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擦黑之際。
唐翠萍端着碗飯蹲在壩沿上一邊兒看老木匠幹活兒一邊問田秋芝十五都要過了怎麽還沒帶樓宇回辰沅去。
上鹿村的習俗是初一至十五,男方要去女方家裏拜年。如果女方家遠的話,那麽去一回多半是要待上十天半個月的。
田秋芝聞言剛想問一句她為什麽要帶樓宇回辰沅來着。轉念一想,這句話聽着好像就很符合‘主動點’這三個字所表達出的那個意思。
特別是那個‘帶’字。
于是到嘴兒的話了又被她咽了回去。
唐翠萍見她不應話,端着碗又湊到嘴邊連刨了幾口,而後拿着筷子扣了扣空碗沿,連碗帶筷的一齊卡在虎口處。
剛要開口再說些什麽之際,一記接一記的警報聲從下邊兒的道路上傳了過來,響徹在這将黑未黑的天際裏。
一時間,所有人面面相觑。
“這回陣仗整的大。”唐翠萍不知是什麽時候下來的,站在田秋芝旁邊兒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整進村。”
“我看難。”其中一個老木匠接話道。
“不是都進去了嗎?”田秋芝有些不解道。
另一個老木匠聞言嘆道女娃娃你是外地來的不知道,那下頭村可不必咱上鹿村,難進地很喲。特別是這‘嗚哇嗚哇’叫的車,最難進。
話音剛落,田秋芝道了句‘真進去了’後便順着小路一溜煙兒地跑了下去。
老頭兒聞言不可思議的從鼻腔裏哼了聲兒,胡子都被吹成了八字形。而後便也墊着腳抻着脖子望着那‘嗚哇嗚哇’叫的方向。
唐翠萍也着實驚訝了番,一拍大腿也跟着沖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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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兒下頭村的村口此刻已紮滿了人,裏裏外外圍了三層不止,陣仗堪比與上次菜市場巷子裏的碰瓷事件。
鋤頭扁擔的碰撞聲與雜七雜八的叫嚣聲混雜在一起,硬是将這陰冷的天氣炒的升了好幾個溫度。
田秋芝墊着腳瞥了眼那輛被圍在中間的警車,算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野蠻。
唐翠萍這會兒也跑過來了,拉着一個剛從裏頭鑽出來的婦女問道裏頭是個什麽情況。
那婦女長緩了口氣才道這會兒只見着人打車,車裏頭的人出不來。
話畢又連喘了好幾口氣,接着道聽說先前進去的好幾輛還沒出來,這會兒估摸着是那下頭村人知道了信,都趕了過來,攔着這剛出來的第一輛死活都不讓出。
唐翠萍聽完驚道還是小田眼神兒好,原來這回不是沒整進去,是進去了沒整出來啊。也不知道是誰舉報的,真真是挑了個好日子。
那婦女聞言,又低道聽說是那慈化寺的和尚舉報的。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驚訝的吸了口涼氣。
衆所周知,慈化寺雖然是離上鹿村最近的一座廟,可它畢竟位于下頭村的地盤上。下頭村的和尚舉報了下頭村可真真是一大奇事兒。
田秋芝這才發現原本就三個人的周圍已經被那些剛趕過來又擠不進去的看熱鬧之人圍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新圈子。
見人越來越多,作為最早到達現場的婦女頓時來了精神,繼續轉播道聽說那王祥在慈化寺的廟下頭藏了好多用來買的女人,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到那處去瞧瞧。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這不,被逮着了。
“真的假的?”其中一個看熱鬧的人問道。
見衆人都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婦女兩手一拍道這還能有假,我親眼看見的,一個肥頭大耳的警察摁着王祥就坐在那車裏頭。
說罷,又昂着脖子伸手指了指那被圍的只見個車頂的警車道看這架勢,估計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
“我都好久沒上那慈化寺了,不是說裏頭的和尚早死了嗎,怎地還能舉報?”又一個看熱鬧的人問道。
“聽說一年前又來了個和尚,算命的功夫了得哦。”圈裏不知名的熱心人回應道。
“是嗎,那我改天也上去找他算算。”那人聞言又問道:“就是不知道價格怎麽樣?”
眼見話題越跑越偏,那婦女指着路邊兒上的小賣部嘆了口氣兒道:“依我看吶,八成是算不了了,人好像還俗了。”
田秋芝也順着看了過去,只覺得那腳蹲長凳頭戴紅帽的背影甚是眼熟,不正是一大早就叫了樓宇上山去送行的飛飛大師麽。
她從圈裏擠了出來,幾步跑了過去,正好看見林逸飛舉着右手,氣勢磅礴地将手裏的幾張撲克牌甩了出去吼道:“豹子,三個A 。”
他剛吼完,一旁的色傻子立馬樂呵呵的拍着響亮的巴掌以示慶祝。
田秋芝這才明白了婦女口中的‘人好像還俗了’的正真含義。
也是,和尚好像是不會和老頭兒紮堆炸金花的。
還炸的如此的激烈。
她剛開口問了句樓宇在哪兒之際,又聽林逸飛吼了一句:“同花順,QKA 。”
聲音之大,徹底蓋住了她先前問的問題。
怕他再吼個什麽出來,田秋芝忙上前又問了一遍。
林逸飛這回聽是聽見了,但是并沒有回她。一臉可惜地扔了手裏的牌同那對面的老頭商量道錢就算了,把你那壇子酒給我就成。
那老頭兒許真是被他炸怕了,連應道好好好。
待林逸飛一走,啪地一聲兒就把門給杠上了,生怕他反悔似的。
“你問樓樓啊,獻愛心還沒回來喲。”林逸飛瞧了眼前方成堆的人,伸了個懶腰回道。
得虧他嫌棄王祥沒貪那搭順風車的小便宜,靠着一口氣硬生生地走下了山。不然下場是真的慘吶。
雖說都是人,但田秋芝一直就不大聽的懂林逸飛的話。
她本打算再問問來着,但轉念一想,問出來了也八成聽不懂,還不如先去看看那頭的情況。
剛邁開腿,就聽林逸飛在後頭道:“女施主請留步,樓樓走之前好像托了貧僧給你帶了句話。”
“什麽話啊?”田秋芝頓了步子問道。
“還有飯嗎?”林逸飛抱着壇酒,那張漂亮的有些過分的臉上綻放着和煦又真誠的笑容。
色傻子一聽到飯立馬符合道菜掉了,都掉了,好餓好餓。
林逸飛的話,田秋芝顯然是不信的,但她看了看頭耷的跟腌黃瓜似的色傻子又有點兒于心不忍,跟唐翠萍交代了一聲便帶着兩人先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張桂英已經睡了,田秋芝将鍋裏熱着菜端出來後便又要走。
許是先前金花炸的太過投入了些以至于林逸飛有些記不斟酌樓宇交代的話到底是‘幫我看着點田秋芝’還是‘有飯嗎’。
這會兒坐在飯桌前才準确的記起來原來樓宇交代的是前者。
想到此,他開始沒話找話問道:“女施主是幹什麽工作的?”
好巧不巧,這話正好戳中了田秋芝的死穴。
她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了下去,應道:“還沒有。”
林逸飛只顧着扒飯,沒有時間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順口道:“你這飯做的不錯,要不要考慮考慮到我們公司來上班。”
“原來你是開餐館的啊。”田秋芝恍然大悟道。
林逸飛聞言,一口飯咽錯了管道,嗆地他咳了老半天。
以往遇上這種情況,色傻子總是會第一時間過來給他拍背的,但是這回真餓慘了,立馬轉過身背對着林逸飛,假裝自己沒有看見似的繼續扒飯。
林逸飛緩過勁兒來,頓時又覺得有趣,朝田秋芝伸了只手道:“一個月這個數,來不來。”
田秋芝看着那五根細長的手指,斟酌着問道:“五、五百?”
林逸飛搖頭。
“五、五千?”
林逸飛還是搖頭。
見田秋芝眼睛睜的圓溜溜的,他才開口道:“五千五百五十五。”
“那麽多?”
“當然,我開餐館的嘛,別的不說,就油水多。”
要是別的方面,田秋芝肯定是不會信的,但是一旦涉及到找工作,她就沒什麽抵抗力了。
因為她已經好幾個月沒往家裏寄過錢了,而且還欠了樓宇很多錢。
這樣的工資對她來說已經算是想當的高了。
誘惑雖然大,但被拐的場景至今還歷歷在目,她最終商量着問了句:“能不能給我點兒時間再想想。”
林逸飛要笑不笑道:“沒問題,什麽時候想來了就讓你家樓樓給我說。”
說罷,便招呼着田秋芝過去喝酒,說什麽以後都是熟人了,別客氣別客氣。
是以,樓宇回來的時候就見田秋芝跟中邪了似的盯着根兒柱子一動不動的站在大門口。
他剛走近,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白酒味兒。
“喝酒了?”他伸手到田秋芝面前晃了晃。
田秋芝聞言擡頭看見是他,便狠狠地點了點頭。
這一下沒了盯點,腦袋又一晃,人就徹底站不穩了。
眼見就要一頭栽下去了,樓宇眼疾手快的扯着她的後衣領子一把将人拎了回來。
“跟誰喝的?”
“飛飛大師。”
話音剛落,她頓時想起來自己出來是要幹什麽的了,一把勾住樓宇的脖子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但是飛飛大師說喜歡一個人主動點,總歸是沒錯的。”
她說完頓了頓,又接着道“他還說如果我去他的餐館做飯,一個月可以給我五五……”五了半天也沒五出個具體的數來,最後五煩了直接道反正有好多個五。
樓宇因她這番話,這一摟徹底愣在原地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笑道:“他說的沒錯,是要主動點,然後呢?”
然而并沒有什麽然後了,田秋芝說完便直接挂在他身上睡了過去。
他低頭看了會兒田秋芝,才轉頭乜了眼站在門後的林逸飛,似笑非笑問道:“你那餐館還招人麽?”
林逸飛擺了擺手道不招了不招了,今天剛垮臺。
半晌,不見樓宇出聲,他罕見地有些心虛道:“不灌點兒酒人也看不住啊是吧。”
此話說的甚是有理,樓宇無話可說。
“你要再磨叽點兒,別想留住人,找準點兒了一騙就能跟走了。”林逸飛靠在門框上難得正經道。
樓宇微彎着腰,伸手繞過田秋芝的腿彎将人打橫抱了起來,扔了句‘我知道’後便帶着人上樓了。
要不然他也不會為了那一堆不認識的女的忙活了到這半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