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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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帝姬葉婧?!”葉謙腳步突然停頓,此時,他正站在陳宮巍峨的高牆之上,他溫潤的眸色驟然冷下來,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寒氣。“風!”
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從葉謙空中發出來,剎那間,他突然覺得寒氣入體,想被從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渾身發寒,僵硬得像石塊。
他抱着葉婧的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骨節發出“嘎嘎”地響聲。
站在他身側的雲鶴渾身一怔,他從未見過公子如此憤怒過,他覺得自己像站在熊熊烈火邊緣一般,随時都能惹禍上身,心中升起一種無端的恐懼。
雲鶴跟着葉謙那麽多年,對他的性格一清二楚,別看葉謙溫潤謙和,看起來脾氣好的樣子,他深知,葉謙絕對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人,他的雷霆手段自己是親眼見過的。
當年,青禾上位之前,阻擋他登上寶座的朝山氏族一夜之前全數消失,上是耄耋老人,下至嗷嗷待哺的嬰兒,沒有一個在那場滔天大火中活下來,整個朝山氏族一個之間被連根拔起,連牲口都死得幹幹淨淨。
從那之後,雲鶴便不會覺得葉謙是個軟弱可欺的好好先生,而是一個蟄伏的魔剎,千萬不能惹怒他。
174向天借壽(二)
“主人。”缥缈的聲音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須臾,一個透明的身影出現在葉謙面前,他沒有完整的身體,像霧又像風,時時刻刻都在變換自己的模樣,時而像人,時而幻化成其他動物,沒有具體形态。
“對于如意坊坊主,你知道多少。”低沉的音調從葉謙喉嚨中洩出來,他似乎在壓抑着什麽,沉沉的語調暗藏讓人透心涼。
“風”在空中飄忽兩圈,聲音飄飄乎道:“主人有所不知,如意坊其實是鎮妖坊,如意坊外邊有強大的護山大陣,大陣覆蓋的三十裏範圍之內沒有妖敢靠近,仆探聽到的消息也少之甚少,唯一知曉的便是....”
它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像霧又像風的一團東西悠地飛到葉謙身邊,繞着他轉了一圈,驚駭道:“是她,如意坊坊主!”
躺在葉謙懷裏的少女正是四年前它見在淩仙宗見過的如意坊坊主,見到葉婧,它透明沒有固定心态的身子突然扭成圓形,在圓形的中間,擰出兩個渾圓的“眼睛。”
“我不會認錯,她身上的氣息是獨一無二的。”即便葉婧是沉睡着,風看到她都還是心有餘悸,四年間淩仙宗上那沖天金光擦過它的身體,那種撕裂感還歷歷在目,它有幸見得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也差點在大戰中灰飛煙滅。
當時,它意外傳入淩仙宗是因為感受到了龍息,那龍息的便是從一條叫龍淵的蛟龍身上發出來的。
妖向來以強者為尊,據它所知,八荒四海只有瀛洲島島主是一條龍,相傳龍淵性格溫和好為人師,它為了修成人形正準備去拜訪,沒想到看到那驚天動地的大戰,如意坊坊主,以一己之力與整個淩仙宗戰鬥。
五光十色的靈光漫天飛舞,滿天紅霞被黑沉沉的雲者得嚴嚴實實,成千上萬的閃電夾着天地威能兇猛落下,所過之處,萬物化為灰燼...
就算再度輪回,風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強悍到逆天的如意坊坊主。
“葉婧,是葉婧。”風的聲音微微顫抖,語音中驚恐未散,“當日,仆曾聽林婉清和葉嘉說她便是葉婧,還說,如意坊坊主竟然是陳國帝姬雲雲...”
它說這話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整個“人”都脫力了,話剛剛說完,凝結成圓形的身體漸漸散開,顫抖着,随風飄走了。
“風”的話,像一個重錘一樣敲擊在葉謙的心髒,他低頭,深邃的雙眸看着葉婧蒼白的面容,眼中染上薄薄氤氲之氣,眼神變得晦暗不明。
他有兩個妹妹,一個葉蓁,一個葉婧,如果葉婧在陳國皇室,那麽,蓁兒呢?蓁兒去哪兒了?
婧兒是如意坊坊主,蓁兒呢,為何他總尋不到蓁兒的下落?
她們兩人何時互換的身份?
葉謙覺得心裏像壓了一塊巨石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的妹妹,不過短短十年,怎麽少了一個?另一個去哪兒了?
葉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葉蓁将名字改成了葉婧。
“公子。”雲鶴看着面色越來越難看的葉謙,感覺四周陰沉沉的,而後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理智告訴他趕緊逃離這個瀕臨瘋狂的青年,但使命感讓他停在這裏。“引天大陣要開了。”
“開了嗎。”葉謙聲音暗啞,他半邊臉藏在陰暗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樣,“走吧。”
雲鶴被那壓抑陰沉的氣場弄得一窒,他深吸幾口氣,方才鼓起勇氣道:“是。”
樹影灼灼,風聲潇潇。
雲鶴跟在葉謙身後保持三尺距離,他看不清葉謙的表情,心裏卻上下打鼓,極度不安。
“吧嗒。”
一滴熱淚被風吹到雲鶴手上,滾燙的溫度僅僅存在一瞬,像昙花一放,若不是他對這些敏感,還以為這是錯覺。
公子的淚。
雲鶴突然怔住了。
公子當年沒困在潛龍潭死牢裏邊百般折磨之時沒哭,被朝山氏族剜心沒哭,此時卻哭了...
公子那麽驕傲的一個人,竟然哭了。
驀的,一股心酸湧上雲鶴的心頭。
葉謙輕車駕熟的走進皇宮,今日的皇宮與三日前的蕭條模樣不同,宮女太監們在寒風凜冽的冬日裏哆哆嗦嗦的站在麗水殿前門前,面上是從未有過的肅然,垂在兩側手卻不自然。
前門後是一個能容納千人的廣闊校場,校場地下埋藏着橫七豎八的磚瓦,兩側是高大數丈的紅色宮牆,宮牆上的朱漆散發着一種濃郁的怪味,很顯然 是剛剛翻新過的。
走過校場,率先陷入眼簾的是一座高臺,高臺之上屹立着一座氣勢磅礴的大殿,巍峨的大殿高聳入雲,它坐落在高臺之上,散發出唯我獨尊的凜然霸氣,而建立在高臺之上的四十九階漢白玉石階成為上高臺的為唯一一條路。
石階中間是一塊渾然天成的玉石,玉石上雕刻着兩條栩栩如生的盤龍,她将石階分隔成兩個部分,驕傲的宣誓自己的存在。
麗水殿是陳國專門用來招待各國貴賓之處,亦是與他國貴客商議國事洽談國務的宮殿,這座宮殿已經塵封了三十年,今日重啓定是為了與迎接大燕和北齊兩位當權者。
看着這些宮女太監,葉謙溫潤的雙眸一凝,淡然道:“雲鶴,解決他們。”這些僞裝成宮女太監的便是淩仙宗的術者,即便站得遠,他也能聞到這些人身上發出來的腐朽臭味。
看到淩仙宗之人,葉謙便難掩心中的暴戾。
雲鶴修煉的外加工夫,卻有一招獨門秘術,這種秘術能讓人在辦個事成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根骨錯位,身體力竭而死,這是一種禁術,一個月內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在使用之後,施術之人便會全身脫力。
聽到葉謙的召喚,雲鶴想也不想便跨步往前走,站在校場中間紮了一個馬步,他雙手伸出去,臂膀上結實的肌肉幾乎要撕裂身上的衣衫。
“喝!
雲鶴大喝一聲,這聲音出奇的大,但僞裝成宮女和太監的術者毫無反應,他們靜靜地站着,像根本沒有聽見一般。
随着雲鶴的一聲怒喝,他猛地向外推掌,渾厚的內力外洩,形成一股龍卷風,他雙手大開大合,正欲法功,一個纖細的藍色身影便出現在他面前。
175向天借壽(三)
林婉清突然出現在這裏讓雲鶴心頭一驚,他這門功夫修煉得極其純熟,在自己狀态巅峰時期,連瀛洲島島主青禾都不會發現任何一樣,這個女子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難道發現他了?
“回來。”
雲鶴收起功法,滿臉疑惑的走到葉謙身邊。
林婉清自然是看不到葉謙和雲鶴的,她似乎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清麗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她柳眉微蹙,轉過身看向葉謙和雲鶴所在的方向,往前走了兩步,伸手一撈。
空空如也。
隐身術是如意坊的秘術,能施展這種秘術的只有如意坊坊主葉婧。
四年來,林婉清也時時刻刻在搜尋葉婧的蹤跡,她比誰都清楚,如意坊如果斬草未除根的話,必定會全力反撲,屆時,不僅是淩仙宗,更是北齊最頭疼的宗門勢力。
這四年來,林婉清幾乎将陳國一寸一寸的搜尋個遍,如意坊的弟子們像空氣一樣銷聲匿跡,查無可查,尋無蹤跡,連臨東山都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然而,每當淩仙宗有些許動作,那群神秘詭谲的術者便像春筍一樣冒出頭來,數百次讓他們計劃落空,行事極為困難的,否則,何須等到今日,如果沒那群像老鼠一樣藏在暗處的如意坊弟子,陳國早向北齊俯首稱臣,哪裏會有玉門關前三軍對峙的事。
“沒有?”林婉清喃喃低語,下一刻,她美目一閉,藍色的流光像霧氣一樣從她身上溢出來,頃刻間将整個麗水殿全部籠罩,石縫間都被藍色流光掃過了。
見沒有異樣,林婉清放松不少,她睜開美目便看見一個行色匆匆的宮女朝麗水殿走來。
“聖女。”那宮女朝林婉清福身行禮,面色焦急道:“燕帝朝麗水殿走來了。”
國書上分明說的七日之後在麗水殿商議國事,現在是第六天,秦昭為何此時便入了宮,還有,他當陳宮是擺設麽!
“他一人來的?”如果是一個人來,興許是為了見自己,想到這種原因,林婉清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在長陽與秦昭朝夕相處了十多年,面對這麽優秀之人說從未動心那是廢話,動心也只是微微一動而已,冷夜贈衣的感動于愛情無關,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去長陽的目的是什麽。
林婉清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覺,特別是被秦昭那種龍章鳳姿的人物捧在掌心的感覺,榮譽感爆棚。
宮女見林婉清怔怔發愣,以為她心頭懼意,柔聲道:“昭陽殿哪裏不知道除了什麽岔子,陳帝特邀燕帝入宮,燕帝身邊只帶了兩個貼身侍衛,想來是為了赴約,具體是什麽約,奴婢也不清楚,除此之外,燕帝被陳帝的忠心侍衛護着,光天化日之下我們不好出手.....”
秦昭的手段如何林婉清一清二楚,陳帝恨不得将秦昭扒皮抽筋,敲骨吸髓怎麽可能邀請秦昭入宮,不過,他自帶了兩個人,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他來的目的是什麽?
“既然是陳帝邀約,他往麗水殿來幹嘛?”林婉清已經将陳宮的宮女太監還有侍衛大患血一次了,整個陳宮在她嚴密的監控之中,秦昭來的消息竟然這麽久才送到自己手中,那些人都是廢物嗎!
宮女沉默了半響,吶吶道:“燕帝入宮之後問了當值太監聖女所在的方位...想來,他只是借助邀約的名義來見見聖女吧。”
林婉清與北齊和大燕兩位當權者的恩恩怨怨,各類桃色緋聞天下皆知,她因此名動天下,淪為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卻也是成千上萬少女羨慕和嫉妒的對象。
當今天下,兩個龍章鳳姿的人物為了她大打出手,為了她在玉門關舉步不前,為了得到她,費盡心思,這樣的感情誰不想擁有。
這麽想着,秦昭等人已經來到了麗水殿。
他身姿提拔,身上穿着黑紅色龍袍,長袍上繡着滄海龍騰的圖案,衣袖被風帶着高高飄起,飛揚的劍眉下,黑如墨玉的同人閃爍着冷如寒霜的冷光,俊美的臉龐迎着晨曦,帶着天神般的威儀和與生俱來的高貴,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林婉清見過身着龍袍的陳帝,他即便穿着龍袍也 沒有皇帝樣,老昏君能有什麽樣,那龍袍就像偷來的一樣,他根本沒有像秦昭那樣傲睨萬物的帝王之氣。
周敏言盛裝的模樣林婉清也見過,他周身散發的溫潤優雅氣度讓自己沉迷不已,卻沒有秦昭那聲與生俱來的唯我獨尊的霸氣。
這樣的人,才像帝國的掌權人,天下的主宰!
林婉清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吓了一跳,她看着朝麗水殿走來的秦昭,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因為,秦昭身上的龍氣已經成型!
秦昭的龍氣已經成型,而周敏言身上的龍氣卻始終無法凝聚,更讓林婉清憤慨的是,即便殺了龍淵奪其氣勢她也沒能成功凝聚龍氣,這一切,都是拜葉婧所賜!
如果不是葉婧給周敏言身上系着那根紅線,讓周敏言移形換位失敗,他怎麽會便沉這幅模樣,不但無法凝聚龍氣,還讓他的壽命折損三十年,讓他衰老得無比快,林婉清這才不得不使用淩仙宗的秘術,用個月時間布置引天大陣,為他向天借壽。
為了給心愛之人向天借壽,林婉清不惜一切代價挑起戰争,犧牲陳國三百萬無辜百姓的性命,只為了換取周敏言三十年的壽命。
想到這兒,想到一切都是葉婧的所做作為,林婉清便咬碎了牙齒。
紫色隆起繞在秦昭身上,如風似霧将他籠罩着,保護着撕扯朝他席卷而來的玄術,霸道的宣誓它認定的天下之主。
“阿昭。”
林婉清站在原地,她的目光放在芝蘭玉樹的秦昭身上,他身上的龍氣讓她忌憚,說話的聲音不由自主微顫:“多年不見,你可還好。”
秦昭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目光飽含淩冽的殺氣,他極力保持鎮定,沒人知道他此時此刻多麽想殺了這個女人!
176向天借壽(四)
無形的殺氣席卷而來,林婉清心中一顫,白嫩的手心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此時,秦昭給林婉清的感覺不是幼年時仰慕她的弟弟,而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殺神,他渾身浴血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拿着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銀槍,杵在自己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
林婉清生出一種自己是蝼蟻的感覺,秦昭那身千軍萬馬從中練就的殺氣令她膽顫心寒,活生生生出一種像跪地求饒的沖動。
“這就是燕帝?”在秦昭來之時葉謙變便想走的,當他看到秦昭之後突然就不想走了,他就想看看這文明四海八荒之人到底長什麽樣,又有什麽本事。
留下來确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秦昭沒讓葉謙失望,他那身王者氣度讓葉謙刮目相看。
“是。”雲鶴點頭,“此人便是大燕的帝君秦昭,他十二歲便入行伍,十五歲便成了名震邊關的小将,二十歲率領五萬燕軍在樓海關伏殺北齊八萬大軍,以少勝多而名噪天下,二十一歲南征陳國,二十二歲,及冠之年,成為大燕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帝君。”
“走。”現在最重要的事便是先讓葉婧清醒過來,報仇可以慢慢來,後續的事情,等她清醒之後便能一清二楚。
葉謙将探究的目光收回來,他抱着葉婧與秦昭擦身而過。
就在葉謙走到秦昭身側之時,秦昭猛地側頭。
見狀,雲鶴吓啦一跳,還以為秦昭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但看着一臉淡定葉謙和滿臉疑惑的秦昭之後,他便放心了。
在碧海珠的結界裏,誰都發現不了他悶,不故意,秦昭的感知力也太強了,強大到能感知到他們的存在,不愧是戰場殺神。
“阿昭?”
林婉清神色複雜的看着秦昭,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麽,心裏亂糟糟的。
聞言,秦昭慢慢轉過頭來,他冷酷如冰的雙眼掃視柔弱的林婉清,不含一絲情緒道:“此乃陳宮,按照禮數,聖女應該喚朕帝君。”他剛剛明明感知到了葉婧的氣息,卻尋不到她,難道她真的被葉謙帶到陳宮了?
三日前,朱兒和蘇幕言找到秦昭,将葉謙擄走葉婧的情況說了,秦昭用盡全身力氣才忍住體內翻江倒海的暴戾氣息。
面對強大如斯之人,朱兒和蘇幕言兩大當世強者都失手了,他本應該理解的,但秦昭卻無法原諒。
這輩子秦昭最後悔的兩件事,一是兄長的死因他查到了卻不能處理!
二是,當日葉婧被淩仙宗之人算計之時,自己沒能在她身邊保護她,以至于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根據安插在淩仙宗的密探報知,林婉清費盡心思在為周敏言布置引天大陣,大陣的目的便是為了給周敏言向天借壽。
向天借壽?
秦昭聞言面色凝成霜,這些若放在以前那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但是,和葉婧相處那麽久,讓他不得不相信天底下有這種能逆天改命的術法,因此,他聽了蘇幕言的建議,進宮找到林婉清,拖住她一個時辰,方便蘇幕言和朱兒探尋引天大陣的蹤跡。
聞言,林婉清面色一冷,道:“帝君今日進宮所為何事。”她現在沒多餘的時間陪秦昭耗,引天大陣即将開啓,時不待人。
“為了....”秦昭看着垂手在麗水殿兩側的術者,冷聲道:“你欠我一個解釋。”
欠我一個解釋....
林婉清繞在嘴裏的話驀地消失了,她确實欠秦昭一個解釋。
“阿昭,我...”林婉清嘆息道:“我...”
“随朕來。”
林婉清望着秦昭寬闊的背影,沉默了下,而後對那宮女道:“去暮雲宮守着,今日千萬不能出任何差池,如若此事出了變故,誰也別想活。”
誰也別想活!
這句話像一道咒語一樣卡在“宮女”的脖子上,她突然覺得渾身冰涼,腳軟得像爛泥,要是沒有強大的意志力撐住,此事,只怕她早已摔倒在地了。
“是,聖女放心,弟子這就去找老祖還有住在陳宮中的給長老。”摩羯老祖作為引天大陣的施法者絕要在場,因此,他早早就進了陳宮,淩仙宗的那些長老們也被林婉清請入宮了。
淩仙宗的弟子們心知肚明,現在他們已經和周敏言綁在一條船上了,必須通力合作才能在這場權利的角逐中脫穎而出,周敏言現在還不是太子,他還沒有執掌權力,沒有更大的權利滿足淩仙宗的胃口,他們必須全力以赴扶持周敏言上位。
宮女得令之後忙不疊的跑出麗水殿,她在如迷宮般的陳宮中走了一刻鐘終于到了翻新過的暮雲宮宮門前。
與此同時,葉謙和雲鶴也同時出現在暮雲宮,只不過,他們隐身并未被人發覺。
今日的暮雲宮禁止重重,一座小小的宮殿除了有一千名左右的侍衛和術者把手之外,暮雲宮上更是結界重重,葉謙走得小心翼翼,只要觸動一個結界,那麽,布置如此嚴密結界之人必定知道有人闖入。
“公子。”雲鶴看不見這些結界,他小心翼翼的跟在葉謙身後,看着他繃直的背脊,問道:“為何引天大陣會設在這裏?屬下聽聞,陳國太祖在靈石上悟道,而後飛升,飛升的地點應該是在太和殿,而非暮雲宮。”
葉謙站在暮雲宮前,看着幾乎被視為冷宮的暮雲宮,他和葉婧在這孤寂的深宮中生活了十年,在這十年中,他意外的發現了暮雲宮的秘密。
“這裏便是太和殿。”
太祖皇帝仙逝之後的第二年,繼任者原想在暮雲宮悟道,卻沒想,玄術非但沒有提升,反而像沙漏一樣一點點的滲漏,身體也每況愈下。
後來,經高人指點,繼任者将陳宮的布局全權推翻,布局南北颠倒,太和殿遷移。
之後,暮雲宮發生數十次怪異事件,邪祟叢生,這裏邊成了冷宮,人人避之不及之處,也成了葉謙和葉婧的容身之所,他和葉婧,便是在鬼影重重的暮雲宮長大。
177摩羯老祖
守在暮雲宮外的術者們謹慎的查驗了那宮女的身份之後放行,那宮女所走的路線與葉謙他們相同,葉謙索性就在那宮女身後。
天空是淺灰色的,陰沉沉的,沒有一絲生氣。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從空中落下,這場雪比葉謙看到的任何一場雪都大,他似乎嗅到了什麽不同尋常的味道,走到一株松柏樹下之時突然停下來,看着緩緩落在道路兩側梅花林中的雪花,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每一片都詭異的相似,大小都一模一樣,這是一場不同尋常的大雪...
“-吱嘎-吱-”
暮雲宮主殿大門轟然大開,風雪迫不及待的朝大殿灌進去,成堆的雪花在大殿前旋轉飛揚,卻沒有一粒雪花能順利進入大殿。
片刻後,大殿中走出一個身着紅白相間的華服青年從大殿中走出來,他頭發以竹簪束起,淡雅如霧的星光裏,優美如櫻花的嘴唇,細致如美瓷的肌膚吹彈可破,那人容顏看起來才十七八歲,嘴角擒着一絲妖孽的笑。
那宮女看着那人妖孽的模樣,一張俏臉上紅霞騰飛,蔓延至耳根,她暗道:老祖真是越來越年輕,越來越好看了,如果他不是喜歡幼童而是喜歡正常女子,誰都不會拒絕他的恩寵。
宮女紅着臉,聲音輕柔道:“老祖。”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摩羯老祖陳怡君。
葉謙身體纖細姿态優雅的少年并沒有多想,更加想不到這便是他恨之入骨的摩羯老祖。
摩羯老祖的模樣他記得很清楚.雖然這個少年和印象中的老淫魔有幾分相似,他給葉謙的感覺卻有天壤之別。
一個是渾身散發着淫|靡之氣,色欲的雙眼讓人嫌惡。
另一個卻滿是邪氣,雙眼含煞,像一頭蟄伏的兇獸,讓人覺得危險。
摩羯老祖輕咬紅唇,他癡癡的看着滿地銀雪,笑吟吟道:“來尋本座所為何事。”他的尾音微微上揚,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韻味,就像情人在你耳邊說情話一般,娓娓動聽。
“回老祖。”聽了摩羯老祖的聲音,宮女覺得整個人都酥軟了,她面色潮紅,柔聲道:“聖女命弟子前來看看,看您醒了沒有。”
林婉清的意思是讓她來提醒摩羯老祖無比保證引天大陣的安全和周敏言的安全,可面對如此妖孽的摩羯老祖,宮女早就羞得滿面紅霞,以至于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她也是正值青春的少女,見到如此俊俏的之人不免紅鸾心動,整個心“嘭嘭”亂跳,臉上火燒一樣。
摩羯老祖是何等聰明,聽聞宮女的話他便知道林婉清讓她來的目的了,他紅唇輕揚,冷笑道:“你去告訴那小丫頭,本座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打亂了,周敏言要死要活與本座何幹。”
聞言,宮女臉色頓時煞白。
他們千辛萬苦就是為了讓二皇子的身體複原,如果二皇子在這緊要關頭死了,淩仙宗做作的一切都白費了!
聽這話,摩羯老祖是不打算為周敏言引仙借壽了,思及如此,她整個人像被潑了一瓢冷水一樣,瞬間懵了,事情與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如果聖女知道自己不小心惹惱了老祖,那自己的命還在麽。
想到這兒,宮女只覺得背上一涼,臉上潮紅盡褪,像摸了十層香粉一般,煞白煞白的,隐隐的還上了一層死氣。
“老...老祖。”宮女猛地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老祖三思,老祖....”
“行了。”摩羯老祖收起冷笑,他大手一揮,堆在大殿前的雪花化作一把把鋒利的匕首,将門前的松柏樹齊腰斬斷!
他嫌惡的看了那宮女一眼,生冷如冰,尖聲尖氣道:“告訴林婉清,她沒有資本來提點本座,滾!”
如果不是要借助淩仙宗的勢力,再加上自己奪舍了這具身體需要給真正的摩羯老祖一定補償的話,他堂堂一屆妖尊怎麽可能幫一個一群無知的凡人設置引天大陣,哼!
“是是是是。”那宮女吓得汗都不敢出,戰戰兢兢道:“老祖金安。”說完之後便慌慌張張的逃了。
“都是一群廢物!”摩羯老祖冷眼掃過守在正殿外吓得寒毛卓立的術者更是心煩,他臨空一抓,離他最近的術者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鮮紅的血液濺到摩羯老祖的手上,他随手一揮,那位術者的身體變飛向遠方,重重的刷在地板上,哼哼幾聲就斷了氣。
鮮紅的血液刺激着摩羯老祖的雙眼,他貪婪的看着手臂上的血液,擡起手,将那朝思暮想的液體吸入嘴裏,像美餐一頓一般,餍足的笑了。
從未見過吸食人血的雲鶴看着這一幕,驚得雙眼發直。“公...公子,他方才是在吸食人血???”
“嗯。”
葉謙沒想到,淩仙宗的底牌摩羯老祖竟然吸食人血,他看着摩羯老祖的背影,覺得那人和自己記憶中之人有些許差別。
摩羯老祖葉謙見過一次,此人長得一副好皮相但那雙眼睛卻不似眼前這個妖氣四溢,而是色欲熏天,一看便知道是一個老淫棍。
罷了,他今日來的目的不是找摩羯老祖複仇,他現在的目的是讓葉婧清醒過來,只要她醒過來了便能解開重重迷霧。
按照記憶找到引天大陣所在之處,不過短短三日,這裏的場景變了又變。
那塊靈石被小心翼翼的安放在引天大陣的陣法中心,由被雕刻成蓮花的玉石臺托着,那玉石不知道是什麽神秘的材做成,上下兩截一般是純白色,另一半是粉紅色,那粉紅色的如流霞一般在上下游游曳,十分鮮活,讓整個石臺瞬間生動起來,像活了一般。
遠遠看去,那座石臺就像一個蓮花寶座,靈石便是蓮心,天然的璞玉做的蓮心。
蓮座上下霧氣缭繞,飄缥似幻的濃霧像薄紗一般拂過葉謙白皙如玉的臉頰,慢慢的靈氣讓他心曠神怡,只覺得通體舒暢。
饒是見慣了大場面,見到此情此景,葉謙還是忍不住驚嘆,這蓮臺制作工藝巧奪天工,,每一朵蓮花瓣的紋路清晰可見,上邊還沾染着晶瑩剔透的露珠,處處精致,更讓人稱奇的是,蓮臺竟然能無風自動,從遠處看,這蓮臺就像活物一樣。
178自信
“這...”雲鶴看靈氣四溢的蓮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見過的天材地寶不說多如牛毛卻也有十件八件了,想這座蓮臺一樣靈動的陣法他還是第一次見。
引天大陣是逆天而行的陣法,在引天地靈氣之時必會得到天道的反撲,所以,設置引天大陣的術者一定會在引天大陣之上設置一層控雷陣,防止蓮臺上的人被天譴,化為劫灰。
葉謙将懷裏的葉婧小心翼翼的送到雲鶴懷裏,他打了一個法術,紫骨傘自動罩在雲鶴的頭頂,守護葉婧。
“往後退三丈。”說話間,葉謙左手虛空一抓,一面綴滿了五彩寶石的鏡子瞬間出現在他手中。
鏡子不知是由什麽材質制成,似銅廢銅似鐵非鐵,鏡子邊緣上墜着流光溢彩的氣色寶石,每一顆寶石上刻着詭異複雜的符文,寶石的排列成其七星狀。
“呼。”
一陣紫色的流光從鏡子上閃過,流光溢彩的寶石驟亮,光彩奪目的光彩照在同黃色的鏡面上,鏡面微微動了動,就像水紋一樣打出一圈一圈波光。
葉謙将鏡子抛到蓮臺上空,雙手放在胸前打出一個古怪的結印,呵道:“開!”
話音一落,鏡子在空中突然翻轉,鏡面朝下,浮在蓮臺之上。
須臾,鏡子紫光一閃,紫色的靈光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當紫色靈光與蓮臺的靈氣相接之時,整個蓮臺爆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守在蓮臺周圍的術者被這耀眼的光華閃了眼,他們當下意識到蓮臺出了事,紛紛持着法寶朝蓮臺跑過來。
其中一個術者祭出飛劍,他目光森冷,“哪裏來的宵小,出來!”
碧海珠的設下的隐形結界可不是這些尋常術者能夠破解的,葉謙對結界極為自信,他溫潤的雙眼看向七星寶鏡中倒映出來的人影,面色一沉,而後伸手一抓,将隐身在蓮臺上的人抓出來,狠狠的扔到那群嚴正以待的術者們面前。
“噗通。”
術者們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淡藍色身影,紛紛湧上前将那人拉起來,他們面色焦急道:“二皇子,二皇子。”
“別叫了,二皇子的咒術還未解除,你們這樣是叫不醒的。”一個褐衣術者看着陷入昏迷中的青年,愁眉緊鎖,“引天大陣即将開啓,此時若是将二皇子喚醒的話他絕對承受不住大陣的威力,就算有老祖的加持,二皇子也會因為難以忍受的疼痛昏死過去,借壽做不成的話,必然會遭受天譴,陳宮頃刻間便會被夷為平地!”
參與引天大陣陣法布置的術者們都是依附淩仙宗的宗門,這裏的二十四個人不是宗門的宗主也是長老之類的,頗有資歷之人,他們協助摩羯老祖親手建立了引天大陣便知道這個大陣的厲害之處。
向天借壽這種逆天之法必定會引得天道震怒,稍有不慎,誰都跑不了。
周敏言雖然筋骨強健卻是肉體凡胎,沒有修煉過任何術法,不懂得如何引導靈氣,摩羯老祖這才将他全身經脈封印起來,将他放在蓮臺山上洗髓伐骨,沒想到被人給扔了出來。
“淩雲道友。”一個矮矮胖的術者從人群中走出來,他捋了捋翹起來的山羊胡,正色道:“二皇子只是跌落蓮臺身子卻并無大礙,現在敵在暗我在明,該想想如何應敵才是。”
因碧海珠的作用,這些術者完全看不到葉謙和雲鶴的位置,只能胡亂抓瞎,毫無組織,這些術者中功底最深厚的淩雲也無法感知到葉謙他們的存在。
“藏在暗處的這位仙友,告訴本座你來的目的。”左右看不見那隐身之人的位置,淩雲只能試試用聲音将他們引出來,如此方有機會下手。
“此乃淩仙宗重地,若是現有誤闖進入那邊速速離去,若是別有居心。”淩雲冷哼一聲,渾身散發出強大的肅殺之意,“休怪本座心狠手辣!”
不論是四年前還是現在,淩仙宗都是陳國術者宗門的翹首無人敢犯,除了那個令人恨之入骨的如意坊。
四年前如意坊坊主在淩仙宗失蹤之後,如意坊的弟子便攻打過淩仙宗一次,當世兩大宗門短兵相接,誰也勝不過誰,兩敗俱傷罷了。
這樣的宗門戰争斷斷續續打了一年,雙方損兵折将數以千計,連中立的離仙宗也插了兩腳,後來葉嘉打開嘉峪關,北齊傭兵而入,借着如意坊抵抗北齊入侵的機會,淩仙宗才将如意坊弟子找出來絞殺,這才算穩定了陳國那些蠢蠢欲,想要增援陳國宗門勢力。
正因如此,淩仙宗的附屬宗門雖然脫離不少,加入的更多了,而那些與增援北齊大軍的宗門勢力與離仙宗一同叛國,歸屬大燕.....
曠日持久的玄門大戰,淩仙宗以完勝的姿态宣布終結,自那以後,整個陳國由內到外都屬于淩仙宗,都在淩仙宗的掌控之中了。
“若仙友遲遲不出來,那麽,本座.....”
再說這邊,葉謙将周敏言丢出蓮臺之後,他從雲鶴手裏将葉婧抱出來,而後放在蓮臺上,用銅鏡發出的靈光為她洗精伐髓,打通她身上凝滞的氣血和靈力。
淩雲的話像炮仗一樣噼裏啪啦不絕于耳,聒噪得十分厲害,吵得人心煩意亂。
葉謙施展靈力,一遍遍給葉婧疏通脈絡,直到葉婧的連山終于出現紅暈才對雲鶴道:“你去會會這些術者,莫要将人引進來。”
雲鶴鄭重的點頭,“公子放心,屬下正想會一會這些名動八方的術者們呢。”他早原地舒展舒展拳腳,而後漫不經心的走出碧海珠的結界範圍。
當雲鶴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術者面前之時,他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彪形大漢錯愕不已。
沒人能想到這個看起來強壯無匹的漢子竟然有那麽深厚的實力,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發現雲鶴的存在,這個人完全将自己的身形,甚至是呼吸隐匿起來了,真是個可怕的人。
“敢問壯士尊姓大名。”身為術者之首的淩雲冷冷地看着雲鶴,手緊緊的按在劍上。
他不漏痕跡的做出攻擊姿态,只要雲鶴有何輕舉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