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糖糖的哥哥

S市三環內的高層公寓，實用面積110平，兩室一廳，房租月4000，水電另付。

唐亮十分慶幸，自己最近才狠下心搬到這裏來。

換句話說，他還沒來得及把家裏弄得太亂。

給舟舟shoot發去詳細地址之後，唐亮馬上開始收拾屋子，十萬火急，迫在眉睫——這任務屬于史詩難度，收拾幹淨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要布置出“妹妹”存在的痕跡！

兄妹同住的屋子，衛生間裏不可能只有一副牙具，鞋架上肯定要有兩雙拖鞋；“妹妹”是個可愛嬌氣的女孩子，那沙發茶幾上總得有些甜甜的零食。唐亮火速跑了趟便利店，“吭哧吭哧”搬回一堆布景道具。

主卧是“妹妹的房間”，當然是重點裝修對象。被套床單是足球圖案的，女孩子怎麽可能用這個？換換換！飄窗上堆了大學舍友送的抱枕，圖案令人害羞，還是暫時藏着；床頭櫃上竟然還擺了個舔蛋蛋的貓手辦，自己當初是怎麽想的……趁着人還沒來，趕緊扔抽屜裏！

地掃過了，空氣清新劑“嗤嗤嗤”地噴過了，換下的臭襪子髒衣服也全部塞進洗衣機，塞不下的暫時用垃圾袋裝了放在廚房，就當是忘了丢的垃圾。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家裏不缺女裝（以及化妝品）。

要多少，有多少。

一頓整治之後，主卧确認OK，衛生間确認OK，鞋櫃……雖然一時半會兒弄不到女鞋，不過客人應該不會随便打開來看，就當OK！

剩下的，是一個有些難辦的問題。

唐亮轉身望向客廳。

這屋子的客廳很大，所以唐亮拉了個半開放的小隔間出來，作為自己的“工作室”；隔間裏是粉嫩嫩的電競椅，粉嫩嫩的貓耳耳機，粉嫩嫩的鍵鼠套裝……這些東西本身和“妹妹”倒是沒有沖突，但是……

——但是他沒告訴過舟舟shoot，自己是主播。

也沒告訴她，那幾場比賽全部通過自己的屏幕直播給了百萬網友。

一開始是忘了提——一說到陳舟，自己就把這些忘了；後來光顧着打比賽，隊友也沒想要向這位大腿解釋一下。再加上舟舟shoot又只打了兩天就走了，後續也沒機會來特地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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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唐亮自我介紹的時候說過“我是小苦糖糖”這樣的話，但從對方的反應來看，似乎不認識什麽“小苦糖糖”。）

雖然不是大事……但到了今天才告訴她，會不會讓她覺得自己被利用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唐亮直接找了塊大的背景布，把“直播間”遮上了。

現場準備就緒，時間剛剛過去30分鐘。今晚肯定是沒法直播了，于是唐亮拿出手機，準備發條請假公告。

——門鈴響了。

“啪嗒”，唐亮措不及防被吓得摔了手機。他剛撿起手機要跑去大門口，又想到什麽，從抽屜裏找了副誇張的框架眼鏡，戴上。

有備無患，以防萬一——萬一舟舟shoot見過小苦糖糖的臉呢？現在的自己怎麽說也是戰斧一姐了！

門鈴又響了一聲。唐亮吐了口氣，醞釀情緒，進入“哥哥”角色，然後緩步走到大門前，打開門禁監視器。

“誰，是糖糖的朋友嗎，”哥哥說，“我這就給你——”

“啪嗒”，手機又掉了。

在人生的前23年，唐亮對言情小說偶像劇之類的東西，嗤之以鼻。

尤其是“父親再婚了，我和頂流愛豆住在同一屋檐下”“陪閨蜜逛街，誰知被我潑了水的路人竟是當紅偶像”這類劇情。

胡說八道，異想天開，侮辱智商，癡人做夢！

“啪”，唐亮想抽自己耳光，看看是不是做夢。

監視器上是個瘦小的女孩子，身上穿着藍白相間的DNZ隊服——事後逐幀逐秒地回憶起這人生中的重要時刻，唐亮每每感嘆：真傻，真的，看見這身衣服的時候，自己為什麽還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

自己居然還問了句——“誰？”

然後門外的那個誰就擡起頭來了。

“嗯，我是糖糖的朋友……”她說，“你好。”

這句話其實唐亮沒聽太清。

他腦內有一萬發煙花騰空而起。

陳舟說了“你好”之後，過了有一會兒，門才打開。

開門的是個高個小夥，略微低着頭，又戴了副框架眼鏡，陳舟一時看不清他的臉。

她也沒敢盯着他看，就小聲說了句“你是糖糖的哥哥吧”。

小夥點了點頭。

然後他默默把她讓進屋裏，默默幫她拿了拖鞋，默默接過她手裏的購物袋——來這裏的路上，陳舟順道去超市買了些水果，畢竟是做客來的——全程低頭不做聲。陳舟問他小苦糖糖的事，他也只用點頭、搖頭作為回答，中間穿插幾個蚊子似的“嗯”。

……糖糖說得不錯，陳舟想，這個哥哥果然很悶。

不過她也不擅長應付那些能說會道的人，這樣倒是正好。

只是小夥子的手好像不太穩，剛剛晃了一下，購物袋從手裏滑下來，橙子蘋果香蕉掉了一地。陳舟剛要彎腰去撿，他又手速驚人地一個個默默收起來，默默重新放好。

“你……自便……”小夥子終于開口道，“別……拘束。”

還伸手指了指一個房間，大約是想說讓她住那兒，但嘴巴動了動，只發出“糖……”“房間……”“亂……”“你……”的音節。

話雖然不多，但臉可是紅得很，像煮過；說完那幾個字，他直接一扭頭一轉身，箭一樣沖進另一個房間——“砰”，門關上了。

……這已經不是“悶”的程度了吧，陳舟想。她擔心是不是自己打擾到人家了，也不敢多說話，就輕手輕腳地過去，打開小夥子指的那扇門。

——是間寬敞的卧室，顯然用心打掃過了，飄窗上擺着幾個剝了枕套的抱枕，床底下的地板幹淨得反光。連床單被套也都是新的，陳舟摸了摸，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瞥眼，看到旁邊旁邊角落裏掉了個什麽東西，撿起來一看，是只小手辦，貓咪舔蛋蛋。

……雖然怪怪的，但多看幾眼還挺可愛，可能小苦糖糖就喜歡這種調調吧。

陳舟剛要把舔蛋貓放下，手機突然震了。

bitter_candy：啊啊啊啊啊啊啊！！！

bitter_candy：原來你真的是陳舟！！

bitter_candy：我哥跟我說了！

bitter_candy：原來你！

bitter_candy：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itter_candy：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舟舟shoot：……對不起

舟舟shoot：不是故意騙你的

bitter_candy：你在說什麽呀！

bitter_candy：不對！是我在說什麽呀！

bitter_candy：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面的情緒和嘆號一起失控了，搞得陳舟一陣驚慌。她試圖解釋，從沈琴琴給她申請賬號開始解釋，但也不知道怎麽長話短說。

還好對面稍微恢複了理智。

bitter_candy：我竟然叫你舟舟……

舟舟shoot：……沒關系，大家都叫我舟舟

bitter_candy：不一樣！不一樣的！

舟舟shoot：……對不起

bitter_candy：呸呸呸！我又在說什麽！

bitter_candy：你吃了嗎！我讓我哥去做飯！

舟舟shoot：不用了，我剛剛在樓下買了泡面

這句話剛剛發出，陳舟聽到外面“砰！”的一聲，有人猛地推門而出，沖進廚房，“稀裏嘩啦”一陣響，然後又沖回房間，“砰！”地甩上門。

bitter_candy：他做好了！請！粗茶淡飯，不要嫌棄！

舟舟shoot：……謝謝

陳舟猶豫再三，還是出去了。客廳小桌上擺着三菜一湯，還有熱氣騰騰的白米飯——雖然都是微波爐加工的半成品，但确實比泡面要好一些。

（哦，有個荷包蛋，荷包蛋是親手煎的。）

陳舟朝那扇緊閉的門說了聲謝，就坐下來吃飯。吃完了她也不好意思讓人家收拾，端了碗盤要去廚房刷碗。

才剛開了水龍頭，又是“砰！”一聲，那個小夥從房間裏沖出，二話不說奪過她手裏的碗——然後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魯莽，紅了紅臉，“唰”地低頭，默默刷碗。

陳舟被他弄得有些懵，轉頭看見廚房裏還有一袋打包好的垃圾，小聲問：“這個我去丢了吧？”

小夥專注刷碗，匆忙點頭。于是陳舟就提起那袋東西，丢去門口垃圾桶；回來的時候，還正好目擊到洗完碗的小夥從廚房向卧室沖刺的全過程。

……也有點太害羞了，陳舟想，糖糖這麽活潑，怎麽她哥哥如此內向。

陳舟把廚房稍微整理了一下，也回房間了，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因為不是自己的床，她只小心翼翼地坐了個床沿，然後拿出手機，給沈琴琴發了條消息。

幾小時後的現在，她已經平靜下來，沒有那麽生氣了。

自己畢竟還是俱樂部的簽約選手，雖然這一次的聯賽成績不好，但來日方長，還有機會一雪前恥。今天幹的這事的确一時沖動，沒怎麽帶腦子……所以得好好想想，明天回去之後怎麽辦。

……要不，趁着現在閑着，先把檢讨書的草稿打了？

手機又震了一下，陳舟趕緊拿起來一看，又是小苦糖糖。

bitter_candy：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bitter_candy：你想吃什麽零食！我讓我哥去買！

舟舟shoot：不用不用，你們太客氣了

舟舟shoot：突然過來打擾，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舟舟shoot：我明天早上就走

bitter_candy：等一下，那你剛才說的跷家

bitter_candy：難道是……從俱樂部宿舍跑出來了？

bitter_candy：是不是你們教練罵你了？

一看到這句話，陳舟不知為何，覺得眼頭一熱。

舟舟shoot：沒有，是我自己沖動了

舟舟shoot：沒幹過這種事，确實錯了，明天得回去做檢讨

舟舟shoot：還得謝謝你，昨天我一打開APP，就看到你的留言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別說了！我不知道你是本人！！害羞！！快忘掉！！

舟舟shoot：怎麽了，知道我是本人的話，你就不會那麽說了嗎？

bitter_candy：不是！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舟舟shoot：我還挺高興的……

舟舟shoot：我一直以為沒有人看我打比賽

bitter_candy：……你想什麽呢！你可是陳舟！光微博就有幾十萬粉絲！

舟舟shoot：我知道

舟舟shoot：但很多人只是因為我是女的，還有一些別的原因才關注我

bitter_candy：……這樣不好嗎

舟舟shoot：說不上好不好，但如果我是男生，我肯定還會繼續打游戲，肯定還會走職業選手這條路，可現在關注我的人，也許就不是這一些了

舟舟shoot：所以那天你說到我比賽的事，我很高興

舟舟shoot：^_^謝謝你

那一邊安靜了一下，過了一會兒，陳舟的檢讨書已經寫了兩排字了，上方的信息欄裏才跳出一條新回複。

bitter_candy：其實我也有一件事一直瞞你

舟舟shoot：？

bitter_candy：……我是個主播

舟舟shoot：啊？

bitter_candy：就是在視頻網站玩游戲給大家看的

bitter_candy：之前找你打比賽，也是網站主辦的主播賽……

bitter_candy：啊我不是故意不說的！你不要生氣！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我給你看看我們當時的比賽錄像吧

小苦糖糖發了幾個網址過來，陳舟點開，一眼就看到滿屏鮮亮的墨水色塊。一個章魚妹手持雙槍，在各種地形靈活游走。

畫面左下的小畫框裏，有個女孩子正握着手柄玩游戲；雖然屏幕很小，但她實在漂亮得顯眼，不注意到都不行。

那女孩子突然喊了聲“舟舟！”，頓時一道瞄準線在章魚妹面前射落。“砰！”，對面潛伏的章魚被擊殺了，屏幕上立刻“唰唰”飛過無數彈幕。

“太厲害了吧！剛探頭就被殺！”

“畢竟是陳舟[滑稽]拿起狙擊就沒有對手”

“我都沒看清人在哪呢，人就沒了？”

“這是人類的操作嗎？什麽段位會遇到這樣的大佬，說一下，我不升了！”

bitter_candy：你看，他們也不知道你就是本人，但是提起陳舟的時候，都說她是個厲害的射手

bitter_candy：還有後面，他們也誇你了，說你犀利得像陳舟一樣

bitter_candy：還是有很多人喜歡你的，只是跟我一樣，不好意思對本人當面說，所以你不知道

bitter_candy：唉，我真是個假粉絲，他們天天說這是陳舟，就我不信>_<

bitter_candy：不過我去跟他們說，我遇到陳舟了，他們肯定也不信，哈哈

陳舟愣了一下，“噗”地笑了出來，笑了會兒，又看着手機上的彈幕揉了揉眼睛。

舟舟shoot：謝謝你

舟舟shoot：你好漂亮呀^0^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讨厭！害羞了！

陳舟對着屏幕“哧哧”笑，笑得停不下來，那一頭安安靜靜，或許也是在笑。又過一會兒，彈出一條回複。

bitter_candy：現在還早，要不要玩《塗鴉軍團》？

bitter_candy：我今天不能上播，讓我哥跟你玩吧

bitter_candy：他也挺厲害

[對方撤回了一條信息]

bitter_candy：他很水的！你帶帶他！

陳舟愣了一下，想起那個害羞得過分的小夥子，正要找個理由拒絕，突然有人敲了她房間的門。

門外是小苦糖糖的哥哥，還是紅着臉，低着頭，巨大的框架眼鏡遮住了半張臉。

他一手拿着游戲主機，一手拿着游戲卡和手柄。看到陳舟開門，他稍微擡起頭，露出一個腼腆的笑容。

“……玩不玩？”

作者有話要說：  陳舟：奇怪，衛生間裏好像沒有姨媽巾

小苦糖糖：……幹、幹嘛！我我我我最近沒來！這東西難道還要像衛生紙一樣，一年四季都備着的嗎！

陳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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