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鹹魚
隊長移交給“舟舟shoot”的第十天, ACP戰隊即時排名——全服第25位。
昨天是24位。
前天是27位。
大前天……好像是26，陳舟記不太清了——反正也無所謂，不重要。
反正，在當前這個區間裏, 他們已經沉沉浮浮上上下下了好幾天, 就像一粒随波逐流的魚漂, 所有人都耐着性子, 等着大魚上鈎的瞬間一拉釣竿破水而出——偏偏這條魚可能是在路上迷失了方向, 來來回回, 就是不肯到達。
4月已經過去一半, 誰也不知道錦标賽的邀請名單會在什麽時候公布——也許明天, 也許後天。每天開打前的排名都讓人充滿希望, 每天結束後的排名都讓人覺得道阻且長。
——讓人覺得, 這“全服前20名”的牌子可能是個挂在馬駒子頭頂上的胡蘿蔔，看起來很近, 追起來很遠，再怎麽撒開蹄子奔跑跳躍, 永遠只能看得到, 夠不着。
——當前時間是晚上10點，新一場戰鬥結束，所有人都緊張地盯着屏幕上扭屁股的小貓。終于，兩只小貓結算完畢——ACP獲勝！
戰隊排名刷新跟着——全服第23位。
陳舟剛要點下“繼續游戲”，Leon突然喊了她一聲。
“今天就到這兒吧，好歹進了一位，給明天留個好頭，”Leon說，“咱們都23了, 慢慢來，不要急于求成。”
——連脾氣最差，最急于求成的人都這麽說了，可見情況有些嚴峻。于是大家互相道了晚安，原地解散。
關了游戲之後，陳舟掏出手機，慣例給唐亮發去一條今天的總結信息：這兩天沖分的速度慢下來了，大家也有點急躁，不過今天的情況很好——我們23名了！可能明天就能進前20！
剛要點下發送，陳舟又猶豫一下，在後面加上一個“^0^”。
想了想，又删掉。
又想了想，重新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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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删改改幾次之後，陳舟把心一橫，索性浮誇點——“~^0^/~”，發送。
……反正也不會有回複，有沒有表情，用什麽表情，不都一樣，陳舟想。她如今已經熟練掌握各種顏文字的使用方法，卻找不到人一起鬥表情了。
（這個“~^0^/~”，還是他以前高興的時候喜歡用的。）
陳舟劃了一下手指，手機屏幕上頓時滾出長長一列歷史信息——全是綠的，全在右邊，只有叫“舟舟shoot”的章魚妹在自說自話。陳舟又往前劃了幾下，确認沒有漏看的回複，然後放下手機，準備去洗漱。
——手機震了一下。
陳舟立刻“咚”一聲坐回到床上，動作快得像視頻倒放；她一把抓起手機，解鎖，點開——
Mommy：舟舟
屏幕的反光裏映出一張略有些失望的臉。
舟舟shoot：在
Mommy：你這兩天能聯系到糖糖嗎？
舟舟shoot：沒有……
舟舟shoot：我每天都發信息給他，但是他都不回
舟舟shoot：也不接電話
舟舟shoot：我在想是不是去他家找他……
Mommy：你知道他家地址？
舟舟shoot：我去過一次
Mommy：但他說不定會搬家
舟舟shoot：嗯……
舟舟shoot：要不我還是先去一趟吧
Mommy：[拍拍頭]
Mommy：先別急
Mommy：我剛才刷了一下鹹魚，看到一套衣服
[Mommy分享了一個鏈接]
Mommy：你看看
舟舟shoot：……我暫時不需要買衣服
Mommy：你先看看嘛
陳舟點開鏈接，發現是一件粉藍色的上衣，長袖，半高領，領口綴了圈荷葉邊，胸前還有一小塊心形的镂空。
陳舟眨了眨眼。
這個款式，這個顏色……有點眼熟？
她立刻劃了一下屏幕，看到寶貝詳情——“穿了大概3次，洗幹淨了，急出，大碼，大碼，大碼，只郵寄不面交”。
Mommy：是不是很像糖糖以前穿過的？
舟舟shoot：嗯
Mommy：我看了這個賣家挂的其他東西，大多數是化妝品護膚品，還有一些直播設備
Mommy：是個新注冊的號，什麽信息都沒有
Mommy：不過……
舟舟shoot：嗯
舟舟shoot：我去找他試試
陳舟感覺自己的心跳瞬間快了起來，臉頰也開始發燙。退出和mommy的聊天之後，她立刻拿出職業手速點開鹹魚點開歷史記錄點開賣家頭像點開對話——
等等，又沖動了。
陳舟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換了個昵稱和頭像，打開手機備忘錄，在備忘錄裏簡單模拟了一下對話流程，這才稍微有了些把握，給對面發去一個規規矩矩的“你好”。
對面沒有動靜。
砰砰：你好，我想買這件藍色的上衣[圖片]
砰砰：請問大碼具體是多大？
tb23062194：挺大的，适合身高180以上的人
tb23062194：尺碼比較特殊，看好再買，售出不退
砰砰：有穿着圖嗎？
tb23062194：沒有
砰砰：那……可以面交嗎？
tb23062194：頁面寫了，只能郵寄
砰砰：你是在S市嗎？我可以上門自取
tb23062194：對不起，只能郵寄
……好吧。
陳舟準備好的話都說完了，她不知道還能問些什麽，想了想，猶猶豫豫地打字：這是小苦糖糖的那一件嗎？
對面沒有回複。
砰砰：你是糖糖，對吧
砰砰：你現在在哪兒？
[消息發送失敗，你已被對方加入黑名單]
陳舟一愣，屏幕上紅色的感嘆號像個休止符。她想了想，點開賣家主頁，發現在售商品少了1/3。
她又刷新一下——少了一半。
再刷新，所有商品全部下架了。
陳舟抿緊了嘴。
她有點生氣了。
就像自己端着狙擊在高臺蹲了半天，敵人卻在出生點挂機不動的路人局；陳舟本來只是想聯系上唐亮，現在卻有種沖動——沖過去用槍口頂着他的腦門，扣下扳機，“砰！”，看五顏六色的墨水炸他一臉。
——所以現在怎麽辦？
明天直接去他家？他不在，或者假裝不在怎麽辦？
換個號碼打他電話？換號碼可比搬家容易多了，自己能換，他當然更能換。
左思右想之後，陳舟突然想到一個人；雖然那個人沒給她留下什麽好印象……但他可能是她所知的範圍內，找人最厲害的。
——“喂？”電話很快被接起，對面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你好，我是陳舟，”陳舟看着手裏的名片說，“你上次來給我做過采訪。”
當前時間是上午10點，小超市的收銀員上班後，從收銀櫃的角落裏翻出了一張花裏胡哨的小卡片：“火線電競”幾個字旁邊，還塗着幾行潦草的數字——是陳舟計算技能加成的時候，随手打的草稿。
陳舟想起一個多月前，自己換了手機號，誰都沒驚動，一個人悄悄地坐火車回家，幾乎斷了和俱樂部的一切聯系，沒想到還是被這個記者挖了出來；他背着相機從超市門口進來的時候，自己着實被吓了一跳，差點呼吸都停了。
——既然如此，想必他也能同樣找到正在挂機裝死的那個人。
“噢——噢噢噢，是大佬！你好你好，”聽到這句話，對面的記者馬上換了語氣，“請問有什麽事嗎？”
“那時候你是怎麽找到我的？”陳舟說。
男人一愣，然後讪讪地笑了笑：“不是吧？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要回頭跟我算這筆賬了？放心放心，我可沒幹什麽侵犯公民基本權利的事……”
“我沒有那個意思，”陳舟說，“就是想請你幫我找個人。”
對面的人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然後又“嘿嘿”一笑：“找人？找人可麻煩了……我有啥好處嗎？”
“……多少錢？”
“什麽錢？我又不差錢，”記者在電話那頭說，笑嘻嘻的，音調拉得老長，仿佛正要下鍋的油條，“我先問問——大佬你要找誰？”
找誰？陳舟下意識地動了動嘴。
要找一個隊友……不，朋友。
他是自己重要的朋友。
他最近坦白了一些事。
他不見了。
他是戰隊裏重要的一員。
對……戰隊也是他組建起來的。
他說要和自己去世界最大的舞臺拿冠軍，但是現在他逃跑了。
……
陳舟試圖把這些簡短的文字串聯成一段話，但字與字之間滑溜得像抹了油的冰塊，怎麽也連接不起來。她使勁地想，用力地想，依然沒法把它們組裝到一起。
陳舟嘆了口氣。
“……我要找小苦糖糖，”她說，“就是上星期鬧出新聞的那個小苦糖糖。他是我的朋友，我現在找不到他了。”
對面似乎傳來一聲輕輕的“哎呀”，比起驚訝，更有點喜出望外的意思。
“你說好處，我也不知道你要什麽，”陳舟說，“但是……等我們比賽回來，我可以接受你的專訪。”
“比賽？”
“比賽，”陳舟說，“我們的戰隊要參加《塗鴉軍團》的錦标賽——現在我是隊長。”
對面又“哎呀”了一聲，喜滋滋的已經藏不住了。
“……不過，得等比賽結束，你才能開始采訪，”陳舟突然想起什麽來，趕緊補充道，“也不許提前騷擾糖糖——其他隊友也不行。”
“可以可以，那我也先說好了——專訪是我的，獨家的，不許再聯系別的媒體，”男人說，光聽他的聲音都能想象得出他的眉開眼笑，“行，這活我接了，大佬你手頭有什麽資料，盡管發給我！越多，越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藍绫蛇子 10瓶；給琳子汪汪買的爽歪歪，雖然當事人表示自己是成熟的初中生了不喝這個，但是mommy說人家一片好意小孩子不能挑三揀四硬讓她灌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