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狂奔的少年們
捱到周四晚上，諾米遙終于忍不住給夏亦航發短信，跟他約出去搞環保普及活動的時間。
夏亦航：我們要拉橫幅的話，必須要跟居委會申請的。
因為要把比賽的項目名和學校的名字印在橫幅上，所以梁蕭成一早就負責印制的事，可他們誰都沒想到還需要跟居委會說一聲。諾米遙本能地覺得麻煩，廣場上人那麽多，居委會哪兒有空管他們。
不過想到可以多一次跟夏亦航出去的機會，他還是從善如流地回短信：好啊，那我們明天中午下課後去找居委會的人吧。
夏亦航：抱歉，我明天中午有事。剛剛問了王戰，他有時間。
諾米遙沮喪歸沮喪，給夏亦航回了個ok沒事，又去找王戰聊了。這位學生會主席比他的同班同學健談多了，三言兩語就把明天中午一起吃飯和找居委會的事情定了下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王戰看上去像是唯一一個跟夏亦航說得上話的人，諾米遙決定就從他下手。
第二天中午一下課，他立刻背起書包奔到22班門口。恰巧他們物理老師正在拖堂，諾米遙站在門口找到了夏亦航的位置，再看了一圈坐在他身邊的人，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王戰是個自來熟，老師一說下課，他很快就跑出來挂着大大的笑容勾上諾米遙的肩，“諾米遙！我聽梁蕭成叫你糯米，我也這麽叫吧！”
“好啊。”諾米遙的眼神不斷往後瞟，王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又朝夏亦航揮揮手，“亦航，這兒！”
夏亦航看上去心情很不佳。雖說他平時也常常面無表情，可今天這種郁郁的模樣卻很少見。諾米遙有心想問，卻又覺得他們倆實在不熟。王戰了然地一拍夏亦航的肩，說：“鎮定點，亦航。”
三人一走到校門口，就看見一輛瑪莎拉蒂惹眼地停在那兒，夏亦航的表情頓時更難看了。
諾米遙眼睜睜看着他上了那車，又聽見王戰不住地嘆氣，忍不住問：“是夏亦航的家人來接他麽？他怎麽不高興呢？”
王戰拉着他到路邊的一家面館坐下，欲言又止。
“是什麽*吧……算了，我不問了。”要跟一個悶葫蘆交朋友怎麽就這麽難呢，看上去夏亦航的身世似乎還挺不普通的，這讓諾米遙更覺交友之路漫漫。
王戰挑起面吃了兩口，一張臉都快憋青了，“其實，也不是不能告訴你。不過，你別在夏亦航面前說這些刺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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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米遙忙不疊地點頭。
“我知道的也不多。就上回，夏亦航忽然約我出去看電影，結果半途遇見他爸，硬要拉我們倆一起吃飯。夏亦航很不待見他爸，全程冷場，他爸還給他錢什麽的……哎，反正很奇怪就對了。不過以前他爸從沒來過校門口接他，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這麽高調。”
諾米遙分分鐘腦補出上萬字的家庭倫理劇。
兩人吃完飯去居委會，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待他們，聽說要拉橫幅，二話不說拒絕了，理由是影響市容。王戰費盡口舌解釋半天，居委會大媽理都懶得理他。
兩人挫敗地走出來，當即決定不管居委會了，他們就要去廣場上普及環保知識。
周六早上在s區中心廣場見面時，夏亦航一聽居委會沒同意，眉頭皺得老高。其他四個人倒是都沒覺得怎樣，勸了他一會兒，他也勉強同意了。
諾米遙積極主動地跟夏亦航一組，找廣場上休息的人做問卷調查，順便跟他們普及普及節電知識。他們倆長得都很讨人喜歡，找中年婦女和年輕女孩時竟然都異常順利。
夏亦航一開始不适應和陌生人說話，一旦進入狀态，倒也能說得頭頭是道。只是在遇着一個帶孩子的婦女時出了點狀況。那五六歲的熊孩子一會兒扯着他們的衣服大笑，一會兒又找哥哥要糖吃，鬧騰個不停。
因為家裏有個妹妹，諾米遙對孩子從來都很有耐心。他掏出兩顆包裏裝的旺仔牛奶糖遞給小男孩，摸了一把他的小短毛，“吃吧。”
“這個哥哥呢？”小男孩仰頭望着夏亦航，眼睛亮晶晶的。然而，夏亦航卻仿佛遇到了洪水猛獸一樣，竟然一個錯步，往諾米遙身後一躲。
諾米遙心裏一悸，反手護住他，把一整袋牛奶糖都給了小男孩，“這是這位哥哥的份。”
小男孩心滿意足，在媽媽的召喚下手牽手地離去。
夏亦航不自在地低頭看向諾米遙抓住他衣擺的手，解釋道：“我不喜歡小孩。”
諾米遙放開手，遺憾地動了動手指，“你是獨生子女吧。我家有個妹妹，很可愛的。你多跟小朋友相處一下，就知道他們真的又純潔又美好。”
“我不是獨生子女。”夏亦航的聲音有些冷，“還有，小孩子故意說壞話的時候更傷人。”
那一刻，諾米遙看見了一個把自己用冷硬的繭包裹起來，內裏卻無比脆弱的人。他怔怔地注視着夏亦航，眼角餘光卻看見梁蕭成和李蒼原拉着長長的橫幅飛快地跑過來，“居委會來人啦，快跑！”
夏亦航立刻說：“不用跑，解釋一下就——”
他話音未落，諾米遙忽的拉起他的手腕，拔腿就跑。夏亦航被拽了個猝不及防，下意識就跟着他奔跑起來。諾米遙邊跑邊笑，哈哈哈的好不開心。
夏亦航一開始還有些惱怒，等他聽到背後居委會大媽氣急敗壞的喊聲和路人們此起彼伏的驚叫聲時，又忽然覺得滑稽得好笑。
諾米遙一直拉着他跑到兩棟高樓中間的小道裏才停下，後面的人不再追過來了，他放開他的手，一掌撐在牆上喘着氣笑，“居委會阿姨也太小題大做了，我們又沒有聚衆傳播邪教。”
在過去的16年人生裏，夏亦航一直過着中規中矩的生活，規則對他來說是絕對的。今天這麽被人追着跑了一通，他在不适應的同時卻有種奇妙的感覺。
他臉上的表情由惱怒到無措再到淺笑，諾米遙看得有點呆，想起先前他的種種表現，破天荒地采用了自家妹妹諾米宵的一套理論，問：“你什麽星座的？”
“星座？我不知道。”夏亦航想了想，掏出身份證看了眼，說：“哦，我是2月12號生的。”
如果上小學五年級的諾米宵在這裏，一定能頭頭是道的分析出星座特點。諾米遙只能靠百度，“原來你是水瓶座。我妹說我是雙魚座的，而且好巧啊，我是3月12號的，我們剛好差一個月。”
諾米遙還有點遺憾，現在他們倆的生日都過了，不然還能以過生日的理由約夏亦航出來玩。
“他們人呢？”夏亦航舉目四望，發現同行的三人都不見了。
“沒事，這兒離學校近着呢，他們丢不了。”諾米遙摸了摸肚子，“跑了這麽會兒你不餓麽，我們去吃飯吧。”
其實他有點擔心，感覺以夏亦航他爸表現出來的經濟水平，夏亦航從小應該是泡在錢堆裏長大的，可能會對外面的飯館很挑剔。誰知他點點頭，問：“你愛吃面麽？”
兩人找了個路邊攤吃牛肉面，坐在矮矮的小凳子上，都讓老板放了重辣。不過一開始哧溜吃面，諾米遙就發現夏亦航完全是在自虐，他吃得直哈氣，明顯被辣得不行。
“老板，來碗白水。”諾米遙看不下去，把一碗白開水推到他面前，“你涮涮再吃，看你這臉紅得。”
夏亦航臉紅起來真是好看極了，諾米遙以前覺得自己會被他吸引，完全是因為他那張冷漠.jgp的臉，誰知道這家夥臉紅起來居然有種反差萌。作為一個諾米遙想長卻還沒長到的一米八大高個，居然在路邊攤吃面吃得面紅耳赤，簡直萌死個人。
“我喜歡吃辣的。”夏亦航喝了口水，繼續不屈不撓地吃了起來。
諾米遙算是服了。夏亦航就是有本事，每次見面都讓他印象深刻，而且無比期待着下次再會。
下周再上課時，班主任餘老師根據月考名次排了位置，坐在諾米遙旁邊的，是和他關系還不錯的淩潇潇。這妹子住校，上回在22班門口短暫的蹲點讓諾米遙發現，淩潇潇的室友傅芸是夏亦航的後桌。
這天上體育課前，淩潇潇美滋滋地念叨：“今天22班調課了，體育課和我們一節，開心開心真開心。”
諾米遙點頭贊同，“嗯，真開心。”
熱身運動之後，體育老師讓他們去跑圈。諾米遙邊跑邊在操場上尋找夏亦航的身影。22班說是調課，其實就是自由活動，人體育老師還帶別的班，就對他們實行放養政策。
諾米遙跑完圈，拒絕了梁蕭成打籃球的邀請，跑過去看夏亦航打羽毛球。
他果然很擅長這項運動，揮拍的動作潇灑流暢，救球時長腿靈活地奔跑，扣球時更是顯得腰身柔韌，看得諾米遙挪不開眼。站在他對面的恰巧就是王戰，被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在某個扣殺以後終于忍不住把拍一扔。
“不來了不來了，你這是在折磨我啊夏大學霸！”王戰毫無形象地往地上一坐。
夏亦航拿起搭在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汗，喝了口水，這才注意到旁邊看得目不轉睛的諾米遙。這回他沒再表現得冷漠淡然，而是動了動手肘，問：“要來一盤麽？”
為了跟夏亦航交上朋友，諾米遙自然是義無反顧。可是等他接過王戰的球拍上場來了幾個回合後，卻後悔得連腸子都青了。
這種敗得氣喘籲籲、毫無形象的事情，他發誓再也不要經歷了！
下課時，夏亦航心情頗佳地和諾米遙一起去還球拍，簽完字以後朝他揮揮手，“下次再一起打球。”
看着他臉上微微的笑意，諾米遙忽然很想在他臉頰上咬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