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我和艾爾兩個人蹲在公汽的最後一排。就好像在模仿兩只害怕見到人的老鼠一樣。
車子一直沒停,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會有人了輪流開車。這不禁讓我猜測也許伊威他們再也追不上了,他們可是要在夜間停下來休息的。
艾爾的大多數時間花在了睡覺上。通常我都會看到他倒在椅子上閉着眼睛,可我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所有的事情看起來就像我們真地在向一個和平的地方前進,而且似乎不會發生任何意外。我忍不住去想如果真有那麽一個地方,如同諾亞方舟一樣。那麽這個方舟上加了我和艾爾将會怎麽樣?我突然想起了那個躲過了喪屍的偏僻小鎮。我覺得那個和平的諾亞方舟應該不會喜歡我們的到來。
到了大概中午的時間,那個醫生再次開了,幫我拆開繃帶換藥,換繃帶。做得細致而小心,不過我卻不怎麽有多餘的情緒。倒是艾爾在旁邊一臉哥哥一樣的關切地詢問着情況,但是醫生總是用着很委婉地措辭說着不是太糟。
等到醫生把藥換完,他留下了我們的午餐。然後告訴我們要相信希望,一切都會變好的。
我看着他放下的午餐——是一盒餅幹。我總覺得它看起來很眼熟,我想這個牌子的餅幹似乎有好幾箱放在我們的貨車裏。我不知道該不該去懷疑這些就是我們的物資,可是這種疑惑卻是萦繞在我的心頭。
如果他們現在集體用着我們的物資的話,這個情況可不太好。我不太想要用我們的肉去養一群想要獵殺我們的獵人。
艾爾倒是吃得心安理得,他甚至幫我把罐頭打開然後放進我的手裏,在囑咐我要好好吃東西,語氣帶着關心,如果不是他的目光帶着戲谑的話我都要相信這是個溫柔的哥哥了——好吧,這只能說明看來他很喜歡這種角色扮演的游戲。真是惡趣味。
小罐頭這種東西并不能徹底填飽肚子。不過我不能奢求更多,要知道即使在不是“階下囚”的情況下,我們也要在平時注意節省物資。更何況現在。艾爾的餅幹并沒有吃完就放下了,我不覺得他吃飽了,更有可能是不太想吃這種東西。他現在應該很想要出去打獵。
不好吃就不吃了。有時候真的很意外,我們的隊伍裏有着如此多的任性的人,卻都活到了現在。比如艾爾,或者伊威。
車上的旅途很無聊,一開始醫生還過來試圖和我們交流,在我的冷淡之下現在已經不太過來了。
我一直望着窗外,那裏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雪,看起來真的很無趣。可我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原本我可以選擇睡覺,可是接連不斷的夢境讓我是在厭煩了。
夢醒過來之後驚覺到一切都回不去,或者是沉浸在夢裏的恐懼都讓我受夠了。每多做一次夢,多一次掙紮,我就對那個小女孩兒多一份怨恨,我确信是她增加了我的脆弱,我無比堅定地認為自己最初因為她而産生的同情與感動都被最近糟糕的噩夢給磨滅了。但是每次晚上的夢境卻總能來提醒我,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說真的,我現在有些恐懼睡覺。我寧願讓自己這麽累着。
到了晚上的時間,車內沒有開燈。當然僅僅是車內,車子還在行駛着,所以車燈依舊開着。車內所有的人都幾乎已經睡着了,除了我和駕駛員。到處都響着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現在這群人給我的感覺是和伊威他們沒什麽不一樣,睡着的時候他們可做不到克制與訓練有素。所謂的紀律嚴明只不過是種假象,他們終究不是機器,也不是救世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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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一只手放在了我身上——是艾爾的手。
我以為他已經睡着了!
他還在假寐,悠長的呼吸帶着偶爾一聲意味不清的夢呓。
可他的手在往上移動,動作很輕,沒有任何聲響。幾秒鐘就已經“爬”到了我的胸前。我可不信這只是他睡着了之後無意識的行為。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我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我伸出手試圖抓住他的手,并且阻止它在繼續往上“爬”。不過卻在差點抓住他的手的時候被他反手抓住。然後他另一只手也用上,把我用力地往他那邊一拽。
我的上半身毫無意外地就倒在了他的腿上——就好像小情侶之間的把戲,叫做什麽來着,膝枕?
不過這可不是情侶之間的溫馨。我确定“溫馨”這個詞語與艾爾沒有半點關系。
我的手在躺下的一瞬間伸向了他的小腿——靴子裏藏着他的匕首。我需要它!我很确定!即使我還不知道将要發生什麽。
在我的手伸向他小腿的同時,他的手也無比精确地捏住了我的脖子。我從未覺得他的手是無比有力而寬大過,就那麽一只手,就已經死死地掐住了我的咽喉。
他還在用力。
本能反應,我伸向他小腿的手收了回來,去拉住他掐住我脖子的手。無用地試圖把那只手從我脖子上拽開。
我變得無法思考。我覺得快要窒息。意識在開始渙散。
整個過程除了我些微的掙紮就沒有任何聲音,那僅有的掙紮也被引擎聲蓋住了。所有人都還在安睡,駕駛位上的駕駛員也并沒有回頭來看看最後位置的我們的打算。
隐約間我聽到艾爾發出低低的笑聲。甚至于說,那都不能算作笑聲,因為他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在笑的時候氣流通過喉嚨發出的聲響。那聲音就好像在逗弄小寵物一樣的感覺。
我試圖發出着聲音來吸引注意,可是我毫無辦法。
艾爾的手停在了一個微妙的力度上。我不會立刻死去,可也絕不會有多舒服。
我努力去聚集自己的意識,手不再去無用地試圖拉來他的鉗制。
我在座椅上亂摸着,試圖找一些有用的東西。然後我摸到了一小塊冰涼的薄薄的東西——我能感覺到,那應該是白天打開罐頭的拉環。它的邊緣很鋒利。
就在我準備拿起它作為武器的時侯,艾爾手上的力道突然就松開了。
松開的一瞬間出于某種生理原因我開始劇烈的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似的。而艾爾則在後面拍着我的背給我順氣,就好像剛剛的事兒不是他幹的一樣。似乎他并沒有殺了我的打算。
我的右手裏還攥着那塊小小的鐵皮,我必須随時準備反擊,誰知道這個瘋子下一刻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我不能相信他。
“還好嗎弟弟?”艾爾笑眯眯地,虛僞的關心語氣真讓人覺得不舒服。
一點都不好!我覺得喉嚨難受極了。
我試圖坐起來,卻被他按下來了。我再次摔在他的大腿上,他對我說,我親愛的弟弟,你這樣睡會舒服一點。
是的,很舒服。只不過就是有可能睡下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而已是嗎?
當然,我并不敢把這些話都說出來,也不敢反抗他。所以我乖乖在他腿上躺下來了。咳嗽依舊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着。我現在的喉嚨不是一般的難受。真是糟糕透頂!這個瘋子!天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抽風!
艾爾摸着我的頭,就好像在對待小寵物一樣。試圖讓自己炸毛的寵物溫順下來?真夠可笑的。他摸着我的頭發,然後梳理一樣地把一縷過長的劉海順到耳後,手指再接着順着耳後往下滑。
我毫不猶豫地就把右手裏握着地小金屬朝他揮過去——我希望最後快的速度能夠讓這塊金屬片發揮小刀一樣的作用。
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惶恐而焦躁,沒有辦法進行理智的思考。
或許時受到驚吓的我出手速度太快,即使是艾爾也沒能很好的閃躲,只能盡全力勉強把頭後仰。
然後我手裏原本試圖劃破他喉嚨的東西只帶破了他脖子下的衣物的表面。——不過事實上,就算真的有襲擊到他的喉嚨,也不能指望這薄薄的東西劃破他的氣管或者血管。頂多割破他的皮膚,流一點點血。
這一擊失敗之後我就預料到事情變得糟糕了。艾爾果然反手控制了我的右手——至于我的左手,好吧,它即使不被控制也發揮不了人和鎮作用。
他湊近我,我滿鼻都是那種煙草的味道,這讓我多多少少有些難以呼吸,他笑着,聲音壓得低低的,“小貓,對我伸出爪子可不太好。”
我屏息着,不僅僅是因為害怕,也是因為我的呼吸道疾病。但是我很清楚這已經算很好了,因為從上這輛車之後他就沒再抽煙——當然,這也有可能就是他如此暴躁想要找東西消遣的原因。
他的手捏住了我的右手無名指,向手背的方向壓着,我能很清楚的感覺到疼痛。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看着他。
我不能失去它。我的右手已經失去了小指,如果再失去無名指我絕對不可能很好的拿起槍。如果不能拿槍,我很清楚我對于這個隊伍的剩餘價值是什麽。
“考慮一下要不要求我。”他的聲音很低,隐約的光亮下我看見艾爾在沖我眨眼睛。
“…………”
我倆之間對視着。都在試圖窺視對方內心的想法,試圖找到對方妥協下來的一瞬間。
從最開始我就說過,我并不介意為了活下去而放棄尊嚴。可是在艾爾這裏放下尊嚴并沒有什麽作用,他依舊會殺了你。他就是這樣一個騙子。我想對于這一點,我已經很了解了。
我試着張了張口,艾爾饒有興味地等待着。
“你怎麽了,我剛剛聽到你好像咳嗽得很厲害?”
是那個醫生。車內沒開燈,他看不清我們這裏發生了什麽,頂多能從身影上看出我睡在艾爾的腿上。
艾爾眼睛裏有一閃即過的驚訝。然後他咧開嘴笑了。或許出乎意料的事情也讓他覺得很有趣。
艾爾識時務地松開了我的手。
車子裏的燈在醫生詢問之後打開了。光亮讓車上大部分的人都驚醒了過來,在意識到不是襲擊之後全都回過頭來看着坐在後面的我們。
最後是那個醫生過來的,他摸着我額頭上的汗,關切地問我怎麽了?
我看了一眼艾爾。然後開口說道,沒什麽事,抱歉。
如果有可能,我不想驚動這些人。相比于艾爾,他們才是完全的敵人,艾爾還勉強可以算作是同行的利益關系者。可剛剛的情勢下,我不出聲,就相當于讓我選擇了死亡。
風波差不多已經過去,可這個晚上我從不打算睡覺變成了完全不敢睡。總是在下意識留意着艾爾的動作。他每一次一個小小的轉身都足夠讓我下意識捏緊手裏的匕首——我放在靴子裏的匕首。雖然知道這種時候把它拿在手裏不安全,艾爾給我的形象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孩子,可不應該有這種東西。可我別無選擇。
天快亮的時候,艾爾到前面去要求正在開車的那位停了一下車。理由是需要去方便一下。
他出去的時間不長,可總讓我覺得似乎有些不安。
果然,車再次行駛沒多久,就出現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