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人吃完早飯,樓宇就騎着摩托車帶人來到鎮上。
田秋芝到這兒這麽久,還是第一次出來逛集市。
“要買什麽,先看你的。”
田秋芝懵了,“你要跟我一起”
樓宇乜她一眼,意思是不然呢,你丫的認識路。
田秋芝尴尬的咳了兩聲,轉身往前頭走。
樓宇離她幾步遠,跟在她後頭。
田秋芝四處打量着,沒走多久,就看見家內衣店,她挺在門口,躊躇不前。
樓宇擡眼,明白了。
“你自己進去,我在這外頭等你。”
田秋芝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立馬擡腿往店裏走。
沒幾分鐘又出來了。
樓宇拿下嘴裏的煙,問:“這麽快?”
“那個能借我點錢嗎?”田秋芝讪讪道,“放心,我以後一定會還你的。”
樓宇聽着好笑,他倒是忘了這茬。
他掏出皮夾,抽了好些張紅票子給她,“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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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秋芝手抖了抖,忙說:“不用這麽多。”
“反正你今後是要還的。”
田秋芝咬咬牙,收了。她想着以後還會有用錢的地方。
她也琢磨着,看能不能再這鎮上找個工作。
給田秋芝買好了東西,樓宇直奔衛浴用品店。
他老早就想弄個熱水器,這夏天洗澡還好,冬天就有些不方便了。
只不過現在田秋芝是個契機,提早了這個計劃。
買齊東西,已經臨近中午。
東西先讓店裏的人運回家了。
樓宇帶着田秋芝進了家面館,兩人各點了碗牛肉面。
“那個,我看你對這兒挺熟的,有沒有什麽适合我做的工作啊?”
樓宇吸了口面,“那個是哪個”
田秋芝:“……”
“以後直接叫名兒。”
“好。”田秋芝咬着筷子
樓宇三下五除二地就解決完這碗面,靠在椅子上頭說:“找工作的事兒不急,改天我幫你去問問。”
“謝謝!”
田秋芝雙眼放光,她覺得樓宇真真是個大好人,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大的好人。
樓宇眯着眼盯了她一會兒,他就好奇了,這傻帽是怎麽安安穩穩地活到二十幾歲才被賣掉的。
想到這,他突然想起了件事兒。
在結束完王胖子那事兒前,他不敢講她一個人放出來活動,如果運氣不好,遇上了,這王胖子不識的田秋芝的臉還好說,要是識的,那就難辦了。
“你那時被綁的時候都見過那些人?”
田秋芝聞言放下筷子,慢慢回憶到。
“我記得我是跟小周一起去給人送花的,到地兒後,就被人蒙着着眼睛帶到了一個類似于倉庫的地方。”其實她也不是很确定,只覺得說話時聲音顯得很空曠,隐隐還能味道些汽油味和黴味。
“為什麽要蒙着眼睛?”
田秋芝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但他們說老板不喜歡見外人,所有進去的生人一律都要蒙着眼睛。”
“那你對那晚的兩人有印象嗎?”
“沒有。”
樓宇奇怪,問:“你說你們進去的時候都是蒙着眼睛的,那為什麽後來我見着你的時候是沒有的。”
田秋芝聽他這麽一說,也頓感奇怪,說:“對,我在車上叫小周的時候,她的嘴是被封着的,而我沒有。”
“從被綁到上車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不記得了,醒來就在車上。”
“不礙事兒慢慢來,能想起多少是多少。”
“嗯。”
樓宇暗笑,這姑娘是傻人有傻福。這期間肯定出了什麽纰漏。
一談到這個話題,田秋芝頓時沒了胃口。
樓宇見她拿着筷子在碗裏頭攪過來攪過去,起身
“吃飽了就走。”
田秋芝立馬放下筷子,跟在他後頭出去。
兩人到家時,工人們已經開始在下貨了。
樓宇招呼着衆人,把東西弄進去,他空了其中一間廂房,用來做浴室。
一個下午的功夫,熱水器就安好了。
那群人走時還不忘說:“哥們,你這地可堪比室外桃園啊!”
樓宇看了眼屋裏和張桂英說話的女人,笑了笑說:“謝了!”
“應該的,拿人錢給人辦事,天經地義。”
晚飯過後,田秋芝在收拾,将用過的鍋碗瓢盆全放在我鍋裏,站在竈臺前頭洗洗涮涮。
樓宇竟意外地沒有走,坐在一旁看着。
走的那天,這個女人給了他一頓驚喜的早飯,回來的那天,這個女人又再次令他驚訝了一番。
他沒有接觸過她這種女人。
初中畢業後,他就出來混社會了,後來結識了一群小混混,天天混的不知白天黑夜。
什麽壞事兒缺德事也都跟着幹過。
那時候,大家都以能泡到漂亮妞為榮,他長得好,一群人去搭讪女的,大部分女的都看上了他。
每每這個時候,同行的人表面上笑嘻嘻地誇他哥幾個就他桃花運旺,實則私低下沒少給她使袢子。
他的印象中,那些女人很白,尤其是臉上,慘敗慘敗的,細看上頭就是一層厚厚的粉,還有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兒。
他想,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胭脂俗粉了。
這些女的會不會做飯他不知道,只知道帶出去有面兒。
他也只是在需要撐場子的時候才會想起來還有這麽號人物,現在想想,那是多麽可笑又幼稚的虛榮心。
他對女人有種天生的疏離感,往往敬而遠之。
不知道他性子的人倒誇他是個紳士,不像其他混混那麽口誤遮攔,又愛動手動腳,而且他愛幹淨,這點更讨了女孩的歡心。
他那時候沒人管,在外頭混的多晚,都沒人找他。
有時候甚至幾天幾夜的不歸家。
在網吧,溜冰場,KTV,酒吧哪裏都可以将就一晚上。
但每次回家,都會給他留有有熱騰騰的飯菜。
那時候真的覺得幹什麽都沒勁,想着就這樣混着日子,能活到哪天就是哪天。
後來老頭子去了,緊接着外婆有出事了,可能是上天憐憫他,沒将這唯一的人給帶走。
那段時間,他甚至還去了趟廟裏,為外婆祈福,因緣巧合的結識了位和尚,一來二去的,上廟裏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有幾次夜裏還看到老人家自己在偷偷抹眼淚,後來知道是老人家在外頭聽人說自個孫子是個十惡不赦的混混,什麽傷天害理,缺德的勞什子玩意兒都幹過,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成天心裏怄着,都是因為他。
他還有什麽理由,什麽臉面繼續這樣糟蹋下去。
現在想想,他救下田秋芝大概是他這輩子做的最不像他自己的一件事兒。
答應她留下來,甚至于時不時的還能想到她,更加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因為看她可憐麽可這世上可憐之人千千萬,哪次他又插過手把自己這糟雜的日子過好了就不錯了。
他想不出理由,也懶得去想了,只當是老天爺的安排了。
他伸直腿,從褲兜摸出根煙銜在嘴裏頭。
“出來幾年了”
田秋芝甩了甩手裏的水,“啊,你在跟我說話”
樓宇微微抵押,嘴裏的煙順勢上揚,那意思是:不是跟你說是在跟鬼說
田秋芝現在沒剛開始那樣怵他了,她已經認定了他是個大大大好人,所以他問什麽,她都會一五一十的回答。
“差不多五六年了。”
“逢年過節的回去麽”
田秋芝搖搖頭,說:“不回。”
“這幾年都沒回去過”
“嗯!廠裏面不放假的,剛開始就是過年的那天跟家裏通個電話。”
“你家裏人都沒好奇你過年不回去”
“第一年的時候有問過,後來得知是廠裏頭的規定,也都習慣了。”
“聽你的意思,一年就只跟家裏通一次電話”
“這個,家裏沒有電話,我只有村長家的座機號,不好打的。”
其實有時候還是能通幾個電話,運氣好的話還能和家裏人通上話。
樓宇沒說什麽了,轉了轉手裏的打火機,護着活點上煙,起身出去了。
這幾天沒有接工,樓宇接了個電話就出門了。
他将車停靠在一小賣部的牆邊上,轉身往二樓的茶館裏走。
“樓子,這兒。”
徐廣強朝他喊。
樓宇扯開對面的椅子坐下,“上檔次了,還弄到茶館裏頭了。”
徐廣強嗤罵着:“你小子沒大沒小的。”
“對了,你上次跟我提那事兒,有些眉目了。”
樓宇收斂了神情,“怎麽說。”
“王建嶺從零幾年開始,就跟着一個叫梭彪的人幹這行了。”
徐廣強手指敲了敲桌子,接着道:“我估摸着他沒有接觸到核心人員,只是接送和中轉。”
“能弄到這批人的名單麽”
徐廣強聽完樂了:“樓子,這可是機密檔案,哪能說弄就弄的。話說,你咋突然對這事兒上心了。怎麽,想轉行幹我們這行了”
“哪能啊,上回不是見着王胖子子了麽,就覺得得他那車有些問題,就跟你提了那麽一嘴。”
“呵呵呵,也就你那一嘴,可幫了老子大幫了。”
徐廣強喝了口茶,“最近這案子上頭很重視,媽的,能幹出這事兒的良心都他媽的喂狗吃了。”
他現在只是順着王胖子這條線摸出了點眉目,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事一個成熟的以出賣為目的,拐騙,綁架,收買,販賣,接送,中轉婦女兒童的犯罪集團,各個環節都相當的成熟了。想要連根拔起來,難。
兩人又扯了些有的沒的,沒一會兒就散了。
說起來樓宇和徐廣強的第一次見面可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團和氣。
那時候他雖混,但也是有底線的,知道什麽能碰,什麽不能碰。
那天,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進了見酒吧,他同往常一樣,選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每一會兒,其中一個混混薅着瓶酒過來,賊嘻嘻地笑着跟他說哥們搞到了點好東西,吃了保準你快樂似神仙。
他當時就反應過來了那人嘴裏說的東西是什麽,那是他的底線,不能越。
于是他裝傻充愣的敷衍過去了。
可是哪能每次都讓他敷衍過去。
有次,警察不知怎地知道了這地兒,一群人聽到了風聲,忙着逃命。
他沒有碰過那東西,但只要一打聽說就知道他在跟誰混,不管有沒有碰,那也都脫不了幹系。
就在這慌亂逃竄的過程種,他看見了徐廣強,穿着一身制服,整個人挺拔的不得了,他不知為什麽,有種感覺,覺得生活就此會有那麽些不同了。
後來他摸清了徐廣強回去的路,有天就堵在了路上。
他覺得如果沒有徐廣強,沒有那晚上的一堵,他沒那麽容易脫身,如果外婆是他想出來的動因,那麽徐廣強就是那個動力,徹底将他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