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逸飛跑到一半,才想起此等行為似乎是很沒有面子。
想他堂堂一放高利貸的,從來都只有別人見到他跑的份,今天這種情況,還從未曾有過。
他正了正歪掉的帽子,剛轉過身,就見不遠處的屋頂上飄浮着股股青煙。
而從煙的濃度和升速來看,不像是炊煙,倒像是要起火的前奏。
他這回跑的更快了。
“飛飛,你來了。”色傻子頂着一張似從竈孔裏鑽出來的黑臉樂道。
林逸飛四處轉了轉,除了地上新增的那個地洞外,也沒什麽異樣。
色傻子見林逸飛蹲在自己新打的洞邊,頓時更樂了,扔了火鉗忙跑上去炫耀道:“飛飛,這是我今天剛打的,比昨天要還快。”
說罷昂着臉,似在等表揚。
林逸飛掃了眼這一堆蜂窩似的地洞,拍了拍色傻子的腦袋語重心常道:“傻子,我懂你想吃肉的迫切心情,但是老鼠不行,吃了會翹辮子的,明白。”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傻子不去大殿坐禪了,每天就撅着個屁股趴在這地上打洞,嚷嚷着這下面有好多老鼠。
被拍的色傻子又樂呵呵地擡頭看着林逸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自老和尚圓寂後,飛飛師弟就是對他最好的人了,所以即便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是也一定要點頭。
林逸飛甚是欣慰,起身去看他早上焖的那鍋米飯了。
這不掀不知道,一掀吓一跳。
走時那堆光皙白透的大米頓時變成了黃中泛黑的焦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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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飛有些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手一抖,木制鍋蓋啪叽一下掉了下去,在鍋上晃了晃,震落了一方竈牆。
慈化寺是這方圓幾裏最窮的寺廟,沒有之一。
人丁嚴重不足,就算加上前不久圓寂的老和尚一起也才三個人。
香火終年不旺,來此處燒香拜佛的多是些年越古稀的摳門兒老太太,一年來一次,還都是自帶香火的那種。
牆瓦破敗不堪,除去大殿裏的那尊充當門面的金色佛像,這裏沒有那一處是不掉快兒的。
比如現在這座掉落的只剩泥的土竈,此刻又經了一遭砸,更是刷刷的直掉粉。
色傻子自是看不懂林逸飛那一臉的絕望,還以為是他火添的好,傻樂了好一會兒,又撅着屁股打洞去了。
“怎麽回事?”樓宇擡手揮了揮眼前的煙。
他還在後山的時候就看見這處在冒煙,便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
“老鼠,有老鼠,吱吱吱。”色傻子指着地面,扭着腦袋朝門口的樓宇樂。
“媽的,老子今天不弄死你,都對不起這鍋米了。”林逸飛一把扯下帽子,狠狠地鄭在地上道。
色傻子仿佛早有感應,林逸飛話音剛落,他就一溜煙爬起來跑的飛快。
“她人呢?”樓宇從門口閃身給色傻子讓道
“不知道。”林逸飛擺了擺手沒好氣的應道。
似覺得這屋裏的空氣實在是太過于渾濁稀薄,樓宇又不着痕跡地退了出去,支身倚靠在門邊兒道:“你這年假也快完了吧。”
林逸飛撿起地上的帽子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而後捏着冒頂在門上撣了又撣,就是沒有應話。
樓宇吃了一嘴的灰倒也沒生氣,換了方向繼續道:“是時候該回去了。”
他懷疑王祥上次說的廟裏就是這慈化寺,所以昨晚專門去後山搜了一圈,結果什麽收獲都沒有。
既然沒進展,那他也沒必要費那閑工夫了。
他猜測,田秋芝的那個妹妹很大程度可能是被賣到了市裏的某家酒吧會所裏,而眼前的人,不正是市裏來的野路子麽。
“老子憑什麽要聽你的。”林逸飛擡眼乜他。
“因為我是唯一一個找你算過命的人。”樓宇低眸瞥他。
這話聽起來好像沒毛病,過命的交情,不聽似乎有些不合适。
林逸飛切了聲兒,戴上帽子調子頗高道:“說說,要找個什麽樣的人。”
“周麗鵑,女,二十歲出頭。去年秋季被拐至此,後下落不明。”
“樓樓你什麽時候也這麽有愛心了。”林逸飛有些戲谑道。
“認識你之後。”樓宇一臉真誠道。
許是真的被惡心到了,林逸飛忙岔開話題道我知道你很崇拜我,但是也不至于樣樣都跟我學嘛,那傻子你究竟是從哪裏弄來的。
傻得他足足點化了一個上午都沒有點化好。
樓宇聽完倒笑了聲道:“路上撿的。”末了又補了句,“這不,被下降頭了找你來驅驅邪。”
林逸飛聞言,提着嘴角要笑不笑道:“我覺得你這是在羞辱我。”
說罷又一臉正色道你要獻愛心的事憑什麽要老子幫你做。
“因為你英氣逼人,路子野。”樓宇臉不紅心不跳,話張口就來。
這話聽起來好像也沒毛病,淨是些大實話啊。
“過幾天上來給我踐行吧。”林逸飛拍了拍樓宇的肩膀,心情甚是愉悅。
——
這邊兒,田秋芝正往那冒煙處走,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色傻子。
想也沒想,她掉頭就跑。
可惜運氣不佳,剛跑到大殿,看見了王祥。更不幸的是後者也看到了她。
王祥自丢了媳婦兒傷了根後,整個人看起來都陰郁的不得了。
這次上山來事打算同他三叔再商量商量上回提的那事兒。
沒想到又撞見到孤身一人的田秋芝,不免有些喜出望外。
上次翻牆不成反倒被砸了腦袋,這回機會就在眼前,不抓白不抓。
田秋芝四處張望着,沒看見什麽可操作的東西,她心裏有些虛,掉頭就想往回跑。
剛轉了個身,就見色傻子樂呵呵地朝她打開手,嘴裏嘟囔着要抱抱,要抱抱。
田秋芝頓時覺得色傻子也沒那麽可怕了。沒多想,拉着他就往門外奔。
只是這回王祥的速度顯然比她還要快,拉着色傻子的另一只手就往裏拖。
力道之大,扯的兩人紛紛倒地。
王祥這回像是卯足了勁兒,推開壓在身上的色傻子就往田秋芝這邊兒來了。
只是剛走了幾步,腿就跟粘在地上了似的,怎麽邁也邁不動了。
而那坨粘膠便是抱着他大腿的色傻子。
色傻子多年前獨自一人出來找他姐姐,中途下錯了站,後流浪到此地被老和尚撿回了廟裏。
為了防止他離開餓死,老和尚便終日将他關在屋裏。
林逸飛的到來,是他最開心的日子,他覺得是他姐姐來找他了。
因為在他的印象裏,他姐姐是個很漂亮的人,所以重獲自由的他老是跟在林逸飛的屁股後面姐姐姐姐的叫。
後來被打怕了才改口叫飛飛。
可看到田秋芝的時候,他才明白飛飛為什麽要打他,原來是自己先前認錯了,這個應該才是他的姐姐。
是以在看見王祥氣勢洶洶地朝田秋芝走去的時候才會不管不顧落在自己身上的拳打腳踢死死地抱住王祥。
眼見色傻子鼻涕都被揍出來了,田秋芝腦袋一熱,掄起拳頭就朝王祥的臉上招呼。
可惜上頭全是些骨頭,田秋芝痛得有一瞬間覺得手都骨折了。
“你媽了個*逼的臭婆娘,真當老子是沙包啊,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王祥看着退至殿門口的田秋芝連吐了好幾叭口水道。
他擡起腳想将狗皮膏藥似的色傻子甩開,可任他怎麽使勁兒都甩不掉。
只得拖着他往大殿口走。
“來啊,你個臭婆娘不是挺能的麽,躲什麽躲啊。”王祥露出一臉盡在掌握中的自信笑容。
然而話音剛落,回應他的便是一記重拳。他整個人頓時真跟那沙包似的,前後晃蕩着。
雖然視線有些模糊,但他認得這是樓宇。
還未等他晃穩當,又是一拳過來了。
這次看得清楚,但認識不得。
色傻子一見着林逸飛,立馬松開手爬了過來,指着臉邊哭邊告狀道飛飛,他打我。
沒了支撐,王祥直直地朝後倒去。
還未着地,又被人掐着脖子拎了起來。
那是一張漂亮的有些過分的臉。
“知道我平時最讨厭的是什麽嗎?”還未等人回答,他自己就答了,“那就是幹架時打臉。”
“他還打了姐姐。”色傻子聞言忙又補了句。
林逸飛哦了聲兒,轉頭看向門口的樓宇,問道:“樓樓平時最恨什麽?”
見後者只顧擡着田秋芝那懸着的手掌沒應話便又自顧自地接道:“我知道,幹架時打女人。”
“我還沒打呢。”王祥嘶着嗓子吼道,委屈地不行,明明挨打的那個是他。
眼見人就要白眼一翻,兩腿一蹬去了。
林逸飛這才不緊不慢地張開手,彎腰看着蜷在地上拼命咳嗽地王祥,嫌棄地啧啧了兩聲。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田秋芝問。
“有一會兒了。”樓宇又微擡了擡她的手問道,“痛不痛。”
田秋芝搖頭。
“那就坐着等會兒。”
他交代完後便朝着睡在地上的王祥走去,支腿半蹲在地上,手搭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道:“他剛剛說的不對,我最恨的就是有人惦記我的東西。”
話音剛落,林逸飛仰頭配合地吹了聲口哨,拽着還在吼着我最恨的就是打姐姐和飛飛的色傻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