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

打了一夜的風暴,翌日清晨,太陽照常升起。

白晔在梁沛的房間裏待了一夜,被小狼狗蹭出了毛病,一大早就處于一種惡劣的興奮狀态,無可奈何地鑽進浴室沖了個涼水澡。

白晔出門上班的時候正是八點,門關上的時候,梁沛翻了個身,從床上爬起來。

暖白的陽光從玻璃窗透進來,斜斜地切開了餐桌和地板,一半陰影一半光明。

餐桌上放着碗筷,碗裏的面湯蒸出騰騰熱霧,燦金的荷包蛋閃着太陽光。

梁沛咬開蛋皮的時候,一股熱流湧進喉嚨裏,他倏忽想起昨晚,想起電閃雷鳴。

·

白晔身上朦胧的煙味讓他有點精神恍惚了,他盯着白晔的眼睛足足看了半分鐘,心跳有了迷離的味道。

他心亂如麻地想向白晔求歡。

就像他決定來找白晔的那一天,當時他就發了瘋似的想,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搖尾乞憐,哪怕做一條狗也行。

原來狼也是有奴性的。

·

禍根是在初遇的那個春潮帶雨的夜裏埋下的。

白晔在他跟前蹲下,梁沛感覺到火的溫度,還有他的心跳,亂七八糟。

“小同學,怎麽不穿鞋呢?”

白晔說話的時候,煙草味的氣息撩動梁沛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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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沛屏住呼吸,沒有回答他。白晔的目光如有實質,好像濕漉漉的藤蔓從坑窪道路的裂縫中鑽出來,以蛇的姿态匍匐而上,在他的打量下,梁沛下意識地縮了縮腳。

腳底的釘子與地面摩擦,蹭出火苗,炙得腳疼。

白晔聽見梁沛抽了口氣,伸手捏住了他的腳踝,昏暗的路燈給刺入皮膚的尖刺和傷口處爬出的血跡鍍上一層暖光。

白晔說了什麽他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一晚是雙氧水的氣味,酒精的溫度,碘伏的顏色。

白晔給他擦藥的時候,梁沛說:“狼是不必穿鞋的。”

這話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白晔卻聽懂了,随口開了句玩笑:“小狼崽,我是‘獸醫’,你說巧不巧?”

梁沛的眼睛就是在這一刻被點亮的。

真巧,巧得就好像天湊地合的一對。

·

白晔下班之後才剛回家,就接到王韬打來的電話,院裏臨時接到一臺急診,病患情況有點特殊,值班醫生應付不來,讓他過來看看。

挂斷電話的時候,白晔剛把一盤什錦炒飯盛起來。

梁沛忽然從他身後攏住他,說:“如果你不能陪我吃飯,就讓我陪你出去行嗎?”

隔着單薄的布料,白晔感覺到小狼狗的體溫,還有不安的心跳。

白晔将車開進停車場之後,沒鎖,讓梁沛待在車裏。

梁沛玩了會兒手機,停車場安靜陰涼,不知從哪個通道口吹進來一陣冷風,夾雜着一股潮濕的氣息。

梁沛點開“天氣”應用,看見雷電預警的時候,剛好聽見雷鳴。

過于冷寂的停車場裏,雷打得好似山崩地裂。

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白晔還沒有回來。

閃電過後,第二道雷聲響起的時候,梁沛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他在電梯口遇見了白晔。

白晔将外套脫下來,罩在他頭上,低低地說:“怎麽還亂跑呢,讓人看見拐走了怎麽辦?”

梁沛躲進白晔的車裏,似乎終于逃出窒息的人間,松了一口氣。

接着他聞到血腥味。

梁沛好像受了刺激,爬到駕駛座,壓着白晔到處嗅。

白晔拗不過他,暴露出肩膀上的幾道傷口。

患者家屬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動口猶嫌不夠,幹脆動了手。一群醫生護士是“秀才遇上兵”,吵起架來嗓門不夠用,還白白挨了幾下。

白晔就是在拉扯之中被一名家屬用碎裂的玻璃杯刮傷的。

梁沛跪坐在白晔腿上,兩只手緊緊攥着他的衣領,盯着流血的傷口,一言不發。

白晔摸摸他的脊背,說:“別看了,回去貼個狗皮膏藥,一晚上就能好。”

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麽,被人這麽盯着,感覺跟中了彈似的。

他試圖把衣領從梁沛手裏抽出來,不想适得其反,梁沛居然瞪了他一眼,不但不讓他得逞,還埋下頭——白晔一驚——這他娘的還有沒有天理了?連傷員都不放過?

他推梁沛的腦袋,說:“小崽子,你爸都受傷了,行行好,換個地兒咬成嗎?”

“哎,你——你幹什麽?別舔!”

白晔意識到梁沛的動機時已經晚了,他氣急敗壞地把人推開,“混”了半天,沒“蛋”出來。

……還不如咬呢。

梁沛嘴角邊還沾着血,白晔看見他用指背擦了一下,然後将擦下來的血舔掉了。

白晔頓時一陣心煩意亂,混混沌沌地點了一根煙。

出乎意料地,梁沛居然沒攔他,眼睜睜看着他将煙點燃了,叼在嘴裏。

反倒是白晔自己心裏過不去,覺得自個兒這“中老年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一小青年,簡直忒不是東西。

這麽一想,他把煙一揪,準備掐熄了。

這時,梁沛忽然從他手裏把煙奪了過去,白晔一轉眼,看見梁沛一聲不吭地把煙咬在嘴裏,吸了一口。

小狼狗沒抽過煙,有生以來的第一口煙,把他嗆得咳嗽不止。

白晔忍俊不禁,從車子的儲物箱裏取出一只小巧的煙灰缸,抓着梁沛的手将煙頭摁熄了,抓住機會教育道:“年輕人,抽煙有害健康,別愣頭愣腦的,什麽都跟人學。”

梁沛從咳嗽中緩過來,擡眼看着白晔,白晔跟他四目交接的時候,愣了一下,仿佛看見剛才掐熄的那一點煙頭火在梁沛的眼裏重新燃燒起來。

梁沛驀地湊上去,親吻他。

煙草味跟呼吸,潮濕地交纏在一起。

白晔還嘗到他唇齒之間那一絲若有似無的血味,梁沛将他壓在椅背上,呼吸紊亂地解他扣子。

白晔從窒息當中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地想:虧得這崽子技術水準不高,爸爸差點就神志不清地把人給要了。

他拉着梁沛的頭發,把人拉開了,梁沛眼睛一紅,又要纏上來。

“年輕人,談戀愛要認真嚴肅,別學那些下流胚子,車震什麽的不正經,”白晔擦擦他的嘴角,彎起眼尾接着說,“咱們回家好好發揮,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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