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落都撰寫着令人頭暈目眩的符咒,這便是葉婧的式神。
“宇宙無極,死靈往生,敕!”
話音一落,那黃紙從盒子中飛了出來,緊接着便是一陣刺目的金光,金光過後,式神已經變成了葉婧的模樣。
“夏路。”葉婧将式神藏在簾曼之後,她輕聲喚來上已痊愈的夏路,道:“本宮乏了要小憩一會兒,炤臺上蒸着螃蟹你幫我看好火候。”
夏路微微一笑,“帝姬好生歇息,待你醒來之後定能吃到最新鮮的蔥油蟹。”說完之後,他将大門合上,轉身走了。
葉婧将式神放在被子之中,自己則從朱漆木盒中拿出一葉寫滿符咒的香樟葉隐匿身形。
今天是淩仙宗給周敏言移形換位之日,葉婧根據系着周敏言手上的紅線感應到他的位置,一夜的修養她損失的靈力以詭異的速度恢複到原狀,若是這種情況放在旁人身上沒有三兩個月根本無法恢複,可見如意坊多麽恐怖。
順着紅線的牽引,隐身的葉婧來到一座高聳入雲的宮殿前,宮殿的匾額上攜着三個鎏金大字:太極殿。
數百位淩仙宗的高手守衛着大殿,似乎在布置某種陣法,這種陣法葉婧很熟悉,卻意識想不起來。
微風拂過,呼嘯的山風傳來一種詭谲的氣息,無數的陰謀在風中飄蕩,突兀的風勾出詭谲陰郁的氣氛.....
葉婧旁若無人的走進到大殿前,大殿頂上盤着一條四爪青蛟,那蛟龍的魂魄葉婧越看越熟悉,那......龍淵!
原來淩仙宗的打算根本不是什麽瀛洲島,而是龍淵,龍淵已經修成蛟龍,如果将他的魂魄從身體裏活活的剝落下來,那麽,這邊是一條真龍氣,一條成型的蛟龍!
“嗷-嗷嗷!”
龍淵哀嚎兩聲,可惜沒人能聽見他的哀嚎,他的四肢被束縛在屋頂的盤龍陣法上,屋內自然是吸食他龍氣的周敏言。
魂魄被生生剝離讓龍淵痛苦難以自抑,他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自己的精魄被人吸食.....
159中計
痛苦和絕望像粘稠的泥淖一樣緊緊的粘在龍淵身上,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了,但是,他的珠珠兒,他的孩子,還有他的信仰....
就在龍淵絕望之際,一道玄金色的靈力打在他身上,他渾身一顫,那熟悉的靈力讓他眼眶發酸,“坊....坊主。”
葉婧沒心情跟龍淵敘舊,她并不是要救龍淵,而是讓周敏言移形失敗,這才将自己寶貴的一滴血送給龍淵。“想活命就給反抗。”
聞言,龍淵如久旱逢甘霖一樣喜悅,那精血融化在他身體裏,讓他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充滿了力量。“吼!”
震耳欲聾的龍吟響起,像進攻的號令一樣響徹雲霄。
大殿的大門轟然打開,一道白色的光朝葉婧打過來,那速度快得驚人,葉婧避之不及被打個正着,隐匿的身形頓時出現在衆人面前,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大殿葉婧突然明白自己上當了!
眨眼間,三丈開外便出現數百個淩仙宗精英弟子,那些人的面孔葉婧很熟悉,“葉嘉,林婉清,周敏言,摩羯老祖,淩雲......”
此時的葉嘉還是小姑娘的模樣,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煞氣,與她玉雪可愛的外邊大相徑庭,“葉婧,別藏了!本宮已經将你的身份告林婉清他們了,如意坊坊主,你還逃得了麽!”
葉婧噗嗤一笑,她拂袖卸掉臉上的僞裝,一張乖巧可愛的臉頓時出現在衆人面前。
如意防坊主那麽神秘的人在衆人眼裏不是絕世醜女就是絕代妖姬,傾國傾城,美豔不可方物那種,當他們看清葉婧那張清純可愛的臉時震驚了,當他們知道如意坊坊主竟然是陳國元嘉帝姬之後,更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如意坊坊主竟然是陳國最不受寵的元嘉帝姬?
天,告訴我,這是真的嗎?!
“你們.....”葉婧将鬼刀拿出來,她精致的臉上完全沒有一絲慌亂,好像這不是林婉清為了殺她布,仿佛是她來赴宴一樣,那樣高深莫測的姿态讓勝券在握的衆人心裏打鼓。“是一起上,還是一個個來。”
葉婧沒想到這竟然是為了做的局,真是叫她驚喜。
一襲淡藍色衣衫的林婉清笑得依舊溫柔,“如意坊坊主竟然是元嘉帝姬,當初葉師妹與我說之時我還不信,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如意坊坊主怎麽可能是那個躲在黑暗角落裏瑟瑟發抖,狼狽的爬回皇宮的葉婧呢,事情總是那麽奇妙,不是嗎。”
重生之後葉婧第一次被人這麽奚落,如果是上輩子的她定會忍不住沖上去撕掉林婉清那張虛僞的嘴臉,那是上輩子,這輩子她抓住了淩仙宗的命門,就算身份暴露又如何,拼個魚死網破誰怕誰。
“你算什麽東西,本宮豈是你能品頭論足的。”葉婧身形一晃,鬼魅的身影便出現在周敏言面前。
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待他們看清之後才發現葉婧竟然不知何時到了周敏言面前。
林婉清重傷未愈,看着落入葉婧手裏的周敏言她臉色一白,所有的端莊優雅都灰飛煙滅,她不顧形象的咆哮道:“葉婧,你敢動阿言一根手指頭,我便讓你灰飛煙滅。”
同樣膽戰心驚的還有葉嘉,她兇狠的怒吼道:“葉婧,阿言少一根頭發我陳國鐵騎一定會踏平你臨東山!”
望着大驚失色的兩人,葉婧突然大笑起來,笑得格外暢快。
變成黑色妖刀的鬼刀橫在周敏言的脖子上一點點往下按,“啧啧啧,蠢貨,你找得到我臨東山的位置麽,你以為上次淩仙宗帶着一幫蠢物上了我臨東山還能上第二次?蠢得無藥可救。”
黝黑的刀口對準周敏言,周敏言側頭望着矮了自己一頭,墊腳挾持自己的葉婧,目光漸漸變得深邃,悔恨,憤怒,癡戀......複雜的情緒紛至沓來。
“誰動一下,我便要了周敏言的命!”葉婧手中吹毛立斷的鬼刀貼在周敏言的脖子上。
周敏言只覺得脖子一疼,他心髒猛地收縮,一股熱流從脖子流到妖刀的凹槽裏,刺目的鮮血眨眼間便消失無蹤,與此同時,他腦海中浮現出成千上萬個片換。
那個愛笑的女孩子握着一把黑色的妖刀怒馬狂奔,她周身閃耀着聖潔的玄金色光芒,精致小巧的臉因憤怒而變得緋紅,也更加可愛。
少女化身為戰場上嗜血的殺神,那把黑色妖刀閃耀着嗜血的光芒,像收割韭菜一樣,一茬一茬的收割敵人的生命。
紅色的鮮血在紅中怒放,像火一樣的顏色充斥着周敏言的雙眼。
那個猶如林間精靈一樣純潔的少女從聖潔的玄金色光芒裏走出來,拉着他的手将她拽上戰馬,在敵人的怒吼和不敢的唾罵中揚長而去.....
“阿言!”
“阿言!”
林婉清和葉嘉像憤怒的獅子一樣怒吼着,周敏言只覺得眼睛一花,周身玄金色光芒暴漲,那炫目的光芒直沖雲霄,像一輪小太陽一樣照亮了整個淩仙宗,他被玄術禁锢的身體獲得了自由。
葉婧雙手大開,鬼刀重新變回令牌裝,她雙手合十,虔誠的對天祈禱。
剎那間,淩仙宗上空烏雲蓋頂,滾滾烏雲像成千上萬的駿馬一樣風馳電掣地狂湧而來,烈日被也避之鋒芒瞧瞧的隐藏在烏雲身後不敢露出一絲光芒。
“咔擦。”
震耳欲聾的響聲驟然響起,數百條銀蛇在空中亂竄,慢慢的,那銀蛇似乎被馴服一般成一個陣法将天空變成一塊墨色的棋盤,銀蛇便是棋盤上的那條線。
葉婧雙手托舉浮在空中的鬼刀,玄金色的靈光暴漲,淩仙宗突然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她的眼神像從森羅地獄裏爬回來的惡鬼一樣森冷,“天地為我棋盤,星辰做我棋子,敕!”
“本坊主今日便讓你們看看什麽是如意坊的實力。”葉婧淩厲的雙眼發出懾人的光芒,淩仙宗之人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必然不會放過她,語氣這樣窩囊的步步為營,還不如大幹一場,酣暢淋漓的打一架,誰輸了,誰是孫子!
“那是.....”見多識廣的摩羯老主仰望黑雲密布的蒼穹,他看着逐漸成型的星盤大陣,心中驚駭不已,連忙高聲道:“如意坊坊主在建星盤大陣,快阻止她,快啊蠢貨們!否則咱們都得死在這裏!”
星盤大陣?
僅次于天地囚籠的星盤大陣?
傳說中能誅神滅魔的星盤大陣?
這難道就是如意坊的底線?!
星盤大陣若是完成,那淩仙宗頃刻間便會被夷為平地,誰都跑不了。
林婉清怎麽也沒想到葉婧竟然要選擇與他們同歸于盡,她心中震駭不已,昨晚她們才大打出手,僅僅一晚上便恢複了,這是多麽可怕的對手啊!
“結陣!”随着摩羯老祖一聲令下,亂作一團的淩仙宗的弟子們紛紛找回了理智,他們忙不疊的結陣作法,淩仙宗上下從來沒有這麽團結過。
林婉清此時靈力所剩無幾,她卻也不得不結陣。
林婉清望着驚駭不已的周敏言,她從腰間取下貼身的匕首扔到葉婧制造的玄色結界外,焦急道:“阿言走出來,那匕首,殺了她!”
殺了她?
不不不,不能殺,不能殺....
此時,周敏言直覺的自己像變成兩個人一樣,理智告訴他必須殺了葉婧,但是,腦海中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能殺,不可以殺。
“阿言,你還愣什麽,那個結界字防得住會玄術的人,防不住你的。”林婉清心急如焚,星盤大陣一出,所有人都得跟着一起陪葬。“殺了她,不殺她你我都得死!”
渾渾噩噩間,周敏言走出了葉婧織就的結界,他意識混亂之中拿起匕首,而後理智的走到葉婧身邊,溫潤如玉的臉因記憶的錯亂變得扭曲起來,他腦海中有兩個小人激烈的争執。
一說:殺了她,不然我們都得死。
一說:不能殺,我已經虧欠過她一次了
“殺了。”
“不能殺。”
“假裝殺了她,別傷中要害,暗中保護。”
“....好。”
周敏言顫巍巍的舉起匕首,就在他即将刺入葉婧的小腹之時,葉婧突然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轟隆-咔嚓-咔嚓咔嚓。”
“嘭。”
“救我...救命,啊啊啊啊啊。”
成千上萬的雷電從空中批下來,碩大的禀報從天而降将人砸得血肉模糊,烤肉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随處可見的是被電成焦炭的人,拼命逃跑的淩仙宗弟子。
猩紅的血液染紅了整片大地,淩仙宗燃起熊熊大火,被風沙卷起來的山石無情的碾壓在人的身體上。
望着如人間煉獄一般的淩仙宗,周敏言扔掉落在他身上的殘肢,仰躺在電閃雷鳴的蒼穹下,手裏按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160國破家亡
南陵渡是大燕與陳國交界處的渡口,南淩河将連在一起的土地一分為二,兩岸的百姓生存狀況卻有天差地別。
一面是備受戰火侵襲,被迫流離失所的陳國子民,另一面是國泰明安生活富足的大燕百姓。
流民們唱着凄苦的歌謠一路東行,希望能進入大燕大地,成為燕國子民,不受戰争侵擾,因此,他們背井離鄉,遠赴南陵渡。
“南淩河呀長呀長,我的妻兒在遠方,娘在燕國望眼欲穿凄喚兒,兒在陳國跪謝燕國容我妻娘.....”
面黃肌瘦的流民成群結隊的從湧入官道,他們衣衫褴褛,腳下的草鞋磨損眼中,只需要輕輕一扯,鞋子瞬間便會散架。
有的甚至沒有穿鞋,他們光腳走在滿是碎石的路上,石子荊棘割爛了他們裸露的雙腿,碎成布條的褲子就松松垮垮的挂在他們腰間,每個人眼裏充斥着無助,絕望。
浩浩蕩蕩的流民從四面八方彙聚在南陵渡,南陵渡岸邊的水草都被扒了精光,河堤裸露在大燕百姓的眼裏,南陵渡的對岸是守衛森嚴的大燕青城,高達數十丈的城牆上站着一臉威嚴的大燕将士,他們如鷹隼吧犀利的目光緊緊的盯着對岸,只要有人偷渡便會毫不猶豫的開弓拉箭。
南陵渡除了難民之外也有少數逃難的富貴人家,他們的馬車并不想北齊鐵騎踏破陳國山河之前的華麗,馬車堅固實用,馬車外還有一群兇神惡煞的私家護衛用餓狼一般的眼睛盯着想靠近馬車的流民。
在衆多的馬車當衆,有一輛看起來與衆不同,馬車沒有經過加固,周圍沒有守衛,趕車的是一個紅衣小姑娘,小姑娘膚如凝脂,白皙的臉頰精致的五官漂亮得緊,她背上背着一把比她人還高的巨劍。
“那是誰家的小姑娘喲,怎麽一個人趕馬車。”
其中一個衣衫褴褛的花甲老人渾濁的雙眼望着馬車上之人,他杵着木棍,佝偻的身體彎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遠遠看去,他就像臉着地一般。
老人慢慢的往前走了兩步,似乎在考慮什麽。
半響後,老人擡手抹去臉上的無垢,艱難的靠近那輛馬車,扯着嗓子喊道:“小姑娘,小姑娘。”
趕車的紅衣姑娘淡漠的看了老人一眼,停下馬車問道:“老丈找我有事?”
走近了老人才看清紅衣姑娘的面容,那模樣頂頂的好,她眉心那顆熠熠生輝的朱砂痣稱得她美麗動人,這亂世中好看的人總是多劫難,老丈望着她不由生出一股憐意來。
“看見前方那些車隊了麽。”老人枯瘦的手朝絕城而去的馬車隊伍一指,語重心長道:“天要黑了,趕緊跟上那車隊求個安全。”
紅衣小姑娘不是誰,正是消失四年已久的朱兒。
這四年來朱兒第一次踏入陳國土地,當年富饒安康的陳國不過短短四年竟然成了這幅模樣,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大好山河被北齊鐵騎踐踏,這個屹立了千年的國度竟然變得如此殘破不堪。
朱兒環顧四周,舉目只見茍延殘喘的陳國百信,她回歸故裏的好心情頓時跌入谷底,若那人醒來發現她的國度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大概會闖進陳宮殺了陳帝吧。
也許,會再來一次毀天滅地的陣法。
也許,會心灰意冷,過自己的逍遙人生。
也許......
緊緊四年,陳國一半歸屬大燕,另一半被北齊鐵騎蹂躏,那所謂的皇親貴胄一章玉門關天險,守着最後的八座城池瑟瑟發抖。
“多謝老丈。”朱兒初次收到來自陌生人的關心有些不自在,“請問老丈,去玉門關最近的路怎麽走。”
“一路往南經過柳州,過了柳州便是玉門關了。”老人遙望玉門關的方向,眼中的懷念滿得快要溢了出來,他嘆息道:“玉門關那邊在打仗哩,小姑娘去那裏作甚。”
“回家。”
“诶....”老人長嘆道:“老朽聽說北齊已經将玉門關堵住了,許進不許出,我泱泱大國也就只有那一塊土地了。”
他的凄涼的聲音被風吹散,上蒼似乎印證聽到了他的泣訴一般,淺灰色的天空變得越發陰沉。
冷風呼嘯而過,被風打着卷,卷起地上的沙塵,也将突然飄下來的鵝毛雪吹進了朱兒的眼裏。
冷冰冰的雪花落入她的眼裏,她忽然一顫,眼中閃過的涼意讓她心驚,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寒冷。
“多謝老丈”朱兒将關得嚴嚴實實的車門打開一角,她取出一件厚厚的棉衣還有一包幹糧送給老人,道謝之後徑直走了。
那毫不起眼的棉衣雖然沒有車上價值連城的大氅值錢,但上便有數十道符咒,不論多冷的天都能抵禦寒冷。
亂世之中生存極為艱難,朱兒很清楚,如果将大氅給老人老人可能不會再流浪,那件大氅夠他安安穩穩的度過後半生,但是,如若有人眼紅,那大氅便會給老人帶來滅頂之災。
天色越來越暗,雪也越來越大,朱兒孤身趕着馬車一路南行,越靠近玉門關雪越大,足足有三尺深的大雪往馬車寸步難行。
離開南陵渡的第十天,大雪封道逼得朱兒不得不暫緩行程,她将馬車趕到一處破廟之中,思考着怎麽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京畿時被一陣吵哄哄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七八個身着破棉襖的流民望着衣着華麗的朱兒,流裏流氣道:“小姑娘,一個人啊。”
朱兒靠在馬車上淡淡的看了那些人一眼,不發一言。
“呵,小丫頭還挺有脾氣的。”帶頭的流民半拉着臉朝朱兒走去。
朱兒模樣十四五歲,那些人完全不将她放在眼底,在他們眼中,朱兒可能是從玉門關內逃出來的大戶人家的小姐,是任人宰割的魚肉,他們求財,不傷人命。
“是從玉門關裏邊逃出來的吧。”帶頭的邪邪一笑,“我們兄弟幾個也不為難你,錢財留下咱們便放你一條生路,否則....”
他大手一揮,那拳頭即将打在朱兒身上之時,一把鋒利的舉劍便橫在他的脖子上。
161打劫
“錢財留下,我便放你一條生路,否則......”朱兒左手往馬車上輕輕一拍,那些趴在馬車上企圖掀開馬車的流民忽然覺得心口一疼,瞬間摔在地上。
衆人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竟然有這般手段,朱兒發出的強大氣場讓他們膽顫心寒。
“走!”
為首之人吐了一口沾血的唾沫,他惡狠狠的看了主兒一眼,而後不甘的離開。
“大哥,咱們就這樣算了?”另一個小胡子男人捂着胸口回頭望着為首之人,如果再不幹票大的,家中的妻兒絕對會餓死在這個冬天,挨不過這個冬天。
王頭兒曾在行伍中混過,陳國戰敗之後隊伍散了,他便拉攏了幾個身強力壯之人打家劫舍,以此謀生。
亂世之中,只要能活下來那邊是英雄,不論以什麽樣的手段,他們的目的便是為了活下去。
“什麽算了。”王頭兒啐了一口唾沫在雪地上,他凍得紫青的雙手揣在袖子裏,咬咬牙道:“那小姑娘敢只身一人在破廟裏休息絕對不是什麽好對付之人,應該幾分本事。”
他們原本以為運氣好,遇見了逃出城的夫家小姐,本來打算幹一票大的,沒想到卻被朱兒将了一軍,丢臉得很。
“雙拳難敵四手,你個小姑娘怕什麽。”王頭兒粗魯的抹掉鼻尖的鼻水,暗啞道:“我們來.....”
......
狂風從破廟上呼嘯而過,朱兒在破廟中生起一堆火堆,盡管她根本感覺不到寒冷,如果那人醒過來一定受不了這種風雪,她最怕冷了。
“沙沙沙...沙沙。”
米粒大的雪沙噼裏啪啦的敲打着破廟殘破的磚瓦,朱兒靠在馬車旁閉眼小憩。
四年了,四年前那場正對葉婧的密謀她只要一想便覺得渾身發寒。
雖然朱兒和葉婧向來以主仆相稱,但是,朱兒卻将葉婧當做妹妹一樣來照顧,她外表只有十四歲,靈魂卻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
如果葉傾沒出現,葉婧已經碎成渣了。
葉傾,如意坊的建立者,第一代鎮妖人,第一個将他們這些異類收納之人,那個活在傳說中的人竟然也複生了。
朱兒閉眼回想那張俊美無疆,君子如玉之人心中五味陳雜,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她真正的主人複活了,那邊代表,如意坊地下的東西已經壓制不住了。
“我應該阻止你的。”朱兒摸着朱紅色的馬車,她站起來,手指順着馬車上突然亮起來的金色銘文勾勒出一個複雜的符咒。
朱兒掀開車門,馬車內空空如也,她面無表情的順着符咒延伸的方向,在空中打出一個複雜的手勢。
“噗。”
紅光一閃而過,車廂內發出一陣破碎知音。
紅光散去之後,那空空如也的車馬頓時換了另一種模樣。
一塊純白色的玉床赫然出現,玉床周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玉器,馬車頂上懸着一顆南瓜大的夜明珠,夜明珠清冷的光輝。
在夜明珠的上方,一把毫無瑕疵的玉扇浮在上空,幽幽的白光從它身上傾斜下來,将于床上躺着的人嚴嚴實實地罩住。
“如若當初我阻止你孤身前往淩仙宗,或者将禁言術的弊端與你說清楚那你也不至會被精心設計。”朱兒一臉歉意看着躺在玉床上的人,沉聲道:“如果你醒來發現陳國已經變成國破山河碎了,應該會撕了陳帝吧。”
“如果你知道葉嘉親手打開函谷關,讓北齊鐵騎踏破陳國山河,燒殺搶掠陳國的百姓,你一定會大發雷霆。”
“四年了,葉傾說如果你再不醒來,那便沒有醒過來的可能了。”朱兒坐在馬車旁,苦澀一笑:“你會甘心嗎。”
玉床上身着一身水色華服的少女雙眼緊閉,她小巧精致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此時她不是意氣風發的如意坊坊主,而是昏睡了那麽多年,清醒過來的機會極為渺茫的葉婧。
“我們要回家了。”朱兒靠在白玉床上,淡淡道:“葉傾說,如果這個月之內你還未醒來,那便用秘術完成你的心願。”
她望着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寒風呼嘯,凍得人寒戰連連,如她抱着那渺茫的希望,希望葉婧能醒過來一樣,冷得打顫。“就算她借你身體複活,她也只是一個活死人,魂魄不全的活死人,你舍得嗎。”
朱兒知道葉婧的心願,那缥缈的願望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看得見,夠不着。
“我已經通知秦昭了,他應該不日便會到臨東山見你最後一面。”
朱兒從未想過那個鐵血男人看到奄奄一息的葉婧時竟然會淚濕眼眶,用盡一切辦法救她,為此不惜發兵出征,攻城奪掠,只為了得到傳說中的神藥。
在朱兒看來,秦昭對葉婧用情至深,她看在眼裏記載心裏,對那個敢作敢當的年輕帝王刮目相看。
“你要,醒來呀,還有許多事等着你去做呢,陳國的百姓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和你當初與秦昭約定的完全不一樣,淩仙宗之人嚣張跋扈,毫無顧忌的把持朝成,還有......葉嘉,即将稱帝。”
“她空有野心确是一個草包,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為他人作嫁衣裳都毫無知覺。”
淩仙宗與北齊眼饞陳國這塊肉太久了,他們豈會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所謂的聯盟只是一個騙局,林婉清承諾的利用淩仙宗的勢力讓陳帝禪位與葉嘉本就是不懷好意,她權謀手段高明得朱兒都忍不住贊嘆,如果她是男兒,那必定有一番作為。
可惜,她和葉嘉一樣是被虛無缥缈的愛情沖昏頭腦之人。
架空葉嘉,讓葉嘉寫下傾國投誠的國書呈遞給周敏言,他便能不會吹飛之力的得到這篇使他夢寐以求的富饒土地。
望着沉睡不醒的葉婧,朱兒長嘆一聲:“你若再不醒來,葉嘉那蠢貨就要滅國了。”
“今天就到這兒吧....”朱兒雙眼一眯,危險的光芒從她眼中射出,冷如冰霜的眼神不含一絲情緒,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我去處理一些小東西。”
說着,她右手打出一道紅光,紅光之後,馬車又恢複了空空如也的模樣,好像方才的那一切都是她的幻覺一樣。
162神秘的紫衣人
“砰砰砰。”
幾聲重重墜地的聲音在朱兒出手之前響起,她三步并作兩步往聲源方向尋去,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那人油紙扇,身着一襲紫色狐裘傲然獨立的站在鵝毛大雪中,他面容有些蒼白,卻擋不住那一身優雅的氣度。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他的肌膚雪白,鼻梁高挺,一條白绫遮住了他的眼睛,給他平添一份神秘,映着瑩白的地面,那人像從畫卷中走出來一樣。
“公子,宵小已經除了,風雪太大,前方有一個破廟,要繼續前行嗎?”
裹着棉衣的褐衣勁裝男人彎腰詢問是否停下來,他身體健碩,肌肉虬紮,朱兒敢坑定那位紫衣青年的随從是一個絕頂高手。
紫衣人抖了抖被油紙扇上如棉絮厚厚大雪,道:“趕路要緊。”他的聲音淡淡的,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好。”褐衣勁裝男人點點頭,他将蹬馬車的梯子準備好正欲扶那人上去,就在梯子準備好的瞬間,他突然站起來,整個人如蓄勢待發的豹子一樣三兩步走到紫衣人身邊,如臨大敵的望着從他們身邊飛過去的男人。
那人身着輕薄的藍色衣衫,額頭上綁着一條同色的抹額,眉心有一枚熠熠生輝的朱砂痣,讓他原本旖旎的容貌更加美豔,美得發光。
紫衣人輕聲詢問道:“過去的...是一個術者?”
褐衣随從戒備道:“看樣子是的,公子,外邊風大雪大,進車吧。”
紫衣人輕聲道:“好。”術者,多少年沒見到術者了,真的是....好懷念。
“朱兒,葉蓁呢!”
正欲上車的紫衣人聽到那聲葉婧,整個人如遭晴天霹靂一般,定定的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葉蓁呢...
葉蓁呢...
“公子,公子你怎麽了?”褐衣随從看着呆若木雞的紫衣人,心急如焚,“莫不是病又犯了?”
過了半響,紫衣人才道:“雲鶴,今夜風雪太大,現在破廟中将就一晚,等風雪停了再走,玉門關就在前邊,跑不掉。”
雲鶴深深地看了紫衣人一眼,道:“好,公子先上車,屬下将馬車趕進破廟。”
“不,馬車不進破廟。”紫衣人白皙秀場的像上一揚,俊美的臉因為被半條白绫覆面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呼吸急促,似乎在壓抑着什麽情緒。“隐匿身形,潛入破廟。”
潛入破廟?
雲鶴不解的看了看神情激動的恣意青年,而後遵從的點頭,他翻身進入馬車,而後取出一顆青碧色的珠子遞給紫衣青年。
紫衣青年握住冰涼的珠子,一道紫色的靈光從他掌心溢出。
紫色靈光像染料一般将青色的珠子慢慢染成紫色,當珠子變成詭谲神秘的純紫色之後,他右手一拂,眨眼間,連人帶車一起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隐匿身形的雲鶴扶着紫衣青年悄無聲息地進入破廟中,他們的動作輕緩,破廟中的人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
“葉蓁,葉蓁真的死了?”
那藍衣青年正是蘇幕言,他美得如曼珠沙華的臉升起一層緋色。
四年了,蘇幕言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還能見到朱兒,他根本相信葉婧就那麽死了,死的那麽突然,那麽令人不可置信。
當年那場驚天陰謀讓陳國玄門談之色變,誰都沒能想到淩仙宗為了引誘如意坊坊主上當,竟然拿北齊二皇子的性命做誘餌,以至于陳國不得不用三十座城池來換取暫時的安寧,希望北齊能平息怒火,然而事與願違。
這一把火不但點着了北齊,連對陳國虎視眈眈的大燕也一同點燃了,短短四年時間,割地賠款,陳帝求爺爺告奶奶,割地求和,甚至已經允諾了将葉嘉公主嫁到北齊和親也沒能阻止戰火的發生。
四年間,風光秀麗的陳國在兩個超級霸主之間夾縫求生,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最終只剩下玉門關以內的八座城池維系陳國最後的尊嚴。
為了這可笑的尊嚴,昏庸無能的陳帝竟然将平明百姓趕出車玉門關,只留下聲名顯赫的玄門以及只剩下一層皮撐起的世家。
我呸!
這麽不要臉的皇帝他們是第一次見,這麽無能的皇帝他們也是第一次遇到!
術者的世外桃源被蹂躏成那樣,國破家亡之時除了如意坊和淩仙宗以及離澤宮手下的宗門幫助他們這些窮苦的百姓,誰能給他們安全,他們的信仰,他們心中的神....
自葉婧出事之後,蘇幕言便和淩仙宗徹底翻臉,依附于離仙宗的小宗門開始于淩仙宗作對。
後來在林婉清的運作下丢失的那幾十座城池,在外人看來這是陳帝的決定,但在那場令人驚心動魄陰謀之後,誰人不知淩仙宗早已投靠北齊,誰人不知葉嘉對周敏言的情義。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陳國帝姬。
一個是高不可攀的淩仙宗聖女。
兩個陳國境內呼風喚雨的女人都是北齊二皇子周敏言的褲下臣。
呵呵。
世人皆知,這兩個女人将陳國直接賣給了北齊。
當初葉嘉親手打開函谷關,北齊鐵騎一路南下踏破陳國山河,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們流了多少血,就有多恨淩仙宗。
他們的信仰,陳國玄門的領袖就這麽對待他們的信衆,真是天大的笑話。
而那個口碑爛到極致的宗門,竟然挺身而出,庇佑他們,成為他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淩仙宗至始至終都未曾将如意坊坊主的真實身份爆出來,他們不敢,也不能。
如果世人知道,如意坊坊主便是陳國的元嘉帝姬的話,對淩仙宗來說是是個大麻煩,淩仙宗把持朝政多年,卻從“沒有”侵害過任何一個皇室中人。
蘇幕言對此的評價是:糞球宗門。
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裏邊卻最腌臜惡心。
葉婧受伏之後,蘇幕言率領離仙宗的人與淩仙宗大戰一場,而後的幾年,他幾乎将淩仙宗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有關葉婧的蛛絲馬跡。
今日,蘇幕言怒氣沖沖的從秦昭的大營跑出來之後,沒想到在這破廟中竟然遇見了朱兒,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追了上來。
163如遭雷擊
“蘇宗主。”
離開陳國四年,如意坊不斷将消息送給朱兒,她的消息從未蔽塞,當然知道蘇幕言的所作所為。
“她還活着嗎?”蘇幕言抓着朱兒不斷的詢問葉婧的狀況,“這幾年你們去哪兒了?”
葉婧當然還活着,可能不能醒過來另說。
朱兒也沒想到在這裏竟然能遇見蘇幕言,她本來打算另行通知的,畢竟,蘇幕言是葉婧在陳國唯一的朋友了。
“主人...”朱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臉上的憂慮讓蘇幕言悠地将心提在喉嚨上。
該不會殘了吧?
或者,腦子摔壞了?
再不濟....傻了?
......
蘇幕言腦海中轉着各種各樣的噩耗,當時的情形是如何他不清楚,妄加揣測都是多餘的,眼見為實才是真。
當他掀開掀開馬車解開車上的陣法,看到躺在床上的葉婧之後,懸在喉嚨的心頓時放進肚子裏。
還好還好,沒缺胳膊少腿,也沒有毀容。
作為标準的以貌取人之人,蘇幕言對外貌極其看重,生的太醜還作妖的,他看不慣就要出手教訓。
“她就這樣昏迷了四年?”蘇幕言望着躺在床上全身浮腫的葉婧,紅唇輕抿。“救治她的是何方高人。”
救治葉婧的當然只有葉傾,至于用的是什麽法子朱兒不清楚。
葉傾的身份特殊,他現在占着淩仙宗宗主的身體,靈魂卻是葉婧的老祖宗,他是已經死去的人,身份不能暴露,朱兒只能含糊地說:“救主人的是一個世外高人,他性格乖僻不喜別人知道他的身份,不好跟宗主明說。”
“當初主子經脈俱斷,一身靈力全部消散,幸得那位高人拼死相救才将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朱兒想到葉傾抱着渾身是血,從雷電中浴血而歸,他站在臨東山的西門前打開西門的瞬間,朱兒臉都白了。
驚雷閃電在臨東山劈了七天七夜,那場雷劫前所未有的宏大,臨東山的護山陣法差點損毀。
七天之後,葉傾将臨東山封印,并帶着游走在死亡邊緣的葉婧,一直雪白九尾狐還有朱兒離開陳國,去了極北之處生活了四年。
直到葉傾說,葉婧的機緣在陳國之後,朱兒才帶着葉婧從昆侖回到陳國,并帶了乾坤山河扇為葉婧擋住雷劫。
“玉雪昆侖?”聞言,周敏言漂亮的眉毛皺起,眉間那枚朱砂痣被擠了出來,映得他膚如白雪,好看得緊。
“我天涯海角找了你們四年,沒想到你們竟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