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倫敦郊外的這個村落有着與城裏截然不同的素淨,問過最後一戶人家,從村口出來時,竟也生出幾分對城市的厭倦。

倫敦城裏的街道上永遠來往着馬車與行人,喧嚣而冗雜,林立的建築哪怕用再富麗堂皇的色彩裝點,一樣顯得冷硬而不近人情。而行走在鄉間的小道上,泥土的芬芳伴着花香氤氲于風中,清爽好聞,入目盡是沉靜安然的色彩,金色的麥田,蒼青的山巒,遠處的天空湛藍如洗。

“最後也就只有那個酒鬼隐約聽到了一些那個歌聲。”柱間嘆了口氣,手指搭着下巴,“不過他當時醉醺醺的,聽到的也模棱兩可。”

“維納斯,雅典娜,缪斯……這些都是神話中的女神名。”斑眯起眼,“把這些串起來的歌,我似乎有些印象。”

柱間安靜的等着他思考出結果,兩個人随意的在村外漫步。

踩着一片枯黃的草叢走到河邊,看着河水靜谧流淌,柱間蹲下身,借着河水将手洗幹淨後扯下了束發的帶子。斑漫不經心的撿起一枚石子,随手擲出。石子在水面上幾個起伏後力竭在中途,沉入水底。

柱間将發帶揣回口袋,挑揀了一塊扁平的石頭遞給那個彎身又要撿石子的男人:“試試這個。”

斑接過之後,在手中掂了掂,又一次抛出。

吧嗒,吧嗒,吧嗒,噗通。

“看來不是石頭的問題。”柱間得出結論,“是你的手法問題。”

斑皺起眉,眼底蘊了怒氣,正要說些什麽,手中突然又被塞了一塊石頭。柱間站起身,來到他身後,幾乎是用胸膛貼着他的脊背,然後手把手的糾正他的姿勢:“肩膀放松,手肘壓低些,丢的時候要有向上拉的意識。”

身後突如其來的溫度讓男人下意識将身體繃緊,背挺得更直:“放開。”

握着自己的手松開,斑不易察覺的松了口氣,但随即整個人被柱間從後面徹底抱住,那只手按在他心口處。他聽見柱間低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你的心跳亂了。”

“你覺得我會有心?”斑微微擡起頭,柱間哪怕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能想象他此刻下颌微揚的傲慢模樣。

柱間收緊臂彎,感覺着對方胸膛裏那顆髒器的劇烈跳動。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怎麽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但是他就是無法将手松開。那就瘋了吧,他這麽對自己說,就算是瘋了,也要拖着這個人一起喪失冷靜。

“我們都靠着理性僞裝自己,豎起堅固的壁壘,結成堅不可摧的外殼。但是,”他覺得口中幹澀,連帶着話語都有些沙啞,“你知道牡蛎嗎?外在的軀殼越是堅硬,內裏就越是柔軟。那是我們……本不應該存在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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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感覺到那只手摸索着向上,解開了自己的領扣。他一把扣住了他的手,手上的力道加重,帶了某種威懾。

柱間深吸一口氣,最後埋首于他的頸側:“剛才是你先吻上來的。”

“但是你,”斑壓低嗓音,“柱間,你越界了。”

“我已經想過了,我讓你住進來可不是為了和你劃清界限的,斑。”柱間轉頭,吻上他的耳背,攬着他的腰的手逐漸收緊,“如果你一定要死守那條線,你現在可以把我推開,但我絕對不會放手。”

突如其來的灼熱話語,如同滾燙的熔岩,連帶着身後的體溫都一并升高,好像要将人拉往地獄業火之中。

斑閉上眼,他想起了馬車上的那個索吻。他以為馬車的颠簸便是這個吻的結束,卻不曾料到會這樣牽一發而動全身。他扣着柱間的手一擰,一個錯步要掙開對方的桎梏,然而柱間卻真的不曾松手,寧肯咬牙受下他曲肘的一擊,也不松懈擁抱的力道,腳下失去平衡後,他索性抱着斑一起滾入了河水中。

嘩啦的水聲就在耳邊響起,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全身。

河水不深,卻足以将他們徹底溺在其中。柱間抱着斑,感覺背後磕上了河底的沙石,一片冰涼荒寒中,只有懷裏的人才是溫暖的。

猝不及防的落水讓斑嗆出一口氣,水從口鼻灌入,湧入肺葉。他用力掙紮,卻被抱着他的那個人拉往更深的水底。他覺得意識有些模糊,可是身後那人的心跳聲卻愈來愈清晰,河水明明那麽涼,可他在這個懷抱中并沒有感覺到寒意。

僅僅因為貪戀這麽一點溫暖,他就放任自己與對方沉向更深的地方。

他張開口,依稀想吐露些什麽,只是聲音被水淹沒。那是只有才此時此刻,知道無法被聽見,才會放心說出的話語。

耳邊有個尖利刺耳的聲音在回響。

“Blaze up for the tree,die out for the sault!You’re the fire!”

因木而燃,因水而滅。你是火。

曾經有人指着他,作出這樣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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