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請你吃燒鵝
１．１
李靈犀右手拉着黑色行李箱，左手拿着檔案袋，向學長學姐走來。
這是今天最後一班迎新生的校車，李靈犀上去後他若有所期地環視了一下四周，靠前靠窗的位置已經被占滿，他輕聲嘆了一口氣，只剩下倒數第二排靠着過道的那一個座位了。
“到底是強忍暈車？還是打車去學校呢？”李靈犀站在車門口那裏遲疑了幾秒。
“喂！到底坐不坐？！不坐就下去，別磨磨唧唧的！”司機用不耐煩的語氣說，當然對安安靜靜，斯斯文文的李靈犀而言這種分貝的聲音就是怒吼級別的了。
李靈犀膽小還路癡，所以放棄了一個人獨自打車回學校的念頭，不情願地坐到了空位，校車發動了。
火車站離學校大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現在下午五點，相比國內其他地方哈爾濱的夏天有着與衆不同的惬意與清涼。
司機大叔伴着“童年”的旋律扭動着粗犷的身體，跟之前“吼”李靈犀的神情判若兩人，車窗緊閉，空調吹出讓人不舒服的空氣，李靈犀隐約感到了一股刺鼻的“汽油味”，一種據說只有暈車習慣的人才能敏銳捕捉到的氣息。
校車在紅燈時極速停止，剎車的慣性加劇了李靈犀的暈感，車晃動，李靈犀感覺有東砸在了自己的腳上，便向下望去。
前排熟睡的同學原本蓋在臉上的帽子掉在了地上，可他依然睡意昏沉。李靈犀撿起了帽子，想等那位同學睡醒後再歸還，帽子暫時被安放在了座位邊上的空隙中。
與李靈犀坐同排靠窗的那位同學卻被晃醒了，他叫吳翼。吳翼雙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問李靈犀“到哪了？” 。
“不知道……”李靈犀用微弱的語氣回應。
“怎麽了？不舒服啊？”吳翼看他面色白黃便充滿善意地問。
“嗯，我有點暈車，不過沒關系應該快要到學校了……”
“來，咱們換換位置吧，你坐我這裏挨着窗戶，也許會好受一些。”
“沒用的……”
Advertisement
吳翼有些不耐煩了，他站了起來，一手就把李靈犀拉到了自己的座位，邊開窗邊說：“你都這樣啦，還管那麽多幹嘛，要不等你忍不住了吐得滿車都是啊……”
李靈犀的嘴唇已經泛白，他有着一種寧願自己受罪，也不想破壞公共秩序的性格，當窗子打開的那一剎，周圍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明顯能夠感到那種眼神裏是充滿嫌棄與不滿的。
可當群衆的眼睛定格到李靈犀慘白虛弱臉的時候，大家似乎找到了可以寬容理解的原由，便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行李和手機上。
得到默許李靈犀輕輕地把頭探出窗外，呼吸着暢快的空氣，整個人放松了許多。
熱空氣和汽車鳴笛聲以飛快的速度通通從窗子中湧進車來，車內的溫度也逐漸升高，車中那些迷糊沉睡的同學們漸漸地被迫從潛意識中醒來，原本坐在李靈犀前排掉帽子的扈曉同學也滿不情願地醒了。
扈曉擦了擦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站起來面帶一副“替天行道，伸張正義”的樣子，向後嚷道：“哎！我說你自不自私啊！這麽熱的天兒，你開什麽窗戶啊！”
李靈犀把頭伸了回來，剛要回話的時候，就被吳翼搶先了口。
“車上這麽多人，就你廢話多，暈車開窗戶犯法啊！要關上窗戶，一會這小哥忍不住了，站起來吐你腦袋上！哈哈，那就不好意思啦！”吳翼反駁道。
“嘿！他一個人暈車憑什麽開窗讓一車人跟着受罪啊？萬一我們中暑了這責任誰負？！”扈曉有些得理不讓人。
“我看大家都沒事，就你矯情，打着大家的幌子為自己謀福利，自私！”吳翼看見扈曉那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都有想站起來揍那家夥的沖動了。
“沒素質！專幹損人利己的事兒！”扈曉把自己的音量太高，可并沒有人響應他。
争吵已驚動了司機師傅，同學們也開始阻勸，李靈犀耳朵都羞紅了，默默地把窗戶關上，而且關的死死地。
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立刻從扈曉臉上露出，他很滿意自己旗開得勝，滿足而驕傲地轉過了身去。
“有病！別理他！你也太老實了！雖說咱不能欺負人，但也不能讓別人欺負啊！”吳翼邊說邊把窗戶打開了一條兩指寬的空隙，補充說：“多少開一點吧！”
１．２
學校為了迎接新生而燈火通明，教學樓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閃閃發亮，車停在了是一條筆直的校園通道，道路兩旁種滿了楊樹，樹上挂着彩燈，這條路有一個文雅的名字——絲綢之路，因霓虹燈的顏色會随着季節的更替而變換得名。一年間，四季更替，樹就像挂上了五顏六色的絲綢，夏天是銀白色的，一眨一眨的，像天上的星星。
李靈犀遠遠地就被這片風景吸引住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下車。
“我要吐了！”李靈犀捂着肚子，身體向下彎着，強忍了一路，原本以為可順利逃過一劫，但沒想到最後車強力拐進校門的一剎那，就像是将炸藥引爆的火星，不大不小剛剛好。
“你忍着點，馬上就要下車了！”吳翼把手放在李靈犀的後背上輕輕地撫摸着他。
一股力量從李靈犀的腹部逐漸向上竄出，吳翼見情況不妙想，目光搜尋可以吐納袋，李靈犀醉已經鼓起，來不及了！吳翼不假思索地拿起手邊的東西就遞到了李靈犀的嘴邊。
嘔吐的聲夾雜着氣味瞬間點燃了整個車廂，這也給司機和同學傳遞了“趕快逃離案發現場”的信號。
扈曉捏着鼻子，在搜尋着自己丢失的東西，他不堪忍受車廂的味道準備放棄離開的時候還特意貓了一眼李靈犀，加了句風涼話：“你真行，你這行為相當于在廁所門口前拉褲子啊！哈哈！”
“滾！”吳翼站起來揪着扈曉的衣領口好想要毫不客氣地打上一拳。
“等等！你丢東西了！還你！”李靈犀捧着手中吐滿的帽子伸向了扈曉，“我中午在火車上吃的燒鵝，這是剩下請你的！”
扈曉看見散發着“燒鵝糜食清香”的帽子，眼珠子差點被氣出來，狼狽地拉着箱子向車門跑去，口中喊道：“別讓我再見到你們，否則沒你們好果子吃！給我等着！”
“他就是活該，老天都想治他！”吳翼大笑着，接着問，“你現在怎麽樣了？需要休息會兒嗎？”
“不用，吐出來之後就好多了！”李靈犀回答。
“我幫你拿箱子吧！”
“不用，謝謝，我自己可以……”
“切！又是一只烤熟的鴨子，不過也罷，如果需要幫忙的話盡管開口！”吳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我感覺是救世英雄，而且是武功蓋世的那種。
“啥意思啊？”李靈犀沒有回過味來。
“什麽啥意思啊？”吳翼反問道。
“就是烤熟的鴨子……”
“那我媽的口頭禪，烤熟的鴨子——嘴硬！”
李靈犀覺得這個比喻很有意思，有些灰色幽默，就笑了出來。
“你叫什麽？家哪的？什麽專業？”等李靈犀剛要張嘴回答的時候，吳翼又接着說：“算了，看你這麽累的份上，就不讓你回答這麽多問題啦，我先做個自我介紹！”
吳翼故意停頓了一下，做出十分莊重的樣子，給自己一個隆重的華麗的出場：“我叫吳翼，口天吳，翅膀翼，金燦燦的鳳凰翼，哈哈。”
“這個人有點意思哈！這麽熱情的話唠，上輩子不會是一個啞巴吧！”李靈犀在大腦中勾勒着眼前這個人的形象。
“我覺得咱們學校最幸運的學院是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因為它有幸迎來了我這麽帥，這麽有才華的工商管理男！”說到這些吳翼絲毫沒有感到哪裏不對勁，十分自然，自然的就像真的一樣。
“照這麽說我豈不是沾學校的大光啦？”李靈犀回應道。
“啥意思？你也是經管院的？”吳翼明顯有些激動。
李靈犀點了點頭說，“會計專業，李靈犀，很高興認識你！”
“李靈犀！哈哈，長這麽文靜，怎麽會叫一只粗笨的大犀牛？”吳翼已經自我陶醉在了這些在別人看來實際上并沒不好笑的梗上。
１．３
李靈犀覺得這條路十分漂亮，想讓吳翼幫忙給拍照，鏡頭裏的李靈犀站地筆直，嘴角上揚，帶着一副高度近視眼鏡，白白的皮膚，高瘦高瘦的，手交叉放在胸前，在銀白色的燈光下映射笑得像個孩子。
“別總像古井水似的，板着臉，你看你笑起來，蠻帥的麽，當然僅次于我！你也幫我照一張吧！”吳翼故意模仿李靈犀的站姿與神态，手放在胸前，眼睛彎成了河，活像個傻子。
“給你看一看，頗有東施效颦的風範吶！”李靈犀邊說邊把手機遞給吳翼。
吳翼看了看，自己都笑了，太刻意營造的東西大都會弄巧成拙。
“咱們拍一個合影吧，好歹你也是我認識的第一位大學同學啊！”
咔嚓一聲，時間和事物都定格在此瞬間，被定格的還有那必不可少的剪刀手。
李靈犀現在已經恢複了體力，他對吳翼說：“我現在餓了，請你吃飯吧，謝謝你幫我。”
“不用，不用，你太客氣啦！”
“真的不用？”李靈犀似乎看懂了吳翼的“假客套”，接着說：“那就‘真’不用啦！”，他的眼神語氣把“真”字明顯的誇張出來。
“那好吧，既然你這麽熱情，我就不客氣啦！咱們去食堂看看吧，第一天到學校，正好也嘗嘗學校的手藝！”吳翼并沒有再次推辭，直覺告訴他，跟眼前這個人壓根不用客氣！
順着那條路一直走不遠便是食堂，李靈犀點了一份清炒土豆絲，買了兩個饅頭外加一碗小米粥，吳翼就要了一份蛋炒飯。
看着李靈犀津津有味地吃着，吳翼忍不住從他的盤中夾了一筷子，做好了迎接盛世美食的準備，放到嘴裏，舌尖與食物發生的觸碰，情況不妙。
吳翼呸的一聲，便吐了出來：“你是故意表現出很好吃的樣子，誘騙我讓我上當嗎？”
“我可沒有那麽用心良苦，本來就很好吃嘛，不愛吃別吃啊！”李靈犀瞥了他一眼依然津津有味地吃着。
“對了，住哪個寝室？”吳翼邊吃邊說，完全沒有注意到沾在嘴角上的飯粒。
“我住男生１６棟５０８。你呢？飯粒先生。”
“哎！你叫誰飯粒先生呢？這麽土！”吳翼仍舊邊吃邊說，“我也住那，不過我在５１０。”
“你看看你自己，牙上嘴上都是飯粒。都幾歲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