。”喻岩回答,腦海中卻忽然浮現一雙憤怒着仇視他的眸子,心髒也不禁一陣驚跳。
“但願是我想多了吧,不過你還是要多注意一些,如果真有人想報複你,他絕對不會就此停手。還有如果你再遇到這種事,一定要跟我說,在學校更不能軟弱,知道嗎?”
“知道了,哥。”
那晚,喻岩睡得很不安穩。
因為年紹的那雙眸子一直反複刻印在他的腦海之中,揮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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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完全不記得有在哪裏見過他,但看年紹那篤定的模樣,好像不是在騙人。
難道自己真的得罪過他?
想了一夜的喻岩第二天雙眼自然變成了大熊貓。
上課時也頭一遭的昏昏欲睡,一連兩節課都不清醒。
直到第三節 英語課上課鈴響,他半眯着眼伸手進課桌裏去翻英語教材,卻突然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定睛一看,竟是一只褐灰色、體型碩大的老鼠!
喻岩立即将手抽了出來,驚叫出聲。
此時英語老師已經站在了講臺上,他是個非常嚴厲不近人情的中年大漢,所以他一進教室全班都噤口無聲。
喻岩的叫聲自然引起了他的不滿。
“喻岩,都上課了你大吼大叫什麽呢?”
喻岩指着課桌支支吾吾地回應:“有、有老鼠……”
喻岩和年紹前後坐的都是女生,她們一聽立即花容失色地彈開,一邊慌亂地叫:“什麽?老鼠?好可怕!”
“是啊,我最怕老鼠了……”
喻岩下意識地與看年紹的反應,只見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神色滿是譏諷。
難道真的是他……
沒來得及多想,就傳來英語老師用黑板刷猛敲講臺的聲音。
還有他的大吼:“不過一只老鼠而已,你們還上不上課?一個個裝個什麽勁兒!還有喻岩,你一個男子漢居然還怕老鼠,丢不丢人?別以為成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你給我站到後面去聽課!”
教室內頓時哄笑一片。
喻岩的臉也瞬間漲紅一片,膽戰心驚地将手再次伸進課桌,小心翼翼地把英語書抽了出來,然後低頭慢慢走到了教室後面。
罰站,這也是人生頭一遭。
雖然被老鼠吓到而徹底清醒過來,但那一節課,喻岩也完全沒聽進去。
因為他一想到年紹剛剛那嘲諷的表情,再聯想到這幾天來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件,的确,這一切都是他出現後才發生的,真的讓人很難不将他與此聯系在一起。
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更讓喻岩确定了這個想法。
那是下午的體育課,體育老師說看大家過完年上來都胖了一圈,便直接組織來了個800米測評。
測評分男女兩大組,每大組又分四個小組。
喻岩發現自己和年紹一組,他是1號跑道,年紹是5號。
起跑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往年紹那瞥了瞥,發現他湊在4號的楊嘯耳邊說些什麽。
心中突生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在跑步的過程中,楊嘯跑着跑着突然跑到了2號跑道,并步步逼近他,接着更将他撞倒在地。
即使因奇怪有所防備,但目測180斤的楊嘯體格龐大,相比之下瘦弱的喻岩一下子就被撞出一大截距離,左腳腳踝也狠狠地崴了一下,站都站不起來。
讓人無語的是,楊嘯居然立即沖上來扶他并道歉:“喻岩,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表情之無辜、用詞之懇切,若不是喻岩事先看到他點頭應和年紹的那一幕,說不定他就信了。
體育老師也不信,指着楊嘯就一頓吼:“楊嘯!你故意的是不是?”
楊嘯裝得更委屈了:“老師,冤枉啊!我跟他又沒什麽過節,怎麽可能故意?”
“那你從4號蹿到2號是抽什麽風?”
“我、我有些低血糖,跑的時候犯暈,一下子就串道了……”
“這麽胖還低血糖?你開玩笑呢吧?”
噗——
圍觀的同學發出陣陣竊笑。
楊嘯臉霎時漲得通紅,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我、我這是虛胖……”
周圍笑得更歡了。
一向兇神惡煞酷似黑道老大的體育老師此刻也沒崩住,笑着擺了擺手,指着喻岩沖楊嘯說:“算了算了,你趕緊把他送進醫務室吧。”
見老師不追究了,楊嘯連連點頭答應,然後上前去扶喻岩。
而一送到醫務室,楊嘯便急着要走,喻岩忙拉住他,不悅地問:“楊嘯,你剛剛就是故意的對吧?起跑前我看到年紹在和你說話,你老實講,是不是他讓你這麽做的?”
楊嘯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有什麽內心活動都會表現在臉上。
果然,他眼神躲閃,抓耳撓腮:“才、才沒有!你看錯了……我跟他又不熟……”
末了,又趕緊扔了句“反正我不是故意的”,然後用力甩開喻岩的手,飛快地跑走了。
喻岩只能無奈地冷笑。
唯一慶幸的是校醫說他的左腳并未骨折,只是輕微的韌帶拉傷,給他開了幾盒膏藥,大概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就能恢複正常。
喻岩從來沒進過校醫務室,面對校醫遞給他的膏藥沒敢接,反而小心翼翼地說:“我沒錢……”
即使聽說這裏的藥比外面藥店價格便宜一半,他也沒有錢。
校醫是一位五十多歲的阿姨,看上去很和藹可親,聲音也很柔和。她先是一愣,然後笑着說:“沒事,先賒着,等你有錢了再來還我吧,別忘記就行。”
喻岩再次感激地道謝,然後拿着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校醫務室。
沒想到一回到教室,大家看着他又是一陣哄笑。
石凱首當其沖:“哎喲,小偷變瘸子啦,真是蒼天有眼啊!對了,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多什麽斃什麽的?”
有男生立馬接腔:“多行不義必自斃!”
“沒錯,多行不義必自斃!啊哈哈哈哈哈……”
喻岩感覺有股熱意又要從眼中噴湧而出,但他只是緊了緊手中的藥袋,忍住了。
即使上前去争吵又能怎樣,能改變他們的态度嗎?
何況,真正的始作俑者不是他們。
上完體育課還有一節自習,自習完之後就是放學。
放學鈴一響,喻岩沒有急着拿起書包就跑,而是轉向年紹笑容可掬地說:“年紹同學,要我幫你複習功課嗎?”
年紹譏諷一笑:“你不是每晚都要打工嗎?”
“诶?你怎麽知道我在打工?我沒跟任何人說過啊。”喻岩故作驚訝地反問,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殆盡。
果然,年紹聞言一頓,繼而又強裝波瀾不驚地回答:“我猜的,你家不是窮麽?宿舍又不能住,不就只有打工了?”
喻岩懶得再跟他掰扯雜七雜八的,直接冷冷地開口:“夠了,別裝了,讨厭我就直說,何必假借別人之手?以為自己很高級?還不是一樣的低級。”
“低級?呵。”年紹不禁冷笑出聲,看向他的眼神越發凜冽,“看來你對于這個詞不夠了解啊,有種跟我出去一下?我教你什麽叫做真正的‘低級’。”
“出去就出去,誰怕你啊。”
喻岩不屑地說,接着便跟在年紹後面,來到了五樓樓梯角落,樓上就是天臺,但因為常年鎖着,所以基本沒人會來這裏。
冬天天黑得早,無人的樓梯角響應燈又壞了,整個空間變得十分昏暗。
再看向年紹時,那雙冷冽的眸子便感覺越發駭人。
喻岩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放狠話跟過來。
像是洞悉他的想法似的,年紹朝他一步又一步逼近,一邊輕笑着問:“怎麽?怕了?”
“才、才沒有!”被逼退到牆角的喻岩內心确實很害怕,但承認就是認輸,他絕對不能讓對方徹底看扁他,因而他努力平複緊張,倔強地仰起頭說,“我怎麽可能怕你這種人!”
“我這種人?我這種人是哪種人?啊,你剛說低級來着,是吧?”
“不是嗎?石凱的錢、燒烤店的小混混,還有今天的老鼠和楊嘯,都是你安排的吧?或許我以前可能得罪過你,很抱歉我忘記了,但請你直接告訴我可以嗎?而不是在背後耍陰招……”
話未說完卻被年紹冷冷地打斷:“陰招?呵,那些只不過是些開胃菜而已,當然,你這麽迫不及待想死的話,我可以滿足你。”
“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殺人犯的兒子,活着就是一種罪過。”
喻岩心下一驚,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明明就聽見了不是嗎?還是說,你想再好好再感受一下這個頭銜?OK,我滿足你。”年紹冷笑着,然後靠近他俯在他的耳側低沉卻又狠厲地一字一句補充,“殺人犯的兒子。”
喻岩從未如此聽過如此可怕的聲音,尤其在心底秘密被剖開的情形下,他感覺自己的雙腳都在發抖,面上卻還是強裝鎮定平靜地說:“你說什麽呢,那天吃飯你應該也在車裏看到了吧,我爸我媽都是最普通的人,怎麽可能會是殺人犯?”
“你以為你媽把你過繼給你舅舅你就能改變一切嗎?別妄想了,你就是殺人犯的兒子,一輩子都只是殺人犯的兒子。”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會知道……”喻岩感覺渾身發軟到徹底滑倒在地,難以置信地嗫嚅着,反而不慎說漏了嘴。
“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下一秒,年紹也蹲了下來,即使四周已一片漆黑,喻岩仍能看到他眼底怨恨的光,像一把把銳利的匕首,伴随着他冰冷的話語,一字一刀地刺穿他的心髒。
他說:“因為你媽殺的人,是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