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我們順着他給我們的方向走過去。雖然是夜晚,但是沒有人打開照明工具之類的東西,盡管羅斯特的背包裏現在就有一個狼眼手電。似乎所有人都已經适應了在黑暗裏行走。光明反而會給人帶來不安。

他們行進的速度很快,我一個人落在最後。手上的血腥味和黏膩感讓我覺得難受。我顧不得可能會感染地抓起了地上的泥濘的泥土搓了手。甚至于連匕首都在泥地裏染上了淤泥來洗去上面的血漬——我可不想把它擦在我的衣服上。

我知道我這種做法會讓其它人覺得反感與鄙夷,這做法讓我看起來像一個真的不懂世事的孩子,看起來像是厭惡鮮血似的。可我手上的感覺讓我心裏有着一個疙瘩。這不是一句簡單的喜歡不喜歡能夠形容的。

那種感覺不一樣——殺死一個動物,與殺死一個人。

我不害怕鮮血,也不厭惡它。與此同時,我也無法做到如同伊威那般熱衷。

黑暗中我聽到伊威歡呼的口哨聲,我知道他們找到入口了。

快步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把蓋住的草墊掀開,露出了那個洞。

看起來感覺實在是不怎麽好,因為它并不像我們群想象的那樣是個經過加工和固化的地下通道,而是就只是簡單地被挖通了,雖然很大,但是都是泥土。

這裏的土質,我很懷疑走到一半泥土會突然塌陷下去。

“看起來就像一個地鼠洞。”凱瑞很中肯地評價道,“而且還是不安全的那種。”

“或許我們該先問問那塊臘肉通道那頭會不會有埋伏。”羅斯特陳述出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的确如此,可是很不幸我們都忘了。那個時候大家要麽關心着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要麽對比毫不關心。

我們不能在這裏呆太久,這裏太靠近圍牆,我們如果被發現,那麽通道那頭立刻就會被堵上。然後我們會再次失去入侵的機會。

大家一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伊威帶頭最先跳下去了。接着的是艾爾。我跟在艾爾後面下去,我不太想落在最後,未知性太大了。

在這裏我除了要防備敵人,也要防備這些同行的人的那些可能要了我的命的“惡作劇”。

沒有霰彈槍,我們放棄了它。因為無法帶着它在地道裏移動。他們把它随意地就放在了洞口。而且對于小鎮裏沒有武器設備的人來說,有手.槍,匕首還有拳頭就夠用了。至少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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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摸索着前進。地道裏空氣稀薄,而且很窄,我受傷的手臂一直在擦着洞壁,幸而洞壁都是濕潤的泥土,不會造成二次擦傷。我想其它人也不太好受,因為他們都要比我健壯高大,所以這個地道對他們而言會更加擁擠。

我們安靜而盡快迅速地在地道裏移動着。

這種感覺很不安。我很确定自己沒有幽閉恐懼症,可是這種情況下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頻率,我很擔心。

如果前面沒有出口的話,這樣狹窄的地方我們是無法掉頭的。就這樣倒退回去幾乎不可能。更何況我們所有人都下來了。

“你回來了,情況怎麽樣?”我突然聽到有聲音傳過來,陌生的聲音。我們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我想那頭想要詢問的人應該是那個正在變成臘肉的家夥。他還不知道那個人已經死掉了。

接着我聽到了聲響,是伊威在往前面爬動。聽得出速度很快,因為他的動作太大了。

“是你嗎?是的話請回答我。”那邊開始懷疑了,聲音急促,帶着明顯的慌張。

所有人都跟上去,試圖用最快的速度爬過去。

我聽到了什麽滾動的聲音,這可不太妙。他們想要用什麽來堵住洞口了。

“我數到三,你再不回話的話我們就要堵死洞口了。”那邊的聲音已經變得極度不安。可是還在懷抱着最後的希望,希望通道裏的是他們的同伴。

在這樣的世界,簡直沒有比懷抱希望更讓人覺得可笑與可悲的事情了。

“一!”

伊威和艾爾的速度非常快,我跟不上他們。只有一只手來撐着爬行是很困難的事情。

“二!”

我後面的人爬行的速度比我快,好幾次碰到了我的靴子,并且他在無聲地催促我快一點。他不敢發出聲音來催促,因為這樣就會徹底暴露我們不是他所希望的人。

“三!”

我有一瞬間的絕望,可是接着卻聽到那頭聲音還在繼續着,

“好吧。我真的要關上了夥計,不要怪我。”

他在打招呼,因為害怕通道裏的是他的夥伴,他害怕誤傷。

“砰……”

槍響。是伊威。

他爬出去了。并且冒出了頭甚至開了槍。

那只蠢貨那拖延的一點點用來表達對同伴的仁慈的時間要了他的命。也會要了整個鎮子所有人的命。

“我不怪你。”伊威回答着這個死去男人臨死前的話,“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老鼠洞。”

伊威的聲音從上面傳到地道中有些失真,不過這并不影響它的悅耳。我從沒覺得伊威的聲音這麽讓人松口氣并且安心下來過。

緊接着是一串的槍聲。當冷兵器對上□□,根本沒有任何獲勝的可能性。壓倒性的勝利。

接下來艾爾也出去了,因為我看到了光線。當我爬到出口并且伸出手的時候,艾爾拉了我一把。雖然拉的是我的左手,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

雖然左臂很疼痛,可新鮮的空氣,明亮的光線和寬敞的空間還是讓我整個人覺得幸福。

在我身後出來的是羅斯特。他出來以後就一直盯着我看,平時幾乎沒有表情的臉上都是敵意。

剛剛在地道中我擋住了他的路,在他心目中我剛剛絕對進一步證明了自己是個累贅。我之前說過,羅斯特讨厭累贅。

在他之後爬出來的是凱瑞,出來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抱怨剛剛羅斯特的速度。

羅斯特再次看了我一眼,輕描淡寫,我卻背脊發涼,他說,“這可與我無關。”

我們這是個小房間。可能是某個人的住宅裏。他們偷偷挖通了從鎮子內到鎮子外的地道,然後調查一些不能夠告訴鎮民的消息。因為通常很多消息告訴民衆只會造成無意義的惶恐。

房間裏有六個人,不過都已經死了。伊威成功解決了他們,當然,也暴露了我們。槍聲剛剛已經響徹了整個小鎮。

伊威看起來似乎不在乎這個。我不太清楚他是無所謂還是興奮使他尚未想到我們已經暴露了。

房間裏的幾人都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随身裝備,然後打算出去。

所有人都狼狽到了極點,渾身都是泥土,連面頰都沒能逃過。一點體面的樣子都沒有,可是這并不妨礙我們成為勝利者。

“準備好去挑選自己中意的女人們了嗎?”艾爾笑着問道。

所有人都了然地笑了。

然後艾爾笑着挑了挑眉,“那麽出發吧,我的勇士們。”

五個人從房間裏出來。正是深夜,不過很多屋子都亮起了燈。很顯然剛剛的槍響驚醒他們了。

不過沒關系,他們很快就會再次睡着了,永遠的。我保證。

我們走出這個屋子就分散了開來。每個人朝着自己中意的方向前進。

去掠奪,去享樂。

老實說,在碰到他們之前我從來沒幹過殺人放火的勾當,頂多就是一個不服管教的不良少年。可是如今做起這種事卻覺得無比地順手。

也許,我本性就不是個可以上天堂的料,我猜測。

我闖入了一件屋子。剛剛踹開門,就有一個男人沖過來試圖和我對抗,被我當面一槍,正中心髒。我很有自信,只要他的心髒沒有長歪,我就确信自己是十環。

我突然想到了伊威射殺我母親時說過的話,他說,正中靶心。

我很快把這些從我腦子裏扔了出去。把注意力集中在這裏,集中在現在。而不是過去。

屋子裏還有一個女人正在瑟瑟發抖,她懷裏還抱着一個孩子,準确說是一個嬰兒。嬰兒很乖,即使動靜這麽大也還在安睡着,沒有哭泣。

“請問你們這裏的藥鋪怎麽走?”我看着女人的眼睛問着。

她被吓到了,抱着孩子縮成一團,聽到我問話只是大聲哭喊着不要殺我。

我在她腿上開了一槍,疼痛把她從自己的恐懼世界拉出來,然後我重複了一遍我的問題。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謝謝。”我如此說着,然後擡手一槍打爆了她孩子的頭。在她來得及哭泣之前,我把又一顆子彈送進了她的眉心。

我走出門,按照她所說的方向前進。

跟随着這個隊伍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凱瑞曾在開車時問過我,是想要做獵手還是要做獵物。

我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多餘,如果有的選擇,真會有人選擇做獵物嗎難道?

路途中沒有遇到其他人。這個小鎮看起來很小,但是對于五個人而言已經足夠大了。不會相遇是件很平常的事情。能碰到的都是鎮民,擡手就可以解決。

殺人比殺喪屍簡單太多,你不需要特意去瞄準他的頭部。胸口,脖子,甚至連腹部都可以。都可以讓他們喪命。

一路上基本可以算作是暢通無阻。

等我到達了那個藥鋪的時候卻發現了異樣。屋子裏的人已經被殺光了。不是槍,而是匕首一類的。

我愣怔了兩秒之後奔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然後在那裏看到了羅斯特。

他正在把一瓶一瓶的藥片倒進一個裝着奇怪顏色的水的盆裏。看到我的時候,他也并沒有多驚訝,只是簡單感慨了一句,

“我以為你會來得更早一些。”

我看着他不停止的動作,滿滿都是不安的感覺。我還記得剛剛從地道中出來時他看我的眼神,“你在幹什麽?”

“沒幹什麽,”羅斯特依舊是面無表情,他說,“只是在消滅一些沒用的藥片。”

他把放在桌邊的最後一瓶藥打開倒了進去,“事情已經做完了,我先走了。哦對了,小貓。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我清晰地看見地上的藥品上面寫的名稱,都是消炎藥。而且貨架上消炎藥那個專櫃已經空無一物。

他這是在要我死。

曾經世界大戰時有無數的士兵死于傷口感染。如果沒有藥品,我很快也會那樣死去。

我本來以為自己會給他一槍,或者是撲上去和他拼命。但是實際上直到他走出這個房間我都什麽都沒做。

我知道這個世界的規則。這就像一場游戲,一場末日游戲。你沒有同伴沒有親人,沒有人可以值得信任。想要活下去就要竭盡全力鏟除所有障礙,即使那個障礙物是你同行的人。

所有鏟除障礙物所遵循的守則也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要比障礙物強,不會反被他鏟除。

這個規則,羅斯特貫徹地很徹底。事實上這個隊伍裏的每個人都貫徹地很徹底。就如同凱瑞提醒我的,我們不是同伴。

此刻我如果像羅斯特開槍,毫無疑問死的絕對是我。差距不僅僅在于用槍的技術,還在于他比我擁有更多如何自保和殺人的經驗。

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無反抗的。

我重新去櫃架上搜尋自己所需要的藥瓶。沒有漏網之魚,所有的消炎藥都在那個盆裏泡着,水的顏色是淺紫色,可能是紫藥水或者碘伏什麽染色導致的。水裏的藥片差不多有半盆,如此之多的藥量。可是已經無法被使用了。

我最後拿了止疼藥與退燒藥。還有大量的嗎啡,也許是剛剛的事情讓我過于悲觀,我覺得我總有一天會需要這個。或者麻痹,或者鎮痛,它總有發揮它作用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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