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真遺憾,它們很好。”艾爾收回手對我說道,“看起來你這件外套功不可沒。”
外套的緩沖讓我避免了肋骨的骨裂。
我沉默了。我不想和他争辯這到底是不是件值得遺憾的事。而且我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診斷,我撞到的位置實在是疼得很厲害。
“該起來了小貓,”艾爾用手在我胸膛上拍了一下,“你應該不是想要我在雪地裏把你的衣服扒光吧?”
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
我掙紮着想要爬起來,但是第一次沒能成功。除了我的腿,我已經遍體鱗傷,一點都沒有誇張。
艾爾笑了一下,然後伸手拎着我把我拽了起來。感受着他拎着我靠近後脖子處的衣服的感覺,我想他應該真的把我當做一只小貓了。
我看着這陡峭的山坡,我很确信這次我應該是爬不上去了。渾身都在疼痛,而且我還處于低燒狀态。我對自己身體的估計一直是客觀而準确的,這可能是來自于以前多次和街道上的小混混打架的經驗。
再者說,上面有只野狼。我更希望有個別的人開路,先喂飽了它我再上去。
自私而真實的想法。
艾爾很明顯和我想法不太一樣。他不會放過那只狼的。我們擁有槍,在這種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艾爾可是最有興趣的。
我看着他再次向那座山坡靠近,并且再次上爬。我還在原地猶豫着要不要反抗他,也許只是客觀的陳述好原因他應該不會想要來殺了我的。
果然,意識到我還在原地的他開始催我了。
“我想我比較适合回到鎮子裏,你看到了,現在的我不适合爬山這種劇烈運動。”我仰頭看着他,盡可能讓我的語氣顯得真摯一點。
艾爾并沒有驚訝的表情,就好像早就知道我要說什麽似的,他只是停下了爬山的動作,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然後挑了挑眉,說,可以,不過我需要把□□和匕首交給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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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猶豫了。
這兩樣東西應該是在這個隊伍裏唯一能夠給我一點安全感的東西了。我不太想交給他,即使這些東西都是他給我的。
他看出了我的想法。朝我露出一個類似于得逞的笑,然後轉身繼續去攀登了。
我放棄了,再次跟上他的腳步第二次攀登。
這次他爬的很慢。不過這可不是處于對病患的照顧,因為他需要我身上的槍,如果上去碰到危險我必須在他身邊給他提供支援。
實際上這次沒有爬到一半我就精疲力盡了。拽着一顆矮小的小樹的樹枝站在原地喘.息,身上出了一身的虛汗。
艾爾在前面不遠的位置等我。看着我的樣子出神,我擡頭看他的時候我們視線交彙了,他一下子就笑了起來,“你果然和我弟弟很像。”
我猜他弟弟一定是個沒用的廢物。因為只有在我脆弱無用的時候他才會說這句話。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有,”我回答他,無法控制地帶着嘲諷,“你上次用的單詞是愛。”
他也笑了,“真是個不錯的字眼。”
确實是個不錯的字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用這個字眼時正在計劃着讓我怎麽悲慘的死去。
這個人的“愛”,沒有人要得起。
我休息了一會兒再次往前爬。事實上這次爬的過程相當的漫長,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歇息了幾次。到了最後,我恨不能每走一步就停下來休息。
最後爬上去的時候,我累極了似的躺倒在地上。而艾爾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取走了我的槍,檢查了一下子彈。就順着狼留下的腳印過去了。
他去狩獵了。他擅長這個。
我整個人倦怠到了極點,只想要在這裏躺着睡上一覺。當然,我指的可不是永遠沉睡,只是短暫的休息一下。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這裏太不安全了。不論是野獸還是敵人,都可以要了我的命。我不能睡。
我的腦子裏盤旋着不能睡的念頭,然後意識漸漸開始不受控制地模糊。
可這場睡眠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我被劇痛弄醒。
睜開眼睛時,艾爾正蹲在我身邊,他的匕首正在翻攪着我肩頭的槍傷。神情看起來專注而享受。
我的外套被打開了,毛衣也已經被劃開一個大口子,露出了自己的左肩。可是自始至終我毫無察覺。
我早該知道,這個男人用了愛或者喜歡這種溫情的字眼就沒有好事。
他只會愛上他折磨的獵物。
我蓄力,然後突然發出一擊握住他的手奪下他的匕首想要扔出去,可我沒有成功奪下匕首。我只操縱着他的手把匕首從我的肩頭抽了出來他就奪回了控制權。
我立刻翻身滾向和他相反的方向逃離他的範圍。翻滾時我突然留意到我的腰間有東西——是槍,在我睡着時他把槍還給了我。
我翻身起來,單膝跪地,把槍從腰間抽回來然後握住它,瞄準他。
僵持。
然後艾爾看着我的動作舉起了手,并且松開手讓他的匕首掉在了雪地裏,只不過他的表情可不是驚慌,而是注視着打鬧着的寵物一樣的眼神,笑的寬容與高高在上,仿佛依舊掌握着全局,
“那還是我放回你身上的呢,真地要對準我?”艾爾調笑一樣的語氣更加讓我憤怒,可他裝作毫無察覺,“我只是在給你上課。在危險的地方睡覺可不是個好習慣。”
“我可沒打算感謝你。”我扣動扳機。
可是什麽都沒發生。
可是卻在艾爾的意料之中。
艾爾了然地聳肩攤手,然後從他的口袋裏拿出了兩枚子彈,“我說了,你的槍還是我放回你身上的。”
所以,他不可能把有危險性的東西放在一個危險的人身上。
“好了。玩笑到此結束。”艾爾大笑着,撿起地上的匕首,轉身把上面的血抹在野狼的皮毛上。
是的,野狼。看起來艾爾的狩獵相當成功,它已經停止了呼吸,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
“開心一點小貓,今晚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話,我們可以吃一大鍋狼肉。”他沖着我眨了眨眼睛,有點像個孩子。
自己簡直蠢透了。
我把槍重新塞回腰間,我不能扔掉它。車上還有子彈,槍還能用。然後我跟着他站起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把那條狼扛在了身上,我們再次一起向着車子的方向前進,就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托那條狼的福,他這次走的并不快,我勉強能跟上。
遠遠看到車子的時候,內心是平靜的。這個車子就是一個普通的可移動的遮風擋雨的地方,所謂家這種東西,只跟同住的人有關。更何況,家這個詞對于這裏的所有人來說都已經久遠地像是上一次看到上帝時候的事情。
艾爾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煙。點燃那支煙的時候我感覺他整個人的氣場都有些改變,就好像溫和放松下來了的錯覺。
我在我上次剩下的藥裏翻出了消炎藥,吃了雙倍的份,可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我從來沒有拆開我的左臂查看過,我不太想看見它血肉模糊的樣子,總覺得看到它連痛感都鮮明了起來。但是我能感覺到它在潰爛。
左肩頭和右手現在成了痛感最明顯的地方,只不過不同的是右手是酸痛,而左肩頭是劇痛。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注射嗎啡,選擇了止疼藥。
外面再次開始紛紛揚揚地下雪。找到了煙草的艾爾心情大好的樣子,一個人在外面忙活着給狼剝皮去內髒。
我不太想要看到這個場面,這讓我,嗯,不太舒服。會想起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
由于剛剛的事情我現在根本不敢睡覺。我想如果艾爾再次有了興致,這次匕首插.進去的地方可就不是舊傷了。他有很多選擇,內髒,右手,腿,或者腳趾頭。總之,無論哪一個我都失去不起了。
時間漸漸流逝。我随手在沙發上拿了一盒吃了一半的餅幹。我不知道是誰吃過的,只要是吃的我不介意。最關鍵的是現在我不想出去挨凍跑到貨車就為拿一盒餅幹。
吃到一半艾爾突然打開車門喊我下車吃飯。看到我手裏的餅幹一臉不贊同的樣子,那表情就像我媽媽在我感冒時看到我吃雪糕似的。
貓媽媽?我突然想到這個然後不可抑制地笑了出來。
扔掉餅幹然後下車和艾爾一起去吃着煮熟的狼肉。鍋具看起來不太幹淨,應該很久沒人用過,所謂的碗就是拆了兩個桶裝方便面的紙碗。不過味道還算不錯。
雪地裏生着火,鍋子裏熱氣騰騰地滾着。我隔着熱氣看着艾爾的樣子,他正在吃着狼肉,表情滿足得像是在和一群朋友吃着火鍋。突然我對這個男人有了新的認識。
我對這裏所有的人都有一定的認識。比如伊威是最出格的,羅斯特是最矛盾的,凱瑞是最仁慈的……而艾爾,我想艾爾是最擅長僞裝的。
他可以比誰都親善,也可以比誰都兇惡。他能夠散漫而漫不經心,可也有時候陰鸷晦暗到難以看透。
我們吃得很快也很安靜,沒有交流。
等到吃飽喝足之後我就再次回到了車上,而他負責處理善後。并不是刷鍋洗碗之類繁雜卻如同日常一樣的事情,他只是把剩下的狼肉倒在了不遠處的土地上,然後挖了雪擦了擦鍋,再把鍋放回貨車上,僅此而已。
他并沒有要把剩下的狼肉留下來分給其它人的打算。這是他的戰利品,也許他也算了我一份,畢竟用的是我的槍。
再次回到車上之後沒多久外面的雪就越下越大了。接近夜晚時外面灰白而安靜,雪花大朵大朵地砸下來。就好像在用古老的黑白電視機看一個無聊的視屏一樣。
艾爾已經抖開自己的被子準備睡覺了。他整個人安逸而滿足,我想今晚守夜的任務必須要留給我了。
我再次把視線移回那個無聊的黑白視頻,開始望着不停重複的落下開始放空自己的大腦,就好像什麽都沒想。
這樣的狀态下我很快就睡着了。我不是故意的,可我身體狀況如此。
到了深夜,我突然聽到有人拍玻璃的聲音。
睜開眼睛被吓了一大跳。在玻璃窗上映着幾張人臉,而我因為睡前看雪的關系靠窗戶靠地尤其的近。
但是我很快緩和過來了,因為我意識到他們是誰了——那個鎮子的難民。他們逃出來了,而且很顯然沒有意識到我們就是入侵者,正在尋求我們的幫助。
他們不停地拍打着車窗,聲音有些大,我不确定艾爾是否被吵醒了。
隐隐約約間能聽到他們說救救他們。我無奈地對着他們開口,“我們這裏不是難民集中營。”也不管他們是否能聽到。
他們該慶幸今晚羅斯特和伊威不在。不過這些不了解情況的人似乎有些得寸進尺。
我聽到了不遠處塑料的聲響。
是那個破碎之後只糊了三層透明膠帶的車窗,有人在試圖從那裏爬進來。
我立刻起身站起來向那個車窗的地方走過去。果然,已經有人的手伸進來了,而且他們還在打算努力更進一步。
我早就說過,等到了生死關頭,所有的禮儀都是扯淡。這群文明人正打算“破窗而入”,在沒經過我們這些主人同意的情況下。我毫不懷疑,如果這車上住的是兩個孩童,他們不僅會侵入,還會對原來的人們進行驅趕。
這就是人性。醜陋,卻非要裝點成美麗,然後所謂的文明時代還要用謊言來讴歌它。一旦出現意外它就會原形畢露。
我從靴子裏抽出匕首,對準離我最近的手臂用力地揮過去。然後手臂立刻抽了回去而且我聽到了車外傳來了哀嚎。
沒能割斷,手骨比我想象的堅硬。我本以為這刀能讓他的手留在我們車內來着。
原本那些打算伸進來的手安分了不少。可是很快就又有人再次開始了努力。
我猶豫着要不要去割下第二刀,傷害第二個人。我不介意殺了他們,可是現在這種做法只會讓他們和我一樣等待發炎然後死去。
為了活下去而殺人在現在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我從一開始就接受了它。但是我依舊讨厭用殺人取樂。這毫無意義,除了增加獵物的痛苦。
車窗的膠帶已經差不多完全被撕壞了。一個男人的頭冒了進來,并且還在為之努力,他甚至對我發出了威脅的語句,雖然我沒聽懂,不過他的語氣很明顯。
我在夜色中看着那個男人的嘴臉。然後妥協了,好吧,這個世界早就沒有人性了。
我放棄了思考太多,匕首直接劃向了那個男人的眼睛。一個橫貫,從左眼左邊眼角,越過鼻梁,直到右眼的右邊眼角。
然後在他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眼睛痛苦嚎叫的時候我把刀刺入了他的脖子,然後伸手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