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番) (2)

不着為了逮她大老遠的找到醫院來。

想到此,舒旅腦子一抽,似乎有什麽東西将要呼之欲出,可仔細一想,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要換以前,她還有點兒自戀的資本。現在,她有時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都會被吓到。

“這蛋都幫着下出來了,不打算睜眼瞧瞧啊。”林逸飛手插着兜傾身問道。

許是想的過分投入,舒旅完全忽視了肚子上那坨熱乎乎的重量。

可她能怎麽辦,就算睜眼看了,那蛋也不會變成金蛋,她還是沒錢還債。

事不過三,睜眼閉眼,她這回都跑不了了。既然結果一樣,那她還是繼續閉着吧。

林逸飛見她沒反應,也不急。伸手撥了撥雞屁股下的那顆熱呼呼的雞蛋,感嘆道:“手感真不錯啊。”

話似乎是對舒旅說的,只那眼神兒,看向的卻是對面的餘東洋。

“你要不也來試試?”他熱情的邀請道。

餘東洋聞言咳了聲兒,指着床嘆氣道:“它不喜歡我。”

這個它指的究竟床上卧着的雞還是躺的人,就不得而知了,亦或是兩者都有。

“哦,這樣啊。”林逸飛頗有些遺憾地回道。

半晌。

餘東洋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道:“做好事,不留名,時候不早了,我這兒就先回了哈。”

有一點兒他必須得承認,眼前這男人無論是樣貌還是高度,都要比他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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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為了讨那幾瓶藥水錢硬留下來,那是相當的不劃算。

別說他的手背被雞啄了,手臂也被小孩兒咬了。就算完好無缺,那也是只織毛衣的手,金貴的很。搶東西這種粗活兒,不适合他。

林逸飛聞言,跟沒聽見似的,頭都沒擡一下,繼續撥弄着那顆蛋。

那母雞先前可能生虛脫了,這會兒回過神來,掉頭就想來啄屁股後頭那只修長的手。

奈何還沒碰到就被人掐着脖子拎了起來。

“醫院這麽神聖的地方,豈能容你區區一只雞在此撒野,看在這顆蛋的份兒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計前嫌勉為其難的收了你吧。”餘東洋跟個神經病似的對着只雞自言自語道。

小孩兒看了看被林逸飛盯着的他姐,又看了看被餘東洋拎着的母雞,頓時為難極了。

兩個他都想要。

“小卓子,我救了你姐姐,還墊了醫藥費,這雞就算是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了。”餘東洋晃了晃手裏雞,而後又摸着下巴詢問道,“你說頓着好吃呢還是烤着好吃哇。”

舒遠卓聞言,兩手死揪着床邊兒的被子,癟着嘴,只差沒哭出來。

“這麽巧啊,她也欠我錢呢。”林逸飛擡起頭,而後又擡手指了指閉眼裝死的舒旅問道:“她欠了你多少啊?”

于東洋聞言,哦喲了一聲兒,繼而摸索着下巴佯作思考道:“哥們兒你要不提這茬我都忘了,容我好好算算啊。”

算了半天好似算明白了,剛要開口,就聽到舒遠卓邊哭邊道:“舒旅,你掐着我手了。”

“喲,醒了。”林逸飛聞言,微微俯下身子道,“這有一哥們兒,說你欠他錢呢,可惜腦子有點不好使,半天都算不明白。既然醒來就一起幫忙算算帳呗。”

舒旅松開了被角,緩緩轉過臉來,望着眼前那張漂亮的臉,是真想一閉眼就這麽去了。

林逸飛顯然被她這副但求一死的表情給取悅到了,朝餘東洋攤了攤手道:“這凡事都講究個先來後到是沒錯,但既然哥們兒你理不清楚,那要不先等會兒,或者改日再來,我這邊兒數目可大着呢。”

話雖是商量話,只那語氣,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那也成。”餘東洋很是爽快的應道。

這樣有趣的場面,餘東洋很是不想就這麽離開了,但量力而行,見好就收這幾個字他還是知道的。

何況自己幾斤幾兩他心裏還是有數的,能一招制敵打贏一米六的老板,不過是仗着他那一米八幾壓倒性的身高。

林逸飛的優勢就擺在那兒,他餘東洋也不瞎。揮了揮手,拎着雞轉身便走了。

舒遠卓聽着那陣撕心裂肺的雞叫聲,頓時想也沒想,抹着眼淚也跟了出去。

原本還算熱鬧的病房頓時安靜極了。

林逸飛伸手在舒旅的眼前晃了晃,笑道:“又見面了,開不開心啊?”

舒旅扯着嘴角,配合着笑了笑。

只那笑,比哭還難堪。

林逸飛咦了聲兒,又湊近了些,伸手點了點她的眼窩道:“這黑圈圈好像比之前大了不少嘛。”

距離之近,呼吸可聞。

舒旅覺得腦子缺氧的同時體內又有股氣流上湧,還沒來得及撇過頭去,就已經先咳了出來。

林逸飛伸手,抹了把臉上口水,面無表情道:“躺屍了這麽久,我還以為患了什麽不治之症呢,現在看來,底氣不錯嘛。”

他說罷,在被子上擦了擦手,而後又掀開那一角被子盤腿坐了下來提議道:“既然沒毛病,那咱們就來聊聊天?”

舒旅吸了吸鼻子,認命般的點了點頭。

“跟江麗菲怎麽認識的?”

“我在她那兒做事。”

“做什麽事?”

“賣花。”

“幹了多久?”

“半年。”

“為什麽不幹了?”

為什麽,當然是因為怕了。

江麗菲雖然對她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睜只眼閉只眼,但那并不代表好說話。何況能在Lan 那種地方來去自如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人。

其次她并不知道林逸飛為什麽要找江麗菲,這其中的厲害關系又是怎樣的她更不清楚,繼續留在花店搞不好兩頭都得罪,她這才不傻呢。

當然了,這話不能說,尤其是對林逸飛說。

正當她絞盡腦汁想着措辭時,瞥見林逸飛閉着眼靠在床尾,看樣子像是睡着了。

舒旅緩緩舒了口氣,剛躺下,似想到什麽又立了起來。

舒遠卓出去有段時間了,雖說餘東洋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但就先前他和林逸飛的對話來看,兩人是一個調調的,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拔掉手上的針頭,被子才掀開一半,就聽床尾傳來一個聲音:“既然不幹了,那就跟了我如何,這樣你我都方便。”

舒旅握着被子的手一抖,聞聲望了過去。林逸飛不知何時已經掀開眼,正抻着腦袋,笑盈盈地回望着她。

如果不是那眼神,她都要以為林逸飛是看上她了。

可舒旅知道,不是。

那只是一道發現了個好玩兒的東西時想要一探究竟的目光罷了。

舒旅林逸飛

“怎麽,不樂意啊?”林逸飛伸直了雙腿,又極其自然地扯上被子給自己蓋上道。

奈何腿太長,都快與舒旅的下巴齊平了。

“我不做那個。”舒旅皺着眉頭,往床邊兒挪了挪,低聲道:“錢我會努力還的。”

“那個是哪個啊?”林逸飛問道。

舒旅聞言,抿了抿嘴。由于長時間未進水,嘴皮很幹,她下意識的伸出舌頭添了舔。剛要開口,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蹭她。

然後就見林逸飛晃了晃手裏的蛋問道:“是指能下這玩意兒的?”

見舒旅瞪大了眼睛,林逸飛頓時更來勁兒了,他蜷着腳趾頭,繼續隔着被子極其緩慢地來回刮蹭舒旅的手臂,笑道,“還是指這玩意兒呢?”

玩你大爺,舒旅暗罵一聲。

她被子裏的一只腳都擡起來了,但一想到錢又只能調轉方向,憋屈地抱着手臂往床邊兒繼續挪。

沒得到想象中的反應,林逸飛頓時覺得有些無趣。

他在見到餘東洋的第一眼時,那感覺就和當初看到舒旅從Lan 裏出來時一樣,不爽,非常的不爽,總想做點兒什麽來降降火。

至于為什麽不爽,他也不知道。

他唯一能想出來的原由那就是和尚當久了,看什麽都新鮮,特別是眼前這個被抛棄的黑眼圈,稍微鬧一鬧脾氣就能上來,多可愛啊,他就等着那一腳過來呢。

可惜啊,半路夭折了。

林逸飛遺憾地搖了搖頭,安頓好那顆蛋後,身子往下一滑,拉上被子,兩手輕輕地拍了拍胸口,又閉眼了。

半晌,舒旅才轉過頭來。

那截露在被子外面的腳剛好不偏不倚的靠在她的臉旁,似感受到熱氣,還慢悠慢悠地晃了半圈。

簡直不要太嚣張。

舒旅死咬着牙根兒,腦仁也漲地生疼,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不就是床嘛,讓給你就是了,再不濟旁邊兒還有個現成的。

她才動了一下,床尾幽靈般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這次要再跑,我可就不跟你玩兒了哦。”

“我這不是怕擠着你麽。”舒旅十分善解人意道,“旁邊還有張空床。”

“空床,付錢了嗎?”

“沒有。”

“那要不我再借你點了?”

“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舒旅直挺挺地躺了下來,抿了抿嘴,斟酌着商量道,“我不會跑,能不能先讓我去找我弟弟?”

“這個不急,自然有人去找。”許是真困了,林逸飛打了個哈切,蹬了蹬被子道,“這旁邊兒怎麽還漏風啊,你再過來點兒,堵死它。”

舒旅聞言,直翻白眼兒,還是斜着身子又往裏拱了拱,盡量避免碰到那雙嚣張的八字腳。

她現在好像有點兒明白,為什麽那麽多欠債的人裏頭,林逸飛就獨獨逮着她不放,因為這人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說話陰陽怪氣,舉止出奇不意。

有時陰鹜的像個惡魔,有時又幼稚的像個孩子。

她從小到大,親近的異性真要數起來五個手指頭都湊不齊,像這種跟男人躺在同一張床上的經歷更是沒有的事兒。

雖說是這男人主動的,可她還真沒自作多情到認為林逸飛是真看上了她的地步,人只不過是腦子抽了一時圖個新鮮罷了。

若換做什麽別的要求,她可能會為了生存配合一下,但‘跟人’這事兒,觸及到了她的底線,不能碰。

而且林逸飛有時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她身上尋找着什麽,令她非常的不自在。

她舒旅還沒聖母到那個地步,不至于為了報個徒有其表的養育恩就此把自己給賣了。

可一時半會她又想不到什麽更好的辦法,跑是不能跑了,畢竟林逸飛的那句‘不跟你玩兒了’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還完所有的錢,但依目前的狀況來看,她不打一聲招呼就憑空消失,無論什麽原因,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工作算是徹底丢了。

生活都成了問題,更別提還錢。

或許找到舒大成也是個辦法,她曾經咨詢過律師,對方說沒有繼承債務人的財産就沒有還債的義務,她完全可借此徹底撇清關系。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兒。

且不說找不找得着人,一想到舒遠卓還叫她一聲姐她就做不出這事兒。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都想到了那個僅打過照面就替她墊付醫藥費且看起來不差錢的餘東洋。

可也只是想想罷了,是跟林逸飛同一個調調的人,她還是離地遠些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舒旅越想越煩,她狠狠地推了一把臉旁的八字腿,找了個讓自己舒服點兒的角度。

許是想的太多,外加藥效上來了,她腦子就跟注了漿糊似的,昏沉的不行,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午後的陽光洋洋灑灑地湧射了進來,照了個一室安靜。

林逸飛晃了晃腿,睜開眼,伸手擋住那一道道刺眼的光線。

待完全适應後,抻着床坐了起來。

眯了一會兒,他精神多了,此刻很是休閑地靠在床尾打量起了舒旅的睡顏。

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毫無美感可言。

眼睛大是真大,遺憾的是被黑眼圈包圍了,暗淡的沒有一絲光澤。唯一的亮點就是睫毛,跟那小扇子似的,撲哧撲哧地閃爍着,為這張死氣沉沉的臉添了這個年紀該有的靈動。

臉圓也是真圓,可惜下巴有些尖,從他這角度看去就像一根兒簽子上頂了個軟乎乎的棉花球一樣,滑稽的同時又讓人忍不住想動手去戳戳。

林逸飛是個想到什麽就做什麽的人,他傾身過去,剛要動手去戳的時候,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

進來的是個中年護士,可能一下沒反應過來,把着門愣在了原地。

“大姐,有事兒嗎?”林逸飛扭頭問道。

護士大姐想來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即便上午來吊針時見到的是一個漂亮男人,下午來收針時見到的又是另外一個更漂亮的男人,她也只是微嘶了口氣道:“小事兒,就過來拔個針。”

說完,也不等林逸飛反應,徑直走了過來。

見挂架上的藥水還剩半瓶,又順手調了調滴速,發現那針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懸挂在床邊,不禁皺着眉擡頭道:“你這小夥子,這水都還沒吊完呢,再怎麽急也不能拔針啊。”

“我不急啊,要不你再給她來一瓶。”林逸飛趁機伸手點了點舒旅那紅撲紅撲的臉蛋兒,很是認真的建議道,“大姐,你看還紅着呢,或者照着上午打的套餐再來一份也行。”

話音剛落,他明顯感受到被子裏的人抖了一下。

那護士大姐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這年頭,長得俊俏點兒的男娃娃那是一個比一個怪。

上午還在的那個說自己被雞咬了,硬是要給自己打一針狂犬疫苗。她好說歹說,最後打了一針破傷風毒素後将人給送走了。

下午來的這個更不行,做事兒一點兒都不看場合,說話也不經大腦,看着就不是正經人。

她伸手探了探舒旅的額頭,見沒什麽大礙,揚手一揮道:“你這小夥子,真是一點兒都不知心疼人,這是藥三分毒,你當是吃飯呢,還套餐。拔了就拔了,趕緊領着人回家吧。”

“那這玩意兒能治麽?”林逸飛指着那黑眼圈問道。

護士大姐繞着針管的手一頓,她本不想再跟林逸飛搭話的,但看到床上躺着的姑娘心裏又一軟,語重心長道:“這以後節制點兒,多注意休息,自然就淡了。”

說罷,扭身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林逸飛看着那胖胖的背影,彎了彎嘴角,而後低頭,傾身湊上去緩緩開口道:“那哥們兒腦子不好使,找的醫院也不行,連個套餐都沒有。”

他說完自己都笑了,繼而又補充道:“還有那大姐好兇哦,不給打針就算了,還把你藥瓶兒都給順走了,還有大半瓶呢,真可惜。”

舒旅覺得,自從舒大成跑了以後,她的忍耐力已被鍛造的相當富有彈性了,雖然都是縮的多,伸的少,但伸縮比例差距也不是很大。

以前是要債的人進一步,她就縮兩步,現在是她縮一步,林逸飛進十步。

雖說都是縮,前者頂多像個孫子,好歹還是個人。後者真就跟那王八沒有任何區別了。

不就是欠了兩個臭錢麽,覺也不讓睡,家也不能歸,就連吊個針都要被占便宜。

舒旅越想越來氣,一把推開了林逸飛,梗着脖子吼道:“你到底有完沒完啊,我告訴你,這兔子急了都能咬人,你要再惹我,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這番潑婦又無賴的話,卻硬生生的被她吼出了萬丈豪邁的感覺。

林逸飛這會兒已經穿好了鞋,插兜站在床邊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沒了?”

舒旅哼了一聲兒,沒再應話。胸中的那股氣一散,她就是有也不敢說了。

王八就王八吧,好歹也是個活的。

見她那副慫樣兒,林逸飛笑了聲兒道:“口才不錯,恭喜你,被錄用了。”

舒旅一頭霧水的啊了聲兒,這話聽着應該是值得高興的,可她真沒聽懂。

林逸飛也并沒有要解釋的打算,拍了拍有些褶皺的衣服,走了。

舒旅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此時正值下班的高峰期,醫院的門口駐守了各行各業的移動商販。

叫賣聲,砍價聲此起彼伏,熱鬧的不行。

林逸飛在一家西瓜攤前頓住了步子,敲了敲車沿外邊兒的好幾個瓜,扭頭問舒旅:“哪個聲音好聽些?”

那商販忙搭話道:“你放心,我這瓜都是自家種的,包熟包甜。”

說罷,又挨個敲了一排瓜:“聽聽,哪個都脆。”

舒旅探身過來,指着林逸飛手摸的那顆大西瓜道:“這個好聽。”

“行,就這個。”

“這姑娘眼神兒真好。”商販樂呵呵抱着西瓜放在稱平上道:“一共32。”

“你眼神兒也挺好的。”林逸飛接過瓜,放在手裏颠了颠,轉而看向一旁的舒旅問道:“會開車麽?”

舒旅點頭。

“看來,我眼光也不錯嘛。”林逸飛單手舉着那大西瓜,掏出車鑰匙抛給舒旅後便邁開腿往停車的地方走。

林逸飛抱着西瓜在車裏坐了半晌,見舒旅還拿着鑰匙不知道在那兒搗鼓些什麽,不禁有些好奇的問道:“冒昧的問一句,您以前開的都是什麽車啊?”

“電動車。”

“真好,都不要油呢。”林逸飛笑的燦爛極了。

舒旅林逸飛

舒旅一見到林逸飛這樣笑就覺得後脖頸一陣發涼。

她緊了緊手裏的鑰匙,屁股也不由自主的往門邊兒挪。

“你好像很怕我。”林逸飛抱着瓜也跟着挪了過來,仿佛現在才發現這個事實一樣。

很怕,那倒也算不上。

幾次接觸下來,舒旅發現林逸飛只要不這樣笑,還是很好相處的,就是性格有點兒古怪,跟那人來瘋似的。你越是回應他,他就越來勁兒。

想到此,舒旅索性就裝作沒聽見,低着頭繼續去搗鼓手裏的鑰匙去了。

果然,沒一會兒,林逸飛就自己轉回去了,實在等的無聊了就敲着懷裏的瓜玩兒。

兩個人。

一個不問。

一個不說。

就這麽硬坐着,跟杠上了似的,仿佛在比誰更加有耐心。

眼看天都要黑了,舒旅有些坐不住了,她其實并不擔心林逸飛是否會派人去找舒遠卓,事實上不找更好。

舒遠卓如果在醫院沒見着她,勢必會去便利店前面的公園裏等她,這是她跟他的約定。

舒旅現在更擔心的是那輛她花了一個月工資咬牙買下來的電動車會不會被人順走,那可是維持生計的工具,她丢不起。

其實便利店和醫院的距離也就七八百來米,只不過現在的她是寸步難行。

要是換做一個正常可交流的人,她肯定會先溝通一下這事兒,但旁邊兒坐的是林逸飛,溝了也不會通。

林逸飛說她被錄用了,而先前又特地問她會不會開車,那麽八成就是想讓她給當司機的。

既然他敢坐,她又不能走,那有何理由不開呢,送走一個算一個。

電動車是車。

汽車也是車。

既然都是車,不都是鑰匙一摁一插一扭就能完事的麽。

舒旅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扭頭看向林逸飛,問道:“要去哪裏?”

聲音有些嘶啞,落入林逸飛的耳裏就跟被碎石子兒硌了那麽一下,癢地厲害。

他伸手掏了掏耳朵應道:“沅陵市。”話畢看都沒看舒旅一眼,高傲的不行。

舒旅抿着嘴,嗯了聲,剛要對着那不知是剎車還是油門的板子來上一腳,車身猛地一震。

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就感覺腦袋被一只手摁了下去,哐當一下,好像有什麽東西裂開了。

舒旅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兒,原本只是想确認一下它是否還完好無損,待察覺到一手的濕濡感後,她反而不怕了。

都說人臨走之前都會出現回光返照的現象,腦子也會格外的清醒,她現在就清醒的很,自己分明就沒有還沒有踩下去。

所以這地震般的動蕩感絕不是出自她手。

看來,她的運氣是真不好,成了最先被送走的那一個。

“舒秘書,我知道我的魅力很大,但現在可不是睡覺覺的時候,緩過來了,就該起來了哦。”林逸飛扭頭望着後尾箱道。

此刻的車屁股正冒着陣陣白煙兒。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兒的硬是要往他林逸飛的車屁股上湊。

舒旅聞言,晃了晃了頭,才發現眼前的西瓜已四分五裂,那鮮紅的肉汁糊了她一腦門。

她這一動,林逸飛幾不可聞的悶哼了一聲兒,那只搭在她後腦勺上的手也順勢垂了下去。

待她爬起來的時候,林逸飛早已經下車了,單手插着兜往車尾走去。

後尾箱的透視玻璃早已被白煙模糊了,看不清後面是個什麽情況。

“哥們兒,不打算出來聊聊麽。”林逸飛斜靠在門外,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玻璃。

“你看得見我?”原本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的男人聞言,情緒頓時異常的激動,“我都變成壁虎了你怎麽還能看得見我。”

他越說越激動,一把推開門下來,對着林逸飛直嚷嚷為什麽他都成壁虎了還能看見他。

林逸飛一連退開到兩米開外,本來心情不怎麽好,想找點事兒幹來着,偏生還遇着個嗑嗨了的。

他低頭,瞄了眼那不請自來親他車屁股的罪魁禍首,喲,還是個好牌照啊。

土皇帝的崽子,就是嚣張。

雖說他對老虎的公司不是很感興趣,但那好歹也是他哥辛苦守了多年的東西,而且那玩意兒現在正處于轉型的關鍵時刻,他怎麽着也得收斂點兒。

這事兒吧,看來還真不能随了心情來辦了。

但要不做點兒什麽吧,這心裏又憋屈的慌。

正當他擡起頭來想要做點兒什麽不随心又不憋屈的事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接一陣的警笛聲,林逸飛扭頭,看向身後的舒旅問道:“你報的警。”

雖然隔着細碎的劉海,但舒旅仍能看出來林逸飛眼裏的戾氣。

“不是我。”舒旅搖頭,而後指着不遠處的街口道,“那裏有輛三輪車翻了,好像也是他撞的。”

林逸飛聞言看過去,那街口此刻已圍滿了人,周圍到處都是碎裂的瓜果,碾爛的蔬菜。

按所處的位置和時間的間隔來看,很顯然,那也是這只嗑嗨了的壁虎的傑作。

他後退着抽出那只插在兜裏的手,極其自然地搭在了舒旅的肩上,笑道:“舒秘書,錄像總會吧,再不濟,拍個照片也成。”

舒旅被那手壓的雙肩往下一沉,扭頭的瞬間,她看到了原本白皙的手背上出現了一大塊紫紅色的淤青,配上那凸出的青經,樣子看着很吓人。

“怎麽,又不會啊。”林逸飛順着她的視線瞥了一眼道。

“我沒帶手機。”舒旅擡頭應道,和林逸飛的視線對了個正着,她覺得,如果林逸飛去當演員的話,一定能賺大錢。

前一秒眼神陰鹜的像是要殺人,後一秒則能清澈的如水洗一般,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真是轉換的不留一點兒痕跡。

林逸飛慢悠悠地移開了視線,嘆了口氣道:“素吃多了,果真不好,影響視力,這挑人的水準都快低得跟樓樓齊平了。”

話雖這樣說,但手也沒閑着,自顧自地從兜裏掏出手機來打開攝像模式錄了起來。

舒旅往前挪了挪,盡量去遷就林逸飛的姿勢。

她不是沒有心的人,林逸飛這手分明就是護她的時候磕傷的,若不是他的那一壓,那開花的不是那顆西瓜,而是她的腦袋了。

沒一會兒,警車接二連三的趕到。

林逸飛這才滿意的收了手機,拍了拍舒旅的肩道:“舒秘書,出發吧。”

舒旅翻了個白眼了,她現在對林逸飛左一句右一句的舒秘書已經免疫了,這車都冒煙了,還出發個屁啊出發。

林逸飛好像也才反應過來這個問題,所幸的是這回紫石鎮來的比較匆忙,開的車不是他名下的。就是苦了他家老二了,婚都還沒結,車就這樣沒了。

他微彎下腰,湊在舒旅耳邊兒道:“小事兒,小事兒,舒秘書不是還有電動車嘛。”

這話确實戳到了舒旅心裏,她順勢嗯了一聲兒,似怕林逸飛中途變卦,又忙補了句:“就停在不遠處,走幾步路就到了。”

“嗯,去吧。”林逸飛這回也不遮着掩着了,放下搭在舒旅肩上的那只手後一連嘶了好幾聲兒,而後又艱難地擡起一根兒手指頭指了指對面的馬路牙子道:“我就在那兒等你,你要記得過來接我啊。”

舒旅看着那只手,也跟着嘶了幾口氣,斟酌道:“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萬一成殘廢了又得賴到她頭上。

然而林逸飛好似不是這麽想的,聞言咧嘴一笑:“原來舒秘書這麽關心我的安危啊。”

話音剛落,舒旅已經走出了好一段距離。

看着那連走帶跑的背影,林逸飛抖着肩笑了起來,連帶着心裏都通暢了不少。

舒旅走到便利店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她在公園裏找了個遍,都沒有發現舒遠卓的身影,看來,林逸飛确實排人去找了。

不知為什麽,她此刻竟然一點兒都不覺得的失落,反而有種解脫的快感。

對于這種莫名奇妙蹦出來的感覺,舒旅把它歸結于腦子嗑壞了,畢竟那顆西瓜碎的是相當的厲害。

她轉而又去了便利店,打算向老板道個歉,哪怕罵的再難聽她也不會回嘴的。

但進去的時候發現已經來了一個新的收營員,一臉帶笑的朝她說着歡迎光臨。

舒旅也朝那個收銀的小姑娘笑了笑,便退了出來。

剛轉過身,就聽那小姑娘叫住了她,問她是不是回來找東西的。

舒旅回頭,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小姑娘笑道老板說若是有一個頂着大黑眼圈的姑娘來,就告訴她車被挪到了店後邊兒的草叢裏藏着,讓她趕緊弄走。

那一刻,舒旅說不上來是種什麽樣的感受,從小到大,她都是那個可有亦可無的人。

舒大成夫婦雖然對她也不差,但她總感覺少了點兒什麽,後來得知真相後便也釋懷了。

她願意帶着舒遠卓,不僅僅是因那跨了一層的血緣關系,而是只有這個小男孩需要她的。

“謝謝。”舒旅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了。

在她這二十幾年的歲月裏,因為欠債的原因,收到的來自陌生人的關懷寥寥可數,是以每一個她都分外珍惜。

“不客氣。”小姑娘也笑。

當舒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草叢最深處挖到了她那輛挂心的電動車并開回醫院對面時,林逸飛正叉腿坐在路坎兒上啃西瓜。

走時簇用着人影的街道已恢複了平靜,就連那輛屁股冒煙的車也沒了蹤跡。

路燈下。

周遭落寞的只剩林逸飛和他腳邊兒的那幾塊碎西瓜。

感受到動靜,林逸飛歪着頭朝她彎唇一笑:“來了。”

那模樣,就跟等着媽媽接回家的孩子一般,令人心頭一顫。

舒旅林逸飛

舒旅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變得清醒一點。

可越晃就越暈乎。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都覺得林逸飛其實跟自己一樣,都是個迷失在歸途,找不到家的旅人。

可轉念一想,像林逸飛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渴望家,又哪裏輪得到她來同情。

她自嘲地笑了聲兒,将電動車掉了個方向後扭頭道:“我只能送你去附近的酒店,這車上不了高速。”

林逸飛盯着她看了會兒,也笑了聲兒,似沒聽見一樣,又低着頭繼續啃手裏的那半坨西瓜去了,啃地那叫一個專注。

舒旅等了半晌,都沒見林逸飛有下一步動作。她踢了踢腳下的碎石子兒,若有所思。

也是,這地方拆的拆,遷的遷,整個鎮子就跟個百廢待興的廢墟場一樣,除了醫院和大型商場能看以外,其餘的地方能過腳就算不錯了。

在她眼裏的酒店,落在林逸飛眼裏可能就是個狗窩,他能去才怪。

想到此,舒旅斟酌着商量道:“要不你給你的人打個電話,讓他們來接你。”

林逸飛終于啃完了那半坨瓜,聽力好似也恢複了正常,他伸直了腿,反手抻在路坎上望着她遺憾道:“這可真不巧,手機說它沒電了。”

舒旅聞言一噎,這話說的,就跟她先前說沒帶手機如出一轍。

她說謊那是情有可原,作為欠債人,怎麽能将手機這麽貴重的東西随意拿給債主,她又不是傻子。

可林逸飛說謊,明顯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找事兒了。

這種時候,要麽豪氣地包輛車給人送回去,要麽就退而求其次,大手一揮給人買根兒充電線,可這兩者,舒旅都舍不得。

她緊了緊手裏的車柄,道:“我住的地方有充電器,可以借給你。”

雖然那還不如狗窩,但至少是不用她出錢了。

林逸飛聞言,拍了拍褲子,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指着對面不遠處的一家超市道:“我剛想着過去看看呢,還是舒秘書想的周到,幫我省了一大筆錢啊。”

說完扯了扯褲腿,極其自然地跨上了電動車後座,兩腿支在地上,拍了拍舒旅地肩膀道:“出發。”

舒旅使勁兒地扭了一圈車柄,只差沒給它捏碎了。

電動車畢竟也是車,這車該有的尊嚴它都有,咻地一下就蹿出去老遠。

林逸飛一個趔趄,眼疾手快地一把圈住了舒旅的腰,兩腿蹬地筆直,這才堪堪穩住了中心。

按理說,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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