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晚抵達沅陵市區,已是淩晨三點多。
田秋芝是一路睡過來的,睜眼便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不僅房間陌生,裏頭的人也陌生。
徐芙霁見她醒了,停下手裏的動作道我是樓宇的朋友,他昨晚将你送過來後就走了,至于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你待會兒可以自己去問他。
她說着端起電腦桌上的水杯,仰頭灌了一大口水後又接着道我這兒的東西你可以随便用,待會兒可以先帶你去附近逛一圈熟悉下環境,至于吃飯這個問題你得自己解決,我的班大都排在晚上,所以幫不了你。
徐芙霁說罷,雙肘搭在膝上傾身總結道:“你有什麽要問的麽?”
田秋芝聞言,晃了晃腦袋,看着這個幹練的有些冷的漂亮女人問道:“我能問問你的名字嗎?”
“徐芙霁,芙蓉花的芙,風光霁月的霁。”她說完頓了頓,攤手道:“只要不說我是賣沙琪瑪,以後什麽事都好說。”
田秋芝噗嗤一下笑了。
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來上次在茶樓的時候徐局長就說過這三個字,她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賣沙琪瑪的那個徐福記。
所以她當時并沒有聽懂徐廣強的那句‘你跟徐芙霁處的怎麽樣了’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想到此,她倏地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驚道:“原來你是徐局長的女兒。”
徐芙霁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而後推開椅子站起來笑道:“大家以後都是朋友,不用覺得拘束,聽說你廚藝不錯,所以我算是賺到了。”
田秋芝也回之一笑,大大方方的應了聲兒好。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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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答應帶她出去熟悉周邊環境的徐芙霁接到臨時通知而提前去了醫院。
田秋芝将昨晚睡過的被套拆洗完後,便一個人出去了。
以前還在辰沅的時候,她就時常望着連綿的大山幻想着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
後來真的走出大山去了嶺南,卻每天忙得跟個陀螺一樣。空出時間來吃頓飯都是件奢侈的事,更別提好好看看大山外的世界了。
現在是真有時間了,她卻發現不知道要從哪裏看起。
只能沿着人頭攢動的街道漫無目的的走着。
一會兒東望望,一會西望望。
一刻鐘後。
田秋芝駐足在了一家貼有招工信息的花店門口。
突然有了一種天上掉餡餅的幸福感。
花店不大,裏頭只有一個女人,正坐在花叢中翹着腿塗指甲油。
聽她表明來意後伸手指了指門口的招工信息道道:“實習半個月,一天四十,半個月後轉正,一月兩千五,能接受嗎。”
“能。”田秋芝點頭。
“明天能上班嗎?”
“能。”田秋芝再點頭。
那女人站了起來,翹着蘭花指将玻璃門上貼着的招工信息給撕了下來,轉身對她道:“早上八點半上班,晚上六點半下班,你明天過來了小舒會告訴你怎麽做,記住,別遲到了,我讨厭不守時的人。”
田秋芝又點頭,而後有些不确定的問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按理說招人都是要問些問題的,比如家是哪的,家裏都有些什麽人,都是幹些什麽之類的。
“可以了。”那女人道。
一個見到花便兩眼放光又合她眼緣的漂亮姑娘,她有什麽理由不用呢。
這份意外得來的工作差點兒将田秋芝給砸暈了。
每走一步都像是是踩在了棉花上。
她興奮地蹦噠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給樓宇打電話。
結果手機沒電,只得作罷。
這次罕見的好運也讓田秋芝堅信離找到小周也許不遠了。
——
田秋芝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到花店時門正好碰見一個女孩在開門。
那女孩見她禮貌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們八點半才營業。”
田秋芝也朝她笑了笑道:“我也是來這裏工作的。”
那女孩兒聞言反應過來了,回道:“老板昨天跟我說了,其實你可以晚些來。”
許是年紀相仿亦或是因陌生而生出的禮貌,兩個人,處了一個上午也算是和諧。
女孩兒名叫舒,也是外地人,一年前來的沅陵,在花店已經幹了半年。
話也不多,總是一副沒睡飽的疲憊樣兒。看着像是睡着了,但是問她什麽問題她都能聽見并予以回答。
入職的經歷和田秋芝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使她眼裏放光的來源不是花,而是‘招工’二字。
因為招工意味着她又可以多一份工作,多一份收入。
有過花場做工的經歷,田秋芝上手的很快,除了外派的訂單外,其它的她也都能應付。
總而言之,第一天的工作還算是順利。
花店離徐芙霁住的地方就幾條街的距離。
但是田秋芝下班的晚,回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她剁了剁腳,樓道裏的燈沒亮。
看來是壞了。
田秋芝摸黑上樓,蹲在門口摸地毯下面的鑰匙。
一聲嘭響,她吓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接着便是從樓上傳來的腳步聲。
她一把薅住了門口的掃帚,躲在牆角掃視着樓道裏的各個角落。
她剛眨了一下眼,一個身影便竄了過來,反應很快,幾乎在她下手的瞬間就一手握住了杆子。
然後她就感覺到身前的人低頭湊了上來,在她耳邊笑了聲道:“反應不錯,但是以後遇見這種情況記得先叫兩聲兒。”
話音剛落,燈亮了。
田秋芝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後長舒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一斷,她兩腿就軟的站不穩。抓着樓宇的腰才堪堪穩住。
“你倒是挺自覺的。”樓宇看了看她那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問道:“住的還舒服麽。”
“舒服。”田秋芝如實回道,“徐姐姐人很好,對我也好。”
“徐芙霁人好不好我倒不清楚,你這住的挺舒服倒是看地是一清二楚的。”
許是距離隔得太近,樓宇每說一句話,田秋芝的心就跟着抖好幾下。
她有些不自然地撇過頭去,問道:“你去哪兒了?”
“難得,終于記起來我來了。”樓宇收手退了開來,曲腿靠在扶梯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是跟我走還是繼續在對你很好的徐姐姐這兒舒服着。”
“當然是跟你走了。”田秋芝想也沒想,話脫口就出。
在她看來,樓宇去哪她就去哪,這是件非常理所當然的事。
是以她并不覺得這樣說任何的不妥。
而後似又想起來什麽,忙道:“我找到了一個花店的工作,離這裏就幾條街的距離。本來想給你打電話的,但是沒電了,後來就給忙忘了。”
樓宇提了提嘴角,田秋芝剛才那句下意識的回答他很滿意。至于花店、工作什麽的,忘了就忘了吧。
他原本是打算将田秋芝放在徐芙霁這裏的,但今天過來一看,好像那哪都不行。
門衛太老,給只煙套兩句近乎就把這塊的情況說個大概,最後還能樂呵呵給你放行。
人員太雜,大多都是外地來的務工人員,其中又以工地上幹活的人居多。
樓道太暗,任你腳剁爛了燈也不亮。
徐芙霁是徐廣強的女兒,跟他爸一樣剽悍,無所謂,但是田秋芝不行。
既然決定把她帶出來了,還是放在身邊安心點兒。
而且找人這事兒是個持久戰,得做中長期準備。
他不喜歡将就,當周全民一行人忙着去工地宿舍搶位置的時候,他跑了兩天,将附近的房源都看了個遍。
“你找的那花店具體在什麽位置?”
“市二路103號。”
“不遠,三個站的距離。”樓宇說,“去拿東西。”
不得不說,徐芙霁選地段的眼光雖獨特了點兒,但确實是給他省了不少事兒。
田秋芝啊了聲,待反應過來便開門進去拉箱子。就住了一天,東西都沒有拆,拉着就可以走。
剛推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問道:“這樣不打招呼就走了是不是不大好啊。”
“徐芙霁有說什麽時候回來?”樓宇不答反問道。
“她今晚值夜班,不回來。”
“那電話裏說聲就行了。”樓宇接過箱子,率先下樓了。
田秋芝藏好鑰匙後忙跟了上去,斟酌了半天才開口問道:“你可不可以把你的銀行卡借給我用一下啊。”
今天小舒問她要銀行卡來着,可她現在什麽都沒有。頓時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把卡號記在手機裏而不是腦子裏。
等了半晌,只聽見行李箱輪子與地面的摩擦聲。
田秋芝以為他沒聽見,特意跑上前去又問了一遍。
樓宇頓住了步子,把玩兒着手裏的拉杆,而後微彎着腰與田秋芝平視笑道:“怎麽,是要摸我底麽。”
這語氣,聽着好像是不願意借的意思。
田秋芝仔細一想,覺得措辭也的确是有些不妥,即便關系再熟稔,哪有一上來就問人借銀行卡用的。
她斟酌了下措辭,又道:“我不用,我就看看。”
反正最重要的是那銀行卡號,記下來也一樣的。
樓宇哦了聲兒道:“不用啊,那就不用看了,免得以後說我诓你。”
诓?
田秋芝聽得雲裏霧裏的,她覺得以前自己跟樓宇雖然不怎麽熟稔,但無論他的話多麽短,好歹她都是能聽懂的。
怎麽如今變熟了,他說話也比以前多了,她反而聽不懂了呢。
田秋芝看着前方那悠哉悠哉的背影,眼珠子一轉,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無比熟悉的想法。
雖然這想法是不對的,但是對誰都沒有壞處。
這樣一想,田秋芝便也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