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陳帝手足無措的看着面容俊秀,散發着優雅氣息的葉謙,激動道:“為父就知道,知道你不會死,知道你一定能活着回來。”
面對目光急切的陳帝,葉謙心如止水,他從不奢求父愛,對所謂的父愛也不期待,陳帝與他來說,與仇人字相差半步的距離。“那麽,帝君是想讓我客死異鄉了。”
“沒有沒有沒有。”陳帝連忙否決,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比自己高大的葉謙,喜上眉梢道:“為父很高興,很高興謙兒你回來了。”這種發自心底喜悅讓他開心得飄起來。
自從聽淩仙宗的建議将葉謙送到孤島上去尋仙問藥,陳帝就沒想過十歲的孩子能好好的活着走出來,他很清楚淩仙宗的目的是什麽,現在想起來,他覺得自己當年一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聽從淩仙宗的話,将自己驚才絕豔的兒子孤島流放。
“帝君不必跟我套近乎。”葉謙聲音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說出的話卻像一把把刀子插進陳帝的滴血的心。
葉謙的手放在衣袍兩側,緊緊的握成拳,而後明知故問道:“我來的目的不是為了見你,我只是為了接我妹妹,她現在哪兒?”
“她...”面對問自己妹妹下落的葉謙,陳帝一怔,而後諾諾道:“她,她已經...已經死了。”
陳帝想,如果葉婧沒死那該多好啊,他的女兒是威正八方的如意坊坊主,定能幫他!
“死了?”葉謙右手一揮,淩仙宗設下的結界屏障頓時化成碎片,他面如寒鐵,聲入寒霜,“方才你與那太監的對話我聽得清清楚楚,你是一個好父皇啊!”
想到葉婧的死因可能與宮裏其他的妹妹一樣,葉謙就覺得心髒疼的難以呼吸。
氣血在葉謙心頭翻湧,他眼睛驀然一紅,整個人性情大變,俊雅剎那間變得猙獰恐怖:“她死了,為什麽你還活着!”
葉謙猛地出手,他捏住陳帝的脖子,單手将他提起來,周身散發的殺氣,恐怖得像一個地獄中走出來的厲鬼,“你去死!”
話音一落,陳帝只覺得自己脖子像被箍上了枷鎖一樣,氣血湧入臉上,呼吸變得困難。
下一刻,他只覺得身體一輕,葉謙的模樣在他的眼中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嘭。”
“噗。”
陳帝重重的刷在盤龍柱上,他呆呆的看着如吃人魔鬼一般的令人膽顫心寒的葉謙,不由自主的顫抖。
那個眼神不是一個孩子看父親的眼神,而是看仇人的眼神。
陳帝只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疼痛,背部疼的已經沒了知覺,他癡癡地看着那個轉身欲走的青年,從懷裏掏出一方玉玺,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解開上邊的封印,用力的朝那淡漠的背影扔過去。
169分身乏術
耳邊傳來一陣風聲,葉謙反手擋住從後方飛來的東西,在那東西落地之前,順手接住。
他看着手中的玉玺,白皙如玉的臉上沒有絲毫動容,仿佛手裏拿的不是傳國玉玺,而是一個普通的玉石印鑒一樣。
除了陳帝的寝宮,葉謙徑直朝暮雲宮走去,暮雲宮才是他來的目的,因為在這裏,他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到了暮雲宮葉謙才發現這裏禁止重重,每隔三步便有一個術法高深的術者守着,越靠近暮雲宮,守衛越森嚴。
暮雲宮內燈火通明,葉謙隐身走進之時才發現,現在的暮雲宮已經變了模樣,此處不再是寝宮的模樣,而是一個道場的外部,這裏,他“看見”數十種結界,結界與結界之間竟然沒有沖突,反而詭異地融合在一起。
越往深處,守衛就越森嚴。
“帝姬,這不夜天道場已經布置好了,二皇子哪裏有消息了嗎?”
葉謙看着遠處一身藍衣的小姑娘突然驚駭起來,那個看起來才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竟然和葉嘉小時候一模一樣!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葉謙不動聲色的走進游廊,靠近了他便看清了,那個小姑娘确實和葉嘉一模一樣,簡直別無二致。
“讓你布置就布置,那麽多問題問本宮,本宮哪裏知道!”葉嘉粉妝玉琢的臉表情陰狠,她不耐煩道:“本宮多日未曾聯系阿言了,這些事去問你們的聖女林婉清就好,別來煩我。”
自四年前葉婧受伏又離奇失蹤之後,葉嘉求天求地都沒能找到恢複自己真實面目的法子,她利用自己的身世脫離了摩羯老祖的魔掌,但這身體怎麽也變不回來讓她很懊惱。
四年了,他們精心謀劃了四年,眼前看就要摘收勝利果實,可自己的身體還是這幅鬼模樣,自己拿到玉玺之後怎麽稱帝,怎麽嫁給周敏言,還有林婉清那個小賤人竟然處處和她作對,讓她恨得牙癢癢。
每次葉嘉和林婉清發生争執,周敏言維護的便是林婉清,每每想到這樣,她就恨得咬碎了牙齒!
憑什麽,明明是自己先愛上阿言的,林婉清那個狐貍精竟然公然的搶她未婚夫君,要知道,自己和周敏言已經是定了親的啊!
莫名其妙被遷怒的宮女委委屈屈道:“聖女,聖女說讓葉嘉帝姬您去聯系二皇子,她在做最後的布陣,分身乏術。”
“她分身乏術我就有空了嗎。”身體遲遲不能複原的葉嘉像一個被點燃的炮仗,誰碰她就炸誰。“當年讓我開關迎阿言的是她,讓我舍棄燕雲十三州的也是她,壞事都是我做盡了,她來坐收漁翁之利,憑什麽。”
宮女顯然不太清楚葉嘉與林婉清之間的秘密,她聽得這麽多的秘辛,突然覺得脖子一涼,按照這位帝姬的性格,自己絕對難逃一死,她惴惴不安道:“聖女,聖女她...”
“廢物!”
葉嘉氣急敗壞的吼了那宮女一聲,“讓你去你就去!”
面對葉嘉的暴怒,宮女面色一白,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是,是是是。”她忙不疊的回答了幾聲,風一樣的朝另一個方向抛棄。
葉謙靜靜地站在游廊上将這一幕收入眼底,他不清楚為何葉嘉的身體會變得這麽小,但是,這個人還是和記憶中的人一樣,既嚣張又愚蠢,給人做嫁衣裳還渾然不知。
從葉嘉的口中得知,這個道場是一個叫做林婉清女人做的,看着陣法頗有大家風範,絕不是凡品。
“不夜天借壽,呵,你淩仙宗也想接我不夜天向天借壽麽,真的是異想天開。”說着,葉謙不緊不慢的跟在那個宮女身後,走近了向天借壽陣法的核心地帶。
葉嘉怒火中燒之際突然聽到這涼涼的一句話,皺眉道:“是誰?”她站在原地喊了幾聲,而後有用靈力探查周圍是否有陌生人,搜尋許久都沒有搜到,這才作罷。
跟着那小宮女一路走到核心地帶的葉謙看着那一塊碩大的靈石,和陳國典籍中記載的一模一樣,那靈石的中間有一個拳頭大的小凹槽,是傳說中的那塊靈石一模一樣。
相傳陳國皇室先祖葉傾在這塊靈石上修悟得到,成為古往今來第一位飛升者,他一手創建了一個術者國度,希望打造一個不受妖魔鬼怪侵擾的世外桃源,然而事與願違。
某一天,葉傾的得力大将秦雲不滿陳國都是怪力亂神的術者,于是帶走熒光樹叛逃,建立了大燕,同年,另一個周姓大将叛逃,建立北齊。
這一年,陳國動蕩不斷,葉傾親自領兵攻打這兩個國家,中途駕崩,這位千古一帝成為歷史。
謠傳,千年之後便是陳國的大限,屆時,太祖就會複生,重新執掌世界......
傳說終歸是傳說,大部分都是被誇大扭曲的事實,葉謙從一本秘籍中得知這塊靈石的運作方法,他本來打算用這塊靈石重鑄引天大陣,向天借壽,讓葉婧醒過來,沒想到竟然有人比他更前一步布置好了大陣。
葉謙對淩仙宗恨到了骨子裏,他也容不得淩仙宗的存在,他比在場的所有人都熟悉這套陣法的運用,便不動聲色的在這套陣法中做了手腳。
在引天大陣面前做了一個黃泉陣,只要淩仙宗的人啓動大陣,那麽引來的不是祥瑞,而是陰魂。
十萬生靈的魂魄換一年的壽命,這種殘忍至極的手段也只有淩仙宗這種喪心病狂的宗門才做。
聽葉嘉的意思,這個引天大陣是為了給北齊二皇子做所,北齊揮軍南下,一日屠城三十萬的駭人聽聞事在葉謙腦海中回想,像那種滅絕人性的國家,他們的領導者,不配向天借壽!
隐身的葉謙站在靈石面前,他咬破手指,在鮮血融入靈石的瞬間,整個人在同種騰飛。
“嗡!”
靈石發出一聲嗡鳴,清脆的聲音以它自身為中心像四面八方延伸而去,所有聽到這道嗡鳴的人像被誰試了定身術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170喪心病狂
靈石發出淡淡的黃色光芒,那和煦的光芒圍繞在葉謙身邊,閃爍着,亮晶晶的,漂亮極了。
浮在空中的葉謙雙手結印,紫色的光芒從他掌心溢出,像雪花一樣飄灑在淩仙宗還未完成的大震周圍。
如星光般璀璨魅惑的紫色光芒雀躍着勾勒出一個圓形的光環,紫色的靈力像小精靈一般在紫色光環上轉了一圈之後,一葉謙為中心,蔓延過去。
“滋滋。”
“叮當叮當。”
一刻鐘後,一張蛛網一樣複雜的陣法覆蓋在那未成形的引天大陣之上。
紫色的靈光雀躍着,像滾滾流動的紫色河流,周而複始的圍着着圓形陣法移動。
“九幽神靈,聽吾號令,血河鬼海,任我驅使,敕!”
伴随着葉謙磁性的聲音一出,那紫色的靈光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深,須臾間就變成了黑色。
“滴答。”
一滴鮮血從天而降,精準的落在陣法之上。
陣法中心突然閃出一道耀眼的紅光,紅光透着森然的冷意。
随着血液越來越多,那紅光也越來越亮,眨眼間,又一顆豆粒大的紅點瞬間變成紅色的火柱,火柱上大火熊熊燃燒着,葉謙就站在火焰的外端。
紅色的火焰貪婪的吸食從葉謙指尖滴下的血液,吞噬血液的瞬間,它爆發出更強大的光芒,并向外延伸。
“桀桀桀桀。”
“啊,誰來救救我。”
“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
火焰所過之處帶來一陣陣讓人心驚肉跳的哀嚎,在那火焰之中,一張張因害怕而變得扭曲的面孔掙紮着想要逃脫火焰的束縛,撲向那些被定身的術者。
每一簇火焰裏邊似乎包含着成千上萬個痛苦的靈魂,他們的哭嚎聲像一曲令人寒毛聳立的安魂曲一樣,讓聽的人瑟瑟發抖。
“滴答。”
當第七滴血液落入成型的黃泉陣之後,葉謙飛到靈石便,含住滴血的手指。
他的臉蒼白得可怕,沒有一絲血色,方才還豔紅的雙唇已經泛起紫色,那雙明亮的雙眼漸漸染上一層灰色,就像失明的前兆。
“敕!”
葉謙冷喝一聲,閃照詭異紅光的黃泉陣中的厲鬼像被鎖住喉嚨一樣,戛然停止,慢慢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落下去,最後與還未成型的引天大陣融為一體。
陣法已成,葉謙靠在靈石上喘了一口氣,而後拿出一片樟葉,用血在上邊花了一個複雜的符咒之後,隐身。
“叮!”
放在被定身的人紛紛動了起來,他們看我,我看你,紛紛問道:“你剛剛聽到聲音了沒有?”
另一人道:“什麽聲音?”
“就是嗡的一聲啊,哎呀,我也說不上來,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沒有,我沒有。”
“真的沒有?”
“大概,可能沒有吧...算了算了,趕緊幹活,三日之內弄不好引天大陣,咱們都得死。”
葉謙靠在靈石上聽着他們的對話,一滴汗水從他光潔的額頭上滑下,順着白皙的臉頰落入衣襟裏。
黃泉大陣十分複雜,再加上時間緊迫,這個陣法極其耗費靈力和精神,葉謙本就重傷未愈,所以,布置完這個陣法,他幾乎虛脫了。
三日之後便開啓陣法,聽到這個關鍵的消息之後,葉謙晃悠悠的站起來朝陳宮外走去。
就在他走出引天大陣陣法範圍之時,那個被葉嘉罵得狗血淋頭的宮女沉默的跟在一個身着廣袖流仙裙的女子身後。
那人身着淡藍色的緊身寬袖商議,下罩翠綠煙紗三花群,腰間用金絲軟羅煙系成一個大大的禮結,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面容不是角色妖姬,卻勝在清麗幹淨,就像一汪幹淨清澈的湖水一般。
宮女看着面色嚴峻的林婉清,忐忑道:“聖女,帝姬讓您請自己去聯系二皇子...”
“我去聯系阿言?”林婉清柳眉微皺,她白皙的臉上浮現出厭惡的神情。“你去告訴她,去不去由不得她,若她不去,那我便讓別人去,到時候別人在阿言面前得功,可別怪在我的頭上。”
葉嘉的性格林婉清拿捏得十分準,她這個人嚣張霸道,仗着自己有幾分資質還有自己的背脊嚣張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對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根本沒有看清。
若放在四年前林婉清興許還會因為葉嘉的背景有些忌憚,但今時不同往日,陳國破滅不過在朝夕之間,這個人竟然還愚蠢的想着成為女帝,而後嫁給周敏言,簡直是做夢。
不說周敏言根本不喜歡葉嘉,對葉嘉完全是利用,就算周敏言喜歡葉嘉,她這種性格在後宮中活不過三個月。
葉嘉現在對林婉清和周敏言的作用便是那一方玉玺,如果葉嘉得到玉玺林婉清便會排除一切阻隔讓她成為夢寐以求的女帝,讓葉嘉傾國投誠,周敏言便能不費一兵一卒的吞并陳國。
這是周敏言實現自己宏圖霸業的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吞并燕國,因為,林婉清已經掌握了大燕的秘密,那個能使術者靈力消失的秘密。
宮女想了想,嗫喏道:“聖女...”
林婉清側頭看着她,柔聲道:“別怕,你将我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葉嘉,如果她還是不願意的話,我會另擇他人,去吧。”
聞言,宮女喜上眉梢的離開了。
葉謙看着不遠處的林婉清,神情一頓,他從蓬萊回來之時便聽說過林婉清的名字,她是淩仙宗最年輕的聖女,也是一個極其富有争議的人物。
別看林婉清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像一朵随時都可能被風吹雨打而花瓣零落的小百花,了解她的人都知道,這個看起來柔弱善良之人心狠手辣,相傳,兩年前北齊大軍屠城,屠殺三十萬平民百姓便是她的主意。
在屠城當天,曾有人看到數千名淩仙宗的弟子在徐州城布陣。
根據謠言再加上現在的引天大陣來看,淩仙宗的弟子應該是在收集那些無辜百姓的精魂,用來為周敏言借壽。
簡直喪心病狂!
#####忘記了。。。
171卧薪嘗膽
依靠樟葉維持最後的隐身能力,一刻鐘後,許之謙出現在三裏之外的祥雲山莊。
祥雲山莊與如意坊設下的山莊據點不一樣,如意坊設下的據點都是隐秘的,也許一個不起眼的狗洞背後就是一個大得令人瞠目結舌的莊子,神秘詭谲便是如意坊的标志。
到了祥雲山莊,葉謙将樟葉收起來,顯現出身形,他從腰間摸出一個金色的品牌,随手往山莊的匾額上一打。
“嗡嗡嗡。”
金色令牌像被扔進水裏一般蕩起一圈波紋,山莊的畫面突然扭曲起來,緊閉的大門無人自開。
“轟。”
葉謙收回令牌,他手心拽着已經失去活力變得枯黃的樟葉,擡腳走進山莊。
說是山莊,更貼且的說法便是林園。
隆冬臘月的陳國被風雪覆蓋,山莊內除了耐寒的松柏樹已經長青之外,皆被厚厚的白雪覆蓋,雕梁畫棟的屋檐上懸挂着三尺長的冰棱,冰棱尖銳的頂端浸出一滴透明的水珠。
“公子,您回來了。”
山莊的結界被打破的瞬間,雲鶴便從後院奔出來,也不知道他練的是哪門子功夫,所過之處踏雪無痕,身後蓬松的雪花覆蓋的地面臉一個腳印都沒出現。
“恩。”葉謙不鹹不淡的回應了一聲,他看着一片雪白的莊子,實力越來越模糊。“蓁兒怎麽樣了?”
“帝姬的氣息越來與微弱了。”雲鶴将墨色的大氅蓋在葉謙身上。
大氅上繡着銀色的雲紋,雲紋随着葉謙的移動發出淡淡的銀色光輝,就像真正的雲彩一樣,讓人咋咋稱奇。
聞言,葉謙默了默,他在破廟前聽到那個叫朱兒說的話,大意便是葉婧只有一個月的壽命,在這一個月之內她若是醒不來的話,那麽便只能永遠的沉睡,或者,死亡。
葉謙不清楚葉婧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身體衰竭,他呵護在掌心的妹妹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如果自己早些回來,那麽,蓁兒也許就不會受那麽多苦了。
想到這兒,葉謙的面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來。
“三日之後,我要向天借壽,你準備準備。”
什麽?!
雲鶴聽到這話,憨厚的臉滿是不驚恐,他拉住往前走的葉謙,焦急道:“公子,臨行前主人千叮咛萬囑咐,讓屬下好好照看公子,不能讓公子使用任何靈力,帝姬雖然重要,但在屬下這裏,公子您的安全才是我的首要職責!”
從瀛洲島出來之前,雲鶴的主人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不能讓葉謙使用靈力,否則,他的眼睛将會永遠失明。
“雲鶴。”許之謙突然停駐下來,紛紛揚言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上,像給他墊上了一層銀色的墊肩一樣。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那光輝璀璨的黑色雙眸竟然變成灰色,他道:“蓁兒與我來說,便是我的職責。”沒有保護好妹妹是他的失職,所以,他會不惜一切代價讓葉婧醒過來。
葉謙的身體如何,作為貼身随從的雲鶴最是清楚,他面露難色道:“公子,一切以身體為重啊!”
他可是主人的心頭肉,若是葉謙出了事,蓬萊仙島的主人絕對不可能放過他這麽一個無權無勢的随從的。
“無礙,我自有定奪。”雲鶴跟了他八年,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葉謙來之前便将各種狀況料想個遍,所以,他早早做了打斷。
蓬萊仙島的島主雖然性格詭谲但不是那種無頭無腦之人,雲鶴是蓬萊仙島的主人送給他,這便代表他深受蓬萊仙島島主的信任,再加上自己臨行前的運作,如果自己真的出了意外,雲鶴也不會受牽連。
想到那霸道的蓬萊島島主,葉謙面露苦澀,當年他被陳帝流放到了在不知名的海島上,三番兩次受到淩仙宗人的伏擊,差點葬身魚腹,從此煙消雲散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遇到了當時還不是蓬萊點島島主的青禾,被抛棄的兩人相互護持,艱難的流浪與蒼茫的大海之上,連睡覺都不敢閉眼睛,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七年。
七年之後,青禾幹掉了自己的兄長,殺了虎視眈眈的異族,成為蓬萊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島主,而葉謙,因為身份特殊便在幕後策劃,也是在那七年之間,他才清楚的知道,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妖!
青禾,雲鶴,蓬萊島的所有人都不是人,是妖。
葉謙對妖沒有什麽偏見,但是人,常年與妖族混居,身體每況愈下,後來,中毒傷了眼睛,毀了修為....
“公子...”雲鶴還想再勸說,但他看見葉謙一臉決絕之後,緘默。
葉謙認定的事,從沒有放棄過,就如當年他信誓旦旦的與蓬萊島主說定能扶他上位,不論過程多麽艱難,他依舊做到了,為此,還賠掉了半條性命。
既然公子決定了,雲鶴也不好說什麽,所謂的向天借壽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葉謙的樣子擺明了告訴他,他要啓用秘術,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靈力,為她的妹妹逆天改命。
“蓁兒在哪個房間?”
此時葉謙的眼睛已經完全失明,他現在就想一個普通人一般,毫無靈力。
“在東苑,屬下扶公子去。”
雲鶴扶着葉謙的手,小心翼翼的走着,公子眼睛不好使,他也不用靈力了,身後留下兩排深深的腳印。
祥雲山莊是瀛洲島島主在葉謙臨行前命人買下的,并做了許多陣法,雖然比不上如意坊的陣法健全,卻也是不可多得的良品。
到了葉婧所在的屋子,葉謙坐在散發着寒氣的白玉床邊,他看不見,只能摸妹妹溫熱的臉頰,而後将抓在掌心的葉子放在葉婧的床頭。
“一葉障目”的術法是他們母妃離世前交給他們用來自保的玄術,葉謙靜靜地坐在床邊,灰色的雙瞳望着窗外,他什麽都看不見。
就在他看向窗外的之時,一直如意坊獨有的紙鶴在窗戶前撲棱了一陣,慢慢飛走了。
172無措
“怎麽樣,有葉蓁的情況了嗎?”
蘇幕言仰望空中朝他們飛來的紙鶴,面色焦急道:“如今玉門關內除了淩仙宗極其附屬宗門還有你們如意坊的弟子,所有的玄門都已經撤離了,若真的打起來,有完全把握?”
中立宗門早已在兩年前移遷願意收納術者的北齊,至于大燕,他們想都未曾想過。
朱兒朝紙鶴招招手,皓白的手腕中溢出的紅色流光像路引一樣為紙鶴引路。
紙鶴拍打翅膀“撲棱撲棱”地飛入朱兒掌心。
“主人在京畿。”朱兒捏着紙鶴的翅膀,白皙如玉的臉上冒着冷氣,眼神也不似原來那般毫無溫度,那雙黑黝黝的雙瞳中竟然有了一些別樣的情緒。
擔心。
身為魔,朱兒一直無心,然而,自從跟随葉婧之後,她覺得自己似乎有了一些感情,有了喜怒哀樂,有了很多消失千年已久的情緒...
魔是不需要情緒的。
一時間,朱兒有些手足無措,她定定的站在原地,愣愣出神。
“京畿?”
聞言,蘇幕言臉色一變,白皙的臉頓時拉了下來,他漂亮的雙瞳眯起,雙眼含煞,“葉謙,他娘的到底想幹什麽!”他甚至懷疑,葉謙到底是不是真的!
京畿早已經被淩仙宗的人占據,葉婧在那裏便是羊入虎口,哪裏還有活着回來的命。
當年葉婧離奇失蹤之後,除了如意坊,離仙宗之外,淩仙宗也将陳國上上下下掘地三尺,北齊更不用說,連大燕都被查過。
那一年,長陽城中出現 數個流派的術者差點讓長陽打亂,好在秦昭用雷霆手段鎮壓,将混入長陽城的術者斬殺殆盡,這才安定民心。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朱兒盡力保持正定道。
蘇幕言毫不客氣的反駁,“這話你信?”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放他娘狗屁,淩仙宗這幾年元氣大傷,但是,到底沒有傷了根骨,他們的老巢就在京畿,怎麽可能如此掉以輕心。
世人皆知,淩仙宗之所以沒有撤出陳國,在玉門關內抵死相抗可不是為了所謂的民族氣節,國家大義,他們是為了陳帝手中的那枚玉玺,能讓北齊兵不血刃多下玉門關內數個城池的玉玺。
玉門關是陳國最後的底線,如果破關,不論是北齊還是大燕的鐵騎定會長驅直入,直搗黃龍,陳國就會成為歷史。
但是,玉門關易守難攻,關內不僅有淩仙宗的弟子,還有那些心存守家衛國,對陳帝抱有最後一絲念想的百姓和軍隊,因為有他們的存在,北齊和大燕在玉門關外徘徊了一年,久久不能攻下。
玉門關外的三座城池,下野,長陵,餘江都是重地,它們是天然的屏障,将外敵抵禦在關外,這就是陳國最後的大門。
玉門關內是千裏良田萬裏沃土,想要斷絕陳國糧草根本不可行。
淩仙宗之所以一直守在這裏,根本的謀劃在于,扶持葉嘉上位,然後,如四年前她打開函谷關那樣打開玉門關,将陳國拱手送給北齊,以換取自己為後的資本。
再說,朱兒從恍惚中回過神後,冷淡道:“不信。”
雖然确定了葉謙的真實身份,但是,朱兒道現在都弄不清楚葉謙劫持葉婧的目的在哪兒,要害她?好像不像。
要救她?
但是現在他們身處狼窩,又不像要救她的樣子,這種怪的行為,着實令人匪夷所思。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也沒說信不信了。”蘇幕言突然覺得有些無力,這種讓人頹廢的感覺還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他娘去世将諾達的離仙宗交到他手心的時候。
蘇幕言記得,他紅着眼站在靈堂前俯瞰校場上黑壓壓的一片跪着的人,從所未有的茫然,數百丈寬的校場在他眼裏就像廣闊的天地那般,大得讓他覺得無所适從。
作為葉婧唯一的好友,蘇幕言這幾年為了尋找葉靖走遍了四海八荒,除了那個讓人諱莫至深的玉雪昆侖沒去,天下的每一個角落都被離仙宗弟子走遍了。
“對了。”蘇幕言看着白雪茫茫的窗外,道:“秦昭來了嗎,本座今日要進京畿,聽說他在雅門有一個傳送陣,我需要進去。”
“已經告知了燕帝。”朱兒将紙鶴拆成一張黃紙,“算算時辰,日落之前能到。”
日落之前?
蘇幕言狹長的眼睛看向大雪飄飛的窗外,郁悶道:“他看得見日落嗎?”
朱兒:“......”今天沒有太陽。
......
凜冽的寒風咆哮着卷起雪花朝山谷駐軍吹去,即便是身着厚厚的棉衣,戍卒們的臉依舊凍得通紅,他們的嘴唇幹裂開來,拿着長戈的手指長滿了凍瘡,關節處鼓起一個紫紅色的凍瘡,又癢又疼。
“這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打完。”一個戍卒朝手心哈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息讓他覺得一暖,下一秒,更寒冷的溫度便湧上他餘溫未退的掌心。“陛下禦駕親征無往不利,他打下了陳國大半山河,卻在玉門關這裏受挫,都在這裏鏖戰一年了,你說陳國還能撐到什麽時候。”
“最多一個月。”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風雪中,一個身着靛藍色棉袍,身長玉立的青年箍緊袖子從漫漫大雪中走出來,他面容清秀,洗得發白的靛藍色袍子上挂着一竄銅錢,雙手攏在袖子中,笑容滿面,讓人看了便忍不住親近。
那樣子,和普通百姓沒兩樣,根本不像一個當官的啊。
“張大人。”說話的戍卒朝青年拱手敬禮,笑問:“大人又去打狍子了?”
張儀拍掉落在肩頭的雪花,笑眯眯道:“是啊,這陳國的狍子太狡猾了,追不着,還會設陷阱,我跟在它屁股後邊掉進了獵人的陷阱裏。”
“大人為何獨自回來,您的衛隊呢。”他實在想不通為何陛下會帶刑部侍郎來戰場,起先他們對這個文弱書生看不上眼,但經過幾場他謀劃的大戰之後,便對他刮目相看。
“掉坑裏了呀。”張儀幹幹一笑,“他們将我送出來,叫我回來搬救兵,就在東邊五裏的松樹林中,勞煩百戶清點幾個屬下幫我把他們撈出來。”
戍卒笑着應承下來,張儀笑眯眯的朝議政大營走去,遠遠地,他便聽到将軍們朝天的吼聲。
173向天借壽(一)
三日後。
“雪化了。”
雲鶴擦幹落肩頭上的水柱,滿臉關切的看着道:“公子,淩仙宗設下的引天大陣已經順利完工,北齊二皇子周敏言也在昨夜進入皇城,為向天借壽做好準備,大燕帝君秦昭也出發了,還有,帝姬的兩位朋友也在昨日到了京畿。”
雲鶴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全部說給葉謙聽,他看着優雅如竹,面容俊雅非凡的青年,垂下來的眼裏寫滿了擔憂。
“秦昭?”葉謙聲調微揚,“他來幹什麽?”他不是在玉門關外遇北齊對峙麽?
“屬下聽聞,陳帝欲投誠與北齊便設下這連環計,如果燕帝不來,那麽玉門關內的這十幾座城池便悉數送給北齊,若是燕帝來赴鴻門宴,那麽北齊和淩仙宗就地斬殺燕帝。”
不得不說,這招棋用的很巧妙,對北齊來說,不論秦昭來與不來對他們都有利,如果不來,那他們便能不會吹飛之力拿下這十幾座城池。
最多十年。
只需要給北齊十年休養生息的時間,它便會成為大燕的颠覆大患,與大燕分庭抗禮,屆時,兩個超級大國之間必有一戰,玉門關便成了阻隔大燕北上的天然屏障。
“陳帝這步棋走得很精髓。”雲鶴怎麽也想不到,陳帝既然能做出這種決斷,怎麽會将一個國家治理得那麽混亂,還任由自己的掌上明珠打開函谷關,讓北齊鐵騎南下。
若是陳國像依附于北齊好像也不像,不然在北齊鐵騎揮軍南下之時抵死相抗,更何況,四年前的陳國雖弱,但還是和北齊有一戰之力的.
這個國家真真是奇怪,明明不想 國破家亡,卻做出種種令人匪夷所思之事,難道是修仙把腦子修壞了?
“他?”葉謙像聽到什麽笑話一樣嘲諷道,“他若有這個腦子陳國不至于此,陳國現在已無能臣,十年前的戶部吏部倒是有幾個可用之才,可惜都被他嫉殺了,能用之人皆被附屬于淩仙宗的小人頂替。”
即便是嘲諷,葉謙的神态依舊優雅不是皇室風度,“在陳國,能出此計謀的,不是那個深藏不漏的淩仙宗宗主的話,便是那個叫林婉清的聖女,說起來,她還曾是秦昭未過門的妻子,現在卻和北齊而皇子牽扯不清,真是個有趣的人。”
四年前的那場驚天陰謀讓林婉清名聲大噪,她的隐私也被大放于天下,她是一個成功的政客,優秀的術者,聰明的野心家,遺憾的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說起那位聖女屬下倒是想到另一個人。”雲鶴打開紫骨傘撐在葉謙的頭頂,乾坤山河扇縮成巴掌大,懸浮在紫骨傘的下方,将葉婧照得嚴嚴實實。
葉謙雙眸一凝,一枚渾圓的藍色珠子出現在他眼前,珠子像是活物一樣發出吞吐周身藍色靈氣。
當珠子身上的靈氣綻出最大的光華之時,像一直斷線的紙鳶朝天上飛去。
它飛了大概有十丈高,高空中的鳥兒都被大風吹得失去了方向,它卻安安穩穩的浮在當空,吞吐藍色的光暈。
“噗。”
被大風吹得東搖西晃找不到平衡點的鳥兒突然看到一束藍光映在它身上,然後它發現自己竟然消失了!
與此同時,被珠子藍光籠罩的葉謙和雲鶴也消失在雪地之中。
“碧海珠的隐身效果只有四個時辰,公子走吧。”
碧海珠是葉謙他們臨行前青禾送的一件寶物,以作不時之需,這顆珠子下的人都會隐身,不僅是身體消失不見,連氣息完全隐匿,任你在珠子籠罩的範圍內移山倒海,發出多麽大的聲響外邊的人都看不見,聽不着,查不了,除非是陳太祖那樣經天緯地的超級大能能夠察覺,那也只是察覺而已。
“誰?”
雲鶴被葉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還以為是有術者發現了他們。
他屏住呼吸,閉眼将自己的感知放到最大,卻發現周圍什麽都沒有,而後警惕打破:“什麽誰?”周圍沒人啊。
“你想到的是誰。”葉謙不緊不慢的走着,他的步伐很慢,像走在花園中閑庭信步一般,但他身邊兩側的風景卻在急速倒退,速度快得根本連那些高大的樹木都變得模糊了。
“哦,您說這個啊。”雲鶴不疾不徐的跟上,憨厚一笑道:“屬下說的是被那位聖女設計的如意坊坊主,當時您在閉關不清楚,我聽‘風’說,如意坊坊主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陳國帝姬,名字叫葉婧。”
雲鶴口中的“風”是一種無欲無心的妖,常常隐匿于風中,以花粉為食,葉謙機緣巧合下救了他一次,他非得認葉謙做主人,葉謙拗不過便收了他,他便成了世上最隐秘的探子,雲鶴方才和葉謙說的那些都是“風”探聽到的。
風是無形的,沒人能發現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