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獨角戲
十一月初，南裕中學期中考試的第一天。
鞠檸床頭的鬧鐘壞了，拖累住在隔壁的謝望等她十多分鐘，雙雙險些遲到。
好在謝望騎單車速度快，先她一步趕到校門口，又當着門衛阿叔的面，擋在大門正中間說“不好意思我鞋帶松了”，然後綁個鞋帶綁了兩分鐘。
足足等到鞠檸趁機鑽進校門，謝望才磨磨蹭蹭系完鞋帶，慢條斯理拍拍身上的灰，被門衛阿叔用極其鄙夷的眼神目送離開。
可能誤以為他們是什麽狼狽為奸的早戀小情侶。
鞠檸一邊喘氣一邊笑，書包都快從肩上滑下來了：“汪汪，你剛才那一招太高了吧？這臨場發揮絕了！”
謝望忍不住伸手幫她拽好書包，冷漠地道：“拜你所賜，門衛大叔都記住我的臉了。”
“那有什麽關系。”鞠檸彎眼，笑得像狐貍似的，“你失去的只是一張臉，得到的卻是友情呀！”
“……”
謝望不假思索，認真地反問她：“友情能比臉重要？”
鞠檸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不可思議地擡起頭，對上謝望明知故犯的眼神，憤然踢出一腳偷襲他：“絕交吧！謝望！”
然後得逞般一溜煙跑了！
謝望心裏蹦出無數句髒話。
考試鈴聲響起，鞠檸和謝望踩着鈴聲的最後一秒踏進教室。
班上學生都已經唰唰唰落筆，聽見動靜紛紛擡頭。
監考老師和兩人面面相觑，伸手一指教室唯二的空位，催促道：“趕快坐下，都已經開考了！”
鞠檸窘迫一笑，匆匆說了聲不好意思，拿着筆袋小跑到自己的考場座位上。
下午考完數學之後，鞠檸忙不疊和前桌邵绮雲對答案。
“绮雲，第16題你填了什麽？我沒算出來，蒙了個3上去。”
邵绮雲抓了下頭發：“我不太确定，算出的是2，你問我不如問謝望，他肯定知道。”
鞠檸悄悄壓低聲音說：“他不喜歡對答案。”
話是這麽說，鞠檸最終還是耐不住心癢癢，百般糾結下撞了撞同桌的手肘，試探地問：“汪汪，你第16題算出了什麽？”
謝望擡頭看向她手裏的試卷，好半晌才問：“第16題是哪道？”
鞠檸無言以對，自信心大受打擊。
學神的世界不可理喻。
每次考完試，難題和簡單題對謝望而言都是一類——做完就該被抛到腦後的題。
鞠檸把試卷遞到他面前，特意伸出手指在試卷上戳：“看見了嗎，就這道，平平無奇填空壓軸。”
謝望滿耳朵都是她戳試卷的噪音，眉頭要皺不皺地道：“3。”
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作業上。
鞠檸眨了眨眼問：“那我這是蒙對了？”
“你運氣也太好了吧！”邵绮雲語氣裏滿滿都是羨慕，“光這一題就五分，你這次肯定能上一百了！”
蒙對答案的意外之喜讓鞠檸瞬間膨脹，就像氣球被戳爆那樣，到處亂竄滿天飛。
鞠檸激動地伸出右手，緊緊握住邵绮雲的手：“绮雲，來來來，好運分你一點。”
邵绮雲掩面：“謝謝您嘞。”
鞠檸：“不客氣不客氣。”
謝望瞥見菜雞互捧現場，陷入沉默，正想離傻子遠點免得被傳染。
下一秒，他卻突然被鞠檸握住了手！
“來吧汪汪！見者有份見者有份！”
謝望：“……”
智障。
期中考試結束以後，每個班就要開始忙着畫黑板報了。
黑板報比賽的主題是“激揚青春、築夢起航”，南裕中學鼓勵學生自由發揮想象力進行創作。
屆時學校将為年級前三名的班級提供獎金，第一名五百，第二名三百，第三名一百，并頒發獎狀。
高一（2）班的班主任詹蓉早早做好準備，欽點班上的禦用畫手鞠檸和邵绮雲兩人來完成黑板報。
“辛苦你們倆用這周放學時間給咱班畫板報了。”
鞠檸嘴上說“不辛苦呀”，手腕已經酸得厲害。
她畫黑板報很認真，眼睫低垂，一雙小鹿似的眼睛倒映出板報的色彩，粉筆下的飛機栩栩如生，機尾彩煙如虹，越過天際。
謝望家裏有很多飛機模型，有些是他用積木拼的，有些是他買來收藏的。
鞠檸小時候去謝望家玩，沒少搗亂，把那些模型拆得七零八碎，然後親眼看小謝望繃着張臉拼裝回去，給他添亂又讓他拿自己沒辦法，咯咯地笑。
想到這裏，鞠檸忍不住悄悄翹起了嘴角。
“哎，檸檸。”
邵绮雲低下腦袋，換了支藍色的粉筆繼續畫，低聲閑聊道。
“我昨天看見隔壁三班已經畫完了，他們才用一個半小時就搞定了，估計就是應付應付學校，沒想拿獎的。”
鞠檸仔細勾勒機翼，聞言輕聲鼓勁道：“我們要畫就畫最好的。”
教室除了黑板報的她們以外已經沒什麽人了，四周安靜到能聽見風扇轉動的聲音，哪怕鞠檸說話聲音很輕，旁人依然能聽清。
謝望正埋頭做題，不由得偏過頭往教室後牆的黑板上看，恰好看見鞠檸落下“築夢起航”的最後一筆。
她以前練過一陣子書法，雖然平時寫得狂草奔放缭亂不堪，但專心書寫時那就是一手好字，讓老師又愛又恨。
鞠檸放下粉筆，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長舒一口氣，愉快地笑了起來。
“就這樣吧，明天再繼續！”
邵绮雲應了一聲，順手把粉筆都收拾進粉筆盒裏，然後便背上書包走了：“我先溜了，不然擠不上公交車！”
“好。”
教學樓旁的食堂人來人往，住校生陸續上樓梯回教室，或是三兩成群回寝室。
鞠檸和謝望朝着靠近校門的樓梯口走。
這裏和食堂反方向，放學後一般只有走讀生從這裏走，而現在這個時間點走讀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于是四周格外安靜。
鞠檸怕漏帶作業，邊走邊低頭翻書包，檢查所有東西。
書包很沉。
她一手正面穿過書包肩帶，又用右腿的膝蓋抵住書包底部，站姿稍稍傾斜，好在影響不大。
拉鏈一拉，突然有張紙順着縫隙滑了出來！
準确地說，是一封折疊精致的信。
信封落款是“殷正傑”，正中央還畫個了粉紅色的小愛心。
謝望無意間瞥到一眼，十分鎮定地移開視線：“當我什麽都沒看見。”
“……”
這位仁兄跟謝望、鞠檸以前初中就是一個班的，高中又碰巧分到一起。
自從鞠檸曾經幫他在手抄報上添了幾筆，化腐朽為神奇，他就悄悄喜歡上了鞠檸，這麽多年來對她非常關心，但又不敢表白。
鞠檸明裏暗裏婉拒他的各種好意，偏偏人家愣是堅持到現在，居然鼓起勇氣塞了封情書到她的書包裏。
謝望別開了臉，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讓鞠檸非常不爽地悄悄踢了他一腳。
鞠檸低下頭，攥住情書手足無措，啞然半晌，問謝望：“這個怎麽辦？”
謝望沉默兩秒：“這是你的情書，你問我？”
鞠檸：“……你比較有經驗。”
謝某人從小學起就很有桃花運，初中更是各個年級都有女生暗戀他，收過的情書比寫過的試卷還多。
反觀她，情書攥在手上，堪比燙手山芋。
鞠檸一度很好奇他未來女朋友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可惜到現在還沒個影子。
現在，鞠檸拆開情書看也不好，不拆心裏又不舒服。
她總得知道殷正傑寫了什麽內容，才能想想怎麽拒絕他。
謝望把她糾結的小表情盡收眼底，沒說話。
“檸檸——”
鞠檸手一抖，飛快把情書藏在背後，幹巴巴地朝校門望去：“媽，你怎麽來了？”
只見校門口站着一位黑裙裹身的女人，她面容姣好卻掩不住疲态，打扮得很職場人士，引得周圍學生紛紛看了過來。
注意到鞠檸慌亂掩飾的動作，鞠彥芝原本稍顯溫和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眉眼一垂，掃視她背在身後的手。
“檸檸，你藏了什麽，男同學給你的情書？”
鞠檸心虛地搖頭否認：“……不是。”
鞠彥芝皺起了眉，朝她伸手，語氣極其強硬：“拿來給我看看。”
“……”
鞠檸覺得大腦都快缺氧了！
真拿出來，她豈不是完了。
誰知道殷正傑在信封裏寫了什麽，反正絕對不是家長能看的！
情急之下，她把情書從背後拿出來，胡亂塞進謝望的掌心。
“媽，這是別的同學讓我幫忙轉交給謝望的！”
謝望臨危受命，猝不及防接下情書，平靜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裂痕。
鞠彥芝不由得看過去。她瞥見信封上的名字，臉色愈發難看。
“殷正傑……他不是你們班上一個男生嗎？”
鞠檸硬着頭皮承認道：“是啊，但是——”
“誰說男生就不能給謝望送情書了？”
怕鞠彥芝不信，鞠檸加重語氣道：“汪汪他在學校很搶手的，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每年收到的情書堆起來比我人還高——是吧謝望同學？”
她緊張地觑了謝望一眼。
謝望：“？”
不愧是鞠檸，造謠第一名。
作者有話要說： 鞠檸：為了證明清白沒什麽我做不出來。
開文啦，好久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