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孺子難塑(6)

一大早,天地峰的斷言堂中,司徒瀾正端坐于最上方的椅子中,仍舊一派仙風道骨的風姿,不染半點塵埃。此時正在聽七大主峰主敘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門主是昨夜出關的?那應該已經見到了月芽雲間各處坍塌的房屋瓦舍了吧。”司徒涵道。

“嗯。”司徒瀾無半點急躁,他确實已經看過了,第一眼反應,他以為自己又要重建月芽雲間了。不過仔細一看,又還好,最多重建一半吧。

“無論長安還是長生,都是神兵利器,交由她一介凡人,恐有不妥吧,她即不能駕馭,萬一還被反噬,就壞了大事。我覺得還是理當收回,重新放置于聖女祠中。”司徒涵繼續說道。

“有如此嚴重?”司徒淵倒是首先提出疑問,畢竟還沒有聽說過神兵利器反噬主人的事情。

“就是,莫要危言聳聽。”薛靜也随着附和道:“那長安長生是認主的,否則為何只有她能拿得出來。”

“司徒淵,你就別說了,目前整個月芽雲間看起來,就天地峰損失最小,你當然站着說話不腰疼。”司徒涵是這七座峰中年齡最長的,已是半百有餘,但說起話來還中氣十足。

司徒玄已經見怪不怪這群上了年紀的叔伯輩們争吵,也懶得去勸,只是悄悄将頭伸向司徒瀾道:“我終于明白你為什麽要在閉關前将夏幕交給我們了,說真的,這幾天你不在,真的是太明智了。”說完,還不忘偷偷地豎起一個大拇指。

司徒瀾瞥了一眼司徒玄,還是沒說話。

司徒玄心中‘咯噔’一響,咦?不對啊!他這位師兄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的不好啊!

司徒常的映雪峰和司徒明的臨月峰,算是這幾天裏受災最嚴重的,這兩人卻還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姿态,司徒玄只好大聲問道:“不知二位峰主這幾天感受如何?”

“哼!”兩人居然齊聲哼道,然後扭頭,顯然都不願意再多講。

“哼什麽?有話直說!”司徒涵又道。

“有什麽好說的,不都擺在那嗎?長安靈力的确過于強大,目前夏幕是完全無法駕馭的,但也應該不至于有什麽反噬,那可是天地間純正浩然之氣煉制的,邪不入侵。只是,唉!那夏幕的資質确實過于平庸了些,且不說與當年的聖女司徒晚空相比,就是一般天資的修士,她都比不上,我教了她一整天最簡單的一首安魂曲,結果她愣是吹出了難聽到能讓亡魂都詐屍的調子。唉喲!”似乎說起來都心肌梗塞,司徒常連扇子都忘記了打開,一手扶額,一手捂着心髒。

“這點我也認同的,長生的靈力卻非普通人匹配的,尤其是一個完全沒有半點修為的凡人,長生在她手上,就如同一把砍瓜切菜的柴刀,甚至還不如。真真是糟蹋了一把神兵啊!”司徒明也搖搖頭。

司徒玄花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噴,然後又一本正經道:“門主,我這邊暫時還沒有開始教習夏姑娘,但話說回來,我竟開始隐隐期待和她的交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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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然說她跟你學習術法用不上長安長生,但……但你還是小心為上。”薛靜猶豫良久還是友好地提醒道。

“就是,我聽說她只在譚幽韻的藥圃那裏待了半天,就弄死了她花了好幾年功夫才集攢下來的藥苗。”司徒遠也笑了,是被氣笑的。

因為夏幕曾來他的雲澗峰上過一次道法課,就兩個人一對一上課,她居然就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着了,還流了口水,把道德經都給打濕了。氣煞人也!難道自己上的課就這麽無聊?

當真是無知稚子,萬裏之行始于足下,連個入門修煉都搞不定,還能指望她成就什麽大業?

這邊,坐在天地峰腳下一個石墩上發呆的女子,正是此刻在峰頂上被各大峰主議論、吐槽的那位夏幕姑娘。

幾個老師都被司徒瀾召去開會了,也沒人給自己上課,但好在她并不覺得無聊,因為現在滿腦子裏都昨晚在聖女祠裏和司徒瀾之間的畫面。

一會後悔得直跺腳,覺得可惜,居然沒得手。一會又唾棄得想甩自己耳光,怎麽可以這麽無恥。可謂是一場內心大戲,天人交戰啊……

“喂!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一會紅一會白的,吃壞肚子了嗎?”司徒湘玲的聲音乍起,吓得某位意淫中的女人差點翻倒在地。

“哦喲喂!我說大小姐,人吓人,吓死人的好嗎?”捂着自己脆弱的小心髒說道,一擡頭,發現司徒湘玲的身邊居然還站着一個江飛絮!

咦?她是什麽時候來的?是來找司徒瀾的?不自覺間緊緊握住了長安。

“夏姑娘早安。”江飛絮先行溫和的點頭致意。

夏幕也不好無緣無故給人家臉色看,盡快她的內心已經像一只野獸一樣露出了獠牙,仿佛在自己的地盤,自己的獵物,被另一只野獸窺探了。

出于禮貌地也回了一個禮,問道:“江姑娘也來月芽雲間玩耍嗎?”

“對呀!飛絮姐姐每年正月裏都會代表柘星派來月芽雲間拜年的呀,順便參加之後的雲間雅集。”司徒湘玲搶答道。

“哦,這樣啊。”夏幕想起來了,那時候在兖州分別之時,她就說過正月裏要來的。唉,只是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還來得這麽快。

“月芽雲間每年正月初九都會舉辦一場‘雲間雅集’,今年都是因為你,把月芽雲間弄得一團糟,大家一邊要準備初九的盛會,一邊還要收拾你留下的殘局。哼!”

“雲間雅集?那是什麽?”自動忽略掉後半段指責自己的話,夏幕只好奇前半句,司徒湘玲說的是什麽。

“夏姑娘。”這時司徒莫軒走了上來,行了一個禮說道:“雲間雅集是每年正月初九開始,到正月初十結束,為期兩天,在月芽雲間舉辦的一場盛會。屆時各大門派和仙門世家都會派代表前來參加,主要是以詩詞歌賦,劍術騎射,道法術法等為比賽載體,從中評比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或是年少有為的修士。”

“哦,原來如此,那不是很熱鬧。咦?對了,你昨晚沒睡好嗎?怎麽臉也不太好?”夏幕點點頭算是聽明白了,不就是一場大型才藝運動會嘛。

“呃……無礙。”司徒莫軒苦笑着搖搖頭,說來也奇怪,昨晚到了後半夜,自己突然一個激靈不知道被什麽給吓醒了,然後就再沒安穩入睡,直到天亮。

天地峰頂上,吵吵嚷嚷了半天,司徒瀾總算站出來總結道:“我會先将長安長生的靈力進行封印,讓它暫時沒有破壞力。”

七大峰主面面相觑沒吭聲,只是有人心中卻在默默嘀咕着:那你早幹嘛去了?非要等房子拆完了才說!

幾大峰主各自散去,斷言堂裏只剩下司徒瀾以及一個還想八卦一下的司徒玄。

“還有何事?”司徒瀾冷淡地看着自己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師弟。

司徒玄搖搖頭道:“沒事,飛絮來了,就在門外等着呢。”

“嗯。”

“每年見到她,都是愈發楚楚動人啊。”

“嗯。”

“十五年了吧。”

“……今天夏幕的修習是術法課吧?你如何還在這?”司徒瀾不願再搭理司徒玄,端起茶盞,剛放到嘴邊,忽然又聽到司徒玄因驚訝而陡然提高了好幾度的嗓門。

“你的手怎麽了?”

司徒瀾迅速将自己的袖子甩了甩,遮住了那排還未消除的牙印,仿若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司徒玄看他不回答,心中卻有了七八分答案。

他昨夜算是提前出關的,那排整齊的牙印看起來就是女人所為,這月芽雲間能近他這位師兄身旁的女人,除了候在廳堂外的江飛絮,便是那不知死活的夏幕了。而江飛絮必定不會做這種出格的事情,那就只能是……

可是為什麽呢?她要咬司徒瀾?這兩人昨晚是發生了什麽嗎?

司徒瀾瞥見一臉複雜表情的司徒玄,便知此時這人腦子裏指不定再過什麽場面,再回想起昨夜這牙印的來由,氣就不打一處來了。不打算再搭理司徒玄,冷着臉站起來朝門外走去,卻看見江飛絮和幾個天地峰的弟子迎面走進來。

“飛絮見過阿瀾哥哥,見過阿玄哥哥。”江飛絮只有在司徒瀾和司徒玄面前,才會難得露出這般小女兒姿态。

在柘星派是大小姐,下面的弟弟妹妹們都是以自己為榜樣,爹爹更是有意将柘星派的未來交付與自己,因此,大多數時間,江飛絮都是沉穩、內斂且大氣磅礴的。

“哎呀!飛絮當真是越來越美豔動人啦!”司徒玄調侃道。

“阿玄哥哥就會取笑與我。”江飛絮難得的臉紅了,眼光卻時不時瞟向司徒瀾,但遺憾的是,他的目光似乎沒有幾分在自己身上。

“見過門主,見過昭陽峰主。”司徒莫軒、司徒湘玲等幾個弟子,也跟在江飛絮身後進入斷言堂行禮。

“嗯。”司徒瀾本要出門,頓了一下又轉身問道:“初九的雲間雅集是輪到天地峰籌辦了嗎?”

“正是。”司徒莫軒愣了一下,趕緊回複道,什麽時候門主對雲間雅集上過心了,通常都是各個峰主輪流操持主辦的,門主最多在比賽結束時出現一下罷了。

“莫軒,你乃天地峰座下首席大弟子,當為你師尊分憂,莫要成天與人厮混浪費時間、耽誤正事,方為正道。”

司徒瀾極少說這麽長的話,而且是針對某名弟子說如此嚴重的話。在場的人,包括司徒玄和江飛絮都具是一驚。

司徒莫軒更是吓得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與人厮混,也不知道自己耽誤了什麽正事,但門主說的話,誰敢質疑,只得顫抖着說道:“弟子謹遵門主教誨,必當記在心中,更加勤勉,為……為師尊分憂,為月芽雲間盡自己的微薄之力。”

“嗯。”司徒瀾總算有點滿意了,但剛邁出一步,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停住腳步繼續道:“小小年紀莫要學人背後妄議是非,當是立身以立學為先,立學以讀書為本。”

這話明顯是沖着司徒湘玲說的,小姑娘先是一蒙,然後也跟着趕緊跪了下去,縱然不明所以、百般委屈,但也只能帶着哭腔答道:“是,弟子謹遵門主教誨。”

司徒瀾總算走出了斷言堂,只留下一群還在發懵的衆人。

“阿瀾哥哥,他……怎麽了?”江飛絮問道,雖然司徒瀾長期都是這樣的态度和表情,但連她都能感覺得到,今天的他,很反常啊。

司徒玄先是低頭沉思,後又想明白了什麽似的,略帶神秘地笑道:“沒事,大概是昨夜出關後,被長了毛的動物給咬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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