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背你
五班話劇《睡美人》順利結束後，謝望回到後臺，遠遠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的鞠檸。
他放好道具，跟周圍同學打了聲招呼：“我走了。”
彭昊澤一愣：“去哪？”
謝望伸手指了下：“帶鞠檸去校醫室。”
“哦，二班的會帶她去的吧。”彭昊澤撓了撓頭，滿臉不解，“你去幹嘛，上趕着和親啊？”
“……”
什麽叫，上趕着和親。
周圍同學聽見兩人對話，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先起哄為敬！
“和親！和親！和親！和親！”
“等等我錯過了什麽？誰來跟我解釋一下。”
“我們睡美人這邊的王子要去跟二班的灰姑娘和親了。”
“哈哈哈哈謝望你還是不是我們五班的人，幹脆去了二班就別回來了！”
彭昊澤賤兮兮地笑，顯然不覺得自己做的事不厚道。
飾演睡美人的唐沁怡豪邁地大手一揮：“去吧，謝昭君，我支持你追求真愛！”
一群高二的人了還跟小學三四年級的學生似的，印象裏這樣起哄的場面需要追溯到小學春游，大巴車上一堆熊孩子八卦誰誰誰喜歡誰誰誰。
謝望懶得理這幫起哄的同學，轉身就朝二班的場地走了過去。
他繞行走到鞠檸背後，伸手揪起她的後衣領，修長指節不小心碰到了她脖頸的皮膚。
鞠檸頓時被衣領扼住了命運的咽喉，即便如此她還是要作妖：“汪汪，是你嗎汪汪，你汪一聲我聽聽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謝望說她：“腿瘸了還話這麽多。”
鞠檸唰地扭頭，惡狠狠眯起眼睛：“怎麽啦，腿瘸影響我說話了？”
“不影響。”謝望對上她視線，“但你最好閉上嘴巴趕緊去醫務室。”
鞠檸啧了一聲，故意跟他作對，懶洋洋往椅子上一靠。
“不行昂，我現在走不動。”
謝望說：“那我背你？”
“……那我不如瘸着去。”
鞠檸耷拉眼皮，擡手抓住謝望的手臂站了起來，單腳蹦跶，意志力極其頑強，在謝望的攙扶下一路蹦到了校醫室。
鞠檸問他：“剛才在舞臺後面的時候我聽見你們班很熱鬧，在說什麽啊？”
謝望：“說我是來二班和親的，讓我來了就別回去了。”
鞠檸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喊了好幾聲愛妃，謝望都沒理她。
行吧，這謝望看不上她的低級趣味。
等從校醫室出來的時候，話劇節剛好結束，學生們從大禮堂一窩蜂地往教室方向走。
“我書包還在教室，汪汪你去幫我拿吧。”
“作業放進去了嗎？”
“放啦。”
謝望看在她是傷殘人士的份上，沒有計較她那絲毫不客氣的态度，上樓走去二班教室拎書包，下來後順便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
二班的“灰姑娘”拿了話劇節第一，而他們五班的“睡美人”是全場第二名。
“哇第一名？太強了我們班，不枉我摔折了腿！”
“……”
摔折了腿，你好像還挺驕傲。
鞠檸現在完全走不動路，放學回家注定不可能走回去，謝望原本想點開手機的叫車軟件打出租車，但被鞠檸攔住了。
“我叫我哥來接我好了，他半個月前剛拿到駕照。”
雖然黎競同學以前成績很差，但他高三那年奮發圖強有幸成為了一匹黑馬，考上南裕本地的一所一本院校，被靖寧八中貼橫幅“恭喜我校黎競同學以XXX分被南裕大學錄取”的那種。
他現在學的是大熱門金融專業，自從上了大學整個人都放飛自我了，隔三差五就去旅游，還買了價格高昂的單反相機和各種鏡頭，反正他平時多的是辦法賺錢，不依賴父母給的生活費過日子。
鞠檸不确定黎競有沒有空，只能先打電話問問。
于是她就問問了——
“哥，來接我。”
“我腿摔斷了。”
“對，很嚴重都走不動路嗚嗚嗚。”
“那你快點來喔。”
謝望眼睜睜看着鞠檸面不改色跟她哥“撒嬌”，腦子都麻了。
他算是發現了，說鞠檸是小女生性格吧，她并不是，經常動不動就踹他一腳或者說些豪放的詞比如倒嘔如流，怎麽也和乖巧的小女生扣不上邊。
但偏偏她現在撒起嬌來又很要命，一邊讓人覺得假，一邊又确實有效。
可能世界欠她一座奧斯卡。
十多分鐘後，黎競開着黎明堂的車來了，他把車停在南裕中學的正門口，降下車窗拇指往後一指：“上車。”
鞠檸上車以後，把瘸腿的來龍去脈跟黎競說了一遍，黎競說周日晚上來家樓下開車送她去學校，反正剛好駕照到手得多練練。
黎競手握方向盤，問她：“檸檸，你什麽時候去集訓啊？”
“差不多一放暑假就要去了。”鞠檸說，“去首都那邊的畫室。”
黎競又問：“去幾個月？”
鞠檸掐着手指算了下，一時半會兒算不出來，便改口道：“一直到藝考結束，應該明年三月份左右會回來。”
謝望看向車窗外面，窗外的景物不斷變化，夕陽被重重雲層遮擋，恰好被雲裹在了中心。他心裏算了算，那就是八個月。
八個月，真是漫長的時間。
黎競開車新手上路，不幸在十字路口左拐的時候沒看清紅綠燈，車都開到路口正中間了才發現闖了紅燈，被另一條道反方向的車按喇叭催着過去了。
鞠檸傻了，顫抖地問：“哥哥，闖紅燈扣幾分？”
黎競沉默兩秒：“好像是六分吧。”
駕駛證一共就十二分，黎競闖這麽一下直接沒了一半，要是不小心扣完那就得去學道路交通安全法規然後重新考試了。
謝望沒有說話，卻用行動表達了他的心情——他咔噠一聲給自己扣上了安全帶。
看見這幅景象，鞠檸頓時忍不住嘴角上揚，努力憋笑，身體都笑得亂顫，被謝望越過身子拉來安全帶，三兩下也給她扣上了。
黎競透過後視鏡看見後座的畫面，輕輕啧了一聲，一本正經道：“小意外，別緊張，不會有下次。”
真有下次他就得重新考試了。
鞠檸迅速瞄了眼謝望，笑哈哈地說：“哥，汪汪心裏肯定在想，我們這是拿命坐你的車。”
謝望不置可否，默認了她這句話。
黎競靠在駕駛座上，吊兒郎當道：“損我啊，有你這樣當妹妹的嗎？”
鞠檸樂不可支：“我這是實話實說。”
人永遠不會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黎競把鞠檸和謝望送到小區門口後就走了，鞠檸在謝望的攙扶下一路蹦到家樓下，卻發現他們家那棟樓的電梯壞了。
“……”
電梯旁邊貼了告示，預計電梯明天維修完畢，恢複正常運行，請各位業主多多諒解。
鞠檸一臉悵然：“我蹦不動了，真的蹦不動了，汪汪，要不你收拾收拾東西陪我睡天橋底下吧？”
“不了吧。”謝望選擇拒絕，“我就不去了，給你騰出豪華兩居室。”
“哈哈哈哈哈哈哈過分！！”
嘴貧歸嘴貧，面對十層樓的樓梯，鞠檸頭都疼了。
她已經單腳跳到家樓下了，一點都不想再跳十層樓了。
想起還有謝望這麽個大活人在，鞠檸眼巴巴地說：“汪汪，要不這樣——”
“？”
“你背我吧。”
周遭安靜了下來。
謝望還沒有開口說話，鞠檸自己就先迅速一票否決了。
她崩潰地雙手捂在臉頰邊，整個人都像《吶喊》那副世界名畫一樣扭曲。
“啊啊啊我覺得這樣操作不實際。”
謝望以為她難得有了廉恥之心，比如男女授受不親，于是正想說多大點事背就背。
然後就看見鞠檸抱頭緩緩往下，像顆蘑菇一樣蹲在了地上。
“汪汪，你這麽弱肯定背不動我，瘦得跟個竹竿似的。”
謝望：“？”
他面無表情，一字一頓：“我這是長得高。”
鞠檸低低哦了一聲，突然問他：“你多高？”
謝望回答：“一米八。”
鞠檸點頭：“那沒我哥高，我哥一米八五都沒你這麽像竹竿。”
謝望唇角一扯：“他比我老三歲，我還能長。”
老三歲。
謝望這突如其來的勝負欲怎麽回事？
鞠檸忍不住笑出鵝叫，說要找她哥告狀，等笑夠了才停下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幹嘛了。
她抓住謝望的手臂，卻沒有借力站起來，而是故意嘆出一口悠長的氣息：“我們兩個就像傻子一樣站在這裏。”
謝望一臉別扯上我的古怪表情，低下頭說：“只有你像。”
鞠檸快樂反擊：“因為你就是。”
話題結束後，空氣再度陷入沉默。
好吧。
鞠檸不得不硬着頭皮承認，她就是覺得讓謝望背她有那麽一點點點兒難以接受，她從七八歲開始就沒被人背過了，現在壓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首先他是個跟她同齡的男生。
其次她怕摔，劃重點，怕摔。
謝望沉默了會，倚在牆邊，眸光順着低垂的眼睫往下掃，無奈地問她：“我們就這樣一直待到明天修好電梯？”
鞠檸下意識反駁：“當然不……”
于是話音未落，一團黑影從上往下壓了下來。
謝望背對着她，單膝蹲在她面前，從這個角度鞠檸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低聲道。
“過來吧，我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