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人靠着小禮帽上垂下的黑紗遮面,只露出一截白皙的頸部。深藍色長裙打褶細膩,袖口與領口處點綴着白色蕾絲花邊,蓬松的蝴蝶結系在收高的腰線後。荷葉邊的裙擺伴随着她的腳步逶迤過地板,軌跡婀娜。
她在搖椅與沙發間的軟凳上坐下,擡頭看向柱間:“您想必就是千手先生了。”
柱間點頭:“恩,請問……”
“卡洛琳·菲爾德。”女人平靜的報出自己的名字,頓了頓,口吻裏多了些誠懇,“水戶向我推薦的您,她說如果全倫敦只有一個人能幫我的話,那就是您。”
赫德森太太去廚房裏為新客人準備茶水和點心了,而斑則沒有上樓,他坐回沙發,翻開手中的書,面無表情的看了起來。
卡洛琳止住了話頭,看了眼這個張揚而冷漠的男人。
“沒關系,你可以繼續。”柱間微微一笑,“他和我是一起的。”
斑翻過一頁書,不置可否。
“是我失禮了。”卡洛琳也禮貌的笑了笑,雖然沒能看清她的臉,但也依稀能判斷出她的年齡在二十七八左右,她搭在膝上的手皮膚柔嫩,顯出多年的養尊處優,無名指上有一圈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的痕跡。她從随身帶的珍珠小包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柱間,“事實上我是想請您幫我找一個人。”
柱間接過照片,注意到女人右手的食指指肚上有一層薄繭,說明她常年握筆寫作。
這是一張有些年頭的劇照,照片上一個穿着鵝黃色禮服的女子笑意盈然。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安娜,當年她也是倫敦小有名氣的社交女王,貴族們都以能與她共舞為榮。”卡洛琳緩緩開口解釋,“七年前我因為一些事情離開了倫敦,如今回來去拜訪從前的老友,卻被告知她已經失蹤多年,下落不明。”
“一朵交際花突然消失,不會沒人察覺到吧。”柱間平靜的指出。
卡洛琳嘆息一聲:“當初與她交好的人我都問過了,水戶也是其中一個。她們都說,安娜消失在七年前的夏末。那時正是社交季,她的缺席很惹人注目,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我知道時隔七年要找一個人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所以一直很茫然。直到水戶向我說起了您,我想,也許您可以幫我。”
柱間審視着手中的照片,默不作聲。赫德森太太端着托盤過來,遞給卡洛琳一杯熱茶,将點心放在她手邊的小桌上。她正要回到廚房繼續收拾那堆餐具,一直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男人突然擡頭:“能幫我倒杯牛奶嗎,赫德森太太。”
“哦,親愛的,當然沒問題。要放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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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柱間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斑,對方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姿态。他抿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從對面的女人開口:“既然是水戶的朋友,我當然會盡力的。”
又具體交涉了一些細節後,這個突然造訪的女人才緩慢起身告辭。
赫德森太太送她到了門口,柱間撩起窗簾看着她上了馬車徹底離開後,端起桌子上自己那杯黑咖啡喝了一口:“你居然會對這種事感興趣。”
斑合上書,擡頭看着他:“她說的那個女人我知道。”
柱間目光一動,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七年前斯特林爵士舉辦的舞會上,她曾經高歌了一首曲子,說這是一個價值無法估量的謎語,當時吸引了很多人。可是她還沒給出謎底,就提前退場了。”斑淡淡講述,“那應該就是她最後一次出席社交場合。”
“什麽謎語?”柱間微訝,“你也沒猜出來?”
“嘩衆取寵罷了,誰會放在心上?”斑微微一哂。
柱間摩挲着杯沿,看着面前的男人,故意道:“接下這個事情可是你的意思,你去找人?”
斑皺起眉,冷哼一聲,翻臉不認賬:“你不是看着漩渦水戶的面子上幫她的嗎?關我什麽事?”
“你喜歡用黑與白暗示‘No’或‘Yes’,這我還是知道的。”柱間看了眼斑旁邊的那杯牛奶。
斑将書放在圓茶幾上,雙手相疊搭在交叉的腿上,唇角微揚,笑意微冷:“我有我的用意。柱間,如果我說有些事情借着你的名頭反而是最好的掩飾,你會介意嗎?”
柱間卻只是微笑:“當然不會。畢竟你對我而言也是莫大的助力。”
“等價交換?”
“你是這麽想的?”
斑對上他的目光:“對于我們而言,這是最安全的一種相處方式。”
柱間看着他,像是能看穿他眼底的細微波瀾:“你不應該是有所畏懼的。你分明,也很享受游走在危險與矛盾的邊緣。”
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微微低下頭。這樣的姿态極具壓迫感,如同暴怒又似暧昧。他近乎居高臨下的與他對視片刻,最後驀地松開手,低聲開口:“把那個小節降一個調,結尾用揉弦演奏。”
柱間的笑容深了些:“你一直在聽。”
“是你拉得太難聽,吵到我了。”斑轉身上樓,只留給他一個瘦削挺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