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空蕩的軟毯樓廊裏,飄蕩着一陣扶搖直上,毫無跌宕起伏可言的高亢之音。

能清晰地感受到,唱的人很辛苦,聽的人更難受。

林逸飛好歹也是個有過半小時‘忍辱負重’的陪聊經驗之人,此刻很是從容地從褲兜裏掏出倆棉花球塞進耳朵裏,完了還不忘問一旁的樓宇要不要也來倆兒。

樓宇沒猶豫,接受了林逸飛的好意。

門被推開的那個瞬間,竟讓他産生了一種自己近來做過的最英明的決定就是沒有一點兒遲疑便接受了林逸飛遞過來的那倆粉紅色棉花球的錯覺。

“哎喲,小飛總,快進來進來。”顯然,裏頭的那位便是來沅陵一日游的富國老板了。

林逸飛聞言,倚在門框上,一腳支着門,空出手從兜裏摸出兩只巧克力,而後又不着痕跡将東西均分置兩手,轉了轉道:“富國老板有這喊魂般的嗓子不拿去發展發展副業,真是可惜啊。”

富國老板放了話筒,很是熱情的迎了上來。那只套滿金戒指的手在空中懸置了好一會兒,見林逸飛此刻雙手着實不得空,才不得不垂落了下來。

“這位是?”他微昂着頭打量着林逸飛身後的樓宇。

“區區一個鄉村企業家,不值一提。”樓宇雙手插兜道,“我倒是久仰楊老板大名,不請自來,還望多多海涵。”

林逸飛聞言,一個腳滑。

很顯然,身後的這位鄉村企業家并沒有事先通知過他這一重要的身份。

要不是富國老板手厚,那華麗的門板就要撲上他漂亮的臉蛋了。

“鄉村好,好。”富國老板側着身,讓兩人進來,眼神雖還在打量着樓宇,卻也沒先前那般的警惕了。

“具體是做什麽業務的?”富國老板此刻歌不嚎了,公主們也不抱了,顯然對眼前這位青年鄉村企業家更感興趣。

剛伸出手,就聽樓宇淡淡的回道:“副業衆多,主攻養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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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國老板懸在半空中的手抖了抖,再一次緩緩的垂了下去。

林逸飛死咬着只巧克力,似在努力地克制自己那有些不受控制的歡樂情緒。

半晌,才出聲道:“哎,說來我這哥們也是跟富國老板你有緣吶,好不容易把豬養發膘了吧,巧了,趕上豬瘟了,一窩一窩的死。這不,心情一直不好,就帶他出來交個朋友。”

富國聞言,好似想起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當年。他挨個轉着五只短指上的金戒指,甚是忙碌。

轉彎一圈後又擡手拍了拍一旁的公主們,待人都走後才開口道:“既然是小飛總的兄弟,那我也就直說了,凡事啊,都得看開點兒,你看得越開,能走的道就越多,這往後的事情也就越好辦了。”

樓宇哦了聲,似很感興趣道:“這話怎麽說?”

富國沒應話,扭頭看了看林逸飛,見後者點頭才緩緩開口道:“比如豬雖不行了,但養豬的人還行啊。”

見樓宇還是一副不解的樣子,他也不急,反而嚷嚷着先喝酒。

樓宇倒也不推脫,接過酒杯後反手就遞給了一旁當觀衆的林逸飛:“楊老板親手倒的酒,還是小飛總先來得好。”

富國老板聞言,笑地胸口的大金鏈子直晃悠:“沒錯沒錯,這次小飛總怎麽着也得給我個面子,好好喝一個才行。”

林逸飛端着酒杯,看着一本正經的樓宇,笑地燦爛極了。

而後晃了晃手裏的酒杯甚是惋惜道:“我媽臨死前給留了話,說是只要沾了酒,遺産一份都沒有。”

樓宇倒似想到了什麽,微不可見的提了提嘴角,随後又摸了根煙叼在嘴裏,沒點。

富國老板愣了,據可靠消息稱,債債公司的胡總至今未娶,除了林逸飛好像并無其他的崽啊。

他附和了幾句話後,轉而看向一旁的樓宇,杯子還沒遞過去,就聽他道:“兄弟,對不住啊,最近豬死的有點兒多,沒心情。”

富國雖極為不悅,但看在‘鄉村’兩個字的份上,強忍了下來,自個兒昂着頭一口一杯。

幾杯烈酒下肚,他甩了甩嘴皮子,拍着樓宇的肩道:“兄弟,有沒有想法跟着我幹?”

樓宇把玩兒着那只沒點的煙,頗為遺憾道:“我這麽些年粗糙慣了,養花那精致玩意兒怕是做不來。”

富國晃着手指,一連說了三個no後終于切入正題道:“這養豬跟養花其實沒多大區別,關鍵是人,咱只要有人就成。”

“人啊,那我多得是,不過都是些只懂養豬的女人。”

“女人多,好、好。”富國老板激動了,仿佛看到了一沓又一沓的票子。

他忙湊過去低聲道了幾句話,說完便直直地盯着樓宇,似在等他的反應。

樓宇聽完,佯作驚訝道:“這怕是不行,而且就算我說了,人也不一定都能信我。”

林逸飛低頭戳着手機屏幕,适時地插話道:“有什麽行不行的,人富國老板誠心跟你交朋友,咱總得給點兒面子是吧。”

而後狀似想起來什麽,又擡起頭來接着道了句:“我記得上回是不是有個姓王的胖子也來問過這事兒。”

他話音剛落,富國已拍桌而起,憤憤地問道:“是不是那個身邊總帶着個大腦袋猴,名字叫王建嶺的胖子?”

“楊老板也認識他?”樓宇不答反問道。

富國的鼻腔裏呼哧呼哧地噴着熱氣,咬牙切齒道認識,媽的,那死胖子化成灰老子都認得。

他的花場性質等同于一個中間機構,從那些找不到更好買家的“掠食者”手裏低價進貨,再以高出成本數倍的價格出售給有需求的酒吧,會所,K歌俱樂部,按摩院,洗腳城等地。

王建嶺便是其中一個要求較高的需求者,他們合作也是有些年頭了。

但那天來看貨的人卻是王胖子的老板,人有點兒怪,明确要求看貨的時候得把人眼睛都蒙上。不過眼光倒是毒辣的很,一眼便挑中了他場裏質量最高的兩個。

他當時是鐵了心的想擡價,奈何切磋了半天價格都談不攏,最後秉着長期合作的原則,退一步說不漲價也成,但兩個中間只能帶一個走。

畢竟能淘到這樣一個上等貨也不容易,運氣好的話一年也只能出那麽四五個,運氣要不好,想都別想。

是以他并不愁找不到好的買家。

對方沒說話,他也就視其同意了。

他揮了揮手,欲叫人将其中一個帶回去之際,後腦勺就被人敲了,倒下前只抓住了條黑帶子。

而後留給他的只有那群一趟又一趟的來回往車上搬貨的匆匆身影,以及那坨從他還未來得及帶走也被敲暈過去的上等貨嘴裏嗑出來的塞嘴布。

憤怒和不甘使他緩緩閉上了雙眼。再次睜眼時,他的場裏也只剩下些殘花敗柳了。

沒辦法,這個啞巴虧他也只能硬吃。

思及此,他生怕錯過了眼前這個大肥的單子。

又拍了下樓宇的肩繼續道兄弟,我楊富國是誠心誠意的想交你這個朋友,你要有這方面的想法,随時找我,價格什麽的都好商量,只要你一句話,我預付款馬上就能到賬。

在他看來,自己開出來的這個條件誘惑極大,任何一個急需用錢的人都是無法拒絕的,何況是個頻臨破産的鄉村企業家。

利益當前,他完全忘了自己口中的小飛總是個放高利貸的事實,人再怎麽着好像也輪不到他來救濟。

果然,沒一會兒就聽樓宇有所松口道:“人倒是有,但上回王胖子過來看了看,一個都沒相中,怕也是不大符合楊老板的要求。”

富國擺了擺手道:“以前吃了這方面的虧,現在要求沒那麽高,二十歲出頭,五官清晰的就成,當然了,當然,是處女就更好了。”

樓宇抵了抵後牙槽,手裏的那只煙不知什麽時候被折斷了,笑了聲道:“是麽。”

林逸飛見狀,消消樂也不玩兒了,伸了個懶腰接話道:“生意人,最重要的是講誠信嘛,那個王胖子是哪家的,富國老板好歹也給我提個醒啊,不然吃虧了都不知道哦。”

富國哈哈直笑,顯然被林逸飛這話給取悅到了,仰頭又灌了口酒道:“一個源城的小酒吧,還整了個洋氣的英文名兒,叫什麽來着。”

他擠着眉頭,皺着臉,複而一拍桌子吼道:“叫Wan ,還真他媽的是取對了名,遲早得玩兒完。”

這話一出,富國老板便也沒什麽利用價值了,他那串渾厚的笑聲還未出完,眼前又是一抹黑。

不同于上次的虛黑,這回沒有任何餘光,黑得很是徹底。

樓宇撂了酒瓶子,面無表情的從仰跌在沙發上的富國身上跨了過去。

林逸飛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手,頗為贊賞道:“快的很幹脆,準的有深度,狠的沒感情。這豬養久了的人,就是不一樣。”

他說着,又湊過去看了看,忍不住啧啧啧道:“這得費多少線吶。”

話畢,他猛地擡起屁股,朝門口喊道:“這醫藥費我可不出啊。”

樓宇聞言,頓住了步子,低頭點了只煙,指了指楊富國手上的金戒指道:“你是覺得我比他有錢,還是比你更有愛心。”

林逸飛聞言,嘆了口氣道:“既然樓樓這麽狠心,那我就做回好人,早點兒送富國老板進去吧。”

說罷,又朝樓宇道了句:“那電話費樓樓你得出啊。”

樓宇沒什麽心情跟他瞎扯,扔了句‘從你的別墅裏扣’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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