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餘昏昏沉沉被顧沉抱到床上的時候,也許是實在太疲倦了,顧沉把他摟進懷裏的時候他沒有掙紮,甚至很溫順的把腦袋埋在顧沉的胸口,不一會兒就睡去。
他這幾天精神高度緊繃,脖子上好像架了一把刀,不知道何時刀落血濺全身。
顧沉的性格陰冷,但懷抱卻很溫暖,他漸漸就放松了下來。
昏暗的房間,兩個人依偎在床上,親密無間,就好像千千萬萬恩愛的情侶,但他們心裏都清楚,他們綁在小尾指的紅繩是顧沉強加給林餘的枷鎖。
都說強求不得,顧沉偏偏走上了這條路。
把兩人都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聽見林餘均勻的呼吸聲,冰冷的神情一點點軟化,在黑暗裏注視着林餘熟睡的臉,心裏如同有溫水流淌而過,讓他躁動不安的心逐漸平複下來。
顧沉在林餘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很輕柔,林餘毫無察覺。
林哥,永遠待在我身邊吧。
顧衡醒了之後時常聯系不到林餘,他躺了兩年,身體退化了但腦袋卻還是清醒的,一再要求要見林餘。
林餘其實是怕見到顧衡的。
他怕自己會不顧一切的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怕病房裏無孔不入的攝像頭,更怕顧沉突然的發瘋傷害顧衡。
但為了消除顧衡的疑心,他還是央求顧沉讓他去了醫院。
顧沉近來很忙,他接手顧家後,手底下的人并不服他,這兩年被他的鐵血手腕征服得七七八八,但私下還是有小動作不斷。
顧衡醒來的消息傳出去,內部更是人心躁動,顧沉不能在這時候有一點點的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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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車子在醫院門前停下,顧沉并不進去。
只是伸手整理林餘的衣服,像哄寵物一般摸摸林餘的腦袋,語氣波瀾不驚,“我給你一個小時,待會有人接你回家。”
林餘沒有反駁,低垂着眼。
顧沉親了他一會兒,終于肯放人。
現下是午後,天氣很好,天邊挂着大太陽,暖烘烘的,照得人有些慵懶。
林餘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正見顧衡看着窗外,窗簾沒有拉,外頭的暖陽曬進來,将顧衡裹上一層淡淡光輝,柔軟而安靜。
他有點受不了地用力閉了閉眼,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走過去,喊顧衡的名字。
顧沉慢慢轉過頭來看他,一雙眼不複當年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死水微瀾,林餘的心髒被狠狠抓了下。
“你兩天沒來看我。”
林餘強行鎮定,“公司很忙。”
他掀開顧衡的被子,替顧衡按摩腿部,顧衡的腿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是嗎?”顧衡輕聲道,望向林餘的手,修長如蔥的指一下一下用力着,他卻毫無知覺,不由露出個苦笑,“你說我還能好起來嗎?”
林餘動作一頓,深吸口氣,“可以的,一定可以。”
他說着,鼻頭有些酸澀,不敢去看顧衡的眼睛。
半晌,顧衡很肯定地說,“林餘,你有事在瞞着我。”
林餘呼吸一窒,扯着唇角,“我真是太忙了才沒過來,你生我的氣了嗎?”
顧衡深深望着他。
林餘強迫自己不挪開目光,顧衡搖搖頭,“我雖然昏迷兩年,這兩年你發生了什麽我都不清楚,但你別忘了,我們認識了二十七年,你騙不了我。”
林餘手指都在抖,他想說話,卻只發出難聽的單音,“我……”
“沒關系的,林餘,”顧衡又把視線轉到窗外去了,“你如果有了其他愛人,你可以坦白告訴我,我不會怪你。”
林餘腦袋狠狠一抽,幾乎是脫口而出,“不是。”
他受不了地狠狠攥緊了拳頭,掐得自己十指蒼白。
林餘有點哽咽,“顧衡,我……”
我的愛人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但猛然想起病房裏的監視器,所有的言語便化作血水往肚子裏咽。
他有一瞬間想說出來吧,全部都說出來吧,顧沉能拿他怎麽辦呢,他所有的招式都領略了,他還怕什麽?
可是他怕的,他不怕自己受折辱,卻怕折碎顧衡驕傲的翅膀。
他的沉默讓顧衡身子都微微發抖,顧衡喉頭滾動,“我有點累了,想睡覺,你忙的話就先回去吧,不用陪我。”
即使到了現在,他還是體貼林餘。
林餘心神俱碎,他盯着顧衡緊閉的眼,拼命壓抑着悲痛情緒,整個人如同在火裏走了一遭,五髒六腑都燒燼了。
他動作僵硬地替顧衡拉好被子,行屍走肉地走出病房,外頭站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是顧沉派來監視他的。
他無論飛多遠,顧沉都有辦法讓他回來。
林餘雙目通紅地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青年佝偻着身子,瘦得可憐。
是顧沉把記憶中意氣風發的青年變成這副模樣。
恨意滔天翻滾,林餘咬牙切齒,“我要見顧沉。”
男人說話一板一眼,“老板讓我送您回家。”
“我再說一遍,我要見顧沉。”
男人冷冷看他,将林餘的手機交出來。
林餘給顧沉打電話,“我要見你。”
顧沉正在公司,聞言微微皺眉,“在家乖乖等我。”
“我現在就想見你。”林餘低吼。
他怕被顧衡聽見,走出一段距離,肩膀耷拉下來,他現在毫無人權,就連要見顧沉一面都要反複強調。
說難聽點,養條狗都比他過得好。
顧沉聽見林餘異樣的語氣,終是道,“讓司機帶你過來。”
林餘狠狠看了黑衣男人一眼,男人仿佛沒有接收到,表情紋絲不動,得到老板的指令,畢恭畢敬地送林餘去公司。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林餘把腦袋靠在車墊上,太陽穴疼得厲害,好像有拳擊手在他腦袋裏比賽,把他的腦漿都攪爛。
他要央求顧沉,送顧衡去最權威的醫院做複健,無論用什麽辦法。
即使顧衡無法再在顧家立足,也要像個正常人一樣的活着。
他要見到顧衡再站起來,見到那個驕傲的青年。
林餘緊緊咬住了牙,做好一切可能面對的可能性,如壯士赴死般踏進了顧沉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