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知是因樓宇的床太冷還是氣溫突然下降的厲害,田秋芝都快把自己縮成個球了,可還是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反而越睡越冷。

後半夜,她實在冷得沒有辦法了,只得把樓宇衣櫃裏衣服全薅出來壓在那穿風一吹就能立馬被勾走的被子上。

雖然呼氣不太順暢,但好歹回暖了。

田秋芝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迷迷糊糊間,感覺又有人站在床頭。

待看見站在床邊的小孩兒時,她才輕舒了口氣。而後又反應過來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她記得鎖門了。

小孩兒聞言又跑了出去,帶上門,拿了跟木扁從門縫裏那麽一卡,那門軒就落了。

他扔了木扁又跑進來,道我叫了你半天你也不應,所以我就開門了。

末了似想到什麽,接着道我今天去賣菜的時候看見王祥在路上打他那個瘋子老婆,連踢帶踹的,看着就痛。

但是那個瘋女人好像不怕痛,王祥怎麽踹她她都不吭聲。只是鼓着眼睛瞪他。

上次田秋芝要找的就是這個瘋女人,所以他才特意跑過來跟她說。

田秋芝聞言,想要立起來。

奈何胸悶加氣短,她才立了一半又倒下去了。

忙招呼着小孩兒幫忙把被子上的衣服先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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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麽打人”田秋芝問。

小孩兒聳聳肩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他只記得當時王祥邊踹嘴裏邊罵道狗日的臭婆娘,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都幾年了,連個屁都沒給老子留一個,今年要再下不出崽來,就別怪老子弄死你。

他當時聽完,就覺得奇怪,下崽不是老母豬的事麽。

這個瘋女人就因為沒有照料好豬,王祥就兇神惡煞的要殺人,簡直比惡鬼還惡。

似想起什麽來,他從褲兜裏摸出了個蝴蝶樣式的頭繩,遞到田秋芝的面前:“喏,這個是給你買的。”

見田秋芝還愣着沒接,又催促道快點拿着啊,我手都舉酸了。

正值要過年之際,他辦的菜沒一會兒就都賣完了,于是就逛了逛鎮子,一眼就瞧上了這頭繩。

他和田秋芝統共就見過幾次,但每次就見她頭發上綁着布條,好看是好看,就是沒有這個蝴蝶頭繩好看。

他爺常跟他說,不能平白無故欠人情。借了東西記得還,煩了別人記得補。

田秋芝給他補那麽多衣褲,幫忙找人好像還不太夠,他就想着給她買這個頭繩也算是補回來了。

田秋芝被他喊得又一愣,伸手接了過來,攤在手裏看了看,笑:“好看。”

小孩兒臉沒由來的一紅。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田秋芝問。

“曾小帥。”小孩兒說。

其實不是曾小帥是曾帥,但是村裏的同學每回都喜歡嘲笑他的名字,所以他就自己改了個名,把帥的程度稍微降低了那麽一點兒。

“說完了嗎?”樓宇不知什麽時候來的,依在門框上看着屋裏的一大一小。

而後又乜了眼田秋芝手心裏躺着的那根兒看起來花裏胡哨醜不拉幾的繩子,擡了擡下巴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喜歡這個?”

田秋芝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她小時候就羨慕別人帶蝴蝶發卡,但是家裏的情況不允許她肖想這種沒有任何實用價值的東西。

小孩兒這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樓宇。

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樣,一點兒都不像混混。

反而看起來又高又帥又有範兒。

“張娘娘在下頭做了南瓜餅,你下去兜一些帶回去跟你爺吃。”樓宇乜了眼那目光只差沒兒黏在他身上的小孩兒。

小孩兒聞言一喜,竄也似地跑了出去。

剛拐到樓梯口,又想到他還沒有問改褲子的進程,于是又轉了回去,只是見到樓宇時到嘴的話卻變了樣兒。

他昂着腦袋問道:“你能給我們家補下屋頂嗎,下雨了老是漏水。”

既然褲子都能改,那麽屋頂也可以補吧。

“什麽時候?”樓宇問。

“今天,就今天可以嗎?”小孩兒的驚喜之色溢于言表。

“可以,我下午過來。”

話音剛落,能見的只有樓角處閃過的一抹身影。

他嗤笑了聲兒,轉而去看屋裏的田秋芝。

“沈大娘家媳婦兒叫你去鎮上辦年貨,你去不去?”去鎮上總比她自己又摸去那下頭村強。

說罷,似又瞧見了什麽,他擡腿走了進去,在衣櫃門口停了下來。

田秋芝也看了過去,此刻的衣櫃裏只一個亂字形容。

她一骨碌地忙從床上爬起來,從他手臂下鑽進了衣櫃,慌裏慌張道:“我我就是太冷了睡不着借來蓋蓋,這就給你理好。”

樓宇兩手支在衣櫃門上,傾身俯視着蹲在裏頭理着理着就一屁股坐下了的人。

昨晚讓從地上爬起來田秋芝去他屋裏睡已經是他開恩了,這會兒還要帶着一身灰坐他的衣服。

這就不能忍了。

他一把将人拎了出來,扔了句先去鎮上便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眼不見心不煩。

——

樓宇将兩人送到鎮上就回去了。

沈大娘家的媳婦兒和田秋芝一起做過鞋墊,比她大了将近十來歲,人長得喜慶,愛說話。

這一路上都跟喜鵲開嗓似的,叽叽呱呱叽叽呱呱。

田秋芝話不多,大多數時候要麽在回答她要麽在聽她講。

這鎮子本就不大,擠滿了人之後就更顯小了。

大多數人都背着胖瘦不一形狀各異的竹背簍,轉個身都困難。

田秋芝走得倒也不費勁兒,夾在背簍縫裏跟着飄就對了。

這飄着飄着,就飄到了菜市場。

菜市場跟車站只隔了一條巷子,而那車站的不遠處就是警察局。

田秋芝将手裏的東西放在背簍裏,跟同行的大姐打了聲招呼就往巷子那邊跑了。

因菜市場太小,大多的商販都把攤子擺在了這巷子裏,使得原本不寬的巷子更加狹窄。

而對面的車站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此刻裏裏外外的圍了好幾層人,将過去警察局的那條路堵的水洩不通。

叫賣聲,吵鬧聲此起彼伏。

田秋芝費勁兒地擠過了衆多攤位,卻就此止步于那厚厚的肉牆。

“我告訴你,不拿500塊錢來,我今兒個就睡在這兒不走了,你們誰也別想走。”一道男聲從哪公交車底下傳來。

田秋芝尋聲望過去,墊着腳看了看,就見那公交車前頭蹲着兩個警察。

旁邊的一觀衆見她看地吃力,好心的給她做起了現場直播。

原來那車底下的男人要上車,奈何沒錢,說下次再給補。

司機不讓上。

這說着說着就搞起架來了。

那男人見情況不妙,就鑽車底下去了,拽着車底下的油管揚言道自己有打火機,不給賠錢就點火。

那司機沒辦法,只得叫警察來。

可警察來了半天也沒把人給弄出來,此刻雙方正在進行激烈地談判。

那人說罷,又将田秋芝往裏推了推,生怕她看不見。

“給600塊錢,這事兒就過了,不給錢老子點了火今兒誰也別想走。”車底下的男人又重複了一遍。

“卧槽,你個死□□*毛,還漲價。”其中一個蹲在車前談判的胖警察吼道,“老子再問你最後一遍,出不出來。”

“打人賠錢,天經地義,給錢就出。”那人頗有骨氣道。

田秋芝想着既然都擠進內部了,她再使使勁兒,說不定就能擠出去了。

奈何剛邁出步子,又被身後給她做直播的大哥給拽了回去:“妹子,咱看熱鬧的也得講究個分寸,可不能太過了。”

田秋芝被他拽地一個踉跄,又回到了原地。

經那碰瓷男漲價後,此時的談判好似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你出不出來。”

“不給錢堅決不出來。”

眼看這日頭俞下,趕集的人都等着坐車回去。

不滿的嚷嚷聲兒又大了起來。

田秋芝扭頭同身邊站着的男人商量道:“大哥,你這次能不能加把勁兒,再推我一把。”

她不想看熱鬧,只想去警察局。

那大哥聞言,嘿了聲道你這個妹妹年紀不大,看熱鬧還挺兇的,但是不行。

他很堅持自己的原則。

田秋芝忙道我不看熱鬧,我要過巷子那邊去。

大哥頓時恍若大悟,連道沒問道。

說罷讓田秋芝站前頭來,他退後了幾步,運勁兒發力一掌将她拍了出去。

力氣是沒得說,就是方向沒看準。

田秋芝一路跌跌撞撞地跪在了公交車前,這回算是打入了正中心。

擡頭的瞬間,就見徹底下那男人兇神惡煞地看着她。

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

田秋芝被他看的頭皮一緊,從兜裏摸出瓶辣椒水對着那人就是一陣猛按。

而後,這嘈雜的巷道裏便響起一道殺豬般的叫聲。

胖警察呆了一兩秒,反應過來忙叫另一個瘦點兒警察鑽進去将人拖了出來。

人漸散開,一場碰瓷鬧劇收了尾。

田秋芝跟着胖警察來到了警局大廳。

這裏的辦公人員不多,加上留守陣地的警察剛好是三個,其中兩個都去關照碰瓷男人去了。

胖警察摘了帽子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累得仿佛剛下戰場。

田秋芝上前,正要開口道下頭村買賣婦女的問題時,一個男孩捂着條手臂一路哭進了警廳。

胖警察咒罵了聲,抻着桌子站起來問道你今兒個又是怎麽回事兒。

那男孩兒擠開田秋芝,哭哭啼啼道有人搶了他東西,還把他打了。

胖警察有些不耐煩道上次不是說過自己撿的垃圾自己管嘛,垃圾丢了搶了我們這管不了。

男孩兒捂着手臂哽咽道這回我把我哥給叫來了,他以前在社會上沒人敢惹他,但是他們就是仗着自己人多欺負人。

胖警察已經不想聽了,揚了揚手道你們這個屬于行業內正常競争,我們不管。

語罷好似才注意到一旁的田秋芝,頂着厚重的眼皮看她,問道:“你也有事兒”

田秋芝原先裝了一肚子的話,此刻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以為只要找到警察,那些被下頭村拐賣的女孩兒就可以得救了。

可事實證明,她把一切都想象的太過于美好了。

暫且抛開他們的營救能力如何不說,最為關鍵的一點是,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心。

她說與不說,好像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也許說了情況反而會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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