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漆黑的夜路上。

很長一段時間裏,只聞電動車的抖動聲和旁邊河水的潺潺聲。

田秋芝緩過勁兒後坐了起來。

身旁女人的懷裏還摟着那個菜筐,呼吸仍有些許的急促。見田秋芝看過來,擡手道:“這不是我的血,是那個狗*雜種的。”

她剛剪完頭發,王祥就醉醺醺地進來了。邊脫衣服邊往她身上撲。

田秋芝白天的那番話讓她對原本絕望透頂的生活生出了些許的希望。

所以這次她反抗了。

不過還是被王祥拖到了床上。

床的裏側有一堆麻繩,那時專門用來綁她的。不聽話的時候綁腳,睡覺的時候綁手,幹那事兒的時候手腳脖子一起綁。

可能她最近的聽話麻木給了醉酒的王祥一種她已妥協,再也不會逃跑了的錯覺。他這次撲過來的時候竟沒有順手去拿麻繩綁她。

惡心,無比的惡心。

她使盡全力一把将那狗*雜種掀翻了過去,抓起那堆麻繩就開始往他身上套。

可是她沒力氣,打的結一點兒都不牢固。

且那王祥就跟只肥蛆一樣鼓着雙腫泡渾眼四處扭動着,這讓她綁地更加費勁。

好在這次老天眷顧她,王祥擺了幾下後就不動了,喘着粗氣不停地罵她。

其實這些話她已經聽了三年,早該麻木了。可她扭頭的瞬間,看見了鏡子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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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又肮髒。

她被吓了一跳,踢到了不知什麽時候掉落于地上的那把剪刀。

她彎腰将其撿了起來,攤在手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仿佛那是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也就轉眼的功夫,那件珍寶便止住了那無休無止的謾罵聲。取而代之的是道拔地而起的慘叫聲。

那叫聲很大,很大,大的讓她覺得屋頂都要破了。

她倏地記起這把剪刀是要還的,所以又給拔了出來,想着擦幹淨了再還回去。

可四周接二連三響起的開門聲沒有給她這個時間,等她跑到隐林泉時,才發現已是一手的血。

她覺得自己更髒了。

還未來得及清洗,剪刀的主人來了。沒有責怪她弄髒了剪刀,反而帶着她走上了三年來從不曾走到過的路。

“謝謝你。”她罕見地笑了。

田秋芝聽的眼眶一熱。

她抹了抹眼睛道:“我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所以你給的那個號碼我沒有打,我和小帥先把你送到鎮上去,然後再找地方打電話。”

“趙昕晨,我的名字叫趙昕晨。”她笑着笑着淚水就出來了,“那個號碼是我男朋友的,也不知道換沒換。”

田秋芝看着她那因笑而凸起的眉骨和顴骨,突然就不想問她什麽了。

“沒關系,你回家就能見到他了。”田秋芝朝她笑了笑。

“謝謝你。”她說了一次又一次。

鎮上公交車的首發時間是六點半。

田秋芝她們到時天還黑的深沉。

這會兒巷子裏的菜攤子都已經被占滿了。

田秋芝跑過去問了下個菜攤大嬸才知道離發車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剛轉身,小孩兒就拉着她的衣角小聲問道王祥的媳婦兒是不是要跑了。

她搖了搖頭,回道:“不是跑,她要回家過年了。”

小孩兒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在他的印象裏,除了他爸媽以外,似乎每個人都會回家來過年。

他看了看蜷在牆角的那個瘋女人,覺得她其實也挺可憐的。

小孩兒松開了手,跑到車裏将那件厚衣服拿了出來,遞給她:“先借給你穿一下,等你上車了再還給我。”

“謝謝你。”她抖着手接過衣服,還是那句話。

小孩兒努了努嘴,又站到田秋芝身邊兒去了。

“晨晨,我的晨晨。”一道滄邁嘶啞的哭喊聲傳來。

田秋芝被吓了一跳,擡眼就見一個年輕男人摟着一個佝偻的婦人四處轉尋。

“已經喊了大半夜了。”正在一旁剝菜葉的大嬸道,“也不知道是丢了什麽,喊得造孽啊。”

“媽,媽……”趙昕晨聞聲站了起來,嘴裏不停地喊着這個字,沖出去幾次,又忙退了回來,搖着頭嗚咽的哭了起來。

而後蹲在地上,雙手插進頭發裏,發了瘋似地梳弄着。

那兩人好似感受到了什麽,齊齊地朝這處看來。

“你們快點兒過來把她接回去啊。”小孩兒撿起那件掉在地上的衣服喊道。

那個年輕男人聞言邁着慌亂的腳步跑了過來,發出的聲音都在抖:“晨晨,是你嗎。”

他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對方報了個地址,說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這兒。

不管是真是假,他們一刻都沒敢耽擱,連夜就趕來了。

“晨晨,你是晨晨。”那婦女撲了過來,拼了命的擡起面前人的臉捧在手心裏,只一眼,就将人箍在懷裏嚎啕大哭起來,“是我的晨晨,蒼天有眼,是我的晨晨。”

田秋芝別過頭,不敢再看了。

轉頭的瞬間,就見警察局前站了個胖胖的身影,擡着手在擦眼睛。

胖警察察覺到田秋芝的視線,背過身進去了。

田秋芝還未反應過來,褲腳就被狠狠地扯住了。

“謝謝你,活菩薩謝謝你……”那婦女跪在地上扯着田秋芝的褲腳又是磕頭又是道謝。

田秋芝忙蹲下身去扶她,可是怎麽扶她都不起來。

年輕男人松開了懷裏的趙昕晨,彎腰将人拉了起來,眼眶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

還未開口,就被田秋芝搶先道:“你們趕快帶着她走,快走。”

她覺得動靜太大了,再拖下去怕是走不了了。

那男人沉着聲,哽咽地道了聲謝,之後便在也說不出話來。

這時趙昕晨突然跑了回來,拉着田秋芝的手道你跟我們一起走,一起走。

田秋芝拂開她的手道:“你什麽都別想,好好回家過年。”

說罷,又擺了擺了手示意他們快走。

看着那漸漸遠去的背影,田秋芝那股繃着的勁兒一下就斷了。

她虛虛地靠在牆上,笑了。想着她若做了好事兒,那麽小周也會遇到個好人吧。

——

這邊兒,樓宇一腿支在地上,靠坐在摩托車上等了好久,才等來遠處那束模糊的亮光。

随着‘嗒嗒……’聲漸近,他撚着手裏的煙,擡眼望了過去。

“王哥。”他直起身問道,“這麽早,有急事兒啊?”

王胖子聞聲叫停了車。

還未等他開口,前座的一個男人就忙開口搶道我真的看見了,就不久前,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兒帶着一個女人開車從這裏走了。

這男人正是先前的籮筐男。

田秋芝的那一腳,他的那筐雞飛得飛,跑的跑,好不容易逮回來了,就遇見了王胖子的車。

問他有沒有見到一個女人。

他一心只想着搭順風車,且放筐的時候确實瞥見了一個人影,便忙不疊地的點頭道看見了。

這會兒見車又停了下來,怕再出什麽變故,只好搶先一步接話來提高他的份量。

王胖子看着樓宇,沒了往常地笑臉:“樓小弟也是有急事?”

樓宇踢了踢腳邊兒的菜筐道:“女人傻,去賣個菜吧結果菜都給弄丢了,這不,要我給她送過去。”

語罷,乜了眼那還要開口搶話的籮筐男,接着道:“這也是湊巧,遇着王哥了,就想着能不能幫個忙帶到鎮上去。”

“姓樓的,你休想。”這回搶話的人是王祥。

“沒死透不舒服是不是。”王胖子吼道,轉而又對樓宇道,“樓小弟,這回真是急事,這個忙幫不了。”

他罵歸罵,但心裏着實也急。

王祥是他大哥大嫂走後留下的獨苗苗,也是他們老王家傳承香火的好苗苗,這會兒苗苗都被人弄斷了,他能不急麽。

但是樓宇好似沒看出來他的着急,從摩托車上下來,走進就見躺在車裏的王祥捂着裆部,一臉痛苦的□□着。

他關心地問道:“喲,這是怎麽了?”

“老子怎麽了要你管。”王祥有氣無力的吼道。

樓宇好似沒聽見,轉了一圈後道:“這玩意兒傷了可得去大醫院看,鎮上怕是不敢接。”

王胖子抓着頭發,一臉疲倦道:“去市裏的話怕是來不及了。”

“那也是。”樓宇笑道,“畢竟只要東西還在,管不管用倒也無所謂了。”

那王祥一聽不能用,抓着王胖子的手又哭又喊地道去市裏,去市裏。

哭喊了一會兒又道三叔,家裏的那個跑了,要是沒捉回來,等我好了能不能把廟裏的先給我一個。

話音剛落,王胖子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嘴上,而後第一時間擡頭去看樓宇。

見後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去了,才稍微松了口氣,忙催着瘦猴開車。

瘦猴發動車的同時,指了指身邊兒的籮筐男問道這個還帶不帶。

王胖子手一揮,籮筐男又下去了。這回連一個雞筐子都沒有留個他。

他愣了半晌,擡起屁股從地上爬了起來,追着那前頭的車連連哭嚎。

樓宇叼着煙,支着腿坐在摩托車上偏着頭護火點煙。

田秋芝傻歸傻,但關鍵時刻還是有點兒腦子的。

所以她一定會将人帶到鎮上去。

可是去了鎮上不代表就能走,這樣的例子他見過太多。

王祥是個變數,他不得不防。

該做的他都做了,至于結果如何,那就不在他所考慮的範圍之內了。

他擡腿撂上車,甩了甩手,也走了。

那一筐的豬草,扯的他手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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