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天的宴席辦了整整一天,錢二郎對着街坊鄰居,臉都要笑僵了。
“大家都太熱情了。”他好不容易和季玦一起收拾完殘局,坐在椅子上喝茶。
季玦比他還累,和他坐在一起,話都不想說,喝了口茶,又咳嗽了起來。
“搬個家可真不容易。”錢二郎說。
他沒注意到面前的人怔愣了一下,然後才像如夢初醒般順着說:“是呀,真不容易。”
“天也暗了,我回房裏歇一會兒。”錢二郎聽到他說。
要回房休息的當然不是季玦,而是江瑗,他和季玦又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互換了。
江瑗看着熟悉的床鋪,笑了。
昨天還睡在這兒呢,今天又要睡在這兒。
只是這換來換去的,終究不太方便。
“半座皇陵?”江瑗沉吟。
他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兒,又坐回榻上。
季玦的這具身體,真的是從骨頭縫兒裏往外滲着寒氣,這本來就足夠不适了,再加上現在疲乏無力,江瑗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吧,手腳本來就不是自己的。
就算因果了結了,季玦的寒症也不會好……
江瑗脫了鞋,抱住被子,又咳嗽了一聲。
那既然這樣,還不如兩個人換來換去,他還能幫着季玦,讓季玦少受點罪。
江瑗越想越覺得就應如此,他打了個寒顫,竟然笑起來了。
“我本身身體也算康健,”江瑗想,“他到了我身上,确實挺不錯的。”
也不曉得這次換多長時間。
江瑗心寬,甚至想到了一直這麽換下去也不錯。
又是一夜過去,卯時剛過,錢二郎來敲門,才發現季玦竟然沒醒。
他擡頭看了一眼太陽,發現太陽好好的,還是從東邊出來。
奇了怪了,之前季玦一直是這個點兒起的。
是前些日子太累了,今天才睡不醒,還是出什麽事了?
他又敲了一遍,還是沒有人應。
于是他只好撞開房門,發現季玦一手撐着頭,半靠在那裏,眼睛半眯不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我敲門你怎麽不應啊?”錢二郎問。
江瑗茫然地看着他,低聲道:“頭有點暈。”“好端端的,怎麽又頭暈?你等着,我去給你請大夫。”
江瑗又叫住錢二郎,道:“不必,一點小病,大約是前段日子備考太累了,再加上昨天……不過我自己開個方子自己吃藥,也不勞煩你什麽。”
“你竟然會開方子嗎?”錢二郎訝道。
江瑗一愣。
錢二郎和季玦都是自青州出來的——季玦這十幾年裏,竟然沒有醫過人嗎?
他扯出一個虛弱的笑,道:“我确實會一點醫術,自醫也是沒問題的,好好睡一覺,休息休息,興許就好了。”
“真沒事?”
江瑗點點頭。
錢二郎又看了他一眼,道:“那你這些天好好休息。”
他說完,幫江瑗掩上了門,自做自的事情了。
江瑗看見他走了,躺回床上,把被子拉着蓋到頭頂,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春眠不覺曉,結果被錢二郎擾了清夢。
錢二郎不光擾人清夢,還是一個稱職的耳報神,他看着季玦确實病得不大對勁的樣子,抽空報給了綠绮,綠绮又報給了五殿下。
江瑗再醒來時,已經是午時,錢二郎不在,鍋裏溫着一碗熱湯餅。
湯餅太燙了,熱氣熏着臉,他吃着湯餅,吃出來滿頭的汗,臉也被熏紅了。
季玦在此時推門進來,他頂着江瑗的臉,看起來還有幾分擔憂。
江瑗拿着筷子,嘴裏還塞着面片,聽到推門聲擡起頭,有些呆呆的。
季玦看到他額上的汗珠,以及他嫣紅的臉頰,快走幾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握着握着,季玦的臉色從擔憂,變成了疑惑。
江瑗把手抽回來,問道:“飯否?”
季玦拉了把椅子,坐在江瑗對面,道:“我聽說你病了。”
江瑗放下筷子,神色有些愧疚。
季玦還是第一次在自己臉上看見這副表情。
“我裝病來着。”江瑗說。
“我方才已經知曉了。”季玦說。
“我只是……嗯……”江瑗停頓片刻,“我只是不想起罷了。”
季玦愣了一下,失笑道:“那就不起啊。”
“可你每天皆是卯時剛過就醒,我要是賴在榻上不醒,不就與你不一樣了。”
季玦竟被他說得無言以對,只好道:“我也想不到,殿下能睡到午時。”
“我在江朝什麽也沒學會,但偷閑躲懶,我還挺拿手,”江瑗兩只手拖住下巴,問道,“你生氣了?”
他站起來,又道:“對不住,煩你跑這一趟。”
季玦無奈:“我并未生氣,只是你之前說頭暈,實在是令人擔憂。”
江瑗又不好意思了:“我換過來之前實在是沒考慮到,你每天都同一個時辰起。”
“我也實在沒想到,殿下能睡到午時。”
江瑗用帕子拭臉,還來勁了:“你要是在我身上,起那麽早不行,必須要晚起。”
季玦應了,又補充道:“卯時不早。”
“你這些天也別來了,再來,綠绮絕對要說我了。”
季玦就問道:“這屋子太小,也不精致,你住得還慣嗎?”
“雲山都住得,這裏哪就住不得了?”
季玦點點頭,又道:“這些天的吃食,讓你府裏送來吧。”
“那就真的不錯了。”
“真是帶累你了。”
“你我之間,說這些做什麽?”
此時綠绮從西廂過來,對着江瑗一笑,道:“還未祝賀你喬遷新居呢。”
江瑗瞧這綠绮,覺着還挺新奇,客套道:“這倒不必。”
綠绮又轉臉看着五殿下,規勸道:“殿下,我們該走了。”
季玦只好跟着綠绮回去。
江瑗更開心了。
五殿下表面上看起來閑,但案頭還壓着密諜司的一大堆事,他不耐得看,交給季玦,豈不是皆大歡喜。
季玦盡日淨在休假,他再繼續裝着病,還不是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兒?
糕餅鋪子就在隔壁,以前還嫌長街離東十字街遠來着,現在好了,他豈不是不用花時間來買東西了?
季玦還和蘇小娘子是鄰居來着,也不知道小娘子會不會把好東西留給季玦,盡一盡鄰裏之誼?
江瑗想到這裏,又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