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黑的深沉,靜的瘆人。
一低矮的土坡後面,蹲着三坨黑影,一動不動。
半晌,最左邊兒那坨扭了扭身子,低頭往中間湊了湊問道祥哥,咱們還要等多久啊。
中間的王祥那烏眼雞一般的犀利眼神兒直勾勾地射向二樓某處的窗戶,敷衍地回了句一會兒。
那人沒得到個像樣的回應,又往仰着腦袋去看最右邊兒的那坨黑影。
天太黑,看了半天沒看清。
剛要開口,腦袋上就被王祥招呼了一巴掌:“等不起就給老子趁早滾回去,你看看你那批樣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末了又補了句,“看在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你個将功補過的機會,待會兒聽我命令,你第一個上。”
那人冷得牙齒直打顫,剛一張嘴,就發出是一連串的顫音,抖得頗有節奏感,以至于就此喪失了一個婉言相拒的好機會 。
“祥哥,這事兒你确定嗎?”右邊兒那坨黑影出聲問到。
盡管王祥說的有板有眼,但他還是有點兒杵,畢竟這待會兒要翻的對象是樓宇的家。
王祥聞言,一眼橫了過去,他就聽不得別人懷疑他。
可惜太黑了,右邊兒那人沒有接受到他那警告的眼神兒,繼續道:“祥哥,這事兒吧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大可能,你三叔多有經驗啊,怎麽可能還會丢了人。”
王祥瞪着眼珠子,道:“我親耳聽見的還能有假。”
許是聲音吼得有些大了,身後的竹林也跟着蕩了蕩。
他忙四處張望着,見沒什麽異樣,又接着道我三叔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他旁邊兒站着,上頭在催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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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邊兒那坨黑影聞言又湊了過來接話問道那跟姓樓的那娘們兒又啥關系。
要說是為了報上次那潑糞之仇,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跟做賊似的蹲在人屋底下守着。
先別說這仇報不報的了,就算是報了也是慫爆了。
關鍵是這天真的太冷了。
那王祥罕見地給了他一個眼神兒,頗為自豪地道這就是我能幹大事兒而你們卻不行的原因了。
王建嶺之所以将一批貨分批次的運走,不單單是為了‘照顧’老鄉,更主要的是因為丢了個人。
而那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兩個原本被彪哥挑中要賣入高檔會所中去的其中一個。
彪哥就是王建嶺跟了多年的梭彪,也是下頭村的,老早就出去闖了,有一年發了大財回來,看中了這裏的‘市場’。
他需要一個幫忙打下手的人,而王建嶺想發財,于是兩人一拍即合。
王祥說到這兒咽了咽口水,繼續道那天他聽見電話裏的彪哥發了好大的火,罵他三叔辦事兒拖拖拉拉的,不利索。
他三叔挂了電話就去罵瘦猴,說他張個那麽大個腦袋就是拿來擺設的。
瘦猴也不敢言,畢竟是當初人是他查的。
沒辦法,王建嶺只能分批次送貨以拖延點兒時間,一邊兒在這村裏找那丢了的人,一邊兒叫他到處去物色物色有沒有合适的人,實在沒找到就先給頂上去。
那次在下頭村村口見着眼生的田秋芝,他一開始想的是先摸清楚什麽底細,到時候再想辦法将人弄過來頂上。
後來被那女的一連打了兩次,他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這女的,八成就是他三叔弄丢的那個。
那長相,肯定是能買入高檔會所的那一類,那力氣,絕對是有機會逃走的那一個。
更為關鍵的一點,他去洞裏時見那些女人都被做了标記,而且不同價位的女人标記還都不一樣,所以他們只要确認一下那女的有沒有标記就成了。
到時候也算是幫他三叔立了一件大功,說不定王建嶺一高興對他另眼相看将他引薦給彪哥,到時候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啊。
左邊兒那坨黑影咕咚咕咚地咽了好幾大口口水。
仿佛眼前就站着無數個任他挑選的女人。
右邊兒的那坨稍微克制些,沒咽那麽大聲。
擡手扯了扯衣領子,那腕上,還有塊未醒的咬痕。
似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那記號是什麽樣的”
此話一出,好安靜。
很顯然,都不知道。
好半晌,王祥低斥了一聲:“看了不就知道了。”
左右兩坨黑影認可的點了點頭。
不愧是要幹大事兒的人,這話聽起來就很有道理的樣子。
王祥對此很滿意,他摸出手機,借着光看了看手腕上的大金表。
“上。”他揚手說。
——
這邊兒,田秋芝迷迷糊糊地聽見窗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她以為是老鼠,翻了個身,又繼續睡。
那窗外趴着的人見狀松了口氣,朝下頭低聲喊道祥哥,這回對了,有人。
起先王祥的口令一下,他就猛地站起來往前頭沖。
腿頓僵了,摔了個狗啃屎,随帶将方向也摔錯了,也不顧後面人急切的呼喚聲,站起來就往上爬。
爬完了才發現爬錯了地兒了,這是樓宇的屋,幸而床上沒人。
這會兒找對了地兒見床上又有人,他着實激動了一番。
王祥聞言,轉頭對着身後的人道你先上。
那人想想後回道祥哥,中間安全些,我墊後。
王祥賞識地拍了拍他的肩,撸着袖子也開始往上爬。
許是這會兒響聲兒真的大了點兒,田秋芝緩緩睜開伸手去拿床邊兒的手電筒。
那打頭的人剛體貼的說完祥哥你慢點,擡頭就看見一張藏在黑發下發亮的臉,頓時就跟見了鬼似地嚎叫了起來。
他叫田秋芝也叫。
完了還不忘将手裏握着的手電筒朝前頭砸了過去。
于是好不容易爬了上來的王祥又下去了。
還順帶幫田秋芝把那還在嚎叫的人給一起拉了下去。
田秋芝手腳并用的爬下了床,剛站起來左右腳就不聽使喚,絆在一起,将開門進來的樓宇壓了個結實。
“有強盜,有強盜。”田秋芝這會兒看清是樓宇,抖着聲兒指着那窗戶道。
以前,村裏家家戶戶年前都會殺年豬,熏在火塘上做臘肉。
而這段時間也是強盜猖獗之際。
她好幾次都聽見深更半夜的響起一陣接一陣的腳步聲以及此起彼伏的打強盜的呼喊聲。
那時候他們一家人都是輪流坐夜來守肉,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次會不會就輪到他們家。
只是她出來好些年了,沒了備守的經驗,都快忘了這強盜的存在了。
這會兒猛地見到,着實被吓得不輕。
樓宇側了個身将田秋芝護在懷裏,躺在地板上,微擡頭,瞧着窗外的那個黑影。
擡起手電筒對着那黑影左右晃了晃。
彎唇笑了笑。
那黑影肉眼可見的抖了抖。
他就是聽見有鬼才上來瞧一瞧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成想撞見了這麽個香*豔場面。
下頭王祥還在低聲喊着問他是個什麽情況。
真好,他這回幫王祥挖牆角的事也算是坐實了。
眼看樓宇笑的越來越開心,他心肝兒沒由來地一抖。
這白天都打不過,晚上就更不用說了,到時候被踢了都不知道傷在哪。
他昂着脖子,嘴裏啊啊了幾聲,驚道有鬼啊。
語畢,松開手也下去了。
田秋芝聽見響聲,身子也跟着一抖。
“跑了。”樓宇放下手電筒,低聲道。
田秋芝聞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跑了好,跑了好。
以前打強盜都是全村人抄着家夥出動,這次就是他們倆,還沒家夥,怕是也應付不來。
“原來女俠是不怕惡人怕強盜。”樓宇笑。
那氣息,洋洋灑灑地全撲在她耳邊兒。
田秋芝這才反應過來這姿勢好像有些不太對,她忙弓着身往後退。
嘴裏還念叨着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樓宇聞言佯作咳了咳,抻着手坐了起來,卷着舌頭應到:“我知道。”
田秋芝聽完更內疚了,這舌頭還沒好,就又給人撞出內傷了。
這強盜,什麽時候來不好,偏偏要趁現在來。
若是樓宇又生氣了,她這得等到什麽時候去啊。
想到此,她就急得想哭。
“你身上有什麽記號沒?”樓宇突然開口問道。
田秋芝聞言啊了一聲,問道:“胎記麽?”
“除了胎記,還有別的記號沒?”
田秋芝想了想,搖頭。
完了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樓宇抿着嘴,站起身道:“你上我那屋去睡。”
田秋芝愣着沒動。
“不去,那你就繼續睡這兒。”樓宇握着那半開的窗戶框搖了搖。
“去,我去。”田秋芝忙從地上爬起來。
剛要走,就被身後的人叫住,叫她把鞋先穿上,完了還不忘叮囑她鎖好門。
田秋芝一邊找鞋,一邊點頭應他。
完全沒有想過她鎖了門樓宇又是如何進來的,亦或是為什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砸了手電筒後才進來。
她穿好鞋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生怕多留一會兒就會惹他生氣。
樓宇看着那慌張的背影,笑了聲兒,啪地一下徹底推開了窗戶。
支身靠在窗邊兒,望着屋後那片沙沙作響的竹林。
以及那三道逃竄其間的黑影。
不得不說,在他耐心聽完王祥那一番分析後,有那麽一瞬間還真想對他另眼相看來着。
只是可惜,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抖機靈。
這可是幹大事者的大忌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