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怎麽了?看一眼就回來了
陸呦呦跟着人群走在林子裏,四處看着,那個男人蹤跡全無,這林子這麽大,就算她有心去找,怕也是徒勞無功…如果他真的是楚燼,他真的沒有死,那麽他遲早會來找自己吧…
聽白七七說是一回事,真的看到是另外一回事。一個深坑,裏面鋪滿了屍體,腐敗的氣味被雨水沖淡一些,還是很刺鼻,上面新鮮的屍體也都有被野獸啃咬過的痕跡,仿佛一個亂葬坑。
劉文海皺眉,這麽多人?沒有接到報案啊…這些人是望京府人士?還是其他地方的人?為什麽都被扔在了這裏?怎麽死的?
陸呦呦也低頭看着,她慢慢的繞着坑走了一圈,仔細看着周圍的草叢,雨越下越大,衙役們帶着面罩下到坑裏去收斂屍體,帶回府衙。秦墨和白七七到稍遠的地方去查探,也是一無所獲的回來。
劉文海只能先讓大家回去,等雨停了再來看看。
望京府衙的後院裏支起的棚子,遮住地上的屍體,不讓雨淋到,陸呦呦在擺的密密麻麻的屍體間行走,仔細的看着這些屍體,都是正值壯年的男人,從腐爛的程度來看,最早的一批至少是兩個月前死的了,最近的也半月有餘,陸呦呦仔細回想了一下,入夏以來雨水不多,林子深處陰涼幹燥,屍體又是露置于空氣中,所以具體的死亡時間還要解剖才能确定。屍體上有啃咬的痕跡,應該是林中野獸所為。
陸呦呦心裏一邊想,一邊看,突然她發現其中一具屍體的右手緊緊的握着,另一只手卻是自然張開,這是為什麽?
“秦捕頭,能過來幫我一下麽?”陸呦呦朗聲問道。
秦墨和其他人都站的有些遠,一是因為屍體太多,院子裏都快擺滿了,另外,他也真的受不了這麽多屍體發出的屍臭。聽到陸呦呦叫他,幾步竄到陸呦呦身邊,“陸姑娘怎麽了?”
“秦捕頭幫我把他的手打開一下。”人死的時間太久,關節僵硬,很難把握着的拳頭打開。秦墨屏住氣,一用力,終于是掰開了,拳頭裏是一小塊布片。
陸呦呦用鑷子夾住布片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秦墨強忍着胃裏的不适,看見陸呦呦聞死人手裏的東西,就有點忍不住想吐,一捂嘴,手上沾的屍臭味直嗆進鼻腔裏,他再也忍不住了。
陸呦呦看跑出去的秦墨,無奈的搖搖頭,把布片用手帕包好收起來,又看了一下後面的幾具屍體,都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叫來了衙役,留下了三具屍體,其他的都擡走了。
傍晚時分,雨終于停了,除了陸呦呦指明留下的三具屍體,其他的都被拉走了,劉文海請了十幾名畫師,來給還能認出面貌的屍體,畫個像,這些屍體不能久留,要盡快掩埋,不然很容易爆發瘟疫,畫像要留着找他們的來歷,讓人認屍用的。
院子裏的棚子也撤掉了,陸呦呦又帶着衙役們噴了一遍她特制的消毒水,還開了方子讓衙役們泡藥澡,畢竟這麽多的屍體,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她自己也帶着小湯圓泡了個澡,換下了那身髒兮兮的男裝。想到今日遇到的那個人,她心裏反複的疑惑又否定,最後也沒有結論,他到底是不是楚燼…擦幹了頭發,換好衣服,小湯圓吵着要去找趙景一起吃飯,陸呦呦就由着她端着飯菜去趙景的房裏了。
陸呦呦提着個燈籠,打算去後院的驗屍房,走到院子裏,雨後的空氣特別的清新,她擡起頭,看院子裏那棵樹,想起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從上面跳下來,霸道的抱住自己。她搖了搖頭,走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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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一雙眼睛溫柔的看着她,輕笑道:“穿黑衣幹嘛,我又沒死…”
陸呦呦把燈籠放好,在上風處點上百花膏,這味道清淡宜人,可以驅散一些屍臭,打開藥箱,拿出銀刀,看着面前的三具屍體。
這三具屍體的腐爛程度都不一樣,相差很多,最嚴重的一具,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最新鮮的一具,肌肉還有些彈性。
驗屍房裏,燈火通明,白七七和秦墨遠遠的看着,誰也不過去。
“你怎麽不過去啊?”白七七皺眉問秦墨。
“咳…”秦墨現在胃裏都不舒服,總覺得鼻子尖還有屍臭味,聽白七七問他,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俠女麽?你怎麽不去?”
“去就去!”白七七眼角眉梢都是本姑娘就是比你強的得意,朝着驗屍房走過去,剛到門口,就看着陸呦呦手裏捧着血糊糊的一團,正舉在眼前看,再看她面前的屍體,開膛破肚……
“嘔……”白七七捂着嘴就跑一邊的樹下面吐去了。
秦墨幸災樂禍的走過去給她拍背,“怎麽了?看一眼就回來了?”
白七七擺擺手,繼續吐。
秦墨靠着樹幹,看着驗屍房裏的燈火,眼神溫柔,“明明她是最柔弱的那一個,偏偏又最堅強。明明心裏很絕望,偏偏能給別人帶去希望。”
白七七聽着秦墨的話,莫名心裏有點酸:“怎麽?喜歡她?”
“這樣的姑娘誰會不喜歡?只是…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的起。”秦墨轉頭看白七七,皺眉:“擦擦嘴。”
“哦!”袖子,擦。
秦墨無奈望天,“還是你這樣的好,粗枝大葉的好養。”
“……!”白七七騰的臉紅了:“你?你誇我啊?”
秦墨歪頭:“我剛有說什麽嗎?”說完,進了驗屍房。
白七七在後面生悶氣。秦呆子!你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呆啊!
陸呦呦把最後一句屍體縫合好,擡起頭,看外面月上中空,已經快半夜了。她走到院子裏,打水洗手,腦子裏想着剛剛在屍體上發現的線索,也沒什麽頭緒,想着明天和劉大人商量一下。
回到小院,陸呦呦怎麽也睡不着,披着衣服坐在院子裏,一人,一壺酒,對着月亮一杯又一杯,她的腦子裏亂亂的,時而是案子,時而是楚燼,還有今天在林子裏遇到的男人。
陸呦呦對着院子裏的那棵樹,晃着酒杯,“到底是不是你呢?是你的話你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我呢。”一杯酒一飲而盡,“不是的話…又為什麽覺得那麽像呢…”陸呦呦又倒了一杯,“也許真的不是你吧。這世上哪來那麽多奇跡呢…”喝完最後一杯,陸呦呦搖搖晃晃的進屋睡下了。
樹上的人看她回去睡了,看了看桌上的酒壺,轉身走了。
清晨,陸呦呦揉了揉額頭,昨晚又喝醉了…起身洗了洗臉,頭才不那麽疼了,小湯圓早就起了,還給陸呦呦端了早飯來。
“娘親你昨晚又喝醉了哦…”小湯圓嘟着嘴。
“呵…”陸呦呦捏了捏小湯圓撅起的小嘴,“吃飯。”
“娘親你這樣借酒澆愁不好哦。”小湯圓認真的說。
“你還知道借酒澆愁啊?”陸呦呦喝粥。
“對啊,嗯……借酒澆愁…愁更愁!”小湯圓想了半天才想起這句話怎麽說。
“誰教你的?”陸呦呦揉揉她的頭。
“是秦叔叔說的。”
“一會和娘親去善堂麽?”陸呦呦吃了兩口就沒什麽胃口了。
“嗯…娘親我今日可以不去麽?景哥哥說要帶我放風筝。”小湯圓央求的看着陸呦呦。
“嗯……好吧,不過下午你和趙景要跟着劉大人看書,我晚上要檢查的。”
“好!”小湯圓笑眯眯的點頭。
陸呦呦收拾了一下,拿着藥箱子,走到劉文海的書房門口,被劉文海叫住,“陸姑娘,昨夜驗屍可有線索?”
“嗯,有一些。”陸呦呦有些奇怪,“大人今日沒去上朝麽?”她想着劉大人上早朝回來也要快中午了,所以才想先去善堂看看,沒想到這麽早,大人竟然在府裏。
“哎……皇上歇朝了……說這幾日都不上朝了。”劉文海嘆氣搖搖頭,看來宮裏傳的皇後重病不起可能是真的。
“哦,那我和大人說下昨晚的驗屍結果吧。”陸呦呦坐在書房裏,看了看,“秦捕頭和白捕頭呢?”
“他倆去林子裏找線索去了,畢竟死了這麽多人,不會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的。”
“嗯。”陸呦呦點點頭,開始說她在屍體上的發現,“大人,這些人應該都是長期從事重體力勞動的人,他們肌肉發達,尤其是雙臂有肌肉拉傷的情況,應該做的是搬運,挖掘一類的體力活,死因是累死的。”
“累死的?”劉文海皺眉。
“沒錯,他們的身上還有棍棒揮打的傷痕,應該是被迫不停的幹活,最後過勞死的。”陸呦呦想了想說:“除了死因,我還在一個死者的手裏發現了這個。”她從懷裏掏出手帕包,打開是昨天那一片小布片。
劉文海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這像是從哪裏扯下來的。”
“我想,可能是從衣服上…”陸呦呦說,“這個布料摸起來很柔滑,像是很高級的料子。”
“高級料子?那無疑是逼迫他們不停幹活的人身上的了。”劉文海捋捋胡子。
“我也是這麽想,這些勞工都是身無長物,穿的也都是粗麻布衣,這種高級的料子肯定不是他們的。”陸呦呦點點頭,“我想拿着這塊布去城裏的布莊問問,也許能問到這塊布的來歷。”
“這個事讓白捕頭去吧,陸姑娘先去善堂吧。”劉文海把布片包好留下了。
陸呦呦到了善堂,裏面有幾個病人,她放好藥箱,就開始診病。
“原來小公子是個姑娘啊。”陸呦呦聽到面前的聲音,猛地一震,擡頭,果然是昨天林子裏那個男人。
他還是戴着那半張面具,臉上的疤随着他的笑有些猙獰,陸呦呦問:“你來看病?”
“是啊,昨夜下雨有些風寒,聽說這善堂可以免費看診,我就來了,沒想到遇上了小公子。”
陸呦呦今天沒穿男裝,依舊是一身黑色長裙罩着黑色外袍,“手放這裏,我給你把脈。”
“好。”男人伸出手。
“風寒的并不嚴重,我給你開副藥,你拿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嗯……這個金瘡藥你拿回去給小鹿換。”說完從藥箱裏又拿出一瓶藥和藥方一起交給男人。
“多謝姑娘,要不是昨日在林子裏遇到姑娘,小鹿兒恐怕兇多吉少。”
林子…林子!他們發現屍體也在林子裏,這個男人也在林子裏,他會不會知道什麽?
陸呦呦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大哥請稍等。”
“姑娘這是幹嘛?”男人被抓的一愣,後面等的病人也都在竊竊私語。
陸呦呦收回手,站起來,輕輕問:“能借一步說話麽?”
男人點點頭,陸呦呦請了位老醫師替自己一會,她引着男人往善堂後面的院子走。這後面的院子是陸呦呦種草藥,曬草藥的地方,很清靜。
“姑娘究竟有什麽事?非要到這四下無人處說?”
陸呦呦也沒惱,既然他不是楚燼,自然激不起她任何的情緒,她淡淡的問到:“我是想問…你是什麽時候住進那片林子的?”
男人雙手抱胸,也不說話,就盯着陸呦呦看。
陸呦呦也不回避,擡頭看他,透過面具,她看見他的雙眼有一絲玩味。
“昨天我們在林子裏發現了大量的屍體,你可知道些什麽?”陸呦呦繼續問。
“就算我知道什麽,為什麽要告訴你呢?”男人的目光刻意的避開陸呦呦,看着院子裏的花草。
“我除了是這善堂的大夫,也是望京府衙的仵作,如果你知道什麽線索,我希望你能告訴我。”
“為什麽?”男人問她。
“啊?什麽…為什麽?”陸呦呦被他問的有點懵。
“就算我知道線索,就算你是府衙的仵作,我為什麽就要告訴你?”男人冷漠的看着她。
“林子裏死了那麽多人,你就不想為他們申冤麽?”
“申冤?為他們?我和他們非親非故的,我為什麽要給他們申冤?這天下,冤死的人何其多?我難道都要管麽?”男人好笑的看着陸呦呦。
“我不信你是這麽冷血的人。”陸呦呦搖搖頭。
“呵,姑娘,我們也不過是萍水相逢,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是個冷血的人呢?”
“一個對小鹿都溫柔的人,怎麽會冷血呢?”陸呦呦皺眉看他。
“我的溫柔,只對小鹿兒才有。”男人走近了一步,伸手想碰她的臉。
陸呦呦聽了這話,有一瞬間的失神,在他的指尖碰到她臉頰的同時,她扭過頭避開了。
男人收回手,冷冷的看着她:“想知道線索?要付出代價!”
“什麽代價?”陸呦呦心底湧起一陣厭惡,她原以為這人是個古道熱腸的人,誰知竟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我還沒想好。”男人無所謂的笑笑,“姑娘,我們後會有期!”說完,也不管陸呦呦,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