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兩撥人,對峙了好半晌。
很明顯,田秋芝屬于那個弱勢群體。
她低着頭,想從旁邊繞過去。
剛邁出步子,就聽其中一黃牙男道:“這妹妹看着面生,想來不是咱下頭村的吧。”
田秋芝腳步一頓,沒再動。
“這鐵定不是,咱村裏有幾個能看的女的你心裏沒數啊。”另一個黃牙男咧嘴,嘻嘻符合道。
“擡起頭來。”中間那黃牙苔藓男提了提皮帶,調子頗高的命令道。
田秋芝恍若未聞,依舊低着頭杵在原地。只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個不停。
她在考慮僅靠自己打出條路的可能性有多大。
以前在花場時,那些被人搶的地盤都是她帶着周麗鵑一起打回來的。
一對三那是常有的事兒,唯一不同的是那時的對象是女的,可以扯頭發。現在的對象是男的,沒有可扯的東西。
這打法或許也就不一樣了。
那男人等了半天,見人也沒個反應,脾氣也上來了。
拽着步子擺了過來。
他近一步,田秋芝退三步。
這番景象落入後頭那倆兒黃牙男眼裏,妥妥的就是一柔弱像,孤立無助又楚楚可憐。真真是好不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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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那臉上,如何都做不出來憐香惜玉的表情,反倒将一副看好戲的嘴臉表現得淋漓盡致。
在他們看來,這外來的姑娘簡直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況且這餡餅長得還不賴,不玩兒白不玩兒。
待那黃牙苔藓男再要上前之際,田秋芝一個猛地加速,一頭将人給頂翻在地。
“我操他媽的,還是塊燙手的硬餡餅。”右邊那男的反應快,一手抓住了借着沖勁跑出去的田秋芝。
只是剛碰到田秋芝的胳膊,就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堅持了那麽一二三四五秒鐘後便痛的受不了了,才不得不放人。
“你他娘還看,沒見那娘們兒跑了嗎,給老子追啊。”地上那男的不知什麽爬了起來,捂着肚子供着腰朝左邊兒那黃牙男吼道。
男人終究是男人,腳力要比女人強的多。
盡管田秋芝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最後還是沒能逃脫。
第一次沒能成功,那麽她不會在有第二次機會兒。
王祥扒開那圍着田秋芝的倆黃牙男,上去就給了田秋芝一記耳光,咧着嘴吼道:“挺能的啊,跑啊,怎麽不跑了。”
那氣味兒一出,瞬間将扇懵過去的田秋芝給熏清醒了。
她秉着氣,蹲下身薅了一把稀泥就朝那男的招呼過去。
一連被一女的搞了兩次,那男人頓時憤怒極了。
此時壓根兒就沒把田秋芝當女的看,飛起一腳打算将田秋芝給踹出去。
只是剛做了個擡腿的動作,田秋芝還沒有飛,他自個兒倒先飛了。
不偏不倚,恰好踢在了田秋芝剛才頂的那個位置。
力道很大,射程甚遠。
“祥哥。”倆黃牙男急迫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就是沒一個上前去探望探望詳情。
田秋芝被一股力道扯了過去,被那人放在了身後。
“姓樓的,我操*你媽。”那祥哥捂肚仰坐了起來,滿眼滿臉的泥水,真不知他是如何看清來着是誰的。
樓宇笑了聲兒:“那得麻煩你好生去找找了,找着了算我的。”
黃牙苔藓男氣的吐了好幾口泥水,咬牙切齒道:“姓樓的,我們下頭村與你們上鹿村井水不犯河水好多年,老子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我若是管了呢?”樓宇漫不經心道。
“那就別怪老子挖牆角了。”黃牙苔藓男撐地爬站了起來,“你們倆,不是尋思着要找女的嗎,現在盡管上,回頭就讓我三叔送兩個過來。”末了還補充道,“幹贏了打折。”
他這段聽似誘惑十足的一番話,卻并沒有撬動那兩黃牙男的腿。
那被咬的黃牙男還在微嘶着氣。這挖牆角三個字一出,他們就已經失去了先機。于理先不論,于力更是比不上,到時候就算有女的送來他也沒那個力氣享用了。
思及此,他選擇不動。
另外那個見他不動也不動。
“打五折。”黃牙苔藓男咬牙一吼。
倆黃牙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動腳沒動。
“三折,不能再少了。”
樓宇乜了眼後頭的田秋芝,示意她離遠點兒。而後啧了聲,摸出根煙叼在嘴裏:“商量好了沒有,還打不打了”
“打。”倆黃牙男異口同聲道,男人,就該勇于冒險,必要時為兄弟兩肋插刀。
話音剛落,一個兩個的都飛了出去,在那泥路上滑出了個對稱的括號,堪堪将他們口中的祥哥括在了裏頭。
“姓樓的,你他媽的別欺人太甚。”黃牙苔藓男暴吼道,“但凡什麽事,都得講個先來後到,你他媽的中途殺進來算什麽男人。”
“先來後到。”樓宇複述着,“好像也是我先到的。”說罷,他指了指那樹林子。
以田秋芝的智商,壓根兒就沒注意到他跟了過來。只不過他後來更換了目标而已。
這一換,卻有了個意外收獲。
只是他沒成想到還有個意外的巧合,那便是田秋芝會與這幾人當面撞上。
田秋芝的那一頂,也将他的步伐給頂住了。
他本以為田秋芝會哭會叫,甚至會委屈求全。畢竟那是一個為了留下來就敢說出給他做媳婦兒的女人。
可結果卻出乎意料,硬氣的很,一沒哭二沒叫,看那架勢,還打算以一挑三。
真是怪事兒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這只勤勞的小蜜蜂,還挺能裝的啊。
他倒要好好看看,平時那一副軟慫綿羊像到底是真還是假的。
然而事實證明,這女人有幾分力氣卻少了幾分與之配套的智慧。這倒也與他了解到的相差無幾。
該喊的時候不喊。
該哭的時候不哭。
迂回迂回不懂。
識相識相不會。
只懂橫沖直撞,使力蠻幹。
不像他,該出手時就出手。
“那樹,看見沒?”眼看那王祥五官都快扭曲到一堆了,他開始一本正經的瞎扯起來,“這不是要過年了嘛,想着砍幾顆樹回去燒窯炭,就那顆樹,我從早上一直砍到了現在。”
田秋芝聞言,看了看樓宇。原來他的力氣還沒自己大,她以前一個上午可以打五六捆柴。
許是懷疑那幾人的智商抓不住重點,會錯誤的理解自己的這一番話,樓宇吐了煙屁股補充道:“所以說,要論個先來後到,這人也該是我先看上的。”
“姓樓的,你給老子記着,老子跟你上鹿村從此以後勢不兩立。”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剛轉了半個身,就聽樓宇說:“還有,挖牆角可不是這麽用的,這井水是地上水,河水是地下水,挖牆腳不頂用,你得挖地道。”
黃牙苔藓男聞言,剛轉過去的半個身子又轉了回來,甩出了一圈的泥水珠。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這姓樓的就不拿正眼瞧他,不就是他倒數第一,這姓樓的倒數第二麽。就比他高一名次,神氣他媽呀神氣。
可他不得不承認,這姓樓的确實懂得多,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地底下冒出來的井水是地上水,地表上躺着的河水是地下水。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說,最後惡狠狠地從那似長滿苔藓的牙縫兒裏擠出幾滴腥水:“你以為老子不敢挖啊。”
只那對面,哪還有人,徒留個背影任他眺望。
“祥哥,咱還追不追。”一黃牙男問到,他終是眼饞那三折的女人。
“追你媽啊追,一群不中用的東西。”黃牙苔藓男罵罵咧咧地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
田秋芝跟在樓宇後頭,斟酌着要不要開口說些什麽。
剛才那個男人看着似乎很暴怒,等他回去,那個女人肯定又會挨打。
想得投入了些,沒注意到轉身過來的樓宇,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
感受到了那溫熱的體溫,田秋芝倏地彈跳開來,忙道:“對不起。”
樓宇低頭乜了眼身前那大面積的泥水印子,肉眼可見的嫌棄。
田秋芝也注意到到了,擡起手在那上頭一陣猛刨,語氣萬分歉意道:“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力道确實有些大,樓宇略微吃痛,
不着痕跡地退開了幾步,道:“別刨了,不礙事。”
氣氛一下子好尴尬。
好在田秋芝是信樓宇先前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并不知道他是跟着自己過來的,這回又是他碰巧幫了自己,便率先開口道:“我昨天看到了一個女人,被關在了那個牙齒像長了苔藓的男人家裏,她說她是被拐賣來的,已經好幾年了。”
田秋芝咽了咽口水,剛要接着說,就聽見一記悶笑聲。
而後越來越大。
她望着笑得抑不可制的樓宇,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半晌,樓宇好似笑夠了,沖田秋芝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繼續。
“我就想幫幫她。”田秋芝越說聲音越小。
她自己就欠了一大堆人情債,再要去麻煩別人,那可就真沒心沒肺,沒臉沒皮了。
“你幫不了也幫不完。”樓宇直接下了結論。
那王祥的三叔就是王建嶺,就是那晚運送田秋芝一批被拐婦女進村的那個王胖子。
他還外頭混的那會兒就聽人說王胖子在幹這行了。
下頭村與上鹿村不同,他們村男多女少,而女的大多愛往城裏跑,是以适婚的女的少之又少。
村裏的光棍一年賽過一年,有的人拼死拼活幹了一輩子就圖找個女人傳宗接代過日子。
村裏女人少,那就買女人。
王胖子就是那個給他們供貨的人。是以他在下頭村人心目中的位置很高,連帶着王祥也成了個香饽饽,走哪都拽地跟個二五八萬似的。
別說把他那買來的老婆放走,就是去看上一看,很可能都會成為整個下頭村□□的對象,一人一口吐沫芯子都能淹死你。
早些年,就因為買媳婦兒這事兒,下頭村被上鹿村的人舉報了好多次。
自此梁子就結下來了。
下頭村的人說上鹿村的人窮,買不起媳婦兒還眼紅別人買。上鹿村的人道下頭村的人心黑,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都幹的出來。
那些年,真是女的見面就吵,男的見面就打。
後來吵着吵着就吵熄火了,打着打着也就打沒勁兒了。估摸着是上鹿村這幾天出去務工的勞動人口太多,留下的基本上都是些老弱病殘,戰鬥力極速下降。
至此之後,兩村人老死不相往來。
但他樓宇不管這些,只要人不來犯他,他自不會去犯人。
他可不是個主動給自個攬事兒的人,多管閑事什麽的幹一次就好。
“走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